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立刻变了脸色,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
“掌柜,上次你带到府里让我亲自挑选的时候,我只顾着欢喜,却忘了试戴看看,没想到居然太大了,麻烦你请师傅帮我改小一些行吗?”雪影一面说,一面当场试戴,果然一垂下手来,就没啥阻碍的掉了下来,“你瞧……”
原本面有难色的掌柜一看,也不多做刁难,“好吧,不过得多等几日,师傅最近很忙,夫人不急着要吧?”
他一副就算你急也没用的样子,纯粹问好玩的。
幸好雪影也颇能体谅他的难处,还有心情开自己的玩笑,“当然没有急用,只是自己虚荣心作祟,想戴上它出门去显摆一下,让人知道风三爷还是很疼我这个娘子的。”
风骞理要休妻的传言近日里传遍了云川城的大街小巷,大概连三岁小孩都能倒背如流了
掌柜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又拿出图样推荐了几款正在赶工制作的款式,“夫人,你要不要再多挑几样?以备不时之需啊。”
雪影让掌柜的建议给逗笑了,却只是瞄了几眼,并没有下订。
“不用了,尽快把刚刚那个镯子修改好,送去给我就够了。”她离去前露出万事拜托的诚恳表情,在掌柜的自送下离开商行。
直到那抹美丽却有些沉重的情影消失在风家的马车上,奉记商行的掌柜才神情凝重的收起那个蓝宝石镯子,着手安排刚刚风三夫人交代的事情。
这风家……莫非把好运都用光了?
要不然怎么会在这敏感的时刻惹上琛王爷这个大麻烦?据说连那皇上亲命的特使龚玄阳都劝不动他,坚持要看到风三爷亲手写的休书才肯罢休。
难道身为王爷,就能这样肆意妄为,只手遮天吗?
雪影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尤其在她辗转得知风家三兄弟加上两个嫂子,居然都同意不屈服于琛王爷的淫威,不愿意拿休书换合约之后,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她从没想过这些人宁可牺牲他们未来的荣华富贵,也要留住“秦无幻”!
她也从没想过有一天风骞理会连拐带骗的想把她哄上床,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居然还差点得逞!
这个以各取所需作为基础的婚事,似乎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真实。
当风骞理理直气壮的说她还欠他一个洞房花烛夜时,衣衫不整的她差点被这个出尔反尔的男人给气死。
当初是谁摆出一副担心自己贞节不保,唯恐被亵渎的清高模样,要求她睡在临窗的软榻上?又是谁三番两次耳提面命,要她千万别妄想能假戏真做,占着风三夫人的位置不放?
好不容易他的毒全都解开了,以往的情伤似乎也已经释怀,她这个假娘子也有了不错的机会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从此跟风家毫无瓜葛。
谁知道就在一切都将要画下句点的时候,这个风骞理的态度居然跟当初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差点让她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
还有风家那两对兄嫂,加起来都破百岁的人了,竟然一起让风骞理牵着鼻子走,一个个慎重其事的亲自跟她保证,风三夫人的位置永远都是她的……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家真心以待,而她无以回报。
这几个风家人,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踩中她的死穴呢?
这么可爱的他们,是绝对不能被她拖累的!
那个琛王爷可是打定主意要将她除之而后快。
独自坐在马车上的雪影面色凝重,再次肯定自己的选择,趁着独处的这段时间,仔细拟定详细计画。
“秦无幻”或许斗不过琛王爷,却能设法保住风家!
当雪影搭乘的马车抵达了风家府邸,她心事重重的走下马车时,正好看见龚玄阳迎面而来,后面那个紫袍男子不就是琛王爷!
“龚大人、琛王爷。”雪影不卑不亢的福身致意,杏眸半掩的同时,也把两人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龚玄阳充满了歉意和关切,琛王爷还是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听说你又去了趟城中商行,是想在拿到休书之前尽可能的多买些珠宝首饰傍身吧?”
这个人要不是有王爷的身分加持,应该很多人想扁他吧?
雪影神情镇定,笑而不答,只是偷偷在心里把他全身都毒过一遍,便乘机问起龚玄阳关于那套玉牌的玩法。
“龚大人,不知这么有趣的玩意儿是从哪儿学来的?”不知她那些分散各地的家人们是否一切安好?又是谁把这套玉牌的玩法给外传?
本来还有些不自在的龚玄阳一听,便露出迷人的笑容,“据说是太后身边一个专门伺候的小宫女为了逗太后开心,特地花心思想出来的,三夫人若是有兴趣,不如在下改天——”
“这小宫女可真聪明伶俐,想来太后应该很喜欢她吧?”没想到雪影突然出声打断他,心中已经猜出那个小宫女的身分。
“那是当然!”龚玄踢虽然话说得肯定,不知为何,却朝琛王爷瞄了一眼,“听说就连皇上也开口跟太后讨人呢。”
“皇上?是要讨回去……”尽管很好奇那个一向只喜欢在厨房摸东摸西的小妹是怎么混进皇宫里的,但是她更关心那个刚刚登基不久的新皇对自家小妹有何企图?
她们炎家女子的家训之一可是什么人都能当,就是不能当皇帝的女人!
琛王爷这时突然不耐烦的打岔,“你们两个要不要干脆找个地方坐下来,再沏壶茶慢慢聊?可别冷落了风三爷啊。”
顺着他意有所指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修长削瘦的身影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风骞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大门前,颇为忌惮的盯着琛王爷,举止从容的走向雪影,还理所当然的握住她的小手,同时露出赏心悦目的笑容。
“娘子方才和龚大人在聊些什么?似乎很谈得来。”
一阵清晰可闻的醋味飘散出来,雪影眼角有些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假装没看见龚玄阳恍然大悟后,暗自窃笑的表情。
当然也刻意无视琛王爷冷眼旁观看好戏的差劲态度。
“没什么,一些皇宫里的八卦消息……”几乎要贴靠在风骞理怀中的雪影突然脸色一变,反握住风骞理的手,有些僵硬的微笑,“相公方才可是喝了南蛮一带进贡的银霜茶?”
顾名思义就是经过大雪覆盖后长出来的茶叶,须用温水冲泡,才不会破坏原来的茶香风味。
三名男子同时面面相觑,最后视线统统落在雪影难掩紧张的脸上。
“是啊,那茶叶还是龚大人特地带来的呢。怎么了?”风骞理也立刻严阵以待,非常清楚雪影不是会无故惊慌的那种弱女子。
雪影闻言,转头看了其他两人,先抬头看了看明亮的天色,再看看他们让高墙阴影挡住的身形,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上前确认心中的怀疑,只是当机立断拉着风骞理走在阴凉的地方,往大厅的方向冲。
“两位快上马车吧,三日内千万别直接照射到太阳光,切记!否则会肠穿肚烂,后果自行负责。”
这喝进肚子里的虫卵吸收了足够的阳气之后,就会直接在人体内孵化,开始蚕食鲸吞……
雪影没空跟他们解释这么多,直到踏进了伯乐居都没开口说话,直接拿出药箱,死命的翻找。
而风骞理听完雪影刚刚说的那些话后,心里当然也是七上八下的,却还是力持镇定。
“那我还有救吗?龚大人他们呢?也有救吗?”他三番两次的遭人下毒手,除了很想知道是谁这么不想让他活着之外,也担心会殃及无辜之人。
雪影似乎很清楚他的想法,横眉竖目的瞪了他几眼。
“你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有时间管别人啊?幕后主使者究竟想害谁,还不晓得呢,想要一箭三雕的机率倒是很高啊……到床上去,把衣服脱了。”这话锋一转,若不是口气太冲,还真是令人想入非非。
没想到风骞理居然扭扭捏捏了起来,像个小姑娘一样满脸羞红。
“娘子,虽然我不介意你霸王硬上弓……可是一定要挑现在……啊!我又没有说不要,怎么突然打我?”
他的害羞变成了闪躲,在雪影迅速敏捷的追打之下,抱头鼠窜。
“不打你,难道打我自己吗?亏你还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霸王硬上弓?!我?你想得美啦!.”雪影口齿流利的教训了这个苍白瘦弱的男子一顿,适时的运用暴力把人赶到床榻上脱衣躺好,同时行云流水般的在那副不甚美观的胸膛上插满了银针。
室内寂静了片刻,空气中盈满了清新醒脑的香气,让人心神安定。
风骞理闭目凝神,不经意的展露出对于雪影的信赖。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之后,雪影收起银针,试着厘清来龙去脉。
“你说银霜茶是龚大人带来的?不是琛王爷?”她脑中闪过无数个可能,同时专注在风骞理的身体状况上头,没发现那张清俊脸上一闪而逝的阴沉。
“不是,王爷似乎不爱喝茶,偏好饮酒,反而是龚大人说起茶来头头是道,显然下了一番工夫去研究,娘子,可是那茶叶里有毒?”尽管风骞理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仍是让雪影的回答给吓了一跳。
“有蛊。”雪影面不改色的回答,趁风骞理错愕的同时,丢了一颗乌漆黑的小丸子到他嘴里。
“什么?!”等到风骞理本能的吞咽下去时,才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你给我吃了什么?怎么这么苦?”
恶!
“苦才好。”雪影十分镇定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半裸着身子冲到窗户边干呕,神情总算放松了下来。
“要是你连吐都不想吐的话,就等着变成一滩血水吧。”
当天夜里,龚家别馆的管家必恭必敬的送刚刚上门不久的客人离开。
偏厅里安静了半晌,传来一阵剧烈的呕吐声后,才传出琛王爷的声音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银霜茶是谁给你的?”琛王爷虽然没有提高音量说话,但是那山雨欲来的神情实在教人打从心里发颤。
幸亏他不爱喝茶,所以去风家作客时,那杯银霜茶他只是做做样子在唇瓣上轻轻抿过,侥幸逃过一劫。
嗜茶如命的龚玄阳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只见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苍白虚弱,额上还覆着一层薄汗,仔细确认过杯中液体是普通清水之后,方才一饮而尽。
他刚刚还真是吐到心肝肺都快一并吐出来的地步了。
那个小丸子还真是他妈的苦啊,他终于知道方才风骞理把解药递给他时,为何会出现那抹同病相怜的眼神了。
“那银霜茶是上次谢家大长老前来赴赏玉宴时所送的礼,因为十分珍贵,所以我还特地当面向他致谢……”龚玄阳越说,脸色越不对劲,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成为别人眼中钉的事实。
谢家,正是这次有资格争取皇室合约的另一个矿场大户,据说当年风骞理就是从谢家长老手上赢得第一个矿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