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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不哭(上) 第二章 神秘说书人(2)

  汤荣进地牢时,撞见的就是这炸锅的情景,不由走到不着灯的刑房,好奇问:“怎么不点灯?”

  “现在可以点了。”乌玄度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道。

  汤荣不解他在故弄玄虚什么,迳自点了油灯,便见一地上的水,还有股尿骚味,“方才被拖出去的那个家伙不会是尿裤子了吧。”

  “多少吧。”

  “你在笑?”汤荣直盯着他。

  可恶,他到底是错过什么有趣的事了?

  “有吗?”乌玄度哼笑了声,直觉这些权贵子弟真是蠢得让他都想笑了。他要真的在刑房动刑见血,牢房里岂会一点血腥味都没闻到?

  “不管怎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汤荣指着地牢里鼓噪的家伙们。

  “没什么,准备写供状吧,明儿个一早可有得忙了。”

  汤荣无奈又好笑,自己三更半夜不睡觉是赶来给人写供状来着?

  可不管怎样,汤荣还是捧着状纸,让营兵将人从牢房里一个个给领出来,原以为免不了得恫之以武才能让他们交代清楚,岂料他都还没开始问,他们竟迫不及待地将详情说个钜细靡遗,就连中间人各收多少好处又是怎么收,全都说得一清二楚,简直是连条活路都不给人走了。

  乌玄度刚刚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教这群权贵子弟一夜变了性子!

  是说,他又跑哪去了?真把这差事都丢给他了?!

  镇天殿上,鸦雀无声。

  蔺少渊沉着脸看着汤荣递上的供状,底下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搞不清那供状是怎么回事,最终只能恨恨地将目光盯在站在前头的乌玄度身上,恨不得能冲向前去,一刀了结他。

  蓦地,蔺少渊发出一声怒吼,百官一抬头便见供状满天飞落,于是一个个跪下,高声喊道:“皇上息怒。”

  “要朕如何息怒?!来人啊,即刻将五军营提督、三千营提督、兵马司指挥使、左军都督和中军都督全押进大理寺候审!”蔺少渊一声令下,身为带刀侍卫的汤荣随即带着殿前卫前去逮人。

  “皇上息怒,皇上不能全看供状的片面之词,若是遭有心人士恶意指认,这岂不是陷诸位大人于不义?!”左都御史随即抬脸上奏。

  “是不是恶意指认,让大理寺去查便知结果。”蔺少渊话落,随即沉声再问:“乌提督,可还有事上奏?”

  “皇上,神机营虚衔领空饷一案尚未完结,臣会赶紧查个水落石出,而昨儿个,皇上赐给臣的提督府进了几个宵小,趁夜窃盗,臣觉得古怪,这提督府不过是方修整好的府邸,并无古玩、金银,怎会引来宵小?于是不动声色地待宵小离开之后再让侍卫跟上缉拿,却意外发现……”乌玄度一贯冰冷的眼眸像是漫不经心地落在兵部尚书头上。“宵小最终去了城外一幢庄子,那庄子的管事姓楚,听说颇苛待庄户,又常打着主子的名号在外头收了不少好处。”

  “乌提督可有查清那楚管事的主子是谁?”

  “是一孟姓人家,是兵部尚书隔了几房的族人。”

  “臣该死,臣不知族人竟出了这等贼子,臣愧对皇上!”兵部尚书抬脸时,满是愤恨羞愧,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上,省得丢人现眼。

  “乌提督,为了不损及孟尚书的清誉,你可得要好生查清这宵小潜进提督府行窃,究竟是主子授命抑或者是自个儿心贪胆大,要查个详实,毋枉毋纵,还孟尚书一个清白。”蔺少渊语重心长地道。

  “臣遵旨。”淡淡的笑意浮在乌玄度唇角。

  真是有趣的帝王,年纪尚轻,倒已经很懂得如何在百官面前作戏,一擒一纵,拿捏得恰到好处,教殿上百官都忘了这宵小行窃一案,压根不该归他查办呢。

  孟尚书一回兵部府衙,久候多时的孟委杰随即迎向前,压低声道:“爹,那件事……”

  “别说了,被摆了一道!”孟尚书怒斥了声。

  孟委杰眉头深锁,看了站在府衙外的侍卫一眼,跟着父亲走进内堂才道:“他将这事往上呈报给皇上了?”他猜想,能教父亲如此震怒,恐怕也唯有如此了。

  “那个臭小子竟然直接在早朝将这事说开,要不是我早有准备,恐怕这当头我已经被押进大理寺了!”一想到自己被个毛头小子给整得快乌纱帽不保,孟尚书就想手刃那小子。

  “爹,既然那小子如此张狂,这回咱们势必要下重手了。”孟委杰面露杀意道。

  他早想除去乌玄度了,打一开始神机营提督的位置就该是他的,谁知道竟窜出乌玄度这个程咬金,才会让朝堂上人人自危。

  “现在不得胡乱出手,皇上正盯着呢。”孟尚书冷哼了声。“你当皇上真看重乌玄度?说穿了不过是枚棋子,乌玄度就算因为查案被暗杀,皇上也能揪着尾巴往上查。”

  更何况,皇上在朝堂上虽是给足他面子,明着要还他清白,实则是要乌玄度将这事彻查到底。

  “不动他,难不成就这样眼睁睁地放任他继续查案?要是查到了火器……”

  “谁说不动他了?只是这事得要从长计议,多经几个人手,多绕几个弯,把状况搞得像是意外才成。”

  “意外吗?”倒也不难办。

  孟委杰脑袋里已经翻出数个腹案,一想到能够弄死乌玄度,这新仇旧恨总算能咽下了。

  前两日明明就有几分回春的味道,煦阳照得人懒洋洋的,可今儿个一起又是风云变色,冷风刺骨又回冬,过了晌午,天色如墨,大街上的铺子早已点上灯火。

  京城大街上的人潮,被这无故刮来的冷风吹进酒楼茶肆里窝着,一时间各酒楼茶肆几乎坐无虚席。

  其中以名闻遐迩的冯家酒楼为最,一楼食堂几乎都被人潮占据,大家连站着都要挤进冯家酒楼里,全因为那酒楼新来的说书人。

  太平盛世里,京城到处可见繁华,酒足饭饱后看出戏或是听人说书,是近来京城人的小小消遣,而冯家酒楼这新来的说书人,唱作俱佳,引人入胜,说的全是稗官野史、乡野奇闻,于是说书的时间一到,哪怕雪虐风饕,依旧抵挡不了京城人想听戏的渴望。

  而这时,乌玄度也在酒楼二楼的雅房里,窗子一推便能瞧见一楼食堂,不少权贵想听戏都是抢先包下雅房,但乌玄度却不是来听戏的。

  “……玄度,四哥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进去没有?”乌玄斗说到口渴,倒了杯茶解渴才发现茶水都半凉了。

  瞧,他都说了多久了,眼前这人跟死人没两样,从头到尾都没吭声。

  “说完了?”乌玄度淡声问着。

  乌玄斗闻言,简直想吐血了。“玄度,这事不是闹着玩的,你再细查下去,咱们乌家也会牵连在内……你也清楚咱们乌家这些年落败不少,要是再犯上这事,那真是永无翻身的一日了。”

  乌玄斗虽是一介商人,连官字边都没沾过,但仍有部分乌家族人在朝中谋了半大不小的官,别说大哥强迫他来,就连其他族人都是又哭又求的,逼得他不得不找这忙人六弟说情。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玄度,话不是这么说的,这种事说穿了就像是常规,历任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伙在各营里头钻营谋生,都这么干的。”谁知道皇上在这当头查起,还派了个像死人般的乌玄度去查,一点情面都不给。

  “所以,大伙要流放了,到时候就一道流放吧。”乌玄度事不关己的口吻诉说着最贴切的结论。

  “玄度……”乌玄斗真的好气馁好无力,他这张嘴在商场上还挺好使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可为什么他说了老半天,他的弟弟却压根不捧场?

  上过几次战场,经过几次生死,性子也没必要变这么多吧!

  “四哥话要是说完了,我……”

  “坐下,你给我坐下!”见他要起身,乌玄斗立刻横过桌面,硬是将他拉下。“横竖你现在也下不去,说书人要说书了,你好歹也等这场说完再离开。”自己也可趁这空档想想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说动他。

  幸好大哥聪明,要他邀玄度到冯家酒楼一叙,这时分为了听戏,一楼早已经人满为患,想离开也不容易,能替他争取一点时间想法子。

  乌玄度兴致缺缺地坐下,方巧说书人出场,一楼食堂登时欢声雷动,俨然像是一流名角登台,教他拨了点心神往一楼望去,只瞧见一名身穿青衣的男子十足文人样,就站在食堂中央,说学逗唱着,光听嗓音便觉得有戏。

  可惜,他对听戏没兴趣,只等着曲终人散。

  然而,当说书人说起——

  “今儿个咱们就来聊聊这千年的凤姓帝王吧,欸,有人眼睛瞪得极大,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提起千年的帝王,冒犯了当今圣上?唉,都千年前的事了,咱们现在说的是千年前曾流传过的故事,故事是这样的,话说千年前有一凤姓帝王出生时百蝶齐聚,被喻为祥瑞,于是这位皇帝被赐名为凤羽,日后果真是登基为帝了。”

  听到这最后一句,乌玄度暗不见底的眸淡淡扫向窗外。

  “这位帝王确实是位贤君,杀伐果决,攘外安邦,朝堂上更无官员结党成派,确实是当朝明君无误,唯一可惜的是这位帝王在其爱妃死后,性情大变,孤冷慑人,亲手杀了害死爱妃的嫔妃及宫人,据说那天后宫流的血洗了三天三夜都洗不干净,而其爱妃的尸身甚至迟迟未下葬,一直搁在帝王寝殿,更有一说,那爱妃的尸首恐是被帝王给吃下腹了。”

  话一出,底下莫不哗然,一个个难以置信,直觉得毛骨悚然。

  唯有乌玄度淡然注视着说书人,可惜从他的角度望去,只能瞧见说书人的侧脸,否则他真想瞧瞧那人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后来,那位帝王真的疯了,他让天官对爱妃与他所出之子下咒,等到其子年届二十时,再饮了他的血,以为在天官施咒之下,他可以逆转时空,回到与爱妃相遇之时改变命运,岂料却是遭天官所骗,他非但无法逆转时空,甚至成了不老不死的怪物在人间里徘徊,甚至为了得到更大的力量,他吃下了山魅魍魉,把自己变得更加不像人,就只为了在人世间里寻找他转世的爱妃,孰不知只要他的心念一偏,他就真要堕入恶鬼道了,还找什么爱妃呢?”

  说书人说着,微侧过脸,露出俊美无俦的面容,一双勾魂般的魅眸寻衅般地与乌玄度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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