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够了吗?”骆濯问,看不出情绪反应。
沅琪点点头。
“好吧!那今天就这样了,你可以下班了。”
沅琪惊讶的看着骆濯,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线索,可惜他脸上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表情。“我那个……还没做好。”她指指桌上。
“明天再说吧!沅琪,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他带着一丝希望的问,如果她缺钱,为什么不告诉他?
“没……没有。”她心虚的回答。
“好吧!”还是不肯说吗?骆濯叹了一口气。“沅琪,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沅琪一惊,难道他知道了?不可能的。
“明天见!”骆濯说。
“再见。”沅琪说完就用最快的速度离开骆濯家,她有时候真怕骆濯的深沉,他好像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却始终保持沉默。这种男人实在有些可怕!
算了,赶快回家多画几张海报,毕竟每一张都是钱啊!
骆濯坐在车子里抽着烟,回台湾以后他就没抽过烟了,因为沅琪不喜欢烟味。
不喜欢烟味,却跑到游乐场工作,沅琪啊沅琪,你为什么宁可在这种地方工作,也不肯跟我开口?骆濯心痛的想着。
他不想跟踪她,但这是唯一的方法。看着她离开住处,搭上公车,到这家据称是正当营业的游乐场。当沅琪踏进游乐场大门时,骆濯的心像是被狠狠戳了一刀。
以前十几岁的时候,常常跟一大群死党泡在这种店里,骆濯知道这儿的客人对女服务生会有些什么举动。
“沅琪,你真让我生气!”骆濯愤怒的自语。他捻熄手上的烟,朝游乐场走去。
“欢迎光临。”沅琪职业化的弯腰鞠躬欢迎客人。
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血色尽褪。“骆驼……”她嗫嚅着。
骆濯拉着她:“跟我走。”
沅琪甩开他。“不行,骆驼,我正在工作。”
他们拉扯着,引来其他工作人员的注意。
“怎么了?”经理过来了解状况。“小黎,这位先生是……”
骆濯没有理他,只是紧抓着沅琪的手臂;沅琪一边急着想甩开骆濯的控制,一边跟经理解释着:“这是我的朋友。”
经理想拉开骆濯的手,但骆濯一掌拍开他。其他服务生见状围了过来。
“先生,这里可不是你闹事的地方。”一个体形壮硕的服务生恶狠狠的说。
骆濯没有看任何一个人,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沅琪脸上。“如果你希望我跟他们每个人打上一架,再从这儿带走你,我会这么做。”骆濯面无表情的说。
沅琪看到有人开始卷衣袖了,她紧张得胃都痛起来了。
“不,别打架。”她向同事们说:“他是我的朋友,没有恶意。”
然后她转向骆濯。“你总要让我请个假吧!”
“去把工作辞了。”他命令的说:“我在外面等你。”
“你……”骆濯专制的口气让沅琪恼怒,他凭什么命令她、干涉她?可是她来不及反驳,骆濯已经走向停在对街的车子去了。
焦躁的等了十分钟左右,沅琪总算出来了,她沉默的坐进驾驶座旁,不发一语。
骆濯也没有开口,只是开着车。
沅琪看着窗外,深夜的台北市比白天好多了,没有喧嚣的人车、也没有浑浊的空气。路越来越偏僻,她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骆濯到底想载她到哪儿?
“骆驼……”她忍不住开口。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他简短的回答。
沅琪开始生气了,他凭什么这样对她?她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觉得愧疚?“你到底打算开到什么地方?”她不悦的问。
骆濯没有回答。
“你停车!我要回家。”
骆濯还是不理她。
沅琪受够了,不想再任由骆濯控制;她扳开门锁,打算跳车。
这一招果然有用,骆濯立刻把车停在路旁。
“坐好!”他拉住正在开门的沅琪。
“我受够你了,骆驼!不要命令我!我不是你养的狗。”沅琪对着他大吼。
骆濯深呼吸,他不想让自己失去控制。“缺钱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是我家的事,与你无关。”沅琪没好气的说。
“沅琪!”骆濯警告的说:“不要故意激怒我,你知道我不想对你发脾气。”
“你凭什么对我发脾气?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也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就算我只是一个朋友,你有困难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在游乐场工作会比较好吗?”
“你到底有什么问题啊?我在哪里工作关你什么事?你只不过是个普通朋友。”沅琪大声的说。
骆濯推开车门,离开驾驶座,然后使尽吃奶的力气将门甩了回去。
他用力的踹车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足以发泄他的怒气。
沅琪坐在车里,听着骆濯踹车子的声音,而且车子被他踹得晃动,不禁觉得害怕。虽然从没见过骆濯发脾气,但沅琪看得出来,那不是因为他是个好脾气的人,而是他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这种人一旦情绪失控,比一般人更可怕。
就这样一个在车外,一个在车内,僵持了十几分钟。
后来骆濯又坐回车子里,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了。
“不要再到游乐场工作了,那种地方龙蛇杂处,很复杂。如果你缺钱,我可以给你。”
“我不要用你的钱。”沅琪反射性的说。
“沅琪……”
“在游乐场工作正正当当的,有什么不可以?用你的钱才奇怪,我又不是你养的。”
“你……”骆濯一时气结,这个骄傲的女人!
“沅琪,你知道在那种地方工作,别人会怎么想你吗?”骆濯试着跟她讲理。
“我不知道你还是个老古板。”沅琪故意说。
“沅琪!”骆濯担忧的说:“我不希望你是第二个清清。”
“我不是,我穷得连鬼都怕。”沅琪自嘲的说。
骆濯摇摇头,沅琪的想法太天真了。“你不明白,很多男人是很邪恶的。沅琪,你太单纯,那种环境不是你能待的。”
沅琪懒得跟他辩了,索性不开口。
骆濯想了几秒钟,对她说:“这样吧,你把游乐场的工作辞掉,我给你另一份工作。”
“什么工作?”沅琪一听有工作,眼睛都亮了起来。
“嫁给我,我一个月给你十万元。”
骆濯虽然不认为沅琪会欣然接受他的提议,可是也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你太欺负人了!”她话一说完,开了车门就走。
骆濯连忙下车拦住她。“沅琪,我是真心的。”
“滚开!我黎沅琪就算想把自己卖了,也不会卖给你!”沅琪用力推开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骆濯急急解释。“我只是想跟你求婚。”
“我不答应!”沅琪停下脚步。“就算我想跟你结婚,也要在平等的情形下。这样我算什么?你买来的新娘?”
“沅琪,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骄傲?你明知道我没有那种意思。”
骆濯无力的说。
“我没有骄傲,我是自卑!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你怎么能了解我的心情?”
骆濯知道,沅琪开始想要拒他于千里之外了,不然她不会说“我们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果然,她下一句就说了:“骆驼,我们根本连开始都不应该开始,你去找一个跟你同世界的女人、像清清那样有钱又美丽的吧!”
她又扯开话题了!“沅琪,不要模糊问题的焦点好不好?”
“好!那我们就事论事,你根本就莫名其妙!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为什么一定要干涉?你到底以为你是谁啊?”
“你……简直欠揍!”骆濯眼睛冒火,他真要被沅琪气疯了。
沅琪看他生气了,就不说话。
骆濯做了几个深呼吸,极力回复和缓的态度。
“沅琪,我所说的就事论事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事?”
“你需要钱……”
“如果你想包养我,那就不必说了。”沅琪立刻打断骆濯的话。“我宁可让任何一个男人养,也不让你养。”
“为什么要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你真的想让人包养吗?”骆濯生气的握紧拳头,沅琪真的有办法把一个正常人气疯。“很好,你开个价钱!只要你开得出价钱,我就付得起。”
沅琪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无血色了,她恨恨的看着骆濯。
他居然说这种话!沅琪死命的咬住嘴唇、忍着眼泪,她告诉自己绝不能在骆濯面前掉一滴泪。
骆濯看着沅琪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看着她把嘴唇都咬破了,不禁心软了。为什么要跟她吵呢?她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啊!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该让她这么难过。
“沅琪。”他拉她,但是沅琪甩开他的手。
“不要碰我!”沅琪喊着,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沅琪跪倒在地上,全身不停的抽搐,闷在心里好几天的痛苦一古脑儿迸发出来,阿嬷的身体状况、婶婶的无情、再加上骆濯刚刚的侮辱,像是三张又大又密的铁网,网得她动弹不得。
但即使是到了这种地步,她还想在骆濯的面前强忍住哭声。
骆濯心都要碎了,沅琪的啜泣声把他的心哭乱了。
他早知道沅琪是个骄傲的人,却还对她说那些该死的话,真该下十八层地狱!“沅琪,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想抱抱沅琪,可是她用力挣开他。
“沅琪,求求你别哭!你这样我……我真的好心疼。”骆濯蹲在沅琪旁边,懊悔的责怪自己。“是我不好,我是个混蛋,你骂我、打我好了,就是不要哭了好不好,沅琪……”
沅琪这一哭,胃又痛了起来,她抱着像是抽筋的胃,咬着牙不喊一声痛。
可是剧烈的疼痛让她冷汗直流,嘴唇也被咬破了;她的眼神涣散,似乎随时有可能昏厥过去。
骆濯心痛得几乎不能自已,他竟然这样伤害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现在他真想杀了自己。
“沅琪……沅琪……”他摇摇沅琪,她全身都在发抖,好像已经痛得没有力气理他了。
骆濯抱起无力挣扎的沅琪,小心的将她放进车子后座,拿起放在后车厢的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开到医院急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