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公子,到妙清观小住几天似乎让您气色好上许多。"见他回到旅店,眼尖嘴甜的跑堂快步迎了上来,殷勤问道:"今个儿天气较闷热,您要不要用点凉水呢?"
"也好,顺便来盘茶食。"皇甫少泱掏出块碎银赏了一脸和气生财的跑堂,随意捡个靠窗位置坐下。"帮我退房,顺便备点乾粮,我待会就要离开。"难得有了线索,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在等待的空档,他把玩着临行前尉迟楠送给他的木质龙纹环佩,眼前顿时浮现他向她辞行的那一刻。
"山高水长,有缘再会了,皇甫少泱。"话未落,尉迟楠一把抓注他的手,粗手粗脚的将环佩塞进他掌心。一抹伤感突地闪过她眸中,瞬间被低垂的眼睫掩住,"叮咛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心底因这回忆泛起一股既酸又甜的陌生情感,他为之一阵恍惚。
"皇甫公子,这是您交代的冰镇山楂茶和乾果。"
他一惊回神,见是跑堂挥着汗将茶水点心摆上桌,嘴里还落着说惯了的招呼,"您请慢用,小的就不打扰了。"
跑堂一句无心的话语,却让皇甫少泱意识到自己的心绪完全脱了缰。
他的定力究竟丢到哪去了?
皇甫少泱一阵惭愧,赶紧将环佩塞回腰间暗袋里。伸进腰带内侧的指尖触及另一个重要物件,瞬间那扛了五年的血海深仇像桶冰水般淋了他满头整脸。
"骠骑大将军,高穹,高穹……"像是自我惩罚般,他将手指紧紧压在断玉的尖锐断面上,彷佛要将那痛楚硬生生的烙进心里,好不容易恢复明晰的思绪如蛛丝般密密缠绕在断玉的主人身上。
骠骑大将军──高穹,手握兵权掌控百万雄兵,要灭应天门的确易如反掌。倘若凶手确实是他,自要取其性命血祭应天门上下近百口的在天之灵。
这猎物的确棘手,但他自己可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皇甫少泱一扬眉,一冷笑,活脱脱就是当年杀手榜上赫赫有名的"笑书生"。
"跑堂、掌柜,我家老爷要住店,还不快来招呼!"
几名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位满身锦绣的富泰男子走进旅店,大声喝斥,气焰嚣张,旅店顿时一片忙乱,往来奔走,吆喝声不绝于耳。
真吵。厌烦的一皱眉,皇甫少泱站起身,将房钱扔在桌上,步出旅店。
旅店里,一名管事装束的男子拉住忙着递汗巾、添茶水的店主,"掌柜的,想跟你打听一位专做竹雕的雕刻师傅。"
皇甫少泱内心一动,脚下继续往店旁的马厩而去,耳朵注意着旅店里的对话。
"大爷,咱们迎仙镇专做竹器的雕师可多了,不晓得您要找的是哪一个?"
男子弯下腰,听取主子的吩咐后,郑重的从怀中掏出用锦帕包裹的物件安放在桌上,轻轻的揭开帕子,现出一只雕着陶渊明田园闲居图的竹质笔筒。"你可知道这笔筒是哪个雕师做的?"
皇甫少泱已牵过马儿,正在旅店门旁稍做停留,缚紧垂挂鞍后的行囊。听到那对话,他迅速扫过笔筒一眼,不由得感兴趣的扬起了眉。
从刀法来看,那笔筒定是尉迟姑娘的作品──看来是她扬名天下的时候了。
他心里这样想,脸上忍不住跟着挂出洋洋得意的表情,看上去还真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味道。
旅店里,男子继续解说着:"这笔筒是我家老爷在京城古玩坊买到的,听说是出自你们迎仙镇,于是老爷特来拜访这位能工巧匠,想要谈点生意。"
掌柜犹豫了一会,答道:"那雕师我是知道,但他老人家的脾气古怪,又不喜欢跟人来往,这么多年来就连咱们迎仙镇都还没人见过他,大爷想找他谈生意,大概是谈成不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您远道而来,空手而返实在太可惜,咱们镇上还有不少竹石匠人,刻出来的东西不会比这笔筒差,大爷要下要顺道过去看看?"
"你是不知、不能、还是不愿?"一直未开口的富泰男子打破沉默。
"大爷果然眼睛雪亮,是'不知'。"被戳中心事,掌柜紧张的直揩汗,赶忙找藉口解释,"那雕师也不晓得是隐居在哪座山中,要托售的东西从来就是请他孙女送下山──"
"孙女?"富泰男子一眯眼,掩住眼底精光。
"是啊,他老人家有个十七、八岁的孙女儿,长得倒是端庄──"
"哪座山?"
"呃……听说是在妙清观那一带,但──"
"我知道了,你下去忙你的吧。"富泰男子打断了掌柜的絮叨,挥手遣开他。
掌柜僵住了笑,表情甚是尴尬,终于乾笑一声,缩缩肩定了开去。
这商人还真是功利,没利用价值的人连敷衍都省了,跟这样的人做生意,说不准哪天被他连皮带骨吃乾抹净,还自以为走了好运。
皇甫少泱嘴角一撇,暗自替尉迟楠担心,然而东西都已整理完毕,他再也没有耽搁的理由,只得俐落的上马,收卷了缰绳,举足轻踢──
"看来是尉迟家的……"
"嘘!隔墙有耳。好不容易觅得了消息,可不能走漏风声,反叫他人捷足先登了去。"
皇甫少泱轻踢马腹,马儿听话的迈开步伐,载着主人走上街道,绕过街角,一忽儿就过了大街尽头的牌楼,出了迎仙镇,踏上通往县城的大道……
"这边!"马儿顺从的掉转方向,踩上石板铺就的林下小径。
风在吹,闷在厩里好多天的马儿快乐的撒开四足,蹄子落在石板上,发出轻巧的达达声……肚子被顶了下,马儿不悦的加快脚步。
"快点!再跑快一点!"主人的声音透着它从未听过的焦躁。
于是马儿绷起精神,祭出五年来不曾使出的力气,奔向山林深处的蓊郁密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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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楠依旧窝在溪旁与木料竹头为伍,一听见陌生的达达声,抬头看清来人是谁,板得紧紧的脸庞立刻挂出明灿笑靥,雕刀随手一扔,站起身来欢迎。
"不是才刚走,怎么又回来了?"她好奇的问道:"还是你忘了什么东西?"
皇甫少泱一时被这问题塞住了嘴。
他该说什么?说他在旅店听到有人打听一名雕师,以及"看来是尉迟家的……"跟"嘘!隔墙有耳。好不容易觅得了消息,可不能走漏风声,反叫他人捷足先登了去"这两句话吗?为了这几个字朝她直奔而来的自己,是不是显得很可笑?
尉迟楠见他半天不作声,脸上又是副尴尬神情,于是拍拍沾满木屑的双手,搔搔略显蓬乱的发鬓,搜索枯肠找方法化解这危机。突地注意到他身后的骏马,赶忙换个话题,"好神俊的马儿,从镇里一路奔上来,呼吸居然丝毫不乱,也许我哪天该帮这马儿雕个像。"
皇甫少泱收摄心神,"尉迟姑娘,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
他切入正题,草草将旅店见闻说了一遍,惊讶的看着她的脸色在听到有人打听她以及"尉迟家的"这几个字后,刷地变得惨白。
"姑娘──"
尉迟楠一惊,猛力挥开他关切的手,急急退后,慌乱间被身后的木块绊倒,结结实实摔进他赶上来扶的胸膛中。
"姑娘,你没事吧?"
她却似没听见他的话般,硬是挣脱他的怀抱,走向收纳工具的小竹屋的脚步万分慌乱,双腿也不听使唤,连连摔跤。
他见状追了过去,直觉这状况不寻常。
小竹屋的门是虚掩的,尉迟楠一把推开木门,木门砰地撞在壁上,阳光骤然射入昏暗的小屋中,照亮门后琳琅满目的各式雕作。
皇甫少泱还来不及为眼前所见发出叹为观止的惊呼,当下嗅到烟昧。
"你要做什么?!"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燃着的火摺子,袖子忙着在已冒着火苗的竹廉上拍打,"这是你的心血,居然说烧就烧!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闻言一撇嘴,心一发狠,推开他踏入室中,随手抓起一件作品用力一扔!
叩地一声,木雕狠狠摔进人怀里。
"咳咳咳……有话好说……咳咳……犯不着……跟自己的心血过不去……'皇甫少泱揉着被木头撞出淤血的腰胁。"是仇家,还是奸商?这梁子是怎么结下的?我可以帮你对付他们。"
"就凭你?"
他一愣,这不像爽朗的她会说的话。
尉迟楠回过头,双眼隐隐泛着泪光,"就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我不只是个书生而已。他想反驳,话已到喉头却又咽了回去。
"是心血又如何?"她冲着他大吼,气势汹汹,"会雕刻又如何?雕得好又如何?它能救得了我的父兄、我的朋友吗?"
他一窒,不由得倒退数步。
"就算这些死物价值连城,又怎取代得了我的家人?"她步步逼近,神情悲愤,"它再出色精巧,又能跟我说话,对着我笑吗?"
他再退,背脊抵到墙上,再也无路可退。
那黑眼明亮,气势逼人,直直将他钉死在墙上,彻底否定一切的评价一字一字自她口中吐出:"无用之物,烧了何妨──"
"不对!"他心一凛,冲口驳回了她,"美丽的东西就是美更的,只要你仔细听,就会听到它的笑声,只要你仔细看,定会发现它正偷偷的对着你微笑……"他伸手穿过她的发,捧住她的脸,注视着她的眼,"别骗我,你骗不了我的。若你不是将这些作品视若珍宝,又怎会将它扔到我怀里?直接踢到地上不是更乾脆吗?"
她凝住,彷佛未曾看过他般审视着,突地脸上一红,七手八脚慌忙推开他。
心跳如擂鼓,脸儿烫得吓人,她急着要说点什么,他却伸指杯─唇边比了比。
"怎──"她顿住声音,听见了风中模糊的喧哗。
"他们追上来了。"他搁下怀中雕作,郑重的说道:"现在要怎么办,一切就看你的决定。"
她一阵迟疑,终于咬牙宣判,"烧了,统统烧了!我不要它们落入他人之手!"说完,抑不住的哽泣逸出咽喉。
这次皇甫少泱没再说什么,帮忙点起了火摺子,交给了她。
骏马驮着对男女,稳健的走在山径上,凛冽山风送来人们忙乱救火的呼喊、明白雕作早已挽救不及的懊恼。
女子遥望身后的冲天火光,泪水再度盈满眼眶。
多年心血就这样毁于一旦,葬身火海,怎不令人心伤。
"你看见了吗?"男子的问话来得突兀。
她吸吸鼻子,挤出声音,"看见什么?"
他伸手指向西天霞光,"它们在天上对你说再见呢。"
她没回答。
良久良久,她低声道:"你说得对,它们的确是在与我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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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城
旅店中,一豆微光飘摇在夜色里。
皇甫少泱走在长廊下,途经尉迟楠所住的厢房时,见房里灯火通明,算算时候已接近子夜,他忍不住轻敲房门。"尉迟姑娘,时辰已经不早了,怎么还不歇息呢?"
"别光说我,皇甫少泱,你不也是放着好好的床不睡,偏在外头四处溜达。"房里人儿懒洋洋的回应,"别杵在外头隔门喊话,这样怪别扭的,你就进来吧。"
皇甫少泱莞尔一笑,听令推门而进。
厢房里,尉迟楠盘膝坐在席垫上,一手雕刀、一手樟木片,全神贯注的雕刻着。她身前的矮几上散落着细碎的木屑、甫完成的物件,以及各种木料。
皇甫少泱一眼扫过摊在几上的各式发簪,随手拾起一件打量,"刀法依旧俐落简练,但花样好像匠气了点。"
"你的眼力果然厉害,当下就看穿了我的草率敷衍。"尉迟楠疲惫一笑,手上的动作没停,不消片刻就完成一支以如意纹做为装饰的簪子。
他闻言一蹙眉,"既是敷衍之作,又何必赶着要在今晚做完?姑娘还是早点歇息吧。"
"待会吧。这些小玩意虽入不得行家法眼,倒也还能卖几个铜钱。"她揉揉酸涩的眼,拾起桂枝仔细端详,然后顺着桂枝本身的纹路,雕出凤喙冠羽。
见她强打着精神赶工的模样,皇甫少泱一阵心疼,忍不住要叨念,"又不是缺少盘缠,急着刻簪子去卖钱做什么呢。"
尉迟楠又挑了支竹板,继续雕刻,语气虽然不甚正经,立场却是坚定,不容置疑。"有盘缠的人是你不是我,咱们非亲非故,我总不好一直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吧。赶明早到市集去卖了这些发簪,好歹也跟你摊一些房钱。"
"都说过我不缺那几个钱了,你怎么还把这事情挂在心上。我们不是朋友吗?居然这般见外。"皇甫少泱拗不过她,只好叹了口气,"也罢,那就随便你了,只是要记得多少休息一下啊。"
他嘴上不说,心里直犯嘀咕:唉,分得这般清楚做什么?是因为分得越清楚,日后别离时就越乾脆俐落吗?
暗自猜测着对方这般行动的用意,一抹难受瞬间从心底窜起──原来从头到尾对这相遇感到依依不舍的,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尉迟楠似乎听见他心里的声音,停住了手上的工作,彷佛有话要说,灯焰却忽地被风吹得即将熄灭。
皇甫少泱忙一箭步凑上前来,伸手护住了火光。
"谢了。"她的低喃中透着一缕罕见的柔情。
他心一阵晃荡,错了几拍才客气的回礼,"哪里。"
安适的沉静缓缓降临,昏黄的灯影静静摇曳,松香溶进空气,小屋里一片温馨,缄默而坚决的挽留皇甫少泱本欲离去的脚步。
他无力抗拒,悄悄的在矮几旁坐下,支肘凝望着专注于雕刻的她。那雕刀熟练的修整木料,削下的木屑片片瓣瓣如雪花般轻堕桌上,紧紧叩着他心房,执拗的要求进驻,然后他知道,意乱情迷的自己在这样的拉锯战中,必败无疑。
"要不──"他心一凛,注意到轻巧落在左近屋顶上的脚步声,忙若无其事的告退,"尉迟姑娘,我先去歇息了。"
尉迟楠头也不抬,点点头随口应道:"慢走,我就不送了。"
于是他退离厢房,谨慎的掩上门,霎时神情一肃,足尖一点,飘然上屋。
寒星暴起,直奔他身前七大要穴!
他冷笑,也不闪避,随手抽出玉箫凌空数点,叮叮叮的数声轻响,寒星突兀的往来时方向飞射回去。
"唔!"屋顶上的黑衣蒙面人一声闷哼,抱着被暗器击伤的右肩转身仓皇遁逃,眼前突然一花,被皇甫少泱阻住退路。
"阁下既有胆量找上门,又何不坦诚相见?"他双手拢进袖中,笑问道。
黑衣人并不答话,一抖手挽了无数剑花直扑向他。
皇甫少泱也不闪避,一旋身瞬间欺进对方空门,轻一弹指──
黑衣人虎口一震,长剑铿地一声脱手而飞,打了几个旋后扑通一声掉进庭中荷花池里。他眼底闪过一抹惊愕,震惊自己在笑书生手下居然走不出三招。
"要杀我,你的武功还不够。"皇甫少泱简单的指出事实,但那平铺直叙却比谩骂更加侮辱人。
黑衣人难堪的僵住动作。他咬着牙,握紧拳头,说什么也咽不下那口气,终于一声怒吼,赤手空拳扑上去就是漫无章法一阵乱打。可他们的实力有太大的落差,无论黑衣人再怎么奋力的要追要打,却连皇甫少泱的衣角也沾不上。
银白月光之下,但见人影交叠翻飞,呼喝声随长风渗透黑夜。
一刻钟后。
皇甫少泱一旋身脱出战圈,轻巧的落在屋脊上,"你胜不了我的,还是收手吧,封应豪。"他的语气里混着抹无奈。
黑衣人顿住动作恨恨的瞪着他,僵持一会,像是豁出去般一把扯下蒙面布巾,露出一张俊秀而未脱稚气的脸孔。
"废话少说!皇甫少泱,既然你本领高强,何不像杀我父亲一样给我来个痛快,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可没兴趣看你这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嘴脸!"
皇甫少泱眸光一闪,淡淡说道:"你走吧,要杀我,你苦练个十年再来。"
少年登时气红了脸,"你少瞧不起我!你以为故作大方放了我就能让我饶你一命吗?只要我还活着,总有一天我的武功会高过你,到时就算你躲在天涯海角,我终究会杀了你!"
"我等着。"皇甫少泱没被激怒,语气依旧平和。
封应豪定定的看着他,见他的面容仍是波澜不兴,旧恨新仇一并涌上心头,指着对方鼻子痛骂道:"你的良心呢?被狗啃了?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卑鄙无耻?我好心领你入家门,尊你如兄长,我父亲更是看重你,甚至想将寨主之位让给你继承,结果你──你居然背叛了我们!"
他无言以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但他的确该死。"
少年身子一僵,满腔怒火凝成再也化不去的杀意,"但他是我父亲。就算他有再多不是之处,你杀了他,你就该死。"
"我早有此觉悟。"皇甫少泱的回答简短,当下掉头离开。
苍茫月下,少年的目光仍追着他的背影,如刀、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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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经过厢房,厢房内灯火已熄。
皇甫少泱不由自主的收住步伐,透过窗欞寻找能带给他安详的身影。
但他找不到。漆黑门户背后只有一片阴冷的死寂,潜伏在那段杀手生涯里的恶梦蠢动着,狰狞的将他勉力维持着的平静啃噬殆尽。
杀人鬼!就算你杀的人都是罪有应得又如何?"杀人"本就是罪,犯下无数杀人罪的你又何曾无辜?你以为那些命丧你手的冤魂会放你平安度日,直到老死?
另一个自己残酷的讪笑着,而他可悲的连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要不一起上京去?忆起今晚稍早时要不是因为封应豪的到访就会脱口而出的话语,他心里的感受错综复杂。
一名杀手,为了任务做过太多肮脏事,即使早已金盆洗手,一身仍是脏的。这样的人,哪有未来可言?又何来立场去奢求冬夜里的一盆火?
他笑了,却是苦涩无声。
所以,就算有再多的绮思异想,还是全都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