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早已互道恭喜,欢声雷动,涂磊锋高举双手,示意大伙安静下来。
“总经理为了慰劳大家的辛苦,破例在今年多举办一次员工旅游,行程的日期及相关细节,目前尚在讨论中,有更进一步的消息,会再通知大家。另外,总经理明白此次企划部的辛劳更甚其它部门,也为了勉励大家创作出更好的企划案,特别提供两个名额到欧洲的总公司进行为期一周的观摩考察。总经理已经首先指名到我,另外一个人选我想请大家推荐,不知在座的各位有没有人要提名或是毛遂自荐的?”
此次为企划部的内部会议,出席者皆为企划部的一员,钟铃钰当然身处其中。在听到涂磊锋宣布他们的广告受到青睐后,开心地让她想大叫,老天果然是有眼的!虽然这次亚星广告公司策划的广告也是高水准之作,不过她敢放胆说,他们永远是最好的!而对于到总公司观摩考察,她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她才刚到公司不久,以资历而论,排也排不到她。“都没有人吗?”会议室无声无息,涂磊锋再问了一次。
经理你决定就好,我们大家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这次的广告能受到肯定,经理你是最劳苦功高的,我们相信你的眼光,也尊重你的决定。”
经过此次的考验,涂磊锋在企划部的同仁心中,已经令他们打心底佩服与誓死追随。如果没有涂磊锋对他们的严苛,他们着实也想不到他们拥有这等潜力。一个好的主管,除了懂得知人善用,更重要的是能激发员工潜藏的能力。完全达到这点的涂磊锋,早已掳获他们死命效忠的心。
“好吧!既然这样,另一个名额的人选就由我决定。”
每个人尽皆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为了不显示我的独裁,如果我提名的人选你们有意见,也是可以发言的。这个为期一周到欧洲总公司的观摩考察,很快地在下周即将成行,人选是愈早选出愈好,我想择日不如撞日,就趁现在的机会一起公布,也好让另一个人尽早做好出国的准备。不过我可要事先声明。考察是去学习,可不是去玩的。”
话还是先说在前头的好,涂磊锋从台前走到台下。
“我提名的人选是——钟铃钰,不知各位同仁有没有意见?”不偏不倚的,他走到钟铃钰的正后方。
被点到名的钟铃钰大大地骇了一跳,她回头盯着涂磊锋的双眼放大。她?这可不是闹着好玩的。应该有很多人会不服气吧!她不动声色地等着有人起身反驳涂磊锋的话。
钟铃钰在此次广告企划案的对白上,宛如一匹黑马脱颖而出,适时解决悬宕已久的困难;再加上涂磊锋的慧眼识英雄,相信他们能力的交付重任,才会有今日的成果。所以他们是这次获胜的最主要两位功臣,推派他们二位出去,理所当然的实至名归。是以,没有任何一个反对的声浪产生,反而此起彼落的附议不断。
“没有意见!同意。”
“经理果然识人,小金是最好的人选。”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们另一名决定到欧洲总公司观摩考察的人选,就是——钟铃钰。”其实他并非公器私用,他会推选钟铃钰,完全因为她本身具备这样的能力,他相信只要经过好好地栽培,她一定会发光发热。这次广告的对白就是一个最铁铮铮的证明,她撰写的对白,和他亟欲呈现的意境不谋而合,最重要的是,她写出他想要表达的感觉。她完成的结果着实令他意外,也证明他看人眼光的精准。
“等一下,我有意见!”眼见没人不平的跳出来,反倒齐声附议,她只好替自己发难。
“请说。”涂磊锋很尊重人权的给与发言机会。
“我觉得这个机会更适合其他人,毕竟我刚进公司不久,要算资历和经验尚差一大截。况且这次的对白算是误打误撞,我不是说我没花心思,我的意思是指,当时如果涂经理指派别人,说不定另一个人会写得比我好。哎呀!我不会说啦,总之,我觉得有其他比我更好的人选。”要她在一堆人面前长篇大论,着实为难她,表达不好又说不清,都怪她不会说话。
“小金,你别在那瞎操心,我们都挺你,可别让我们失望。”
“对啊!我们相信经理的眼光,更相信我们自己的眼光,如若不去就是污辱我们的眼光。”
众人左三言右一句,堵得钟铃钰哑口无言。她怎么觉得今天大家忽然团结起来?这还是她进公司以来头一遭,天是不是要下红雨了?
“现在的社会是很开明的,所以如果钟小姐不愿意去,我们也不能硬勉强她。”涂磊锋适时地替钟铃钰解围。
不过钟铃钰并不领他的情,她想他一定又在不怀好意的设计她!
在众同仁的目光逼视下,钟铃钰第一次品尝到什么叫“万箭穿心。好吧!既然大家这么看得起她,她也不好再推辞!
感谢各位的爱戴,小金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0K,目前人选已经尘埃落定,开始进人今天会议的主题。”
之后的会议内容,钟铃钰完全有听没有到,左耳进右耳出。她开始后悔刚才的豪气万千,什么恭敬不如从命,明明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现下,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难收回。
一想到要和他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相处一个礼拜,她是满口的哑巴吃黄连。都说能闪他多远就闪多远,剧本偏偏不按牌理出牌,完全打乱她的行事准则。
算算距离出国的时间剩不到十天,她有一堆的事待办,拍大头照、办护照所需的证件……光想她的头就痛!整理行李更让她一个头两个大,从没出过国的她,哪知道什么该带,什么又不该带。她真的会被自己的自以为是给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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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和涂磊锋要到欧洲的总公司去观摩考察是吧?”号称顺风耳的曹亚绮绝非浪得虚名。
一回到可爱的小窝居,曹亚绮哪壶不开提哪壶,恰恰命中钟铃钰的致命伤。
“别说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有够白痴,自掘坟墓对她而言是多么贴切的形容词。
一整天下来,她想的够多了,想到她的头都快爆炸。她深知关键在何处,是谁和她一同出国观摩都不打紧,最要命的相伴者谁不挑,独挑她奉为楣神在供的——涂磊锋!这教她如何避都避不掉,难道她和他的孽缘,果真难了?
“我话可说在前头,别不小心失身了。”曹亚绮语不惊人死不休。
钟铃钰马上回敬一脸的大骛小怪。“拜托,你在讲什么一千零一夜!我和他?”
她如果打算让自己—一辈子楣神缠身,或许这是最快也最具效果的方法。但事实正好相反,她压根儿不想再跟他牵扯上任何关系!目前的情况或许不允许,不过没关系,她总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没有人会衰一辈子的!她是钟铃钰,这种事更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想都别想!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曹亚绮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谆谆告诫。
“我真的会被你的想像力给打败。我已经够烦了,只要你别在那火上加油,我会非常感激的。”
曹亚绮的危言耸听完全出自一番好意,爱上一个人是很盲目的,她怕钟铃钰以为只要献出自己,男人就会非她不可。涂磊锋的为人她还摸得不够透彻,男人又没几个称得上柳下惠,怕就怕在涂磊锋软的不行,会来个霸王硬上弓!等到事情发生再来自责,为时早已晚。她只是把实情摊在阳光底下讲,不习惯的人,难免觉得见不得光。
“总之,管你听不听得进去,该说的我还是要说。”
“0K。”钟铃钰双手举投降状。“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请放一千一万个心,我和涂磊锋在出国的一个礼拜内,绝对不会发生任何无法挽回的错误。我保证!”
就算之前的暧昧不清己不胜枚举,这一次,她绝对会对自己亲口说出的话负责到底。
“希望如此。”曹亚绮知道钟铃钰最怕人家唠叨,识相的不再多说。
“别希不希望,铁定是如此。你快帮我想想,我的行李该带哪些东西?我可是刘姥姥逛大观园,头一遭出国,可不想丢脸。”一把将曹亚绮狡进她的闺房。
出国经验不算颇丰的曹亚绮,在钟钤钰眼里,至少比她这个从没离开过台湾小岛的人强得太多,她迫切需要有人好好地指点一番。
“你有没有行李箱?”
第一个问题就问倒钟铃钰,她左右晃了晃脑袋,从没出国过的她,哪来的行李箱?
这下换曹亚绮傻眼,二话不说的慷慨解囊:“没有没关系,我记得我那有一个,暂时借给你也不打紧。”
“谢谢。”有好朋友就是有这种好处,面临难关时,身为好友总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
“首先你要先挑选足够应付一个星期的衣服。”
曹亚绮一个口令,钟铃钰便一个动作。完全是门外汉的钟铃钰,只有点头称是,听命令的份。
她想可能还没出国前,她会先败在打点行李这一关。
谁来救救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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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全部好像全缩小一号了。”整张脸几乎快趴在窗户上,钟铃钰兴奋地喊着。
对第一次出国,也是第一次坐飞机的她而言,一切只能以新奇来形容。在捱过飞机刚起飞时不舒适的震动过后,窗户外的世界完完全全吸引住她的目光。她压根儿忘了身边还有涂磊锋这号人物的存在。
“咳!”有人不甘忍受被冷落的滋味。
涂磊锋的这一咳,将钟铃钰的好心情咳掉大半,难得注意力被转移,马上又不得不注意到他的存在。不过她还是固执的不回头看他,窗外的风景比他好看上千百倍!
“原来你是第一次坐飞机。”钟铃钰的小孩子行为惹得他发笑。
“每个人总有第一次,有必要笑成那副德性吗?”钟铃钰心理不平衡的回头抗议,他总爱有事没事找她的碴。
“笑笑也不行。”敛起笑容,不期然地换上一脸专注。
每次只要涂磊锋露出认真的表情,她全身的神经也像瞬间发病变得突然不正常。她装作不经心的故意掩盖,将头缓缓地转回去,不自然到极点。
但佛祖果然不是次次都有保佑,这一次涂磊锋不知吃错哪帖药的偏不放过她。他将她的脸转了过来,双眼对望着。
两个人的脸,仅仅相距不到五公分,彼此的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钟铃钰的心如小鹿乱奔的快蹦出胸口,她脱绪地想着,涂磊锋该不会又要吻她吧?
不会吧!她哀怨地闭上双眼。这在别人的目光解读中,活像她自动送上门。
涂磊锋正好是别人的其中一员。他原本是可以一亲芳泽的,不过他并没有那么做,反而坏心地嘲弄:
“你以为我要吻你是吗?”
打开眼帘的钟铃钰眼中乍现火苗,她倒抽一口气,往后退离隔出空间。“你……你……”怒火攻心,结巴马上抢光所有风采。
涂磊锋没有咄咄逼人,反倒闭上嘴巴,拿着眼角瞅着钟铃钰,完全一副鄙视人的意味。
她真的快要火山爆发!他表现在外在的行为,比他开口说话,更教她难受。第一天就产生不愉快,剩下的日子铁定更不安顺。士可杀不可辱,她要先和他开章立法。
“我们来约法三章:第一,在相处的一个星期内,除了上班时间必要的共处外,其它时间请你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第二,除了上班时间必要的对话外,其它时间请你不要跟我说话。第三,没有任何的例外,我绝对严格执行。”她就不相信,这招预防不了曹亚绮临行前的胡言乱语。
“话是你说的,就请你遵守。”四平八稳的语态。
涂磊锋没有丝毫激动的情绪,不禁令钟铃钰大失所望。她预设中他可能会打回票或不肯妥协,既然都没有,就是默许。事实和想像果然有着差距,一切似乎进行得太过顺利,隐隐让她觉得不安,但又找不到不对劲的症结。
“放心,我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不是出家人的她,也是不随随便便打诳语的。
或许她的约法三章真的奏效,涂磊锋不再和她胡扯淡,闭目养神去。
钟铃钰露出“得意的笑”,睇着涂磊锋的睡客,不自觉地开始打量他。她发现他的睡脸,揉和着小孩子的面容,看起来一副无害的模样。可惜睁开双眼的他,讨人厌的模样全跑出来。
惊觉到自己在打量他,令她又骇了一跳。飞机才刚起飞不久,到欧洲尚有一大段的时间,她不如也陪周公下棋,省得自己又做些超乎理智的行为。
昨天打包行李到很晚,今天又一早起床赶飞机,真的有点累坏了,不一会儿,钟铃钰已沉沉地进人梦乡。.
数小时的飞行,维持在一种安然的状态中,时光不知不觉地流逝。
好不容易折腾到了饭店,房间除了富丽堂皇外,待遇直比VIP级的享受。钟铃钰陷入一股飘飘然的境界,几乎忘了自己是有公务在身的人。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小时的澡,再体会按摩浴缸的神奇,享用侍者送上的精美甜点,一切的一切,令她宛如置身梦境,从不冀望的奢侈竟梦想成真!
钟铃钰陶陶然地沉醉其中,在宽敞又气派的大房间,来来回回地转过来转过去,东摸摸西碰碰,左躺躺右坐坐,务必每处都要留下她的足迹。
门铃响起,钟铃钰想一定是服务生,小碎步愉悦地跑去开门,她猜难不成还有什么其它的惊喜吗?真是美好的一天!
一开门,她笑容可掬的面容,被人打了一拳般瞬间垮下来。没有对来人开口,钟铃钰心中牢牢记着今天才立下的条约,约是自己立的,沉不住气由自己率先打破未免太过丢脸。
“明天早上七点会有mominscall,七点半在地下一楼备有早餐,八点会有总公司派的车子接我们去公司。”完全公事化的口吻,上司和下属的地位清楚地相隔开。
钟铃钰点点头表示知道,死也不肯开口吐一个字。她以眼神示意 "没事交代该闪人”的讯息,但涂磊锋不知是不懂,还是故意装作不懂,仍直挺挺地杵在门口不动如山。但管他走不走,她把门关上也是一样。
涂磊锋识破她的意图,用手挡在门框内,使她无法关门。不甘心认输的使出吃奶气力,想把涂磊锋给挤出门外,可男儿本色的力气明显占上风,无奈地放弃挣扎,钟铃钰退往房间,拿他当隐形人看待,自顾自地在沙发看起电视来。
“这台不好看,换台。”涂磊锋往她旁边的沙发一坐,拿起桌上的摇控器,一台换过一台。
涂磊锋喧宾夺主的行为,惹得钟铃钰沉不住气的哇哇大叫:
“你很过份耶,竟敢到别人的地盘上撒野。请你搞清楚,这是我的房间,我爱看哪台就看哪台,你管不着!”
不甘示弱地从他手中抢回摇控器,下一秒他又夺了回去,再下一秒又落到她手中,两个人像小孩子般,为了争夺一样东西,你来我往的抢来抢去。
“不玩啦!”抢到最后,钟铃钰火大地将电视关掉,摇控器往沙发一丢,怒气冲冲地朝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涂磊锋在她临出门前,抓住她的手。
“你不走,我走总行了吧?放手!”还好意思问她去哪里,如果不是他死赖着不走,她有必要深夜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出外游荡吗?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他只是一时兴起的跟她比玩争夺大战,谁知她竟火气狂飙。
涂磊锋的这句话,让钟铃钰意识到自己像个十足任性的情人,故意撒泼耍赖。他的手又紧抓着她不放,暧昧风暴是愈扩愈大。她知道今晚的自己有点脱轨,哪不对劲她说不上来,她只知道此时此刻站在涂磊锋眼前的自己,不像往常的她。
“放手!”无论她如何扭动,都挣脱不了他硬如钢铁的箝制。从遇上的第一眼开始,他们连在路上走着,都会冤家路窄的遇到,怎么闪都闪不过!
“不放!死都不放。”说出口的话满布一语双关。
“好!我管你放不放,总之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就是你!"火山史无前例大爆发,新仇并上旧恨,该说或不该说的话一古脑地掷出。火山轰隆隆,喷着烟气,赤红的岩浆溢流而出。
话出口的瞬间,钟铃钰就已经后悔,她不该口无遮拦的意气用事。即使他再如何的可恶,先骂人总是不对。
“或许我很让你讨厌,讨厌到巴不得离我数十尺远,可接下来的一星期,我们无可避免地必须有所接触,很抱歉不能顺着你的心意走。不过我希望至少我们能不怒目相向的度过这一周。”要他承认她讨厌他,是种最惨忍的酷刑。难道他们每次见面非得不欢而散吗?
涂磊锋的一番话,钟铃钰警讯到自己好像伤了他的心,每一句都像一把利刃,直直地往他心头砍去。根本都是她在无理取闹,他没有必要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火山喷发上演短暂的惊涛骇浪过后,顿时回归平静,但伤人的话说出口,已是覆水难收,再多的解释也无法将说过的话收回。就像写错的字,用立可白涂去后,终会留下原有错误的痕迹,曾存在的依然存在,并不会消失不见。故钟铃钰没有浪费多余的体力去解释。
“晚安。”放开她的手,转身带上门离去。
望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莫名的不忍直上心头,她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好缝补划开的裂痕,偏偏话到喉头硬是吐不出来。
他握着她手的余温犹留在上头,知道他的心受伤,她也宛如被人劈中一刀,胸口莫名地疼痛起来。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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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第一天水火不容的余威算是尽数消去,但情况却远比钟铃钰想像中的难提。涂磊锋完全按照她的三例条规走,不逾越也不偷鸡。她本应该感到高兴的,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如千斤重,怎样都开怀不了。
他对她的态度只能以冷漠来形容,不像以往老找她的麻烦,戏弄到她火冒三丈的地步。刚开始时,她也不以为意,谁知一天一天过去,她在意的程度变本加厉的严重。
最后一天的夜晚,为了一扫昔日来的郁闷,钟铃钰一个人独自在异国的街头乱晃。她毫无目标的心随意走,走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糊涂到迷了路。这下可好,找不到来时路,今晚她铁定得露宿街头。
不死心地走呀走,每条街、每栋建筑物,样样陌生得紧。想找个人问路,英文不好总能比手划脚,但她竟荒唐到不知饭店地址在何处、饭店名称叫什么。算算她至少走了足足一个钟头,只好在路旁的椅子上小歇一会儿。
怎么办?如果真的回不去她该怎么办?
她也曾想过直接打电话给涂磊锋,他总狠不下心不理睬她.可她就是拉不下脸,自尊心作祟的厉害。
夜是愈来愈深,街头越发冷清,温度也急速下降。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一定要想点解决之道。
忽然一个人影从钟铃钰身旁闪过,她没有多加留意,只当是擦身而过的路人。休息够久了,一个女子深夜落单安全是堪虑的,她还是趁早回到饭店才是上上之策。手往旁边一伸,本想拿了包包就走,不料却扑个空,来来回回的摸也摸不着。
意识到包包不见了,她惊跳地站起身,左右看了看,真的是空空如也,椅子上连一只小虫都没有!
“刚刚那个人!”后知后觉的想起适才打她一旁经过的男子。一定是那个男的!不会错,一定是他!
就算她一口咬定是他拿走她的皮包,可是歹徒的脸她连看都没看到,离事发又少说已相隔五分钟,举目四望连个鬼影子也没有,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啊!我的钱!”境遇再落魄,视钱如命的本色仍旧不改。
换作别人,或许会庆幸是失财失物并非失身,可钟铃钰偏偏不是别人,她是舍命——生信奉金钱至上的奴隶,丢了钱比她失了身还严重 !惨叫已不足以形容她的重伤程度。
拿她宝贵血汗换来的钱去挥霍,至少能换得某些战利品,而今最惨的是连一个慰劳品都没有换得。更可恶的是皮包就平空消失,让她连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唯一值得安慰,是包包里并非全部的钱,她犹有三分之二未带出来。除了钱的损失之外,其它都是——些再买就有的奢侈品或必需品-最重要的护照、身分证、信用卡……等,她放在另一个包包没带出来,免于一场苦儿流浪记更加悲情。
就算一时难以释怀,钟铃钰还是不停地抚慰自己,当作是这批钱老爷与她无缘,自己长了翅膀飞走,是她们不要她,不是她不要她们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唉!”
无奈地叹口气,她那唯一的信仰啊!
更深又露重,寒风一波波地吹袭而来,身边失去钱老爷陪伴的感觉,令她备感凄凉。双手受不了入夜后突降的低温,早已冷冻成两支冰棒,不自禁地将双手塞到外套的口袋里借以回温双手,使它不再冰冷下去,不经意右手碰触到一个小东西,她拿出来一看,才发现她竟一直把手机放在口袋里而不自知。她原以为手机跟着包包一同结伴私奔而去。
缓缓地打开手机中的电话簿,一个名字浏览过一个名字,翻遍完整个电话簿,她悲哀地体会到,异地异乡唯一能拯救她的,是她目前最不愿去求的人——
涂磊锋!
说话无情的人是她,死也拉不下脸去求他。
已经是晚上快十一点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 早绞尽她脑壳内的汁液。名言中的名言: “钱不是万能,没有钱却万万不能!”不留情面地映现在她身上。
涂磊锋的名字已经显示在手机画面上很久了,她始终没有勇气按下拨出键。他竟敢对她那么冷淡,她才不要可怜兮兮地去求他,她不要!
手机忽地响了起来,吓了钟铃钰—跳!
往萤幕上一瞥,“涂磊锋”三个字清清楚楚地显示着。
不安的心阵阵狂跳,铃声弦律一波又一波不断,她犹豫不定,不知是否该接起。
不一会儿铃声停止,应是转进了语音信箱,钟铃钰狂跳不已的心渐渐疏缓下来。回复平稳后,她随及万般懊悔上心头!刚才是他打给她,她只要接起来,立场互调气势就不会落于下风,不是她打给他的,她压根儿用不着苦苦哀求他。
握在手中的手机,安安静静的不出一丁点儿声息。没有勇气回打的钟铃钰,只能奢求涂磊锋再度打来。
快点打啊!
快点打啊!
钟铃钰心中来来回回地念着咒语。
或许她的咒语奏效,归于沉睡已久的手机,再度复活过来。正是她的命中煞星!
“Yes!”她开心地大喊。按下通话键:“喂!”
“你现在人在哪里?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饭店?”跑去敲她的房门,才知道她深夜竟在外流连。人生地不熟的她,英文又不好,教人不得不操心。就算她讨厌他一辈子,他也认了,至少她会永远记得他,记得她讨厌的人!
“我……”
才开口,不自觉地哽咽,在她对他说出那么狠心的话后,他竟然还会担心她!
“你到底人在哪里?”得不到答案,不死心地再追问一次。
“我不知道,我迷路了,包包又被偷。”小小声的心虚道,他一定又会趁机数落她一顿。
“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明显的标的物,你留在原地不要动,我去接你。”没有责备,没有奚落,有的只是满怀的忧心。
钟铃钰也很合作,照他的话描述值得当标的物的建筑,四周的英文街道名也一一拼音给他听。
“你自己注意一下安全,不要随便乱跑,我会尽快过去接你。”
挂上电话的涂磊锋马上紧急动身。
半个多小时过后,当涂磊锋站在钟铃钰眼前,她感动得都快哭了。有生以来,她从没这么害怕过。客死异乡!多么滑稽可笑的上报标题。
“你还好吧?”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钟铃钰完全说不出话来,她怕一启口泪洒当场,只好点点头表示一切0K。
“那上车吧!”
没想到外头气温低得可以,涂磊锋贴心地将外套脱下,披在钟铃钰肩头,再顺势把她塞进车内。
一路上,钟铃钰的头始终维持低垂的姿态,她不敢看他,怕压那许久的泪水会夺眶而出。他也没有再追问她什么,跟着她一同走进沉默世界。
回到饭店,涂磊锋送她到房门口: “你的护照或其它重要证件有一并被偷吗?”
摇了摇头,她依然没有勇气开口。
“那就好,时间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要搭一早的飞机。”她不喜欢他在她视线内,他会避得远远的。她不愿意开口跟他多说一句话,他不会再勉强。转身就要离去。
“涂磊锋……”再见他落寞的离去背影,她有必要必须开口说些什么。
他的身体顿了顿,不过并没有转身看她。
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这话听在涂磊锋的耳里,粘附上一层生疏的客套,她还是想跟他撇清关系。
“别这么说,早点休息吧!”没有回头,他选择以背影对她。停下的脚步再度举足。
她没有再开口挽留,涂磊锋适才的举止态度,令她的眼眸没采由地一阵刺痛,刺得她无力再睁开双眼。
察觉到他的外套仍披在她肩头,他的关心犹遗留在上头,可是为什么他对她的态度,却又无情得紧?
她真的辨不清,到底他们这场误打误撞的闹剧,何时才会停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