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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有财路(下) 第十一章 狮子大开口(2)

  王大爷许是多年未见儿孙,很是惦记,第二日接了消息就催着任家去府衙办理文书,交银钱。

  任瑶瑶同任大山一起,拿了家里所有存银,最后换了一张薄薄的房契回来,但那份心情却是沉甸甸的。

  再次踏进家里,刘氏已经把院子彻底拾掇了一遍,连青石地板都用水刷洗得像镜子一样。

  一家人都是好久没有说话,抱在一起抹了眼泪。

  这个半旧院子,从此就是一家五口真正的家了,不是任家老宅的牛棚,不是二奶奶家的猪圈,也不是村口的草棚,不是祠堂的厢房,是他们可以随意跑跳,随意吵闹,随意生活的地方。

  晚上,任瑶瑶亲自下厨,刘氏打下手,做了满满一桌子好菜。

  任大山倒了两碗酒,端起来敬了跟着他受苦受累多少年的刘氏,直接把刘氏哭成了泪人一般。

  任瑶瑶难得调皮一次,偷偷也倒了半碗喝掉,结果没一会儿就发现家里人都长了两个脑袋……

  刘氏哭笑不得的背了闺女进屋安歇,心疼的给闺女擦脸擦手,一下下的拍着,心头万分感谢上天没有收去闺女的命,否则家里怎么会有如今的好日子?

  任瑶瑶朦胧间,好似又回到了前世,感受到了父母眼里的怜爱,兄姊的心疼,还有无力抵抗病魔的颓废,一滴泪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爸妈,哥姊,我过得很好,你们放心……我想你们……」

  刘氏听不清闺女嘴里嘟嚷什么,还以为她白日里累到了,手下拍得越发温柔。

  周福可是得了主子嘱咐的,对任家买院子这般的大事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第二日亲自带人送了贺礼过来,依旧是以实用为主,大到装米面的大缸,小到绣线针头,张罗得齐全至极。

  任家上下欢喜又觉得受宠若惊,任瑶瑶也是犹豫着要不要拒绝,倒是周福人老成精,低声说了一句,「这是我们少爷吩咐的。」

  任瑶瑶也就红着脸收下了,想要问问隋风舟的归期,终究羞涩的不好出口。

  周福暗自偷笑,出门的时候还是补了一句,「我们少爷来信说一切顺利,若是不出意外,再有一月就能回来了,让姑娘照顾好自己,有事尽管吩咐老奴。」

  「好,谢谢周叔。」

  任瑶瑶脸上热得几乎都能煎鸡蛋了,好不容易送走了周福,扭头又对上了父母弟妹狐疑的目光,只好扯了个借口躲去了屋里。

  不说任家五口买了新院子,千般欢喜,万般自在,只说任家老宅里,冯氏的老爹就在衙门当差,碰巧那日看到任大山父女买院子,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不告诉阌女一声,这事便在任家材里传了开来。

  这些时日任瑶瑶也不再经常回村了,她早就把新演算法教给村里新请的年轻先生。

  孩子们早起读书,午后学演算法,虽然不是任瑶瑶亲自教的,但能学这些也都是托她的福气,村人们多少还是有些感激的。

  而对于任家老宅那几口人,众人就都没有好话了,任大义借口苦读,不肯教村童,任全又因为喝花酒欠债被打得下不了床,若不是他们这般样子,村里也不会还要每月多花几百文请新先生,特别是几个把隋风舟送来的银钱当做自家所有的族老们,简直看他们是极不顺眼。

  所以,听说任家五口买新院子的消息,村人不过是感慨几句,任家五口得了自由,如今越发活得有个人样了。

  但任家老宅却是炸开了锅,多少年来,冯氏就撺掇着婆母去县城里买院子,一来是回娘家方便,二来也是惦记城里繁华,谁知道她儿女都养得马上要嫁娶了,却依旧窝在任家村,反倒是当牛做马一般的老二一家进城买院子。

  狂猛燃烧的嫉妒之火,几乎烧红了她的眼睛。

  「呜呜,娘啊,这事您可得做主啊,先前全哥儿被人欺负,要老二一家帮忙垫几两银子,他们死活说没有,这才把全哥儿打得多少日子都不能下床,如今呢?人家一出手就花了几十两买院子,这简直是没把咱们当一家人啊!我们还好,老二一家不理也就算了,可您是老二的亲娘啊,把屎把尿的把他拉扯大,他怎么能这么不孝?」

  任大义紧皱了眉头,有心说几句,到底还惦记着肚子里那少得可怜的圣贤教导。

  冯氏恨得咬牙,又添了一把猛药,「过几日,老爷就要进京大考了,出门在外,怎么也要多拿点银子傍身吧,万一路上短缺了吃食用物,坏了身子,耽误了前程,那可如何是好?」

  这话可是说到关键之处了,陈氏手里虽说还有一些银子,但终究有些舍不得拿出来,否则任大义这时候早就在京城花天酒地了,哪里还会留在家里。

  「是啊,娘,您若是手里银钱不够,不如去老二那里看看,他既然有银钱买院子,想来手头应该也宽绰。」任大义终于开了口。

  陈氏本就是把儿女都当财产的人,所以二儿子一家的院子自然也是她的院子,银子是她的银子,若是能拿到银子给老大去京城大考,她手里不多的银钱便不用动了。

  这简直是两全其美的事,于是,第二日一早踩着刚刚露出地平线的太阳,陈氏就带着老大夫妻进城了。

  辉哥儿咬着姊姊蒸的包子,背着背包正往门外冲,没想到迎面就见到祖母和大伯大伯母,吓得傻愣在门口,半晌不知道如何是好。

  陈氏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去就是一巴掌,「小畜生,见了长辈不知道磕头啊,谁教的规矩?简直一家子下三滥!」

  辉哥儿自小就被打骂长大,刚过了几日好日子,这般突然又挨了打,之前累积了无数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任家所住的巷子多半都是些做小生意的人家,平日忙碌,但也都是热心肠,常互相帮把手,特别是任家来了以后,不说当日就送了点心给邻居们,生意上也是不少帮衬,旁边的柳家,一日总要送到摊子上两桶豆花,前边卖杂货的刘家也同刘氏认了干姊妹,附近的孩子同任月月和辉哥儿也都玩得好。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也不傻,众人自然待任家五口更好了。

  如今早起忙碌的时候,突然听得辉哥儿的哭声,就有几家开了院门来看。

  陈氏本就打着大闹一场的主意,见此便抡起了巴掌,越发打得辉哥儿抱着头惨叫,「小畜生,让你没规矩,打死你这个下三滥!」

  隔壁柳家大嫂看不下去,上前护着辉哥儿,骂道:「哪里来的老不死,怎么随便打人家的孩子?」

  陈氏怎么可能吃亏,杈着腰就骂起来,「我是他奶奶,我打死他都是应该!你是哪里来的多嘴驴,放什么闲屁!」

  柳家大嫂气个半死,众人犹豫着要不要帮忙,忽然任家门里一盆脏水泼了出来。

  陈氏等三人因为站在石阶下,正好被泼了个正着。

  任瑶瑶皮笑肉不笑的端着盆,居高临下瞧着祖母他们,「惊讶」嚷道:「哎呀,奶奶,大伯,大伯母,你们怎么来了?当初把我们一家净身出户赶出来的时候,不是说让我们饿死在外边吗?如今你们怎么自己上门了?」

  「你……」陈氏半湿了衣衫,发髻挂了两片菜叶,狼狈至极,恼得想骂却没有任瑶瑶嘴巴利,一时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反驳才好。

  任瑶瑶趁机赶着辉哥儿道:「还不去学堂,等什么呢,小心一会儿先生点名。」

  辉哥儿听到姊姊这般说,立刻也不哭了,兔子一般窜起来就跑远了。

  任瑶瑶又笑嘻嘻冲着众人道:「婶子,大嫂,大哥,你们也回去忙吧,今日天气好,该是比往日都能多卖几百文呢。」

  小本生意,一日有个几十文收入就不错了,她这般说却是好听,众人虽然好奇这来人的目的,可也嘻嘻哈哈回应几句就回去忙了。

  见众人散了,任瑶瑶立刻冷下脸,回身进去一把关了院门。

  瞬间,院门前就只剩下陈氏三人大眼瞪小眼,被晨风吹得浑身哆嗦了。

  「反了,反了,没天理了!」陈氏恼得跳起来去拍门,嘴里的咒骂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任大义也是指着大门一个劲的说:「太没规矩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冯氏被这没出息的娘俩气得半死,但也不好这会儿窝里反,于是上前帮着拍门。

  陈氏唱念做打,倒是忙了个全套儿,可惜,就是有人想要看热闹,总要顾着生计,没片刻巷子里就彻底安静了,她的戏也演不下去。

  任大义顿觉没了脸面,很是恼火,「这一家子定然是藏到摊子上去了,我倒是知道书院那里,走,咱们过去!」

  三人一路询问,毫不困难的找到任家的烧饼摊子前边,任大山同刘氏早早就来摆摊,倒是不知道老宅有人来闹的事,这会儿突然见三人过来,都是惊得跳了起来。

  任瑶瑶带着妹妹从后门出来,比他们早一步到,见到人不禁皱了眉头,没想到这三人这么不要脸皮。

  陈氏照旧是唱念做打那一套,在这个闹市,可是比在城南巷子的效果好太多了,旁观者无数,冯氏再帮腔几句,任大义叹气几声,不到片刻,任家五口就成了标准的不孝白眼狼。

  任瑶瑶实在没办法,赶紧跑去寻了周家门房小五,让他雇车回任家村接了二爷爷几个族老来。

  和陈氏三人正吵得不可开交时,任家村的人到了。

  二爷爷几人气得不行,本来还等着任氏演算法的名头传开来,为任氏塑造一个知礼博学形象,哪里想到牌子都还没立起来,就被人家一脚踹飞好远。

  「陈氏,你还不给我闭嘴!」

  二爷爷跳下车就指着陈氏的鼻子,直接唤了她的娘家姓氏,接着同众人历数了任家那点恩怨情仇,恼道:「老二一家已经对你们仁至义尽了,你也保证过不再闹事,今日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任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陈氏见众人对她指指点点,今日显见丢脸是丢定了,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直接躺倒在地上打滚。

  「呜呜,我这老太婆该死啊,实在是没脸活着了,老二一家吃香喝辣买院子,眼看老大进京考举人没有盘缠,我当娘的来要点银子都不成吗?我不如不活了,儿子不孝啊,分家不认娘啊!」

  二爷爷几个一听说任大义是进京没有盘缠,也是有些犹豫了,毕竟任家若是能出个举人也是好事。

  任瑶瑶实在厌烦任家这么闹下去了,索性拉了爸娘商量一下,末了刘氏代表一家人出面开了口——

  「我们分家出来的时候,几乎是净身出户,娘连一双筷子都没给。如今娘要银子,我们不给就是不孝,不如娘说一个数目吧,算是买断之后娘在世之年我们一家的孝敬。娘觉得如何?」

  「好。」陈氏想也没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在她看来,只要她活着,老二一家就别想跑出她手掌心,如今先要了银子,以后有事再来闹就是了。「一百两!赶紧拿一百两出来,你们大哥等着上京呢。」

  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别说任家五口,看热闹的人都是撇了撇嘴,就是小富之家,一年孝敬老人也不过一二两银子,贫苦人家更是几斗包谷就算孝顺了,这陈氏一张口就是一百两,难道她那个肚子是金子铸的,生出来的孩子都是金娃娃?

  「娘这是逼我们一家去死!不用说了,我们死就是了。」

  刘氏极冷静,但眼里的绝望却是谁都能看得出。她转身拉了两个女儿就要走,却是被二爷爷几人拦了下来。

  众人一番好说歹说,总算留住了任大山一家,任大义被二爷爷几个指着鼻子骂,众人也是嘲讽的吐口水,到底让他觉得脸上挂不住,主动「劝说」母亲把银子降到五十两。

  但刘氏还是一口咬定就是没有,最后降到了二十两。

  任瑶瑶立刻去请了周福,直接要二爷爷几人作证立字据,陈氏三人也都按了手印,这才把从周家借到的四锭五两银锞子放到了任大义手里。

  陈氏拿了银子立刻就走了,冯氏紧追其后,任大义倒是没忘了叮嘱弟弟,「我去京城大考,还缺一个挑担子打杂的,你收拾一下,后日跟我一起走。」

  说罢,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众人都翻了个白眼,再看向任大山一家,眼中满满全是同情,有这样的老娘和兄长,这运气也是太差了。

  任瑶瑶谢过了周福,再回来不见了老爹,才知道老爹居然当真回去抬掇行李,预备后日同大伯一起上京。

  她就是用头发丝想也猜得出,大伯一路上定然把老爹当牛做马,但这个世界尊长愚孝,这事也挡不住,没办法,只能给老爹多备些吃食用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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