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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与雏菊 第3章(1)

  自从摔马之后,一连过了几天,纳兰守花都没有出门,就连大学都因为她无心上课而缺席,除了在父亲的逼迫之下去了两趟医院,只为了确定她真的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亮了窗外的树木与花朵。

  纳兰守花躺在窗畔的柔软长椅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在她的胸口倒盖着一本看到一半的书,随着她不是太平顺的呼吸起伏着。

  从窗外透进的阳光让她的睡脸显得好白净,几乎到了透明苍白的地步,随着梦魇的加深,越来越没有血色。

  “妈咪……别走,守花舍不得……舍不得你,别走……”

  她在睡梦中呢喃,微弱的嗓音之中有着惊恐与悲伤,蓦地,她睁开了双眼坐起身,原来扫在身上的书本滑落到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好半晌,她一动不动,眼神发直似地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前方,然后,渐渐地、慢慢地,她终于知道刚才所见到的一切不过是在做梦。

  下雨,车祸,与母亲的死亡,不过是她的一场梦境,可是一切却鲜明得犹如昨日才刚发生过。

  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滚落,一颗接着一颗,无声地滚落。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再梦过那场车祸了!

  在母亲刚去世时,她的精神状况一直不是很稳定,看过心理医生,也吃过药,因为失去从小相依为命的亲人,再加上亲身经历车祸的惊险与恐慌,过大的打击教她无法承受。

  可是,她很快就熬过来了。

  她想起母亲曾经告诉过她的话,说人不需要钢铁般的强硬,但是,适度的强韧却是必要的,从小,母亲就要她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哭过了喊过了,就要让它过去,然后,昂起首,大步的往前走。

  只要她的脚步不要停止,只要人生的旅途还继续着,总有一天会有机会见到更美丽的风光,会让她庆幸自己从未停下过脚步。

  泪珠依旧无法停止,让她苍白的娇颜就像是被雨水淋湿的花朵,脆弱得像是下一刻就会消散枯萎。

  她蜷起双腿,将脸埋进了膝盖之间,像是要把流出来的泪水再埋进心里面,不教人知道,不教人看见。

  她没告诉父亲,自从摔马那一天之后,或许是因为相似的危险与恐惧,触动了她内心里的伤痛,那天之后,她就常常梦见车祸那天的事情,但她无法告诉父亲,对他而言,那场车祸也是一个永远无法抹灭的伤痛,失去了挚爱,他的心情绝对不会比她好受,所以她绝口不提。

  可是她却无法克制自己不再想起,无法不在梦醒后哭泣,所以她任由泪水流淌,告诉自己哭过之后,就要再微笑。

  窗外,阳光灿烂而明亮,坐在窗畔的女孩抱住自己,一个人掉着眼泪,无声地哭泣……

  与韩苍震相识仿佛不过才是眨眼工夫之前的事情,所以,当她听说他答应与她结婚的事时,纳兰守花像是被人取走了理解能力般,完全无法思考与消化,只能愣愣地站在未来的丈夫面前,像个呆子一样地望着他。

  “守花,在发什么呆?不高兴爹地自作主张帮你向苍震提亲吗?”纳兰刚站在女儿身旁,疼爱地笑看着她吃惊不已的脸蛋。

  “你没听错,苍震答应了,他也很乐意娶你为妻,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先在台湾登记,婚礼已经订好在纽约的教堂,你唐叔叔和傅叔叔还有一些亲朋好友都在那儿,在那里举办婚礼比较不劳师动众,我要他们都参加,看看我纳兰刚的女儿是这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

  相较于纳兰刚的喜悦,两个当事人就显得平静与木讷,韩苍震直定定地看着未来的妻子,深沉的眸色宛如颜色最黝黯的宝石,透不进一丝光亮。

  纳兰守花看不透他的表情,不懂得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爹地说他很乐意娶她,可是她却看不见他有一丝毫高兴的表情。

  她不知道爹地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韩苍震答应结婚,只知道他确实遵守了对她的承诺,真的把她想要的东西给弄到手了。

  可是,这样好吗?

  韩苍震毕竟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与意志,勉强让他成为她的专属物,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难道,他不生气吗?

  还是他其实也是喜欢着她,所以心里没有不乐意呢?

  纳兰刚看出了女儿心里的疑虑,后退了两步,转眸笑视着韩苍震,语气轻柔地善意提醒道:“苍震,不过来亲吻一下你的新娘吗?待嫁的女儿总是最容易不安的,你要明白这一点才行啊!”

  “是,刚叔的意思,我明白了。”

  韩苍震点了点头,走到她的面前,捧住她的脑勺,俯首在她的额心烙上轻柔的一吻,感觉到她一瞬间的僵硬。

  “嫁给我。”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上方响起。

  明明是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雷鸣般彻底地撼动她全身,纳兰守花睁开原本紧闭的双眼,平行的视线看见他线条刚硬的下额,以及充满男性魄力的颈项与锁骨,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眸,只是轻轻地点头。

  “好。”她说出了代表同意的字句,没由来地扬起了一抹娇美的浅笑,白润的脸蛋泛出红晕。

  纳兰守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笑,或许是因为她想到从今之后的日子,会有韩苍震的陪伴,令她没由来地感到心安和踏实吧!

  韩苍震敛眸注视着她美丽的笑颜,自始至终一语不发,高深莫测的表情教人看不出喜怒。

  而站在一畔的纳兰刚也只是抿笑不语,他看着女儿脸上幸福的笑容,这令他感到安心与欣慰。

  但是,他的眼神大半是停留在韩苍震这位未来的女婿身上,一双老练的眼眸有着端详,想从他那高深莫测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他心里很清楚韩苍震会是接替他位置的最好人选,但是,能否成为守花的好丈夫,却仍旧要留给时间来证明!

  决定要结婚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在做了决定之后,需要发落的事情却是宛如潮水般涌来,令纳兰守花一时之间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由婚礼筹办的专门人员去负责,但是挑选礼服的款式设计就已经教她费了不少心思。

  不过,比起要挑拣宾客名单和选用花束,她觉得与设计师讨论礼服设计很有趣,因为实在太好玩了,害她差点想要在大师面前班门弄斧,提出想要自己设计礼服。

  最后她终究还是没开口,但是在心里想如果能有第二次婚礼,那礼服一定要由她自己来设计,可是她随即发现自己不喜欢这个念头,这辈子她就只要结一次婚,就只想跟韩苍震在一起。

  而无论是教堂或是婚宴现场的花饰,都已经由傅婶婶主动说要全权操办,她当然是很乐意地答应,所以,她现在就等着九月中旬飞去纽约试婚纱,结婚的日子就挑在十月中旬,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在他们结婚之后,虽然韩苍震待在台北的时间不多,但是为了配合她要上大学,所以他们会定居在台北,因为以后是两个人一起居住,所以还是需要添些东西,纳兰守花趁着假日找同学莫可可出来陪她一起逛街,不过逛到下午的时候,可可说要赶着去打工,所以留她一个人先走了。

  因为买的商品全让店家配送到府,所以纳兰守花不觉得太累,在等着司机过来接她时,一个人又多逛了几家店。

  莫名地,像是被吸引一般,她被一条男用的项链给诱进了一家精品店,她是这家店的熟客,应该说,这些年来,因为出入的场合与会面的人需要一些充场面的衣服和首饰,所以她已经成了几家名牌店的VIP客人。

  不过,她只买一些好搭配的单品,如果是动辄成千上百万的高级珠宝,她通常会向店家用租或是借的,对于她这一点寒酸气儿,车太太一向觉得不以为然,她爹地倒是持相反意见,他说再过几年会让她拥有一些属于自己的高价珠宝,但金钱一向不是重点,真正的千金就算是戴上玻璃珠都能令人感到高贵优雅,端看是不是能有凌驾人心之上的气质。

  纳兰守花打从一进店,就只看着将她吸引进来的那条男用项链,其实说是项链,不如说是一条识别牌,牌身简单的线条因为上好的质地显得格外抢眼,她将链子拿在手上,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久。

  “纳兰小姐,你的眼光真好,这条项链是以超白金打造而成的,花纹镂空的部分可以视客人的需要镶上宝石,可是就算不加宝石,也无损它的完整性,如果是要送人的话,无论是正面或背面都可以依您的需求刻上字句,在完成之后,每一条项链都将是独一无二的。”

  “你说的都很好,可是,我觉得价钱太贵了。”

  “怎么会贵?才十八万,以纳兰小姐的身份,绝对是很合衬的。”女店员说尽了好话,不过,她也曾经听说过纳兰家的千金出手一向不是太阔气,比起有些名媛随便吹捧个几句就砸大钱,真的是显得有些寒酸。

  但是,她们知情的人也不敢否认,只要纳兰小姐出手买的东西,绝对样样都是极好的物件,品味比起一般名媛确实好多了,不会教人有一种“怎样,本小姐就是有钱不爽吗”的感觉。

  这时,韩苍震走进店门,一眼就看见了纳兰守花的背影;他走到她的身后,高大冷峻的外表立刻引起店内的骚动。

  “可以走了吗?”他在守花身旁轻沉地问道。

  纳兰守花没料到会听见他的声音,转眸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好半晌才定住心神,“怎么是你来了?”

  他耸了耸宽肩,“刚叔要去办点事情,要把你的司机调走,所以就要我过来接你回家。”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可以一个人回家,爹地还真是爱操心。”纳兰守花笑叹了声,转身将手里的项链拿到他胸口比对,“你喜欢这条项链吗?我想买来送你,让我替你把项链戴上去看看。”

  “嗯。”他不冷不热地吭了声,顺从地低头让她替他戴上。

  在为他戴上链子之后,冷不防地,纳兰守花呵地一声轻笑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真的好奇怪,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饲主,给自己驯养的狗儿戴上项圈的感觉,还是算了,这项链还是不给你了。”

  说完,她就要上前伸手将挂在他脖子上的项链取走,却被他给一把握住了白金牌坠,不让她动手拿下来。

  “就给我吧!”他低沉的嗓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就让我戴着它吧!你说的没错,或许对我而言,这条项链就像是驯养的狗链,就让我戴在身上时时刻刻做为警惕,做为你拥有我的证明吧!”

  他所说的话,听得她心里有些发毛,她试图想要理解他的话里究竟藏着什么含意,可是却像是陷进一团迷雾之中,越往里头探进去,越觉得害怕。

  “那我想在这牌子上刻些字,行吗?”她昂起美眸直视他,不让自己的气势弱于他。

  “什么字?”他注视着她脸上令人炫目的娇美,一瞬也不瞬。

  她回望着他冷峻的脸庞,像是向老天爷借了胆子,说出了连一旁店员都为之倒抽冷息的一个字句,“M、I、N、E,Mine,我的。”

  我的。

  他是我的。

  从今以后,纳兰守花知道自己可以很自豪地对所有人说,这个男人是我的,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的,不是挚爱,也不是永远,她让他戴在身上的字眼,充满了宣告与占有,几乎到了任性与蛮横的地步,但是他没有拒绝,从那一天之后,她送给他的项链就一直戴在他的身上,靠放在他的胸前,那是最接近他心脏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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