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景铭之所以熟知此处,也是因缘际会,一个朋友喝醉了,非要拉着他来此寻欢作乐,他才发现此处竟是个秘而不宣的淫窟,那一个个艳若桃李的女妓竟都是在庵庙里清修的尼姑,偶尔也会有些因犯了错被家族抛弃的千金闺秀,被迫为了生活下海,入了淫道。
苏景铭表面上像是个斯文君子,其实撕开了教养,就是个衣冠禽兽,不时会与几个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来此放纵一番。
「你一个成亲的妇人来到这种地方,就算侥幸没被人得手,名节也坏了,就是陆振雅容得下你,陆老太太还能认你这个儿媳吗?」
苏景铭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一面打量着双手双脚都被绳索绑着、正蜷缩在床角的女子,心中倍感快意。
任是这个朱月娘如何机灵狡狯,此时也不过犹如一只误入陷阱的软弱白兔,只能由着他搓圆弄扁,无处可逃!
「你想怎样?」月娘一脸戒备。
苏景铭淡淡地笑。「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要你。」
「我既已入了陆家门,便是死,也是陆家的鬼,你死了这条心吧!」
「就怕你连想做陆家的鬼也没机会。」
月娘默不作声,神情看似冷然,其实已是心乱如麻。
这苏景铭真是个疯子,得不到她,就想毁了她吗?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保持镇定。「月娘不过是个寻常妇人,不知对苏大爷你能有何用处?」
苏景铭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听说陆家今年上贡的明前龙井是你炒制出来的?」
月娘咬了咬牙。「是又如何?」
「就凭你这能耐,于我苏家便大有用处。」
原来他要的,只是她炒茶的手艺吗?就跟前世一样,苏家只想搾干她身上所有能利用的价值!
月娘冷笑。「苏大爷也太小家子气了吧?莫不是苏家已到穷途末路,连几个炒茶师傅都聘用不起?」
「你不必与我逞口舌之快,我看中你,自然还有其他原因。」
「愿闻其详。」
「首先,你是陆家的大奶奶,若入我苏府,陆振雅心里绝对不好受。其二,自从得你为妻之后,陆振雅本来的霉运忽然反转了,如今连身上的寒毒都解了,可见你的命格,确实能旺夫家。其三……」
苏景铭忽地站起身来,摇着一把折扇,故作风度翩翩,接着用扇柄轻轻一挑月娘线条优美的下颔。
「你这等容貌,确实是国色天香,你的伶牙俐齿,我亦十分中意,就凭你的美貌多才,也算当得起做我苏家主母……」
月娘闻言,恶心到不行,张嘴就朝苏景铭吐了他一脸口水,他脸色乍变,急急掏出汗巾来擦脸,怒不可遏。
「朱月娘!你这是给脸不要脸!」
「不要脸的人是你吧!夺人妻子、暗中下毒,你苏景铭莫非就只有这种能耐?卑鄙无耻!」
苏景铭一愣,眯了眯眼,脸色越发阴沉。「原来你都知道了,是陆振雅告诉你的?」
「我夫君向来光明磊落,没想到却遇上你这种卑鄙小人,老天有眼,你迟早会有报应!」
「报应?」苏景铭朗声大笑,语气满是嘲讽。「我等着呢,就不知你说的这报应什么时候才来?是下辈子呢?还是下下辈子?」
月娘用力掐握掌心,恨得双眸泛红。他说得不错,老天爷的报应有时候真的来得太迟了,至少她上辈子就没等到那一天……
「我从不信因果循环那一套,我只信我自己,我苏景铭想要的,必会得到,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占去!」
一字一句,犹如最尖锐的利刃,剜割着月娘,她打了个冷颤,蓦地想起自己向陆振雅倾诉前世种种时,他曾语重心长地对她分析——
「你说你与你娘能在苏家苟活,是因为苏景铭看中你炒茶的手艺,那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年满二十五,苏家无论如何得将你嫁出去时,苏景铭会如何做?以他的心性,不可能将一个尚有利用价值的宝贝拱手让人……」
是啊,苏景铭会如何做?她忽然很想亲口问问他。
月娘瞪着眼前这气势嚣张的男人,努力压抑着激愤的情绪,故作慌乱。「苏大爷这话,教人听了……害怕。」
「你真的怕了?」苏景铭挑了挑眉,语气不无得意。
「月娘有一事相问,如果今日拥有我的本是苏家,比如我是苏家的女儿,但有一天,苏家必须将我嫁出去……」
「不可能!」苏景铭斩钉截铁。「你这双手既然能炒出极品的贡茶,我怎么可能将你嫁出去,让别家来与我苏家竞争茶叶的生意?」
「那苏大爷会如何做?」
他笑了笑,彷佛故意要吓破她的胆似的,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缓慢,咬字清晰。「在失去你之前,我会先毁了你。」
「你的意思是……会废了我这双手?」
「单单废了你的手可不行,你还有一身技艺能传给别人呢。」
「所以你会……把我整个人都废了?」
「你说呢?」
月娘心如擂鼓,几乎透不过气来。
真的是他!是这男人导演那场火灾,废她的双手,甚至连她被赶离苏家后,还要派两个乞丐来夺她的清白与性命!
是他害了她,害了她可怜的亲娘……
「是不是很怕?」见她脸色苍白,他更得意了,索性丢开扇子,用手捏着她下巴。「那就跟了我如何?你跟了我,我自然就会护着你、疼着你,保你锦衣玉食,不受旁人欺负。」
她敛下眸,掩饰满腔恨意。「你让我想一想。」
苏景铭一愣。
「苏大爷若是真心看重我,至少得等我心甘情愿啊。」她细声细气的,故作撒娇地放软了嗓音。「难道你连这点耐性都没有吗?」
「耐性我自然是有的,只是我苏景铭可没傻到中你的缓兵之计,你是不是以为只要能拖延时间,就能等到陆振雅来救你?别妄想了!任凭那厮有再大的能耐,除非他能把这整座山都翻了,否则别想找到你的下落!」
月娘闻言心一沉,全身发凉。
苏景铭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见她低眉敛眸,做出一副温顺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身子轻颤,心头蓦地就涌起某种豪气干云的快感——她是陆振雅的女人又如何?落入他手里,还能由她翻出他掌心去?
他能控制一个潘若兰,就能控制第二个!
苏景铭肆意冷笑。「是要跟着我苏景铭享福呢,还是要以残花败柳之身被逐出陆家,不得好死,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你最好想清楚!」
*
因市集人潮混乱,待陆振雅与宋青找到陆家的马骑上时,那辆马车已然走远了,两人顺着车轮压出的痕迹一路追寻,来到一座山脚下。
山里除了几家猎户,还有一座寺庙、一间尼姑庵,两人分头一一问遍,仍然打听不到月娘的下落。
陆振雅神情凝重,心海翻腾,一股躁动的愤怒席卷他全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烫出一个窟窿来,但他只是紧咬牙关,强自忍着。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于此时此刻失去冷静,月娘还等着他去救她……
宋青见他脸色不对,心里也焦急,却还是勉力相劝。「大爷切莫过于忧心,夏染带了小少爷回府,立刻就会召集一批人手过来,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大奶奶的。」
陆振雅敛眸,暗自调匀呼吸,极力压抑纷乱的情绪。「这般无头苍蝇似的乱寻一通,也不是办法。」
「还是我们通报官府,请官府派人来把这座山封了?」
「就凭我们一句话,官府不可能如此大动干戈的,且月娘被掳的消息一旦透露出去,她的名声也就难以保住了。」
宋青闻言一凛,暗骂自己糊涂,这世间对女子的名节素来最是看重的,大奶奶被贼人掳去,即便什么事都没发生,也是落人口实。
「是属下想差了。」宋青懊恼。「那该如何是好?」
陆振雅倏地睁眸,眼神如电,凌厉逼人。「去找苏景铭。」
「找苏家大爷?」宋青愕然。
「一般的盗贼不会那样当街掳人,这分明是针对我的公然挑衅。」陆振雅神色冷冽。
「只怕这事十有八九,与苏景铭脱不了关系。」
「可是大爷,若果真是那苏景铭掳走了大奶奶,此刻又到哪里寻他去?说不定他眼下就躲在这座山里?」
「如果他就在此处,那更好,我们想个办法逼他自己走出来。」
逼他自己出来?宋青一愣。
陆振雅心念电转,不过须臾,已有了主意,沉声吩咐宋青几句,宋青凛然领命,飞奔离去,陆振雅则转身往另一个方向,亦是迅速行动布置起来。
满屋烟雾弥漫,甜香缭绕。
苏景铭倚在墙边一张贵妃榻上,手拿一枝碧玉烟管,一口一口地吸着,一派悠然慵懒。
屋内还坐着另一个青年男子,同样是锦衣玉袍,一身富贵作派,拿着烟管猛吸着,一面伸手逗着两个伏在他膝边的清秀女子,一个全身赤裸,只披了件若隐若现的浅紫色纱衣,另一个则是身穿灰色僧袍,衣襟半敞,酥胸微露,更是显得抚媚撩人。
青年男子一下亲亲左边这位的脸颊,一下揉揉右边那位的胸乳,恣意享受着,转头见苏景铭只是懒懒地吸着烟,对眼前明媚的春光宛如视而不见,忍不住扬嗓。
「我说苏兄,这『阿芙蓉』虽好,也得有美人来陪衬,否则岂不少一味香艳?可惜了!」说着,一面推了推身穿僧袍的女子。「去!陪我苏兄乐一乐。」
女子嘤咛一声,盈盈起身,莲步轻移间,那僧袍越发敞开,自然流露一股难以言喻的禁忌诱惑。
「苏郎,让阿樱喂你喝一口酒。」阿樱举起酒壶,用自己红艳饱满的朱唇啜了一口,接着俯下身来,扭着水蛇腰,缓缓贴上苏景铭的唇哺喂着。
苏景铭由她喂了一口,再要喂时,嫌弃地推开了她。
「不必了!」
阿樱娇嗔。「苏郎可是不满阿樱的服侍?那换阿紫来可好?」
「你们都去服侍成熙吧。」苏景铭语声淡淡。「让我一个人待着。」
阿樱被扫了脸面,也不气不恼,回到李成熙身边,缠住他颈脖,娇娇埋怨着。「熙郎,你这位朋友好生不解风情。」
「阿樱委屈了,让熙郎好好怜惜你,嗯?」李成熙伸手探进僧袍内,掐了一把那丰满的玉乳,阿樱笑得花枝乱颤。
阿紫却是忍不住替好姊妹说话。「阿樱姊姊这般风情万种,那苏郎还看不上,想必关在东屋的那女子必是美若天仙,非我姊妹俩能比拟。」
说起那被囚禁在东屋的女子,李成熙亦是十分好奇,昨晚大伙儿在此处闹了一夜,今日每个人都起晚了,纷纷四散离去,只有他懒得回去挨那个总是一脸道貌岸然老爹的骂,决定多盘桓几日,不料苏景铭竟会去而复返,还带回一个美貌妇人。
对那妇人的身分,苏景铭绝口不提,也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倒教他格外心痒,恨不得去见上一见,逗弄一番。
「苏兄看人的眼光必是高的,阿紫、阿樱,你们想哄得他入迷,恐怕得再加把劲。」
「阿紫只要熙郎怜惜就好,有熙郎疼爱,阿紫就满足了。」
「阿樱也是。」
两个美人争着对李成熙献媚,他不免有几分得意,正欲发话,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匆促的楚音,接着有人敲门。
是谁?
屋内众人一凛,同时往门口望去,只见来人一身劲装,风尘仆仆,显然是快马赶来的。苏景铭认出来人正是自家护卫,眉峰一撑。「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大爷,您得回府一趟,潘娘子正跪在苏府门前,闹着要主母收留她母子俩。」
「你说什么!」苏景铭顿时惊怒,拍案而起。
「潘娘子荆钗布裙,打扮得像服丧似的,跪在门前请罪,口口声声哭嚷着,说自己对不起苏家,只顾着自己躲懒,一直让大爷养在外头,身为侧室,却没能敬主母一杯茶,在主母面前尽心服侍……」
眼看李成熙与阿樱、阿紫都投来看热闹的眼神,苏景铭越发气得面色铁青。
该死的贱妇!她这是何用意?以为她这般闹事,当众落他脸面,就能逼得苏家纳她入门吗?不知好歹!
「大爷,属下赶来报信前,消息已经传开了,府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看热闹,大奶奶却还是坚持不肯开门,您得赶快拿个主意,免得这事越闹越难看。」
「备马!我要立刻回府!」
「是。」
护卫领命而去,苏景铭匆匆收拾一番,欲离去前,忽然想到什么,朝李成熙阴沉地摺下警告。
「东屋那女人,谁都不准碰,等我回来!」
「『朋友妻,不可戏』,这道理小弟还是懂得的,苏兄请尽管忙你的去。」
李成熙送走苏景铭,深深嗅了一口满室阿芙蓉的甜香,越发神魂颠倒。
朋友妻,不可戏,但若不是朋友的妻呢?反正也是苏景铭不知从哪儿劫掠来的女人,他去瞧上一眼,又有何妨!
李成熙整了整衣袖,嘴角扯开一抹邪肆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