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惊鸿一边说,一边牵起雷舒眉的纤纤细手,眼角余光看见娘亲不以为然的表情,视线却是勾留在他的好玩伴甜丝丝的脸蛋上,做了坏事被责骂,有人在身边陪着一起挨的感觉,对他而言新鲜也兴奋。
“是。”雷舒眉为了附和他的话,好认真地点头,忽然美眸一亮,朝着问惊鸿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小声地说:“是孩子,刚才动了。”
问惊鸿伸手想摸,却被他娘亲一记瞪视给打住,他点点头,对雷舒眉表示他知道了,两人交换会心的笑容,一个温柔,一个甜美。
这会儿,终于知道是孩子了?沈晚芽没好气地看着小两口,最后只能一叹,先前,她曾经对自己太过约束儿子而感到后悔,但是今天之后,见过他们小两口亲密无间的相处情形,她想自己可以往后再想起时,少一些惆怅与不安了。
她的鸿儿,从此再不孤单。
这辈子,他找到能够相随一生的伴了。
二更时分,“澄心堂”里的人已经安置就寝,不过,罩着暖酕的架子床里,歇的是一双人儿,在冰冷的冬日里,仍是十分温暖。
这段日子,无论问惊鸿生意上的事情有多忙碌,每晚在这个时候,就会陪雷舒眉上床就寝,他们彼此了解之后,他才知道她以往在家里时,常常不上三更是不睡觉的,为了能够好好养胎,她愿意早点休息,不过因为是个容易胡思乱想的人,常常一个不小心就想小说章回,想了大半夜,最后,问惊鸿决定陪着她一起睡,在睡前两人一起说说话,他们很有默契不在床上聊商号里的事,所以最后总是他在陪她说武侠小说的剧情发展。
“女骗子?”
问惊鸿早先就听她说过下本书不再写大侠女与小痞子,主角要变成一个大侠商,就是平日里身分是商贾,从小得到几位名师的教导,所以武功十分出色,经商之后,因为卷入一场灭门血案之中,为了洗刷冤屈而涉入江湖事务,从此与武林有了不解之缘,多年来,得他襄助之人不少。
若说,先前是他像小痞子,现在,她所想写的这个大侠商的角色,根本就完全是为他而写,不再是不学无术,她要着墨更多的是他做生意的场面与手腕,初次听她说时,他才恍然大悟,在他与掌柜们谈事时,她老是若有所思地盯住他不放,偶尔笑得贼兮兮的,根本就已经是天马行空,正对着他胡思乱想。
“上回你不是说,女主角是位名门千金吗?”
“是出身名门没错啊!不过是庶女。”雷舒眉低头,一边说着,一边手里忙着把他们披散的发丝捉起一撮,编在一块儿,“但是因为爹爹不疼,姥姥不爱,从小又被大娘给刻薄长大,后来个性就变得精明又强悍,因为不想要嫁给被安排好的浪荡子而离家出走,结果遇上一位高明的老千,最后拜师学艺,成为女骗子啦!”
“为什么爹爹不疼,姥姥不爱?”不过就是几股头发,为什么她就是可以弄得手忙脚乱?问惊鸿忍住被她揪扯发丝的疼,无奈笑问道。
雷舒眉没发现自己扯痛了他,继续编着手里的发束,无论是手上的活儿,或是嘴里的说明,她都十分认真。
“这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她害死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那个儿子算是她爹老年得子,是唯一独子,所以大家都怪她,其实,是那个弟弟自个儿贪玩,等到发觉时水已经漫过了肩头,女骗子想救,可是手滑了,再伸手时,已经来不及了,我后来想想让她心里有个创伤比较好,让大侠商特别心疼这一点,让女骗子最后因为被大侠商深爱而觉得很安慰,好不好?”
“只是安慰?”他失笑。
“觉得自己重生了?”说着,她美眸一亮,兀自点头,“好,就是觉得自己重生了,又有勇气了!”
是不是每个写小说的人都像她这般说风是雨,问惊鸿不得而知,他现在能做的事,是动手为她把几乎都快要打成死结的头发给慢慢梳开来,“我还真想知道为什么这位聪明的庶女会被家人责怪她害死自己的亲弟弟?她心里都已经够悲伤了,那些家人怎么还会忍心责怪她呢?”
“你替她心疼了?”她撅嘴蹙眉,不太喜欢他说那个“庶女”时的心疼口吻,挣扎着要起身与他好好论一下。
“别连这种干醋都吃。”问惊鸿没让她起来,长臂多施了几分力道,将她牢牢地按在胸怀里,俯首轻啄了下她的额心,这个亲热的举动让她颇感满意,很快就安分了下来,半晌,又道:
“要喜欢你家可怜庶女的人是那个大侠商,不是我,改说说那个大侠商吧!你打算给他安排什么绝招?你以前那些大侠女的武功招式,可别用在他这个大男人身上,很不合适。”
“你以为我没想到吗?哼!”雷舒眉以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以表示对他的不满,只是很快被他给逮住,一边挣着,一边说道:“我已经让人回‘挂子门’去取武功秘笈,我研究过后,再告诉你我决定给什么绝招。”
“嗯。”他捉住她的手,亲吻柔嫩的指尖,逗她痒得直咯笑,冷不防道:“你与那个解伏风之间,交情似乎很不错?”
“你不要胡思乱想,一定不可以乱想,知道吗?我跟他其实交情很普通的,我说真的,是真的,很普通的。”雷舒眉被他的话吓得止住笑,一脸认真,甚至于有点紧张地向他解释道:“你想想嘛!我们交情要是够好的话,我就不会老是有想要帮他开分舵的习惯了,是不是?”
问惊鸿想到她那天告诉过他,她想为解伏风开分舵所选的地点,不由得朗声的笑了,俯唇亲了下她的额心。
“睡吧!我没乱想。”他扯着谎,面不改色。至少在刚才间她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对别的男人与她过从甚密,是挺介意的。
“地方不对。”她没依地抱怨,在他怀里挣了一下。
“哪里不对?还是今晚你想我回去‘乐雁居’睡?”不可能吧?他睨着她的眼神,带着一点不敢置信。
“不是睡的地方不对,是你亲的地方不对,你该亲的,是这里才对。”她指了指自个儿的嘴唇,微微地撅起,看起来嫩而嫣红,因为嘴角轻悬的笑意,看起来更加诱人。
问惊鸿哂笑,乖乖照着她的指示,吻上了“对”的地方……
“看起来,我雷家这些年养女儿,真的是为问家作嫁了。”
雷宸飞大笑,他看着手里的书信,信上一字一句都记录着这些日子,他的女儿为她的小痞子与问家所策划的一切经过。
因为陈庆等人已经一网打尽,其中包括他们在官府的堂上供词都略有叙述,说明问惊鸿与雷舒眉二人是如何设局黑吃黑,让人以高利诱他们入瓮,倾巢盗盐,最后又教他们血本无归的手法,字句精彩。
世人常道:商人重利,轻别离。
雷宸飞从小就教女儿,不止要重利,而且要善用利之一字,要能不被其所惑,并且用来诱惑人心,用的好便是单刀,用得不好,便是两面刀刃。
看来,他的女儿不负所望,谨记着他的叮咛。
“看爷高兴的样子,似乎不反对让小姐被牵扯进去?”祥清一向知道主子对女儿的疼爱,最舍不得她吃苦,如今去了问家,却反倒受累了。
“只要眉儿乐意,身为她爹,我就不好反对,况且,问家不比咱们家,亲族关系十分单纯,问家的亲戚不少,日后她要立足于问家的宗族之间,就必定要有能够说上话的分量,经此一事,让人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对她往后长年要生活在问家是好事一桩,既是好事,我更没有理由反对。”
祥清听完,也忍不住赞同点头,迟疑片刻,又道:“只是,爷,再过两日就是过年了,今年除岁,小姐真的不回来吗?”
雷宸飞苦笑道:“她这是还在跟我生气,孩子心性,由她去吧!这是我从小把她给惯的,我是活该,不过倒是她娘受到牵连,晴儿已经怨了我好几日,不与我说话了,要我至少元宵之前让她见到女儿,要不跟我没完。”
说着,他将手里的书信折好,收回信封,扬了一扬,对祥清说道:“这封回报的信函来得正好,晴儿总说不懂自己女儿心里在想什么,怨我们父女连心,将她给见外了,趁着这次机会,我该是好好让她自己读一读这封信,让她知道自个儿生了一个多不简单的女儿!”
雷痕飞当爹的心能狠,但是,藏晴当娘的心却狠不了,他不让女儿回‘雷鸣山庄’不打紧,反正大过年的,她们母女要见面,多得是地方可以去,就比如每逢过年总要休到大年初四派财神酒的“花舍客栈”,今年可是从除岁夜就一直热闹到大年初四送财神酒那一日。
陈嫂几个人当初都是被藏晴给带到京城来,他们之间的情谊比亲人更亲,一连几天,“花舍”没开门做生意,但是,好酒好菜没有断过,藏澈与苏染尘等人一连几日都是座上的陪客,让雷舒眉好开心,但却一连几次问她娘亲:“大过年的,不回去陪爹,不要紧吧?”
藏晴起初还被问得有些罪恶感,后来才知道女儿根本就是存心揶揄他们这一双为女儿闹不愉快的爹娘,再看家里被她晾着,跟孤家寡人过年没两样,却是一声不吭的老爷,只能说这一对父女,简直教她哭笑不得。
但是,这个年,小吵小闹难免,日子却过得十分恬淡平静,直到大年初四,“花舍”一年一度的派财神酒之日,帝王段竞云的不在预料之中的驾临,可谓是平地一声惊雷,但是,最教众人震惊的在骚动过后,帝王对于苏染尘的狂热追逐,才教元润玉对众人说出了隐瞒数月的秘密。
原来,苏小胖那一张美得简直可谓妖孽的脸蛋,与当年的元奉平竟然是如出一辙,这个秘密,元润玉只对藏澈说过,对此,他们夫妻两人曾经有过些许顾虑,不过,相较于藏澈他们的担心只来自于朝廷方面,雷舒眉的担心却来自于武林,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当初元奉平杀了多少江湖高手。
但后来问惊鸿要她想想冤有头债有主,如今的苏小胖不过才二十几岁,如果元奉平活着,今年也都该四十好几了,不过就是一张相似的脸皮,若是那些江湖大侠们不讲道理,硬要把当年的仇恨扯到苏小胖,乃至于整个“京盛堂”,那他们自然也不必客气。
“我不是怕他们报仇,鸿,你可知道直到如今,还有几个人听到元奉平这个名字,夜里会发恶梦?如今恶梦活生生的就在眼前,我是怕有人会吓得夜不能寐,但原来当年的元奉平就是那一副妖孽模样?哈!”
最后,看着她好开心地凑热闹,不停地对苏小胖左看看右瞧瞧,问惊鸿的结论是:他白替这个幸灾乐祸的疯丫头担心了。
大年初四之后回来,雷舒眉一连在“澄心堂”里歇了好些天,哪儿也没去,她一直说头胀得昏沉,觉得反胃想吐,几天都是好勉强在进餐,雷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在问家的默许之下,连赵婶也送过来了,毕竟伺候了几年,对于小主子的口味再熟悉不过了。
果然调养了几天之后,雷舒眉又恢复了正常,好一段时间没吃到赵婶的饭菜,她心里是很想念的,最爱的海鲜豆腐羹连吃了几天,简单地加入葱花与细面线,她就能吃两碗,跟前一段时间比起来,算是好养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