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分考虑都无,娇娇语音刚落,立刻回答,「爱。」
他以为这是最好、最正确的答案,没想娇娇变脸,额头爆出青筋,怒道:「脱口而出的爱太敷衍,根本就没有经过你的心,你一点都不爱我。」
阿乔连忙安抚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再问一次。」
娇娇深吸一口气,用最喙的嗓音问:「阿乔,你爱不爱我?」
阿乔抬头望向天边皎月,认真想过半天后,缓声回答,「爱……」
娇娇更生气了,把手上的花往他身上用力抛去。「爱我还需要想这么久,你在考虑什么啊!考虑有没有一个更爱的吗?」
她蹶嘴,转身跑掉,看着她的背影,阿乔嘴边咧出笑詹,他喜欢纵容她,喜欢她使性子,喜欢她无理取闹,因为她对谁都好,只对他无理取闹,因为她心头清楚,天地间只有他会包容她……
「阿乔,你到底喜欢过几个女孩子呀?」她鼓起腮帮子,用圆圆的大眼睛看他。
他认真细思后回答,「数不清了。」
「啥!」她猛然瞠大双目,下一瞬眼底蓄满泪水。「我就知道,你对我那么好,又会煮饭、又会给我熬糖水,每次我生气时那么会哄人,一定是那些女子教会你的!呜……我不是你的唯一……」
他笑开,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傻瓜,你的脑袋怎那么不好?」
「呜……」她哭声再加大一轮。「你对不起我还要说我傻,我好可怜啊……」
扳过她的身子,勾起她的下巴,他对着她的眼睛回答,「煮饭是你上上上辈子教会我的,你说要是你不在了,谁来照顾我?让我一定要学会。熬糖水是上上辈子教的,你说肚子痛的时候千万别给你吃药,只要熬一碗甜甜的糖水,你就不痛啦。上辈子你说女人就是要用来哄的,如果我不学起来,怎么能够讨你喜欢?我才卯足劲去学的呀!前几辈子的事我都没忘,你怎么可以忘光光?」
这话甜过头了,比他亲手熬的糖水更甜更浓,于是她拉起笑脸,蹶起红唇说道:「光会甜言蜜语有什么用。」
他回道:「我不光会甜言蜜语,还很会找人,一世一世,每一世我都能找到你。」
「讨厌!」小小的拳头捶在他胸口,一下下的,不痛,也是甜的。
「哼。」她双手横胸,别过头不看他。
「哼。」他也被惹火了,没见过这么会闹腾的,别过脸不看她。
坐在中间的阿壮看看阿乔再看看娇娇,捧着脸很苦恼,想不出来要劝什么才好。
这时阿乔说:「阿壮,你问她,还要不要上街去玩儿?」
阿壮转头对娇娇说:「阿乔问你要不要上街……」
「你告诉他,还玩什么?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阿壮叹口气乖乖传话。「娇娇说,还玩什么……」
「你告诉她,真过不下去就分手,祝她早点找到如意郎君。」
啥?阿壮眼睛一瞠,这话……能够传吗?吓啊,他两条腿抖得厉害。
「阿、阿、阿乔说,真过不下……」
娇娇大怒,一拍桌面道:「你告诉他,谢谢他的祝福,我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找,也祝他早日寻到美娇娘。」
美、美、美……娇娘?阿壮快哭了。「娇娇说……」阿乔没等他转告,立刻说:「你告诉她,办喜事时记得给我发帖子。」
看着眼泪在娇娇眼底闪烁,阿壮用力摇头,脑浆被他摇出些许激荡,当地,灵机一动。「阿乔说,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好的美骄娘。」
娇娇一愣,眼泪吞回去,弱弱问:「你问他,那他想要怎样?」
阿壮说:「娇娇说,跟了哪个郎君,不是你,她都不会如意。」
阿乔眉毛微挑,笑容若隐若现。「你告诉她,刚才是我火气太大,说话不好听,对不起。」
这回阿壮还没传话,娇娇立刻说:「我不好,是我无理取闹。」
阿乔笑容大爆发,问:「那还要不要上街玩儿?」
「好啊,去买菜买肉,给你做好吃的。」
「别太辛苦,我带你去酒楼吃。」
「好啊!」
两个人手牵手跑开了,阿壮呆呆地看看娇娇、再看看阿乔,呵呵呵苦笑……
「阿乔,你会爱我多久。」
「爱一辈子。」
「一辈子是多久啊?」
「嗯……一千年吧!」他嘻嘻笑道。这种问题最简单了,说越久越好,他其实不介意说三千年了,就怕有夸张之实。
没想到她倏地变脸。「你确定一千年?」
看吧看吧,她又惊又喜了。「确定一千年。」
「可我顶多活五十年,一千除以五十,所以除了我,你要喜欢十九个女人?呜……我不是你的唯一。」
没有受寒,但他感觉额头隐隐发烧,连忙抱紧她。「我错了,你重新问,这次我一定会答对。」
她停下啜泣,问:「如果你只能再活一天,你要用这天来做什么?」
这次他自信满满、回答笃定。「我要用来娶你。」
「爱则计之深,你竟然要我当一辈子寡妇,你不爱我。」
额头黑线成群,阿乔忙道:「再换一题,我再没答对就立刻去跳河,让王八咬我屁股。」
「那……你喜欢我什么?」
不再想当然耳,他用力思考、用思考国家大事的方式来想这问题,方方面面都必须周到,片刻后,他说:「我喜欢海棠,牡丹不行,杜鹄不行,兰花也不行。我喜欢你,容貌像你不行,性格像你不行,才华像你也不行,我喜欢你,因为你就是你,没有任何原因和理由,放眼四海、寻遍千秋万载,天地间只有一个你,谁都不能取代。」
说完,小心肝怦怦跳个不停,但愿这次能够侥幸过关。
果然,她眼睛亮亮的、闪过无数感动的小星星。
呼……他悄悄地叹口气,问:「你呢?你喜欢我什么?」
「我不知喜欢你什么,但我知道,每次听见你的声音,心脏就扑通扑通跳得好欢喜,每次看见你的身影,就想朝你飞奔而去,夜里睡不着,只要想着你说过的话、对我做过的事,我就睡得好甜蜜安心,我想要身边一辈子都有一个你。」
带起两分羞赧,她把头埋进他怀里。他笑得心满意足,「娇娇,嫁给我吧。」
她说:「好啊!」
阿乔刚到村子口,嘴巴咧得老大,笑容溢满眼底,他带回京城里昂贵的玉雪霜,带回喜帕,上头绣满她最喜欢的喜雀,还有一箱金银珠宝为聘,他要她当个开心新娘。
想起离去那天,她泪眼汪汪问:「你要去多久啊?」
他斩钉截铁道:「我会日夜兼程尽快赶回来,绝不超过一个月,行不行?」
「可是你不在,我会心疼,好疼好疼,疼死了。」她蹶嘴撒娇。
他捧起她的手,在掌心亲一下,亲得她脸红心跳,他万分温柔问:「还疼吗?」
「有好一点点。可、可……」大眼睛咕噜咕噜转两圈后,爱娇道:「可是我还……牙疼。」
他一笑,弯下腰亲亲她的脸颊,问:「还疼吗?」
「不疼了。」她吐吐可爱的小舌头索吻。「可现在头疼了。」
他亲亲她的额头,她笑得满脸得逞,不等他问,又指指自己的小嘴说:「我这里……也不舒服。」
看着她红滥滥的双唇,他也想亲啊,可再亲下去他真走不了了……
犹豫间,喝满一肚子醋的阿壮走到两人面前,两手一分,站到中间。「阿乔,我痔疮犯了,屁股疼。」
娇娇大怒,指着吐舌头的大黑狗说:「阿黑,去亲他的屁股!」
阿壮转头,看见阿黑张嘴露出尖尖的牙齿,口水一滴滴往下流。
「我的妈啊!」他撒腿跑开,大黑追上,尖叫声从远处传来……
阿乔想起娇娇如花笑龉,脚步加快,他往娇娇家里狂奔,只是……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家门口的白灯笼,弄错了吧,办喜事应该挂红灯笼的,难道此地风俗与旁处不同?
心脏乱跳,有人拿着铁鎚往他脑袋猛敲,咚咚咚……一下敲得比一下重。
这时阿壮垂头丧气从屋里走出来,看见阿乔,快步奔上前一把抱住他放声大哭。
「发生什么事?」
「阿阮跌进河里,娇娇跳下去救他,阿阮救起来了她却被冲走,找到时……呜……」
婧舒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是并没有,她睡着了,席隽和衣睡在她床边。
昨夜他们一路说话聊天,说师父的经历,一桩桩、一件件,每段故事都不输给娘留给她的话本子。
他当过十三次皇帝、八次宰相,大官小官无数回,也当过很厉害的商人,靠着做买卖累积无数财富,他开始买宅子、建密室、养隐卫,他也到处挖洞埋珍宝。
她问:「密室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挖洞藏宝?」
他说:「有一回碰上战乱,乱兵闯进去,放火烧屋一阵破坏之后被抢走所有金银,挖洞藏宝还算小的,他还曾经盖坟塚藏钱,没想到被盗墓贼给嚼了。」
这回他派玄雷、玄震出门,就是要将埋在澧都的几处宝藏给挖出来。
「你师父肯定呕死。」
席隽笑道:「这倒不会,活得越久经历的事越多,便也越看透,那些于他不过是小事一桩。」
是啊,经历那么多哀愁,心定然变硬了,长了壳的心脏,怎会轻易被伤?
他们就这样聊着说着,不知不觉间睡着。
床很大,两人中间隔着一条棉被,不是她弄的,那就只能是他,他担心她醒来时尴尬吧?早就说了,他是个再周到不过的人。
不过「娘子」这称呼就定下了?婧舒认真想过片刻、哂笑,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能跟这样一个男人安安心心、踏踏实实过日子,不亏!
用目光描绘着他的眉眼鼻唇,他真长得不讨喜,但他有一颗讨喜的心,所以,讨喜了她的心。
跟着他,会过得很舒心吧,虽然还没脱贫就脱单,好像有点危险,但娘的书上也说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她怎晓得生活中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一个周全她、为她周到的人?
梦里的娇娇、梦里的阿乔,她心疼他们的遗憾,所以不该也不能让自己和席隽之间成为遗憾对吧?有花堪折直需折呐……
席隽张开眼,迎上她的视线,温柔一笑。
奇怪,样貌如此普通的人怎能笑得如此自信、这般魅力,教人移不开眼睛?
昨晚他也作梦了,梦见阿乔和娇娇。
他想啊,当时怎么不再多宠宠她呢,应该容许她更多胡闹、撒娇,应该多哄她,让她连生气都没机会才对啊。
两人相对眼,婧舒脸红,连忙坐起。
「今天不练拳?」她知道他每天清早都练拳的,她相信他的武功肯定不输杨过和郭靖。
「不练了。」
「也不上早朝?」
「还没开始。」
鹿鸣宴之后朝廷会给足时间让进士衣锦还乡,这是男子一生最重大的事。
他不需要衣锦还乡,所以时间都是赚的,不过皇帝那边透了口风,运送军需一事,自己恐怕逃不掉。
皇帝是确确实实看重梁铮啊。
「所以今儿个没事做?」
「嗯。」
「那要不要领瑛哥儿、涓涓和秧秧出去玩玩?」
他想了想,说道:「可以,恭王府有一处温泉庄子还不错,我去同呈勳说说。」但是跳下床时,他想到什么似的道:「昨儿个我让人送几套新衣裳给娘子,应该放在衣柜里吧,娘子先试试合不合身,如果需要修改,再让绣娘进府。」
「新衣?我穿不完,别再买了。」
「不买衣服我还能够做什么?」
她被问的满头雾水。「啥都能做啊,你的差事那么多。」
眉头一扬,他笑出她的心悸,突地,她隐约感觉他接下来的话……很危险。
他摇摇头道:「宠娘子是我最重要的差事。」
婧舒一愣,错了……不是很危险,是很甜、很撩拨人心,此时此刻他让她想起阿乔,娇娇就是这样被他惯坏的吧?
知道要去温泉庄子玩,孩子们乐疯了,瑛哥儿拉起秧秧又笑又跳,直说:「我爹要带我出去玩,是我爹爹呢。」
他郑重强调是他的爹爹,明明笑得欢畅,但婧舒感觉几分哀伤,王爷不是坏人,却是个不会疼孩子的爹,让渴望父爱的瑛哥儿常常求而不得。
春风、秋霜留守,夏雨、冬雪跟去庄子上伺候,他们打算待个两、三天,带孩子出门得准备得周全些,因此箱箱笼笼带上大半车。
好不容易终于要出门,没想到在上马车前有人来了。
「姊姊。」
一声轻唤,席隽和江呈勳停下动作,转头望去。
柳媛舒已经在街道那边看大半天,见下人进进出出,把箱笼一件件往马车里收,可让她兴奋的是,她看见恭王了,他是那样的年轻英俊、身姿挺拔、温文儒雅,如果娘亲盼的事能够成真……光想到那个如果,她就喜得无法自抑。
拉拉裙子、整整衣衫,扶扶头上的珠钗,对于自己的容貌,她相当有自信。当她挺直背脊正要往王爷身前走去时,婧舒恰恰领着三个孩子出门。
一看到婧舒的打扮,柳媛舒陡然心生不满。姊姊不是来当下人照顾孩子的吗,怎能穿得那样漂亮?瞧瞧她头上的钗环,她那身绫罗绸缎,凭什么啊!她又不是千金大小姐。嫉妒瞬间涨满胸臆,她气得双眼冒火,眼看婧舒把孩子一个个送上马车,当婧舒在席隽的揍扶下也准备上马时,她知道自己再不出声就要错过机会了。
「姊姊要去哪儿呢?」柳媛舒道。
婧舒看见柳媛舒,下意识双眉皱上,匆忙间与席隽交换一个眼神。
「姊姊,你在王府里过得还好吗?全家人都很担心你。」她热切地握住婧舒的手。担心?是说笑吧,或许爹爹和宇舒会有几分忧心,但继母和柳媛舒……她不敢想像。
她没接话,只问:「你进京有事?」
「是呀,姊夫送来的药爹爹用了,身子骨儿强健得多,家里现在情况缓和了点,娘便让我进京探望姊姊,看看姊姊这里有没有什么短缺的。」
有席隽给的银两,家里状况定然不会再窘迫,至于看她有否短缺?这话太矫情,当初是谁连她那两身衣裳都要克扣下来?
但家里不为她打算,她却无法不为家里着想,这段时日的月银,再加上抄经所得,已经存下七、八十两,她打算积攒起来给家里再添几亩地。
有土斯有财,有地租收入,就算爹爹不教书,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我没事,你请爹娘放心,今儿个王府上下要出门,就不留你了。」婧舒直来直往,多余的话半句不说,只希望柳媛舒能懂分寸知进退。
但看到江呈勳那刻,柳媛舒一颗心就全扑上了,哪还有什么分寸可言,美目一飘、扬高声嗓。「姊姊要去哪里啊,妹妹能不能陪着一起?」
她哪只眼睛看见自己需要人陪?就算需要,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人多得很,哪轮得到她?婧舒一阵气结。
「不必,我会找时间回去看看爹爹。」她憋住气,硬把话说齐。
岂知柳媛舒竟不管不顾,再次大喊。「姊姊要与妹妹生分了吗?才进王府几日,姊姊便不认妹妹?」
她的声音引得往来行人投注目光,气得婧舒咬牙。柳媛舒不介意没脸皮,但恭王府的面子得顾啊,谁不爱看戏?尤其富贵人家的戏更得观众喜欢,她这样嚷嚷,是想让谁难堪?
婧舒一把将她拉到门后,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媛舒嘴巴一歪,浅笑。连这都猜不出?不就是想攀富贵,娘给她裁新衣、买珠环,让她以陪伴姊姊作借口,就凭她的精致长相,倘若一陪二陪,入了贵人的眼,下半辈子何愁。
那可是大师亲口说的,她的八字生得好,是大富大贵的命。
「就是想姊姊啦,想与姊姊住上几日。」
「恭王府没有这个规矩。」
「那就让姊夫同王爷说说,姊夫应该很得王爷看重对吧?」
「一起吧,柳姑娘也去庄子住上几日。」江呈勳插入两姊妹对话,若有所思地望着柳媛舒。
婧舒拢起柳眉。
柳媛舒却双目发亮,侧脸抛出媚眼一枚,朝江呈勳款款屈膝,用甜得能滴出蜜的喙声道:「多谢王爷成全小女子对姊姊的一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