“只是轻脑震荡和脚踝处有长达十公分的撕裂伤,不需要住院,但要暂时让病人卧床休息,并且要注意是否有呕吐现象,我开了一些可以帮助安眠的止痛药,这个药会让病人昏睡,必要时吃一颗就够了,吃太多会昏睡。”
等领好药、付清医药费之后,陈苡星跟阿修一起送吕隽风回家,还帮忙把他扶进卧室床上休息。
陈苡星见吕隽风痛得直皱眉,先喂他吃过止痛药后,才和阿修一起退到客厅。
客厅里,求好心切的阿修忍不住抱怨。“搞什么!那个急速转弯对他来讲是很简单的技巧,他居然会出错?实在没理由啊!”
陈苡星因为心虚而不敢接话,吕隽风出意外翻车肯定跟他的心情有关,一定是受了赛前她所说的那一番话影响,才会表现失常。
阿修看到陈苡星在旁边,提醒道:“你要不要联络一下你那个朋友何芷琳,毕竟她是隽风的女友,应该通知她一声,方便的话请她来照顾隽风。”
陈苡星没好气地说:“联络了也没用,听说她被家里禁足了,不可能赶来这里。”
“这……”阿修面露困扰,他确实有听隽风说过这件事。
这时,阿修的手机响起,是在赛车场的阿凯打来报告现在会场的情况,因为撞翻的赛车油箱一直在漏油,目前还不方便用拖板车移动,已经请工作人员拿灭火器在一旁待命。
阿修听了皱眉。“我知道了,等隽风这边处理好我就过去看。”油箱漏油不能轻忽,一不小心会爆炸伤及周遭的人,他得亲自过去了解。
他挂断电话,陈苡星立即接口。“你先去赛车场忙吧!有我在这里没关系,我等一下会打给芷琳,问问看她能不能说服父母过来一趟。”
“嗯,那就好,我先走了,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我知道。”
陈苡星目送阿修离开,但等阿修离开后,她并没有打电话给何芷琳,她贪求一点点和吕隽风独处的时间,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里。
止痛药发挥了效果,吕隽风正熟睡着,她着迷地看着他的睡颜,他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很好亲近。
她轻轻地坐在床沿,压低身子,缓缓地将脸庞贴靠在吕隽风的胸前。
她笑了,她喜欢他,她实在不懂,这样一个狂放不羁的男人怎么会跟何芷琳交往呢?没理由啊!只有她跟他才是登对的。
这样依偎在吕隽风身边,让陈苡星感受到一丝满足,她喟叹闭眼,享受这美好的片刻;但此时,吕隽风有了动静,他感觉到有人贴靠着他的胸膛,下意识地动了动。
陈苡星紧张地跳离开床边,以为吕隽风醒了,但是仔细一看,他不算完全醒,他只是闭眼拧眉,嘴巴念着:“芷琳……”
这一瞬间,她五味杂陈,非常、非常嫉妒怨恨她的好朋友何芷琳。
如果……如果当初她比芷琳早一步认识隽风的话,那现在的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如果他能把一点点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话,那该有多好?
一个念头逐渐在她脑海里成形,在还来不及思考这样做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之前,她冲动地走到卧房外,掏出手机拨电话给何芷琳。
“芷琳,是我,你听我说,隽风在比赛中出了意外……没有生命危险,已经回他家休息了,你要不要赶快过来看他……你大概多久到?二十分钟,好,我知道。”
挂断电话后,陈苡星从医生开的药袋里倒出一颗止痛安眠药,然后端了一杯水往卧室里走去。
她坐在床沿,叫醒躺在床上意识模糊的吕隽风。“隽风,脚上的伤口很痛吗?我再喂你吃一颗止痛药,这样药效强一点,你会比较好睡一些。”
吕隽风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其实没听懂陈苡星在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点头。“唔……”
陈苡星于是扶起吕隽风的头,将药九塞进他嘴里,喂他喝下水。
十分钟过后,陈苡星摇了摇吕隽风的手臂,发现他毫无反应,在确认他已经熟睡之后,陈苡星开始脱去吕隽风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
吕隽风的住家楼下,何芷琳匆匆忙忙地下了出租车,直往大厅的电梯跑去。
稍早之前,她接到陈苡星通报的电话,急得哭出来,央求父亲放行,但是父亲不答应,为了怕今晚的相亲出错,甚至霸道地扣留她的手机。
她一心挂念着隽风的伤势,管不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了,趁着父母在客厅看电视时,悄悄下楼溜到后面的厨房,从厨房窗户爬出屋外,然后再从防火巷跑到大马路上拦出租车过来。
现在她好不容易来到了吕隽风家里,立刻掏出先前吕隽风给她的备份钥匙开门。
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她走向卧室,心急如焚地直接推门而入,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张口结舌,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房里的床上不只有吕隽风一个,还有一个长发女子,而且那女子正裸身背对着她,从她的角度看去,两人都是赤裸着身体。
眼前的画面太具震撼性了,何芷琳傻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此时那名女子突然转头看向门边,一瞬间,幸福在眼前崩塌。
那女子正是她的好朋友——陈苡星!
眼泪瞬间攻占眼眶,何芷琳夺门而出,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跑!快跑!
离开这里,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只要没看见,就没事了……
客厅里很快传来关门声,何芷琳一走,陈苡星立刻神色如常地下床,穿好自己的衣服,也帮吕隽风把衣服穿上。
她紧咬着下唇坐在床边,内心有着强烈的不安,方才何芷琳那张因为受惊而苍白的脸让她心情很沉重。
她太了解芷琳了,她是个对情感要求纯洁忠诚的人,也是个不会跟人正面起冲突的人,所以她刻意制造她和吕隽风上床的假象,离间芷琳和吕隽风那坚定得令她眼红的爱情。
果然,何芷琳如她所预期的那样,不敢当面质问吵架,只能惊愕地夺门而出。
这样很好,虽然她没有把握让吕隽风短时间内会对她萌生情愫,但至少可以让他们之间有误会,她就可以寻找乘虚而入的机会。
只是,目的达到了,照理说她应该要开心才对,可是……为什么她一丁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呢?
何芷琳像个失了灵魂的傀儡在街头茫然走着,不知道自己该走到哪里去?
胸口传来剧烈疼痛,痛到她几乎无法呼吸,甚至有一种心脏在滴血的错觉,而且那滴下来的血是冰冷的,冷到足以冻僵她全身,让她彻骨生寒。
天啊!谁可以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无法欺骗自己说认错人了,一个是男友、一个是好友,这两人的轮廓她都不可能错认。
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发生这种事?太离谱,也太让她震惊了!
她其实很想回去问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但是没有勇气,光是刚刚那一眼,就够让她痛得心如刀割,她怎么可能还有勇气再去面对一次呢?
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难道……是在她被禁足的这段时间里,苡星和隽风之间瞒着她发生了感情?
眼泪拚命地流着,模糊了眼前的街景,何芷琳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一个路口?
她只知道眼睛哭得好痛、脚走得好酸,身体又倦又冷,心好痛,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逃避地睡上一觉,也许等醒来之后就会发现,这些都是幻觉梦境,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她不确定自己走了多久,终于,透过蒙陇泪眼,她看见前面一座眼熟的小公园。
太好了,是她家附近的小公园,也是她当初遇见吕隽风的那座小公园。
只要越过小公园,她家就到了,她可以回家躺在温暖的床上放肆睡一觉,她也会诚心跟父母认错,坦承她爬窗户偷溜出去,请他们原谅。她想,父母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
何芷琳哭得双眼红肿,心急着想回家,不顾脚下的拖鞋已经开口笑了,走得太急,在人行道上与一名路人擦撞。
“啊——”何芷琳脚步踉跄跌倒,身体重重摔坐在地上。
“小姐!”撞到她的路人紧张地弯下腰问:“你没事吧?你……你干么哭成这样?我没有撞很大力啊!而且是你自己匆匆忙忙走路,不能完全怪我啊!”
何芷琳没回答,哭得更伤心了,还喊着:“好痛,我好痛……”
“哪里痛?”路人很担心地蹲下来,观察她身上哪儿受伤了。
“肚子……”何芷琳痛得冒冷汗,身体也瑟瑟发抖。
“嗄?可是我没有撞到你的肚子啊!”路人一脸冤枉的表情。
不只是路人不懂,连何芷琳自己也不懂,她是怎么了?为什么骨盆的地方传来一阵令人无法忍受的酸,而且肚子好痛。
她止住泪水,勉强爬起来,路人出手扶她,紧张地问:“你还好吗?我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何芷琳忍着下腹部剧烈的痛直摇头,她哪里都不想去,她只想回家。
肚子很痛,但是心更痛,她只能用意志力撑着,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留下错愕的路人。
脚步沉重地走了好久,何芷琳终于走到家门口,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按门铃。
接着,她看见母亲来开门,下一瞬间,眼前一片黑暗,头好重、好晕,晕到她不懂,为什么母亲要那么紧张地冲上前抱住她,为什么母亲呼喊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地方传来的……
医院里,一名身穿白袍的妇产科医生站在病床前跟何家二老解释病情。
在聆听医师的解释后,他们明白了一件事,女儿怀孕一个月,因为短时间内运动过量加上跌倒导致流产。
医生离开后,何父站在病床旁对女儿破口痛骂。“芷琳,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未婚怀孕传出去能听吗?你真是……”他边骂边气得发抖,眼前相亲失约及偷溜出门的事都已不再重要,他没想到女儿竟然胆子这么大。
最后,他怒不可遏地下命令。“我最后一次警告,无论如何你都得跟那个男人分手!”
何芷琳憔悴地躺在床上,默默地任由父亲骂,犹如一尊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唯一的反应是在听见孩子流掉时忧愁地皱着眉。
“爸、妈,对不起,我自己也不知道怀孕了……”好一会儿后,她哽咽道歉,态度谦卑,完全回归到那个父母心中乖宝宝的模样。
听见女儿的声音带着哭腔,何母不禁沮丧叹气,很想好好骂骂这个女儿,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何芷琳自觉无颜面对父母,眼红鼻酸,脆弱的泪水涌出,呜咽哭出声音来。
见她哭了,何父双手环胸,叹气摇头;何母虽然心疼女儿的眼泪,但也没有出声安慰。
何芷琳就这么哭了好半晌,等她哭声渐歇的时候,何母慎重地说:“你跟那个吕先生完全断绝往来吧!跟他谈个恋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真是……”
“妈……对不起……”
何芷琳闭眼掩面,疲累地缩进被褥里,逃避地想隔绝世间所有一切噪声。
天下父母心,终究还是担心女儿的身体状况,何母叹气摇头说:“算了!你先睡一觉吧!妈去帮你买生化汤,睡醒之后你再喝。”
说完,何母对丈夫使了眼色,将丈夫拉出病房,让女儿好好休息。
病房外,何母小声对丈夫交代。“我去买生化汤,顺便回家炖一帖小产的月子汤给芷琳喝,你好好在这儿盯着她,她情绪不好,我怕她做傻事。”
“嗯。”何父点头,也觉得女儿安静得有些异常。“晚一点想办法套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这样让我很担心。”
“我也担心啊!女儿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看她憔悴成那样,眼睛也哭肿了,真教我舍不得……”
病房内的何芷琳没听清楚父母在外头说些什么,只听见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她拉过被子盖住头,像虾米一样蜷缩着身子躲在这一小方天地里。
她逃避地蒙头睡觉,什么都不想去想,甚至希望这一觉可以永远都不要醒,因为只要不醒来,她就不会感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