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地周而复始地转换颜色,一眨眼已是两个年头过去。
树林间,刚下过雨的柔软湿草地上铺着几片落叶,凉风中,一股泥土混杂着草叶的大地气息飘散着。
秋意初现。
「师妹,快过来。」两个少年声音同时响起。
「八师兄九师兄你们别管我,赶紧抓住那只鸟!」娇俏嗓音伴随着清脆笑声,一名少女边说边追着前面两人。
三人身影在树丛间穿梭,跑在最前方的少年倏地翻了几个前空翻,翻至最高峰时伸手使劲一扔,将小石子直直丢出去,打中一只躲在树丛里的鸟儿,然后趁那鸟儿往下坠落之际,迅速冲向前去抓在手中。
少女的身手远不及师兄,忽然脚下一打滑,整个人向前扑去。
「师妹小心!」两少年同时大喊,跟着身手迅捷地一左一右拉住那少女手臂,稳住了她向前滑倒的势子,解除了少女跌在湿泥地上的危机。
「太好了,抓到了!」那少女根本不在意跌倒与否,她眉开眼笑接过那只鸟儿,倏地拔了它身上几根蓝绿色羽毛,之后伸手往空中一放,任鸟儿飞离。
「就这样?怎不将羽毛都拔光?」
「是啊,好不容易才抓到的。」
两名少年一人一句。
那拔羽毛的少女便是凤宝宝,她一听便转了下灵活的眼珠子,各瞪了眼前两人一眼,嗔道:「羽毛没了不就没命了吗?我多抓几只就是了,反正积少成多嘛。」她扬起手中纱袋,里面已经装了不少颜色鲜丽的蓝绿色羽毛。
「我帮你!」
「让我来!」
两少年一说完,同时脸色微变地互看一眼,一个两手环胸一个扯扯嘴角,似不屑对方。
「你二人今日若再吵架,以后我都不找你们了。」凤宝宝转身往树林里走去,两少年见状,很快又紧跟在后。
「师妹!」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急喊。
「沈阿霖,」凤宝宝又转回来看着八师兄,「你喊这么大声,别说鸟,连蚂蚁都给你吓跑了!」
八师兄名唤沈霖,凤宝宝却老爱将他名字中间多加个「阿」字,但他一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马上展露欢颜,笑道:「没事,我只是提醒你小心脚滑。」
「我会小心的。但是,你别再大声嚷嚷。」凤宝宝见他们休兵不吵嘴了,登时露出甜甜一笑,迳自往前走去。
沈霖看着这抹活泼灵动的笑容,眼神整个呆滞。
他以前觉得世上最好看的人是凤宝宝的娘亲,宝宝当然不是不好看,但相较之下顶多排在第二顺位,不过,近来他益发觉得宝宝有后来居上之势,不知道这跟她长高又清减身形有没有关系?
沈霖呆愣看着前方的身影,凤宝宝依旧不算瘦,可也不能说她胖,其实他觉得这样挺好看的。古人怎么说的……对了,就是秾纤合度!沈霖咧嘴傻笑了一下才想到要跟上,但才抬脚就听到身后几不可闻的讥嘲。
「沈阿呆。」
沈霖倏地顿住,火大转身瞪向后面的人,压低声音怒骂:「吴子樵你要就正大光明的骂,干嘛等师妹走了才鬼鬼祟祟地攻击人?!」
对方耸耸肩,压根不以为意,却是抢在他前面朝凤宝宝追去,沈霖一看,立刻跟上。
沈霖和吴子樵都是凤家的徒弟,前者排行第八,后者第九。
凤家约莫十五年前来到这个还算繁荣的小镇定居,初始是在镇上购置一座大宅居住;但凤家男主人同时也在山林里购地,并费时三年在深山盖了几间错落于树林间的宅子。
据闻,当时参与兴建的工人都说凤家这些屋子盖得巧妙,既隐密又舒适,屋里布置得雅致华美,屋外随处都是美景,可真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哪!
只不过,凤家主人极其低调,迁人新屋后就罕少露面,但不久后就听说一些家贫被卖去凤家当长工的,或一些失恃失怙被亲戚卖掉的孩子,都被凤家收为徒弟,干活之余不但能念书还习武,使得不少人争相打听,想将孩子送来拜师,只不过,全都不得其门而人。只除了沈霖。
「师妹,我又抓到一只了!」沈霖开心大叫,捧着那毛色鲜艳的鸟儿直奔到凤宝宝面前。
「太好了!」凤宝宝三两下拔了几根羽毛放进纱袋里。
沈霖是隔壁村大地主之子,也是凤家徒弟当中唯一不是被卖来当长工的。原本凤家是不收这样的孩子,但沈霖拿着自己做的木剑,在山里乱闯乱晃,数日后昏倒,被凤宝宝的母亲捡回去照顾。
据说沈霖一清醒就对着凤宝宝的母亲喊「仙女姐姐」,惹得凤家男主人开怀大笑,豪气应允让他留下。
「师妹,我这儿也有!」吴子樵也凑过去。
「今天真是大丰收。」凤宝宝将羽毛放进纱袋,笑着对两人说:「这样够啦!不用再抓了。」
「师妹要回去了吗?」吴子樵问。
凤宝宝迈开步伐往回走。「我得赶工呢,过两天就要跟着爹出发了,不快点可不行。」
「师妹对柳月家大小姐可真好。」吴子樵走在她右侧问着。
「那当然!师妹连续两年都去她家过中秋,今年都第三年了,感情当然好。」
沈霖走在凤宝宝左侧,理所当然地说着。
「一起过中秋可不代表感情好,我和你不也年年一起过吗?你说咱们感情好还是坏?」吴子樵瞥了沈霖一眼。
沈霖不甘示弱地瞪向他。「有人连师兄都不会喊,这要说感情有多好是不可能的。」
「要喊容易,有个师兄的样子我就喊——」
「停!」凤宝宝倏地停住,恼火蹙眉地看着他们。「你们到底是怎么了?这以前不是都好端端的吗!为何最近老爱损对方?」
沈霖和吴子樵对看一眼,又同时别开脸。
他们没怎么了,就只是两人都想讨同一人欢心,都想比对方更受青睐,当然就会嫌隙愈生愈大!
凤家的掌上明珠凤宝宝,是他们自幼陪着一道长大的小师妹,沈霖向来就爱跟在她身边玩耍,吴子樵原本并不明显,可近来也开始跟在凤宝宝身边,凡事都会想办法插上一脚,惹得沈霖老大不痛快。
「我们没什么,只是想到师妹这趟出门又要两个多月才回来,这段时间家里肯定很闷,忍不住就想跟对方斗嘴。」吴子樵口才反应都比沈霖敏捷,很快就回话,算是安抚凤宝宝。
「不理你们,我要去忙了。」话一说完她就不再理会两人,迳自向前走去。
其实,凤宝宝当然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八师兄沈霖老早就很明白表示喜欢她,九师兄吴子樵不知怎么搞的也来凑热闹,这下可好了,镇日扰得她不得安宁:幸好二人在她爹娘面前都不敢造次,否则,娘不大发脾气,顶多念个几句,但惹到爹可就麻烦大了,不管是沈霖还是吴子樵,肯定都会被剥一层皮。
再说,她才没工夫跟这两人瞎搅和,她还要忙着做首饰呢!好不容易收集到一袋珍贵羽毛,就是想做发钗送给柳安和。
柳安和看了肯定会喜欢,去年她弄了一柄宝石短剑,柳安和高兴得连睡觉都放在枕边呢。
凤宝宝唇角微扬,心情愉悦地奔回自己房间,拿出一堆工具开始赶工。
是说,想到柳安和就忍不住会想到她哥,想到她哥就会想到那件事……
那年,她不知所措地大哭一顿,但很快就被柳安和给拉走。听说他沉在水底差点闹出大事。
幸好被小厮们硬拉出水面,至于后来怎么样了她也不知道,因为隔天她就逃之夭夭了。
去年,爹又顺道带她往柳月家小住,柳安和对于那件事只字不提,而穆清哥哥似乎非常忙碌,仅仅在她跟爹抵达那晚陪着吃了一顿饭,之后就都不见人影。
听说他跟着自家镖局走了几趟,忙得一整年有一半时间不在家。的确,那原本白皙的脸庞看来是晒黑了点。
如此这般看来,他今年中秋应该也不得空吧?最好是不在家,因为,虽然已事隔两年,但她至今回想起来仍会脸红耳热。没办法,那画面实在太过冲击,她努力想忘掉,却一直没成功。
穆清哥哥对不住啊,你今年还是别在家比较好!
唧唧……
秋高气爽,郊外林间凉风不时吹来,树叶窸窣声以及秋蝉鸣叫声不绝于耳,听了着实让人放松心情,尤其晌午过后听来更加催发困意。
一列车队路经此片树林。
「大少爷。」中年男子驾马来到一个青年坐骑的侧边,询问:「大伙儿清早天未亮就起来赶路,现在过了中午,人人饿着肚子,眼看要走到前面小镇还需一个时辰,不如在这里休憩片刻,吃点干粮小睡一会儿,可好?」
被唤作大少爷的,是名年约十八岁的青年,身穿粗布灰衫却不掩其俊朗轩昂;那脸庞是淡淡的密色,这艳阳晒出来的肤色,使他一身书卷气息中透着三分英气,再看其身形,高姚修长兼且肩宽结实,却又不过于壮硕;那握着缰绳的双手修长有力,腰间还配着一柄墨色长剑,那剑乍看平凡无奇,可仔细一瞧便会发现剑鞘镶嵌着几颗黑色宝石,握柄末端那颗更是黑亮。这罕见兵器透露了主人不同一般的身分。
「好,咱们就在这儿小憩片刻。」灰衫青年朗声发话,神态笃定平稳。他话一说完,就见十几匹坐骑连同中间两辆马车都立刻往树下找位置,每个人陆续将马系好,然后或坐或躺着歇发号施令的英俊青年便是柳月家大少爷柳穆清。
两年前,他获得了茂良客栈,去年结算时勉强算是小有赚钱,于是母亲便又拨给他一间镖局,他遂自己跟着押镖几趟,顺便沿途四处看货,却没想到愈看愈有兴趣,干脆提议跟着父亲学习买货,走了一趟远程的,其间经历风吹日晒、夜宿郊外等等,虽不至于苦不堪言,可也绝对不是轻松差事。
吊诡的是,他因此晒出一身蜜色肌肤,可他爹却依旧肤白如玉根本全没影响。再者,听说爹以往出门都住最好的客栈,怎么带他却净往郊外夜宿?当然,此是后话,与买货无关。
上个月,父亲唤他到跟前,吩咐他往后自个儿买货;至于采买规矩,也跟管理店铺差不多,由父亲立下字据借他本钱,言明一年后开始本利摊还,至于盈亏嘛!那当然都是算在他柳穆清头上……
所以,这趟是他独自出远门买货的头一遭。
「大少爷,您这几日赶路也累了,不如上马车睡一会儿,出发前属下再叫醒您。」五儿侍候他下马,递给他水壶并且轻声问着。
柳穆清环视四周,众人不是正在吃喝就是呼呼大睡;他往更远处张望,只见林深树密不见尽头,他喝了大半壶水,看向五儿,「我去前头看看。」
「我跟六儿也一道去。」连忙朝六儿招手。
柳穆清摇头。「你们守在马车旁,看好那批货,我去去就来。」
「可是……」五儿跟向前一步,紧黏着主子。
「行了,别一直跟着,难不成连我解手你都要跟。」他温煦一笑,露出洁白牙齿,随即摆摆手示意五儿守着马车。
五儿着实不放心,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少爷往树林走去。他和六儿都是柳月家家主夫妇亲自训练的小厮;说是小厮,倒不如说是家主夫妇挑选给少爷的左右手,他们二人一文一武各擅胜场,说是千里挑一都不会太夸张。
五儿自幼饱读诗书且精通算数,六儿天生就是武术好手,精通各式兵器,徜若认真打起来,少爷肯定不敌六儿。当然,五儿的身手也不弱,虽说及不上少爷跟六儿,却也是同辈当中的佼佼者。因此,这趟出门前,家主私下叮嘱过,要他二人不可离开少爷半步,务必保护少爷平安。
「少爷呢?我在马车里挪了个位置可以让他小憩片刻。」六儿走过来问着,却见五儿伸手一指,指向远远树林间的高痩人影。这一看,六儿不禁恼火:「你怎么让少爷自己跑远?!」
「少爷说是去解手,叫咱们顾好货就行了。」五儿说着。这批货确实运得辛苦,少爷沿途盯得牢,下雨了自己不躲雨却只担心车上的货会淋湿,任谁一看都知道他不容许半点失误。
「货有少爷重要吗!这不行,你看他愈走愈远,我跟去看看。」六儿拎了长剑,疾步往树林追去。
「这么不放心?怕少爷被老虎吃了?」刚才请示柳穆清要在此休憩的中年男人坐在树下,吐了一口口水,语带调侃地问着五儿。
五儿看他一眼,内心不悦。
此人姓张名铁,是柳月家一大镖局的头儿,在柳穆清面前必恭必敬,少爷长少爷短地喊,可私底下却时常故意挖苦,五儿这一路早就气在心里。
「少爷剑术高明,就算真有老虎也伤不了他,怕就怕有人埋伏,照我说,人心险恶比老虎可怕多了。」五儿正色回话。张铁在江湖上打滚多年,各色人物看多了,根本没将他的嘲讽放在眼里,听了只是咕的一声笑骂:「小兔崽子。」
五儿更加火大,镖局的人老说他们是小兔崽子,说他和六儿也就算了,可怎么连少爷也取笑进去!偏偏这趟路途遥远,又不能不靠他们押镖,真是气煞人也!幸好,过了这片树林就进入江苏地区,到时沿路都有柳月家的人接应,就不用看这群人脸色了。
「张铁,干嘛跟他闲扯淡,人家身娇肉贵的,跟咱们搭不上边,有啥好说!」
有个满口黑牙的大老粗咧嘴,边枢牙边嚷嚷。
五儿索性装聋作哑不再理会,少爷叮嘱过不许跟镖局的人起冲突,他不想让少爷为难,虽然他心里实在替少爷抱屈,这些押镖的私底下老爱说少爷细皮嫩肉挨了苦,又说他少了家主夫妇那股浑然天成的领袖大器,可是,少爷才十八岁,嘲讽他的人怎不想想自己这个岁数时在干嘛?搞不好成天只想着娶媳妇呢!况且,少爷长年读书练武学习经商,这几年开始打理生意更是日日勤奋不敢懈怠,这份辛苦可不是外人能够体会……
只是,怎么少爷和六儿还不回来?
一阵凉风吹过,树林间,十来个大汉或躺或坐,睡了一大半,就连马儿都悠哉晃着尾巴。
秋日午后,凉爽正好眠……
忽然,彷佛不经意似,几匹马同时轻踏了几下。
张铁以及几个年长壮汉立刻伸手去摸兵器,电光石火之间,四面八方一下子有如爆炸似,冲出一群大汉,有的从地洞陷阱中跳出来,有的从高耸树梢上一跃而下,更有好几个手持弓箭,瞬间只听见咻咻几声,全部马匹立刻举蹄乱蹬、大声嘶鸣!
「有埋伏!大家两两一组背对背!小心中箭!」张铁立刻大吼。
所有镖局大汉迅速抽出兵器,两个两个靠在一起,五儿才刚抽出长剑,却猛地被人一把拎过去,转头一看竟是张铁。
「我来掩护,你快去带少爷离开,他若不肯,你跟六儿将他打昏扛走。」
五儿登时愣住,诧异看着他。「那你们呢?」
张铁呸地骂道:「还有时间管别人!总之你带了少爷就快滚,看这情况大大不妙,他若有半点损伤,我有何颜面去见老爷!」
说话间,双方已是激烈交战,张铁这边的人个个剽悍凶狠,可对方胜在人多,几乎是三个打他们一个,加之树上又躲着弓箭手不断偷袭,情势危急……
五儿在混战中由张铁一路掩护往侧边前进,他迅速匍匐爬行,却忽见眼前有人朝他靠近,他握剑正要跃起狠劈,却发现居然是六儿。
「快,跟我来!」六儿迅捷拉他走。
树林间一张铁等人陷入激战,杀得眼红之际,却听见一响亮特殊的短笛声,那帮埋伏的人全都顿住,表情惊讶。
这不是收兵速走的暗号声吗?众人迟疑之间,却又听见同样的笛声清楚传来。怪了,眼下不是快得手了吗!怎么忽然要他们撤退?
两方交战,稍有停顿立即翻转局面。
张铁的人见机不可失,马上发狠拉下好几个弓箭手,混乱间,对方开始有人喊着撤退——
「喂!你不是说笛声吹响后,至多两次他们就会撤退的吗?现在看来这笛子根本不管用!」
一声响亮的清朗嗓音传来,所有人停了下来,全都看往声音方向,却见一名挺拔青年压制着一中年男人,从林间缓缓走出来。
大少爷!张铁眉目一跳。
「还不撤退?是不是想害同伴身首异处?」柳穆清冷肃着脸,目光灼灼望向众人,手上长剑紧紧抵住那中年男人的脖颈,明显看出已经划破一道血痕。
原来,柳穆清见这片树林十分浓密,心中略感不妥,因此独自前去探看地形,果真瞧见远处停了几匹马,并有一人等在一旁,状似看守,他还没来得及观察清楚,即听见远处传来厮杀声,正想奔回去,就被紧跟在后的六儿拉住,两人于是一起将那等候之人逮住,喝令他吹奏暗号,下令撤退!
「喂,给我听好!」柳穆清提气大喊:「你们的马都被我放走了,就算抢了这批货也走不远——」
「那又如何?」一个被张铁抵住咽喉的人截断柳穆清的话,「这片山林我们闭着眼都能跑出去,把你们几个杀了就地掩埋,再去寻那些马,根本小事一桩。」
「好,有胆识。」柳穆清看向他,续道:「既是如此,想必你们早已豁出去,当然不怕柳月家事后报仇。你不怕,你的手下也不怕,你、你,还有你都不怕,是吧?」他故意一个一个问,果然被点到的人都明显愕住。「大家别中计,这小贼故意胡扯吓人,咱们人多势众,一刀一个将他们全数砍死,谁又知道这票是咱们做的!」
柳穆清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喊作小贼,不由得好气又好笑,可也心知肚明对方所说确实不假,当下也不敢轻敌,他面容一正,看向那头儿发话:「你真是脑袋不大灵光,我的人已经去搬救兵,即便赶来时我们已被杀光,但你们没马,肯定走不远,如何躲过我援兵追杀?」
对方一听,又见手下们个个面露犹豫,登时涌起怒火,不甘示弱大叫:「谁也别想走!要死大家一起死!」
随着这声怒吼,对方举刀砍往张铁脖子,两方人马再次厮杀开来。
柳穆清用力劈晕手中箝制之人,刷地几声,手上长剑利落地甩了个剑花,忽然急如闪电般施展,眼前好几个人立即溅出鲜血。
艳惊四座!
这一手耍得漂亮,已是先声夺人,不单这帮盗匪吓怔,就连镖局的人也都眼睛一亮:谁想得到镶金嵌玉、外表弱不禁风的大少爷,身手居然如此了得!
「少爷,小心后面!」张铁急吼,这一分心却被对方趁隙划破手臂。
柳穆清立刻往后转,匡当几声挡了好几个盗匪攻击,那身姿看来煞是矫健轻盈。
张铁频频望向柳穆清,心急如焚担忧他遭到偷袭,虽然看起来大少爷尽得老爷剑术真传,但肯定从没真正与人交过手,倘若有个闪失可就糟了。
「快去逮住那小子,绑了他才能活命!」对方头儿眼看两边势均力敌,立即要众人将目标锁定那年轻公子。
一下子,十几个彪形大汉围住柳穆清;他们原本就都是刀口下讨生活的一帮恶徒,此刻人人豁了出去,个个都想将这少爷给压制击倒。对他们来说,只要人没死就行了,管他手断脚残都无所谓。
柳穆清虽说自幼习武,但确实从没跟人真正厮杀过,眼前刀光血影看得他眉角直跳,但仍是奋力抗敌:只可惜镖局的人好几个一开始就中箭受伤,否则,他们应可摆脱这群盗匪的纠缠才是。「杀啊!」
几个盗匪扑身过去,吼声震天之中几人抱住柳穆清左右两腿以及腰身,更有几个举刀就要往他身上砍,张铁和几个镖局年长的看了无不胆战心惊,他们都曾背地里调侃过大少爷,可如果小主子出事,这要他们的老脸往那儿摆!
柳穆清被人紧紧箍住下半身,他咬牙举臂连连打退好几个,同时间却也感到身上多处被划破,此时张铁等人冲了过来砍死几人,助他脱离箝制。
「快将少爷围住!」张铁喝令。
柳穆清挨近张铁,放低音量急促说道:「别只想着保护我,护住所有受伤的人,再撑一会儿援兵就到!」
张铁诧异地看向他,却见他神色笃定,双眼锐利,那持剑的手稳稳对准敌人,不由得暗自叫这一趟,沿路只觉得少爷性子偏静,说起话来斯文温煦,没什么脾气,此时见他临危不乱,倒是挺有几分架势。
只是,张铁不解他说的援兵为谁,柳月家的人马距离这边还需一个时辰的车程,不可能如此迅速赶到啊!
张铁正疑惑之时,耳边却听见轰隆隆的喧噪声响,声音由远而近:再听,果真是大批人马狂奔而来。
「大胆贼人!连柳月家的货都敢截!」
「全都围起来!一个都不许纵放!」
五儿六儿领在最前头,驾马高呼而来,张铁等人一看,精神为之大振,全都像是涌出毕生最大气力,挥刀砍向敌手。
「大家捉住那小子!」盗匪头儿眼见大势已去,目露凶光喝令众人包围柳穆清,顷刻间,十几人不顾死活扑了过去,几个抱腿几个抓手,另有一人拿起马鞭套住柳穆清脖颈——
「少爷小心!」
柳穆清一阵窒息感,眼前金星闪烁几乎晕厥,耳畔乱哄哄全是众人惊呼,就在这风驰电掣间,一把大刀狼狼往他劈来,由左侧肩胛骨位置落下,锐利刀锋倏地划开他胸前衣裳,斜斜砍下直至右侧腰际!
「少爷!」众人惊呼。
柳穆清咬牙闷哼一声,那刀由左向右,重重横砍整片胸膛,他感到眼前一片白光,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剧烈痛楚,如炸药般,在他身上整个炸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