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是这么说,既然有利可图,为何不要?况且,以我的门道,可以走避税赋,这样下来,你知道一船的茶叶运到京城转手卖出,可以赚多少吗?”
夏侯懿突地垂眼,抓过上官凛的小手,状似把玩,吓得她险些瞪凸了眼。
阮适说得口沫横飞,不意发现他竟把注意力搁在这年岁极轻的小姑娘身上,调戏小姑娘比他说大买卖还有趣,不禁有些不快。
“夏侯懿,我是看在咱们兄弟一场,又知道你手头上没这门买卖,才找你一道的,若是你没兴趣的话--”
“晚上约个时间,咱们再好好聊聊吧。”夏侯懿不等他说完便截断他的话。
“那就约在悦客楼吧。”他这才微露喜色。
送走了阮适,夏侯懿的手依旧没松开,懒声问:“你瞧,这茶叶如何?”
上官凛顿了下,背微驼,侧眼觑着他。
“怎么,你懂得如何品茗,却看不穿这样的茶叶品质如何?”
她暗松口气,确定他并未看穿她。才收敛心神看向茶叶。根本不用闻,光凭外貌,她心里便已知好坏。
“爷,这茶叶不算上乘,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若要说是御贡的茶叶,若不是江南的官吏有胆欺君,那就是二当家在撒谎了。”
上乘茶叶色深叶大,若是毛尖,则是色浅叶细,但这茶叶绿中带黄,必是属于冬末寒叶,其昧涩中带苦,唯有冷泡才能减具苦涩。
“喔,你觉得有古怪?”闭上眼,夏侯懿握着她的手,语气淡然。
“呢…。。。”她顿了下,想了会,终究还是开口了,“奴婢总觉得二当家说话有点古怪,毕竟这茶叶买卖还是得要先上都茶场买茶引,哪有通关直上的道理?”
京师水运发达,南来北往的货皆以水运聚集至京城,然而不管是税贡或商人买卖,每经关口必缴税赋,几关下来,货物若是不值钱,就怕缴的税早已多过货物价值,何况到了京城还必须再买个凭证。
茶叶需要茶引,盐货则需要盐引,反正就是要再缴一次税就对了,否则是无法在京城内分装买卖的。
身为上官家金帐房,这些税务之道她可是摸索得比谁都清楚,怎么走旁门左道避税,她多得是漏洞可钻,但照对方的说法,则太过莞唐,俨然无视
京城的重重制度,再换个角度想,或许他根本就是挖个坑要埋了夏侯懿!
到时候货他拿了,罪,可就得要夏侯懿背了。
她之所以会说这番话,无非是希望多讨点夏侯懿的信任,若他肯信她。这么一来,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可就顺利多了。
“有这种说法?”他慵邪扬眉,支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瞅着她过分睿智的眼。“你倒是懂得不少,丫头。”
“奴婢以往在清风楼当差,茶楼自然也会做点茶叶买卖,所以对这些事情略知一二。”她早想好应对之道,由着他问。
“这倒也是。”他垂眸,笑得春光拂面,却给人一种诡异的算计,“依你看,他到底什么样的心思?”
“……奴婢不知道,但奴婢认为还是防着些吧。”她点到为止,把话说得合糊,细听又可得到一番建言。
“防他?你是拐着弯告诉我,阮适有意陷害我?”他依旧垂眸,唇角的笑意却逐渐放大,犹若临晖的夜幕,即将吞噬丽霞。
为何要在她面前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上官凛心中顿时警钟大作,“爷与阮爷同出一派,再加上他仰承着爷的雨露才能在京城站稳脚步,也许……他正觊觎着爷手中所掌握的产业。”
不管夏侯懿为何强占上官府的产业,不论这里头是否有任何误会,眼下让他们互相残杀,她坐收渔人之利总是无害。
“那么依你看,我该怎么做?”他朗笑,黑眸直瞅着她。
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迅速推敲出一份模糊的猜测。
“若阮爷真不识相,那就釜底抽薪。”她字缓音重。
“你的意思是要教我如何铲除阮适在京城的势力,顺便接手他的产业?”
对上他无情的眸,上官凛立即勾起完美的微笑,心中却在大骂特骂。
唉唉,这人不信任她又怀疑她,根本是想拿她当替死鬼,若哪日阮适发现,也一切与他无关,背罪的是她,看来,她这个等着鹬蚌相争的蠢渔人,最终还是被咬了一口。
“奴婢没这意思,也许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她扬起更加无城府的笑,“爷不是和阮爷约好在悦客楼一聚?若是爷觉得不想做这门买卖,直接和阮爷说开不就得了?爷想怎么做,全在爷的一念之间。”
“倒是。”夏侯懿这才放开她的手,状似寻思。
就在他没看见的当头,上官凛唇角的笑意转为阴冷。
谁要利用谁,还不知道呢。
据她所知,这个阮适也分割了一些南北货的市场,所以他们两人不管谁扳倒了谁,对她而言都是好的。
不过呢,此处还是不宜久留,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到夏侯懿的内务帐册,而后立刻走人。
傍晚,趁着夏侯懿外出和阮适聊买卖,上官凛得以在主屋里自由来去,当然,这也是因为她现在是夏侯懿贴身奴婢的缘故。
这幢主屋,她就算是闭着眼也能不碰撞一物地走完一圈,里头能藏什么、放什么,她怎可能不知道?
只是找了一晚,翻遍书楼里的大小柜筐,她就是找不到帐册。
失望地下了书楼,踏上回廊,她边走边想着还有哪些地方漏了找,突地水眸一亮。
肯定是在他房里!是嘛,依他那种小心的性子,肯定是放在他的房里,说不定还放在暗箱中上了锁呢。
她快步绕过回廊,转进主屋他的寝房。
入门左手边是一列嵌墙书格,她动作飞快地找,却仍一无所获,转而又找向另一面花架,就连摆饰的花瓶都拿来倒倒看,可惜她像颗陀螺似的转呀转,转了好半晌也没找出什么。
“见鬼了,总不可能藏在人工湖底吧。”她撇起嘴,乏力地坐在四柱大床对面的贵妃椅上,一双爱笑又聪颖的眸仔仔细细地再次看过屋内所有摆饰和角落,最后落在对面那张床上。
她二话不说地爬上床榻,翻开枕头,扒开丝被,探向内墙--
“你在做什么?”身后突地传来平淡无昧的冷嗓。
受到惊吓的瞬间,上官凛赶忙捂住嘴,避免自己尖叫出口。
接着她眨眨眼,眨掉满脸的心虚,快手拍了拍丝被,状似替他整理床榻,然后才回过头,笑得天真。“爷,你回来啦。”
她的笑突地怔住,只因身后的男人正扬着笑,温煦而无害的笑,使她的心又开始莫名跳颤。
别跳了!跳这么急干吗?她暗斥着自己,表面上却堆满笑意,迅速迎向他。
“你在找什么?”夏侯懿笑眯着眸问。
冷汗从她背脊爆起。“我是在替爷整理床塌。”露馅了?可是她爬上床,也不过一下子而已啊,就算他进门,也不可能瞧见什么。
“是吗?”停在床前,他垂眼瞅着她,唇角还挂着温雅的笑。
“嗯。”上官凛点头如捣蒜。
蓦地,眼前高大的男人灵了下,眼看就要朝她身上倒下,她想也不想地伸出双臂抵住他的胸口,岂料那看似瘦削的胸膛竟硬实得很,她粉颜一红,想要缩回手,但见他身形歪斜很,又不敢放开。
最后,她只能可怜地跪在床上,用尽吃奶的力气撑起他,也才发现他浑身带着浓重酒气。
“小二。”他沉唤着。唇角依旧带笑。
“奴婢在。”她好忙啊,要避他身上的酒味,还要撑住他,又要回话。
“你长得这么小,力气倒不小。”他闭上眼,唇角的笑很玩味。
“谢、爷、夸、奖。”上官凛气得咬牙切齿。
“你身上真香。”他突道。
“咦?”
“我呀,很讨厌你的笑。”
“咦咦?”不要吧,这是天生的,不要因为天生的问题讨厌她好不好,她也很无奈呀。
“却也喜欢。”他垂眸直睇着她,彻底放松,高大的身形立刻彻底将她压向床榻。
她的笑,和记忆中给他糕饼的娃相似极了……太久了,久到让他遗忘那女娃到底长什么样子,忘了他还有多少良知……很多事,他都忘了。
上官凛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还来不及消化他的话中意,便感觉一股温热的湿意爬上她的颈项。
咦?咦--“爷、爷!你醉了--”救命啊,他居然在舔她的脖子!
夏侯懿置若周闻,啧了声,张口封住她赌噪的碎语。
瞬间,上官凛浑身僵硬如石。
他亲她?他在亲她?
她心跳急促,抿紧唇,浑身拉成紧绷的弦,动也不敢动,直到听见他低声说:“张嘴。”
闻言,她把嘴抿得更紧,像是紧闭的蚌壳。
然而当有只手不安分地滑进她的衣衫里,她再也忍不住惊讶地轻呼出声,随即又被他封口,满嘴因他的舌入侵,导致全都是香浓的酒味。
淫贼!
她忍辱负重,是为了讨回上官家的产业,才不是为了让他一逞兽欲!
她浑身抖颤,是惊是惧更是火气,水眸望下一旁,接着伸手抓起先前被她翻开的枕,二话不说地从他头上敲下。
夏侯懿顿时眯起黑眸瞪她,她倒抽口气,再敲一次--
第二次落下,他总算闭紧黑眸,睡趴在她身上,让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他身下钻出,站在床榻边后,她还不断用手抹嘴,不忘再瑞他一脚,才从他房里落荒而逃。
无耻、无耻,真是太下流了!
一喝醉酒,竟连府里的奴婢也想要轻薄,真是太不要脸了!
她在夜风中快速奔跑,不断用力抹唇,却怎么也抹不去口中醉人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