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没有二十四小时守卫的管理室,亦没有诸如游泳池、健身房、社区图书馆等休闲娱乐设施,虽然住家各自独立门户,但在这儿,你嗅不到所谓的都市疏离冷漠,有的只是浓厚的人情味。
打从甯家五口搬来这儿,成为世外桃源社区的一分子之後,原本陌生的左邻右舍开始熟稔起来,纷纷感染了原思蕾时时刻刻精神抖擞的元气与积极的个性。
原思蕾是甯家一家之主甯子萁之妻,是家中的精神指标,当然通常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瞎起哄的不负责母亲。
就像此刻——只闻楼梯响,她便迳自开心得手舞足蹈。
“好啊好啊,就让老大陪她。”原思蕾附和老公的意见,愉悦得笑眯了眼睛。
“妈,你什麽事情都不知道,别闹好不好?”甯甲权深谙父亲对母亲大人言听计从的宠溺,太阳穴传来一阵阵不安的拙疼。
“谁说我不知道?”原思蕾狠瞪一眼老大,气骂;“你爸刚才说的我都听进去了,有个厂商的女儿准备来台旅游,他答应善尽地主之谊,好好照顾人家。”
“答应的人是爸,不是我。”理智且明白地点出遭到老妈刻意遗忘的事实。
“当然一定得是你了,难不成找老二或老三去吗?”原思蕾的态度可理直气壮了,仿佛事情本该如此安排。
“有何不可?你想丢光你爸的脸啊!”
“妈!”各据沙发一端的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发出不平之呜。
“妈,你这是嫌我见不得人吗?”原本双手环胸、翘著二郎腿,轻松悠闲做壁上观的甯丙圣,一听有人诋毁自身的优质条件,连忙举牌抗议。
老二甯乙典亦不悦的耸眉,哼嘲道:“那女人算哪根葱,我可不想自贬身价,委屈担任男伴游。”
“你们哪只耳朵听到我这个做妈的批评你们不好了?”原思蕾看看两个一表人才的帅哥儿子,不禁悲从中来。
左邻右舍总是夸赞她长得美,所以能把儿子生得那麽好……他们不懂她的心酸,脸蛋俊美能当饭吃吗?孝顺听话反而比较实际一点……唉!
“我只是担心找你们作陪,事後不知怎麽向对方交代才好。”
“交代什麽?”甯丙圣自认是双亲的骄傲,压根不明白生了一个如他这般抢手的美男子当儿子,人生还有什麽不满足?
可偏偏母亲每次见著他,总是叹气摇头,眼底甚至流露对不是甯家历代祖先的讯息,让他苦猜不透。
“我怕你这头色欲薰心的野狼上了人家,也怕老二这只脾气暴躁的恶犬吓坏了她。”语罢,她叹口气加重语调。
乐将大事托付老婆大人运筹帷幄、小事一父由亲爱娇妻全权处理的甯子萁,这会儿听见枕边人可爱却贴切的形容词,夸张地拊掌大笑。
“好好好,说得真妙啊,老婆。”
原思蕾仰颚扬眉,好不神气。
在老二与老三的真命天女出现之前,她相信,这世上仅有她一人能够压制得了这两个基因突变的儿子。
“我会吓坏她!?”甯乙典果然沉不住气,发飘咒念,停不下来,“她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我可没耐性、更没兴趣侍奉讨好大小姐!”
够猛!
甯丙圣忍住为老二鼓掌喝采的冲动,也只有火爆脾性的他,方敢如此肆无忌惮、目中无人吧。
都是成年人的他们,难免会有顶撞父母的时候,但他就是够直接,辛辣得令人为他捏把冷汗。
“妈……”甯丙圣斟酌再三,决定暂且压抑住人格受到质疑的屈辱,吞下这时的委屈,似乎可以为他带来以後的安宁。
与父亲有往来的厂商之女,可想而知碰不得,一日一碰了就得负责。而他,尚未考虑“责任”与“未来”这两个词儿,自然会分辨、挑选玩乐的对象。
玩乐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哟,不过唯有顶尖玩家一方能明白这句话的奥秘。
“我非常同意你为我冠上的形容词,听起来虽是刺耳了些,但我认了,毕竟我真的是头会吃了小红帽的大野狼,所以那位千金小姐最好不要落在我手上,否则後果会怎样,我可不敢保证。”
倘若将自己贬损得万恶不赦,即能逃过这一劫,那他何乐而不为?只是不爽一下子而已,心既不痛,身体也没有伤口,所以无所谓。
原思蕾哪会不晓得他们葫芦里卖什麽药,她可是生他们、养他们的老妈子,拉拔的日子不是苦假的。她原本就不冀望他们两个,三个儿子里,比较正常的就属老大了。
“甲权,你听到了,他们不可靠。”
甯甲权睨了两位兄弟各一眼,“我的工作很忙。”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他们撇得迅速乾净,他一点也不意外。
“没问题,我给你特权。”甯子萁以公司负责人的身分发言。
他是不管事了没错,公司大大小小的决策泰半也已交棒,不过掌控一切的权力仍握在他手里。
“什麽特权?”甯丙圣兴匆匆的问一眼睛都亮了起来。他的字典里,特权等於放假。
“没你的份!”原思蕾马上泼他一身冷水。不孝子,一听到好处,速度敏捷,不落人後。
“这段时间,你的工作就由老二和老三多担待。”
“不会吧?”甯丙圣瞠眼大叫。
“我不答应!”甯乙典没得商量的语气。
“不要?”原思蕾哼两声,凉凉的说:“好啊,那接待的工作你们两人也加入,一起轮流啊!”
“大哥,不是小弟不够义气,那种玩了就得负责的女生,我向来敬而远之,所以一切劳烦你了。”两个痛苦摆在眼前,聪明的人当然取其轻。
“乙典,你怎麽说?”
甯乙典暴烈的个性在思量轻重过後,选择妥协。“我和娇贵爱耍性子的大小姐,天生八字不合。”
嘿嘿,如她所愿,原思蕾笑了,冲著老大微笑,“甲权,交给你罗!,,
甯子萁洞悉妻子拨打的如意算盘,妻唱夫随一唱一和,“王老板这位掌上明珠,听说长得很漂亮喔。”听说而已,意即是个不负责任的八卦消息。
“可能的话,或许你们有机会交往也说不定。”然後她就有白白胖胖的孙子可以抱了……
迳自将剧情往下发展,原思蕾愈想愈开心,两条手臂彷佛负荷著孙子的可爱重量,压根忘了八字尚未挥下第一撇。
“不可能!”甯甲权不假思索,无情地驳回她的想望。爱情岂是那麽容易的事?
他不相信世上存在著不经过争取,就能唾手可得的东西,即使是一分爱恋,应当也要经过漫长的相处,或是有令人枰然心动的开端後,才能一点一滴的在岁月中累积而成……
蓦地,顺著这份既有的观念,直接联想到了那个正与他一起经营生活的薄荷,脑海浮现她的俏颜,思忆两人第一次见面至今的点滴……
相处不算漫长,开始不够浪漫,他却爱煞了和她在一起的感觉。
“大哥,话别说得那麽满,谁能保证你不会对她动心?搞不好她就是你喜欢的那一型。”压力的警报一解除,帘丙圣立刻恢复嘻皮笑脸的模样,加入游说行列。
事不关己,怎样都没关系。
“是啊,你太拚命工作了,和沁馨分手後,没看你和哪个女人走得特别近,我和你爸特别担心你。”原思蕾望著沉稳得教人摸不透心绪的大儿子,好不忧愁。
当年谈恋爱,他没有张扬:失恋了,他亦没有说,开始与结束的消息,都是经由女方告知。
只是,分手的这个结局,令所有看好他们这一对的亲友们傻眼。
谁会想到当初用尽心思也要来家里坐坐、积极与大家建立感情的那个女孩,会在这个时刻捎来分手的抱歉?
“我过得很好。”五官不再冷硬,微微上扬的唇角是他发自内心的满足。
他对现下的生活十分满意,他和薄荷的关系看似平淡,却美妙的维系著,这样就够了。
未来的事,他已经学会不再多想与规划。
针对他的回答,原思蕾持保留态度,“这阵子你都没回家睡觉吧?”语重心长的叹息,“卖力是好事,但也没必要天天住公司吧?”
“住公司?”好一会儿没搭上对话的甯乙典,挺纳闷的语气,“老大不是很久不不加班了吗?”
霎时,屋子里的其他人,疑问的眼神一起射向他——
答、答、答……
脑子里好像有个计时器正在读秒,原思蕾赶紧厘清混乱,“没有加班就不会在公司过夜……”
霍地,她一派事态严重的著急,“你该不会因为承受不起失恋的打击,於是矫枉过正地向丙圣夜夜笙歌的不良恶习看齐吧?”
握握拳头,“妈,你非得每件事情都扯到我吗?”好端端地又遭流弹波及,甯丙圣闷得有苦无处诉。
“老婆,别操心得太早,你忘了甲权自己有间公寓吗?”甯子萁向来扮演婚姻当中清醒的那一个。
“你住自己的公寓?”甯乙典拉拉饱受一局分贝噪音凌虐的耳朵,先行询问答案。
真受不了老爸的懦弱个性——也许他在外人眼中,是个疼惜妻子的温柔老公,或许还能荣登标准丈夫的优良模范,但他却认为如此宠溺老婆,太没道理。
他的女人非但不能像老妈这样,闲来无事便鸡猫子鬼叫一番,最好也别奢想可以拿眼泪来当说服的武器,眼泪与鼻涕合而为一的那种黏稠液体,恶心得让他看了就想吐。
’他的观念里,称职的妻子该柔顺没有意见,一切以丈夫为依归。
“大哥,你的神经全死光了吗?”甯丙圣无法置信地怪叫,“你不觉得那间公寓装了太多过去的回忆,睡在里面会万分痛苦吗?”
换成他,宁可睡公司,也不回与旧情人同居的房子。
面子问题嘛!
搞不好哪天分手的前女友知道他仍住哪儿,肯定认为他对她馀情未了、念念不忘,如斯误会一旦埋下,男人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我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你们两个都遗传了老妈想像力豆昌的夸张个性。”甯甲权视线淡扫全家人,缓缓说道:“我在那儿住得惬意自在,丝毫没有你们担心的问题。”
“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回去了。”说罢,他拎起公事包,往大门移去。
不轻不重的一道声响自大门方向传来,那是铁门关上的声音。
不知何故,同时犯了怔愣、坐视他所有举动的四人团体,因为这道声音唤回神志,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写著同样的两个字——茫然。
“大哥刚才说什麽?”甯丙圣错愕地看著老二上头雾水罩得他一身湿,“他是说‘我回去了’吗?问题是他要回去哪,这里才是他的家耶!”
“这算哪门子奇怪?”原思蕾拉著丈夫的手,又摇又晃地,“老公,你儿子根本就不把我这个做娘的放在眼底嘛!乌呜……怎麽办,甲权不理我了啦!”
“不会的,甲权最懂事,他怎会不尊重你?”拍拍她的手背,甯子萁依然挂著不慌不忙的微笑。
“有!他有!”斩钉截铁,“事情都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他就这样光明正大落跑了耶!”五官一皱,风雨欲来。
“放心,那件事情交给我来安排。”厂商的女儿势必得有人负责接待,他的大儿子当然是不二人选,因为他沉稳冷静,凡事以大局为重,绝对不会出纰漏。
☆ ☆ ☆
星期六夜晚,周末假期的第一天,一局级法国餐厅里,浪漫醉人的轻音乐流泄,几乎座无虚席的偌大空间,放眼望去皆是穿扮时尚的情侣,言谈凝视之间的情深意浓,令人羡慕动容。
利用假日空档在此打工的薄荷,担任的是外场服务员的工作,虽然时常忙碌得没有喘息的时间,但她依然不亦乐乎地穿梭在客人之间。
八点十五分,忙碌稍告一个段落,获得短暂的喘息机会,配戴的耳机却又立即传来柜台以无线电传达的声音——
“A3贵宾席,两位喔,麻烦带位。”
像反射动作般,薄荷听到呼唤,第一时间马上动作,往大门方向带客去了。
这里的服务生大多还是学生,半工半读的生活很累,所以只要能力范围所及,能多帮忙的部分她就尽力。
然而,这次,一走到门口,见著客人的长相与他身旁携带的女伴,她好想掉头往回走。
向来甜美且没有压力的笑容冻凝唇角,她不想负责接待这桌的客人。
甯甲权睇视她的表情,不禁心生不解。
他知晓她一向公私分明,这当口在他面前扮演称职冷静的服务生角色,他亦能理解,但有必要青著一张苦涩的脸吗?’
“两位晚安。”薄荷飞快看了一眼倚立在他身侧的女郎,如沐春风般的倩兮巧笑,教人很难讨厌她。
“这边请。”
这家餐厅风评很好,每晚座无虚席,贵宾席专门配给三天以前订位的客人,意即,他在今天以前就已计划到这里用餐:换句话说,与身边女伴的这个约会也是敲定已久。
如此分析下来,一颗心愈揪愈紧。
“这是本店的Menu,请两位参考。”
王雅妃简单看了一眼菜单,轻轻合上,朝对面男人绽放一抹甜笑,“甯大哥,由你决定,我没意见。”
“你们有什麽推荐菜色?”这也是甯甲权第一次到这家餐厅用餐,因为她的坚持,他尽量不到她工作的地方找她,不过今天的情况特殊。
抑下内心翻涌的私人情绪,薄荷努力将他视为一般客人,更努力地无视那位动人女郎的存在。
“本店今天主打香料特餐,主菜可以选择综合香料烤牛小排,或百里香烤春鸡;前菜方面是有机生菜沙拉佐奥勒冈香料酱,或巴西里红洋葱番茄沙拉,汤品则是薰衣草蔬菜汤……两位可以考虑看看。”流畅的介绍完毕,上扬的嘴角开始发酸。
如果餐厅的服务工作不是采取责任制,那麽她便能临阵脱逃,拜托其他同事代替自己来接待他们。
“雅妃,你觉得如何?”甯甲权体贴地询问她的意见。
“听起来好像都很好吃。”唔,好难抉择喔!
“那就交由这位小姐帮我们作决定,可以吗?”眼神没有离开薄荷,倘若强行褪去服务生必备的专业礼仪,那他看到的是她的冷漠疏离。
她的古怪是否因为纳闷他与王雅妃的关系而起?抑或纯粹个人的因素?
“好啊!”王雅妃感激地望著她,“一切麻烦你了!”
面对他女伴的客气亲切,薄荷突然觉得自己好小家子气,甚至可以称之为不堪的粗鄙善妒。
“两位请稍候,餐点随後送上。”
暂时逃离现场,避开了他们,她狼狈地躲至洗手间,猛汲水往自己的脸上泼,不断地调匀呼息,平复自己复杂的心态与紊乱的情绪。
☆ ☆ ☆
平静心情之後,薄荷一一回到工作岗位上刻忙著上菜。
“两位请慢用。”
当她将前菜沙拉放至甯甲权面前,敏锐地察觉他直盯著自己不放,那种毫不避讳的眼神,俨然已将女伴的喜怒置於一旁。
她佯装没感觉、也没看到,迳自做著分内的工作。
一股闷气陡地直灌入甯甲权脑门,这般不理不睬的态度算什麽?她给其他客人的笑容可慷慨了!
“可以为我们介绍一下吗?”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非要她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不可。
“介绍什麽?”
好狠!
薄荷著实不懂他的居心,难道他看不出来此刻的她,多麽希望自己与他只是陌路人吗? 。
倘若今天他们不认识,她就不会有这麽多的难受和痛苦梗在心头,找不到纾解的管道。
“贵餐厅的美味特色啊!”甯甲权表情闲适自口若,成功掩饰心底的躁动与不安。
“甯大哥,她只是一个服务生……”不是王雅妃多疑,但她明显感觉他的存心刁难。
弥漫在他们餐桌上方的气流窒闷追人,与餐厅的慵懒氛围形成强烈对比。
“雅妃,你别小觑现在的服务生,尤其能够胜任这种高级餐厅的服务员,想当然尔,除了进退得宜的应对技巧之外,甚至对餐厅所有与众不同的特色了若指掌。”
甯甲权其实不明白说这些到底有何意义,此刻他只想得到她的注意。
不愿多眷恋他一秒的那对眸子,隐约放射出控诉的讯息,似乎在责怪他的不是,但他何错之有?
他的脾气来得并非没有道理,当他设想周到地做了今日的贴心安排,不意却换得她的冷情相待,要他心境如何取得平衡?
一点也没错,他说得真好,好得令薄荷心寒。不知怎地,经过一番抽丝剥茧,她在他的话意里感受到了刻薄的嘲弄。
吸口气,拉开嘴角上扬的弧度,送上职业性的浅笑,“是的,如果您有需要,我当然可以为您一一说明它们的美味。”
坐在一旁的王雅妃,即使静默没有说话,仍像一个发亮的聚光体,一再牵引薄荷的目光——
她是个温柔可人的好女孩,外貌的第一眼印象足够震撼人心,体贴的个性更宛如一条无形的铁链,勒束得她呼吸困难,巨大的压、力逼她欲逃。
可是,她竟无法讨厌这个该是竞争对手的女人,她的情敌,令她自惭形秽。
“您的前菜是巴西里红洋葱番茄沙拉,顾名思义,使用的香料是巴西里,酱汁则以特级橄榄油、柠檬汁和盐调制而成。
至於我为小姐点的,是有机生菜沙拉佐奥勒冈香料酱,里头的有机生菜包括西洋生菜、羊齿胡生菜、红卷生菜、红椒丝、黄椒丝、卷胡生菜、红包心菜,圣女番茄和黑橄榄,香料部分是由特级橄榄油、柠檬汁、盐和奥勒冈混和而成。”
“谢谢你为我挑了这道窈窕轻食,甯大哥没说错,你真的好专业喔!”尝过多国料理及各地美食的王雅妃,听过她的解说,立即明自她的贴心。
薄荷刻意不让那声亲密的称谓窜入耳膜,但它依然影响了她,“你太客气了!这是本餐厅大厨新研发出来的菜单,特别考量了时下女性爱美的心理,得以轻松享受美食,又无须顾忌体重增加的压力,所以这是道热量不高却营养满分的沙拉喔,希望你会喜欢。”
“可以了!”
格外扬高的音调,教薄荷胸口骤然发生强震,杵在原地好半晌,顿时失去工作时候的俐落反应。
“你可以下去了,我们有需要再叫你过来。”甯甲权换了表情,情绪又有大转折。
这次,他的神色迅速降温好几度,看不清生气或是烦闷。
她可以和任何人说话,包括完全不认识的王雅妃,她发自内心地给所有人笑容,包括那些和她没有感情的男客人……对他——却不!
现在,他不急著探知那个令她反常的症结了,反正她是不会说的,一切的不悦就等回家听她解释清楚!
终於有了第一个动作,薄荷生硬的点头,“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两位请尽情享用。”
离开之前,鞠躬加上点头——没有偷工减料地一一由兀成服务生的礼貌规矩,可她的眼眸未曾挪移角度,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
她不看他,不敢冒险去试探自己的心能够承受的最大极限,没有勇气臆测他会以怎样的表情看自己……
惶惧的感觉再度涌现,猛狠地攫住咽喉,她吸嗅到了一种尚未淡忘完全的气味,多希望一辈子再也不要尝到的滋味——
结束一切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