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余小荷的供述,当初买通青楼撩拨在酒里下毒的幕后主使者也是谢家人。
“如果是为了拿到合约,何必害我?”龚玄阳一直以为自己肩负特使的身分,只会有人逢迎巴结,不会有刀光剑影之类的生命危险,没想到没有最危险只有更危险。
琛王爷神情诡谲难测,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测,“因为他们八成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能毒死几个就是几个,毕竟能喝到银霜茶的,必定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例如他,例如龚玄阳,例如风骞理兄弟几人……
龚玄阳诧异的抬起眼来,迎视同样身负皇上重任的琛王爷,“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已经知道我这次前来的真正目的?”
就是为了跟风家签下未来十年的合同。
“没错!”琛王爷于同漫不经心的眼神逐渐锐利了起来,嘴角扬起一抹严酷的弧线,“而我等的那条大虫终于出洞了。”
这一年来,有人蓄意在风家矿场制造一些零星的小意外,看似无伤大雅,却拖缓了开采及运送的时间,负责管理矿场的风家长子风毅理多次报官,却一直没有得到积极的处理,明显有人从中作梗,最后干脆私聘武卫加强巡逻,采取自救措施之后,才让这类层出不穷的小状况消停了半年。
大约就在三个月前,皇上接到一封密函,里头洋洋洒洒提及矿场进度延宕与国家武力强大有何息息相关之处,见解精辟,对天下时势了若指掌,当夜琛王爷就让皇上亲召入殿,彻夜长谈。
那封密函,正是当时命悬一线,心知自己来日不多的风骞理亲笔所写。
只是他应该不知道那封信会直接落到皇上手中,而皇上会慎重其事的派了两个人来云川城为他分劳解忧。
琛王爷凝视着空旷的大厅,想着方才亲自送来解药的那对夫妻,头一次对自己的任务有了质疑。
那个跟传闻中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秦无幻,是留还是不留的好呢?
风骞理跟雪影从龚家别馆离开之后,就直接回到了风郎,没想到会看见如此慌乱骇人的景象——
风大哥风毅理浑身沾满了血污泥垢,昏迷不醒的躺在担架上,平日精明能干的风大嫂则昏厥在地,一名中年大夫正在紧急抢救。
风二哥风玩理则是左臂中箭,血流如注,箭头还深陷在血肉里,风二嫂一脸苍白又强作镇定的指挥下人们端水煎药,再去多请一名大夫。
远远就看到这一幕的风骞理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大厅,“二哥,这是怎么回事?大哥怎么了?”
身形娇小的雪影稍微落后了一些,才踏进大厅,正好听见风玩理有气无力又难掩愤恨的回答,“我和大哥分别被暗算了……三弟,你没事吧?”
他看着安然无恙的风骞理,终于放下心来,在雪影主动去协助大夫照料大哥、大嫂之后,便示意自家小弟附耳过来,神情凝重的交代事情的经过……
风毅理每晚会在固定的时辰巡逻闲采中的矿坑甫道,今晚有人刻意把点燃的炮竹丢进甬道里,引起了小面积的崩塌,风毅理正好巡逻到那一段,被不少落石击中,虽然惊险万分的及时逃出甫道,却因失血过多而昏迷。
而正在铺子里核对帐目的风玩理听到消息后,立即骑马赶了过去,没想到早就有人埋伏在半路上,妄想能一箭让他毙命,幸亏他福大命大,硬是让他闪躲过去,只有左臂中箭。
风骞理听了心中骇然,本能的看了忙碌不己的雪影一眼之后,便缓缓说出自己下午差点中蛊的惊魂记,也终于泄漏出雪影本身擅长医术这件事。
兄弟俩相对无语了几分钟,心中各自千回百转,直到听见下人们大喊“大少爷醒来了”,才纷纷回神。
雪影退居到人群后方,看着早就清醒过来的风大嫂扑上前去抱着风大哥默默流泪,风二哥、风二嫂也围在身侧关切照料,风骞理修长的身影落在最后头,一脸肃穆……忽然转头张望,在看见雪影之后,双眼骤亮,二话不说就朝她伸出了手心。
“娘子,快来……大哥醒了。”
那笑容暖洋洋的照亮了一室的惨淡,让正自觉无处容身的雪影有了安身立命的位置,就在这个男人身旁。
雪影的美眸犹豫不安的凝视着风骞理那双坚定明亮的凤眼,不自觉的缓缓朝他走去,然后被他一把握住手心,用力搂进怀里。
“娘子,你让我等得好心慌……”风骞理语气温柔的喃喃抱怨,双手却把怀里软嫩的娇躯鉴得牢紧,像是担心她会平空消失似的。
雪影咬了咬唇瓣,咽下让他那身骨架略痛的痛呼,同时忍住回抱他的冲动,静静依偎在他削瘦却温暖宽大的怀抱里,一种陌生的甜蜜从心里头慢慢的溢了出来。
“三弟和三弟妹还好吧?家里的人都没事吧?”
这时,忽然传出风毅理虚弱的声音,让雪影暗自惊讶的垂下眼眸,借着风骞理的怀抱遮掩自己脸上的动容。
没想到声名狼藉的秦无幻,在云川城富可敌国的风家人眼里……是一家人了!
没了两个哥哥顶着一片天,风骞理自然要一肩扛起所有的事情。
当晚他忙到午夜,才拖着疲累的身心回房休息,原本担心吵醒雪影,所以打算和衣而眠的他没料到一进房里,会有温度正好的洗澡水等着他,还散发着宜人的淡淡清香,桌上还有几样口味清爽的点心,等着填饱他饥肠辘辘的五脏庙,而他的挂名娘子正一脸温柔的亲自上前服侍他。
“娘子……”风骞理呆若木鸡的任由雪影褪去他风尘仆仆的长袍,牵着只着中衣的他来到散发药草香气的浴桶旁,一脸又惊又喜。
“你要亲自帮我……”他眼中的希冀和露骨的渴望,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脸红。
“你想得美!”雪影则摆出泼辣的嘴脸掩饰自己的羞辙,手指头不客气的戳戳他胸前明显的肋骨。
“快洗澡吧,不准睡在浴桶里!”她眯起杏眼,挥了挥手上神出鬼没的银针,暗示自己会用惨绝人寰的方法把他叫醒。
雪影在风骞理神情一凛,开始把自己脱光之前,退出屏风后头,直到听见水花四胧的声响,才放心了些。
那个呆子刚刚笑得这样星月无光做什么啊?
雪影若有所思的帮他泡了一杯安神茶,小小打了一个呵欠后,就坐下来等他,打算待会儿再帮他针灸一回,才能放心歇息。
风骞理本来就体弱多病,又刚刚解了“相思瘾”的毒不久,今天又差点中蛊,虽然即时施针催吐解了蛊毒,但是仍耗损了不少精气,偏偏又遇上两个哥哥同时受伤,一整个晚上忙得分身乏术,依照他的体力,就算撑得过今晚,也撑不过明天,为了防范未然,她才会如此大费周章。
而他那一声又一声柔情似水的“娘子”,仿佛滴水穿石般渐渐攻破了她筑以铜墙铁壁的心防。
世间男子多薄幸,这个只在她面前展露孩子心性的清俊男子,会是那懂得专情的少数人之一吗?他曾经为余小荷倾心,还能给予她相同质量的情意吗?
不过就算他可以又如何?她可没忘记那天琛王爷的威胁,没忘记自己不能常伴他左右。
“娘子,在想什么?怎么看起来这么难过?”风骞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雪影的身后,还不由分说的从后方环住了她,亲密得让人心里发慌。
“你洗好了?快坐下来吃点东西,顺便把这杯茶喝了。”雪影欲盖弥彰的起身招呼他坐下,企图闪躲方才他所问的问题,直到他二话不说吃喝了起来之后,她才稍稍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没想到风骞理喝光那杯安神茶后,闷闷不乐的瞪着眼前那张明显心虚的鹅蛋脸,半附后,便绷着脸,径自起身去洗漱,准备就寝。
雪影让他盯得坐立不安,又不习惯他摆着一张臭脸,还来不及细想,便主动凑上前去追问他干嘛不开心?
“因为娘子有事瞒着我。”已经脱了鞋袜坐在床杨上的风骞理用一种几近指控的口气回答,在看见雪影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之后,更是神情冷峻的轻哼一声。
“我就知道其实你很看不起我!八成觉得我就像其他容易被美色诱惑的男人一样愚蠢,觉得我这种破败的身体很没有男子气概,觉得我徒占举人的功名,却对国家社稷毫无建树,根本就是一个虚有其表的空壳子……”他越说越顺口,似乎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风骞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雪影终于听不下去,出声娇斥,却换来一个更响亮的“哼”字。
“哼!我哪里是胡说八道?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因为余小荷的事情看轻我?觉得我自欺欺人,一心认为自己被横刀夺爱的心态很蠢?”风骞理气势张狂的逼间,晶亮的凤眸闪烁着谜样的光芒。
“我才没有因为这样看轻你!”雪影脱口而出后,又重重叹一口气,“你不是蠢,你是为情所困。”
这种症状是不分男人女人的。
雪影为了说服他,又说了很多身为“秦无幻”时的所见所闻,无意中泄漏了太多自己的过往而不自知。
风骞理收敛了方才的气焰,一脸萎靡的需心求助,“你既然这么见多识广,看得这么清楚明白,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现在怎么了?”
只着中衣靠坐在床架上的他看起来既脆弱又无助,恰好挑动了眼前小女人的侧隐之心。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当下就一脸紧张,连自己已经上了床榻握住他的手准备把脉都不知道。
风骞理用另一只手包覆住她的小手,凤眼里火花四浓。
“我时常心跳加快,口干舌燥,还动不动就觉得自己很饿,饿到我都快理智全无了。”他低头悄声嘱曙着,让雪影为了听清楚他所说的话,不得不凑上前去。
“可是你刚刚才吃饱……”她小脸疑惑的皱了起来,专注到没发现眼前男子眼神的变化。
“因为我想吃的是这个!”风骞理大手用力一扯,就轻易让毫无防备的雪影投怀送抱。
“你……嗯……”雪影错愕不己的想要说什么,却在嘴唇刚刚张开的瞬间,被人狠狠的吻住。
这个吻,灼烫了彼此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