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凯悦见她回来,笑嘻嘻的打着招呼:“回来啦!”
宋夜空没好气的说:“笑什么笑?刚找女人回来吗?”
薛凯悦呛了一下:“死丫头,讲什么话?一点女人的样子也没有。”
宋夜空按照惯例不理会他,他和她大哥一个样,老爱管东管西,罗哩叭唆的。
薛凯悦四下张望,询问着,“少爷呢?你不是跟他一道回来的吗?”
“他还在开会呢?见我睡着了,就叫我回来睡。”她懒洋洋的回答,像是十分理所当然似的。
“什么?!’薛凯悦大叫一声,然后开始用一种十分嫌恶的口气数落着她,“你居然又睡着了!这个礼拜你已经于会议中睡着七次,我们星月盟的脸全被你丢光了!也亏得少爷大人大量不责怪你,你竟然变本加厉,不知悔改!难道你忘了自己的责任?把少爷丢在那里,没人服侍、没人差遣,你还一副悠哉的样子,真是气死我了!”
宋夜空也火大了,气急败坏的吼回去。“你什么你?敢情你认为我是个专供使唤的奴役?他有手有脚,拳脚功夫又比我好,真不懂你们为什么非要我趟这淌浑水不可!我睡着了又不我的错,眼皮它自动要合上,我有办法吗?”
薛凯悦翻了翻白眼,握紧拳头忍住想勒死她的冲动。在没有把握打赢她的情况下,他选择回楼上,来个眼不见为净。
宋夜空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大扮鬼脸。哼!一群没品没格的臭男人!
她沉思片刻,打开了电脑,想着今天她乘隙溜出去时“顺便”打探来的消息。殷皓月这家伙把她看得扁扁,根本不打算让她参与这件事。虽然他的行径十分不可原谅,但身为星月盟的一分子,纵使再怎么不甘愿,也得以大局为重。再说这次事件并非只有合并公司那么单纯,背后还牵扯着许多门派、集团的权利分脏,千万大意不得。唉,要是她心肠别太软就好了,让那个目中无人的自大狂去忧烦、操劳至死算了。
她边整理资料,边嘀嘀咕咕的念着。
薛凯悦倚在二楼楼梯口,眼带温暖笑意的看着宋夜空。这丫头总是装着一副闲散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个极体贴的人、又重义气的好女孩。她总想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她的忠诚,却比一味的炫耀与邀功更使他感动。他不想惊动她,也明白她不习惯太明显的赞美,有些人是十分乐意默默付出的。
* * *
殷皓月再次打量宋夜空那张昏昏欲睡的脸,跟着他到处跑真的有那么无聊吗?经过了一个星期以来的密集会议,他已经了解了姚氏集团的所有组织细节与合作计划。他知道自己的吸收能力吓坏了那些高级主管,明明要一至两个月才能消化理解的东西,他却在短短的一个星期内弄了个清楚明白,难怪他们老用“惊为天人”的眼神打量他。尤其跟在他身边的宋夜空,她的举止与这些人大相径庭,对他这个人人尊敬畏怕的主子又时常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着实令人其他人猜测了好久,就是不知道这个保镖是何等来历,连星月盟的最高领袖都放任她三分。
其实,殷皓月岂会不明白,在她慵懒的外表下,有着无比敏锐的感觉神经与迅速快捷的应变能力,她只是习惯隐藏自己,让自己在令人不会防备的状态下生存。然而她却忽略了她与生俱来的狂野气息,那沉潜在内的狡狯慧黠,又岂是不淑女的动作与不理世俗的颓懒荒唐所能掩盖的。
宋夜空这会儿正半睁着星眸,无聊地随思绪漫游,不经意却对上殷皓月若有所思的目光。
这家伙怎么了?平常冷冰冰的,今儿个好像多了点温度,那眼眸中仿佛有一抹温柔……呸!那家伙怎么会跟“温柔”两字扯上关系?她脑袋短路啦!想着想着,她猛拍自己的后脑一掌。
殷皓月已习惯了她突兀的动作与言语,却也不禁被她的举动逗笑了出来。
宋夜空瞠目结舌的看着微笑的殷皓月,他脸上刚毅的线条被笑容软化,半弯的眼睛是闪着光芒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原来这家伙笑起来这么好看。
这时,一个女助理端着咖啡走了进来。只见她紧张得满脸通红,手脚还不听使唤地发抖,眼看咖啡都快被她抖翻了。
宋夜空叹了口气。唉!典型的“看见殷皓月症候群”,这几天来,她不知“驱离”了多少个看见他就呈“痴呆”状态的女人。她俐落的身手没派上用场,倒是“赶苍蝇”的功夫精进了不少。
女助理瞧见殷皓月朝她投来一瞥,惊喜得松了手,咖啡杯便掉了下来,眼看就要倾倒在殷皓月身上。那原本举止慵懒、漫不经心的宋夜空倏地跃起,接住了咖啡杯,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得了!又没烫着你,叫什么叫?烦死了。”宋夜空厌烦的看着那惊叫不休的女人。
殷皓月一把夺下她手中的杯子,拖住她往旁边的化妆间走去,一边冷冷的丢了句“出去”。女助理吓得连忙告退。
他打开水龙头,让宋夜空被烫红的手浸在水中,脸色紧绷。
“轻点!会痛你知不知道?我真倒楣,每次都得替你应付这些歇斯底里、只会尖叫撒娇的女人,真不知道是招谁惹谁了!”
“就算你不去接那该死的杯子,我也不会受伤的。”
“喂!你的意思是我多此一举,枉做鸡婆罗?”宋夜空火冒三丈的吼着。
殷皓月又把她拖进贵宾室,那些闻讯而至的各级主管,皆诚惶诚恐地等候发落。
殷皓月依旧紧握住宋夜空的手,冰冷的吐出一句,“拿医药箱来。”
霎时医药箱便“献”了上来。殷皓月环顾四周的人群,忽觉怒上心头,神色阴霾的吼道:“出去!”
众人先是骇得呆愣当场,接着便全逃了个无影无踪。
宋夜空大笑出声,还不忘喊着,“喂!你们还没谢恩呢!怎么就这样走了?”
殷皓月白了她一眼,宋夜空无所谓的耸耸肩,接着问:“你这是在生气吗?”
他拿出纱布轻轻地帮她缠上,并不打算回答。
宋夜空又问:“为什么生气?”
殷皓月仔细端详她手上多得数不清的疤,皱着眉说:“你喜欢把自己弄得全身是伤,是吗?”
宋夜空不耐烦的挥挥手,“别管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了!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这小家伙真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
殷皓月盯了她好半晌,沉声道:“保护好你自己,别老是受伤。”
宋夜空愣了愣,像观看外星人般的瞧着他说:“乖乖不得了!你是说你担心我啊?不可能吧!以你这种冷血动物的个性,怎会……”她惊觉说溜了嘴,忙捂住嘴巴,但仍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殷皓月瞪着她,忍不住问:“你这是干什么?”
她放下手朗声回答,“我非把刚的话说完不可,要不然我会瞥得很难受。但凯悦说不能目无长上,所以我只好捂住嘴巴说罗!”
殷皓月叹了口气,认命的说:“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出来吧!”
“真的要我说啊?好吧!你人是不错啦,只是冷冰冰的教人瞧着讨厌,又像闷葫芦似的半声不吭。但是星月山庄的人都说你是面冷心热,不擅长表达……喂,这是真的吗?”
殷皓月笑了笑,点点她的鼻子,用近乎宠溺的语气说:“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你不是一向特立独行的吗?”宋夜空听出他话里的调侃,正待反驳,恰巧走进一名容貌清丽、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子。
那名女子迳自走上前来,对他们俩人点了点头,用歉然的口气说:“你好,我是姚氏集团的执行副总裁姚衾寒,总裁姚敬亭是我父亲。因为会议有些争执,所以我来晚了,害得这位小姐受伤,真过意不去。”她的态度诚恳、不卑不亢,顿时赢得了宋夜空的好感,而她也是第一个看见殷皓月不会手足无措的女人。
宋夜空忙摆摆手说:“不碍事、不碍事。”
殷皓月在听见“姚衾寒”这个名字时,稍露惊讶神色,但随即敛起,点头算是招呼。
姚衾寒从公事包拿出一大叠文件,准备与殷皓月谈合作计划。
谁知殷浩月却说:“对不起,我的……保镖受了点伤,可否择日再谈?”
姚衾寒略带诧异的看着眼前两人。这位声威显赫的星月盟领袖,与她想像中的黑帮老大形象颇有出入。那一双深邃的眼、俊逸的容貌、沉稳的气度,一再提醒她此人不简单。而那看似精力旺盛的女子,虽不属于令人惊艳的美女,但那股潜藏的气质,倒与殷皓月颇为相似,他们是同世界的人。
她笑了笑,却不经意触痛了心底的伤痕。曾经有一个男子,也有着这种洞悉人的眼神……
姚衾寒甩了甩头,恢复冷静。“好吧!反正我们有得是时间,希望以后合作愉快。”她伸出手和殷皓月握了握,对宋夜空笑笑, “也希望你早日康复。”
当她走出去时,还听到宋夜空大声的嚷嚷:“你搞什么鬼啊?这几颗破水泡能算是伤吗?你今天不处理完,改天又要来,无聊死了——”
“闭嘴!”低沉的男声压住了她的咆哮。
姚衾寒好笑的想:这两个人,到底谁才是主子啊?
* * *
殷皓月拨通电活后,等了半晌,—个清冷低沉的声音才传来,“是谁?”
他淡淡的笑了笑,这小子仍是那种调调,俐落干净,又不失威严。
“是我。”
对方听了这句话,马上—改冷淡的语气,欣喜叫道:“浑小子!你到底是出现了。”
殷皓月笑得更大声了。耿曙天是他在异国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两人先是同在一条黑巷中救了一对被劫匪盯梢的老祖孙,而后惺惺相惜的成为好朋友。在那他看似浪荡不经意的外表下,是一颗热血多情的心,直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离他而去后,他才变得无情而沉默。
耿曙天调侃的语气传来,“回去当—群喽罗的老大,滋味如何?”
“托你的福,十分愉快。”
耿曙天哈哈大笑,“天!能听到你的声音真好。”他想念这个好朋友。
殷皓月沉吟了半晌,还是决定打断他高昂的情绪。
“曙天,我遇见她了。”
电话那头是窒人的沉默,良久才传来耿曙天苦涩的声音,“是吗?在我找了她这么多年之后?”
“你打算怎么样?”
“我能怎么做?她存心躲我,至今我仍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耿曙天的声音异常沙哑。
“你得尽快回台湾一趟,她有危险。”殷皓月知道耿曙天不可能抛得下这名令他心系多年的女子。
这一次耿曙天沉默得更久了。
殷皓月叹气说道:“她是姚氏集团总裁姚敬亭的独生女,目前是姚氏集团的执行副总。我想连你也不知道她这一层身分吧?她有一个义兄名叫陈胜,不仅刻意扰乱她姚氏集团的经常,还另立门户,甚至想除掉姚衾寒,因为他是第二顺位继承人。”
他这所以有这些资料,全拜孔怀恩之赐。当初他会在众多合作公司中挑中姚氏,除了它前景不错、适合导正星月盟的经营路线之外,就是因为看到了‘姚衾寒’这个名字,它让他想起了好友痛苦的脸。
“皓月,在我还没到台湾之前,别让任何人伤害她。”耿曙天试图在狂怒紧绷的情绪中找回声音。
“我会的。”
结束通话之后,殷皓月回想当年耿曙天谈起姚衾寒时那一脸的爱怜。她是耿曙天生命中的灿烂,也是他生命中的黯淡。虽然那时他并未曾见过她,但从耿曙天口中,可听出她的温柔与淘气。至今他们仍不明白姚衾寒为什么要离开,并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但从今日会面时,那女孩明眸中极力隐藏的疲倦与忧伤看来,他感觉到这件事情另有蹊跷。
他走近落地窗,往下瞧见宋夜空充满活力的身影。不知她又缠着凯悦在喳呼什么,一刻也停不下来。
她是个极喜爱阳光的女子,却又拥有黑夜般神秘莫测的性格。他以前不明白,曙天因何会为情憔悴至斯。那是一种椎心刺骨的痛楚,身为他的好友,他能感受那份磨人的空虚,就像生命中的某一部分死了一般。而今,他觉得自己体内的某一部分又活了过来。是因为她吗?那名在阳光下笑得恣意又爽朗的女子?
宋夜空是他见过最自然、而又令人充满惊喜的人物。她已进驻他心底,而那股融和了小孩与女人的天真迷人气息,温暖了他冰冻三十年的心……
* * *
殷皓月接过薛凯悦递来的资料,特意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宋夜空。
宋夜空被他的眼神惹得满肚子火,什么跟什么嘛!他那样子好像在说:“这报告真是你做的?你确定?”真是个混帐东西。
“少爷,您别小看夜空,她的追踪术可是一流的哦!只不过人懒散了点。”薛凯悦忙陪着笑脸。
宋夜空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肚子,不悦地说:“喂!你这是褒还是贬啊?说话客气点。”
殷皓月翻了翻纸页,发现这份报告清楚又透彻,把姚氏来往的分子都详细的列在其中。而她竟能精确的掌握住问题的症结,把陈胜这个人做了钜细靡遣的调查。
电脑字体旁边附加了许多稍后记上的注解,他知道那是夜空的笔记。潇洒而不凌乱,秀气中含有刚劲,就像她的人一样。
看来这丫头倒费了一番工夫。他抬眼看着她伏趴在地上翻出不知从哪弄来的模型汽车,正有模有样的拼装起来。
殷皓月不由得弯起嘴角,这小丫头怎么有那么多种面貌?那精采多变的性情里,是否有着一颗丰富而赤诚的心?
薛凯悦看了看手表,发现少爷与姚氏的约定时间已快到了,而他还优闲的翻着手上的资料,该不会是忘了这件事吧?
“少爷,您与姚小姐有约,现在应该要出发了。”身为下属,有义务提醒主子一些行程。若要指望宋夜空那小家伙,那少爷的事都不用做了。他埋怨地看着玩得兴高采烈的女孩。
“嗯,让夜空把模型拼好再走。”
薛凯悦的眼睛倏地撑大,少爷不会是气到思路不清了吧?不不不,少爷一定是在讲反话,夜空也太不像话了。
他拉起宋夜空,气呼呼的指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快去开车,少爷要到姚氏集团。”
“为什么要我开车?老王呢?”笑话!她不但要当保母,还得权充司机?太过分了吧!
薛凯悦把她推向大门,受不了的喊着,“老王请假。你少罗唆了,快去热车。”
宋夜空报复性的踢了他—脚,让他疼得哇哇大叫。
殷皓月好笑地看着他们,让凯悦帮他收拾好文件,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薛凯悦一走出来,瞥见她好整以暇的坐在驾驶座,嗓门不禁又大了起来。“宋夜空,你难道不知道要帮少爷开车门吗?”
“为什么要帮他开车门?他没手没脚吗? 自己不会——唔……放手! 别捂着我的嘴。”
薛凯悦真不明白,宋夜空为什么老是激怒少爷?看少爷仍一脸平静,没有发怒的迹象,他才稍稍安心。
“夜空,你要好好照顾少爷,别又睡着了,知道吗?”薛凯悦不放心的叮咛。
“好啦!真罗唆!”宋夜空不等薛凯悦说完,便踩下油门飞驰而去,不但车速快,还一路蛇行,看得薛凯悦脸色发白。
宋夜空从后视镜里探看殷皓月的神情,见他仍若无其事,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文件上头,一点也不在意她的种种行径。
“无趣的男人。”她小声地嘀咕着。
殷皓月任她肆无忌惮的眼光在自己身上流转,被她孩子气的举动搞得哭笑不得。
是他的威严已尽数褪去,还是她根本不识“畏惧”为何物?
到了姚氏大楼,宋夜空倒是乖乖地帮他开了车门,但关上车门的声音,足以吓死周围的行人。殷皓月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仍旧不发表任何评论。有所回应不就顺了她的意了吗?他突起玩心的想。
宋夜空跟在殷皓月身后,漫不经心的走着,但一阵危险的气息使她马上警觉了起来。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仿若一道锐利的光芒,刺得她浑身不舒服。
殷皓月早她一步感觉到周遭不寻常的气氛,他顿了顿身形,随即又往前走去。
他知道宋夜空也察觉到了,那敏锐的观察力使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机警防备。不仅如此,她还不着痕迹的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他,使他不至于暴露在危险之中。
殷皓月无法制止心中那阵悸动,虽然她的身分是“保镖”,但眼见她以瘦小的身子挡在他面前,毫不考虑自身安危,一种难以解释的情感便流窜在心中。
宋夜空瞥见左侧高楼有一道金属闪光,红外线示波器在白天里几乎难见。她诅咒一声,想掏出怀中的枪,但看见周围纷攘的人群,便又作罢。
蓦地一阵枪声响起,行人全都惊叫窜逃,现场一片混乱。宋夜空马上抓起殷皓月的手,想尽速远离这危险地带,但殷皓月比她更快,他揽住她的腰,几乎像是抱着她在奔跑,敏捷的往大楼旁僻静的小巷里钻去。
宋夜空耳听风声飞掠,尚未看清情势,下一秒钟,殷皓月已伸手掏出她怀里的枪,“砰砰”两声,混乱的枪声就此停止,快得让她看傻了眼。
她愣愣的看着他的侧脸,那奇准的枪法、优雅的身形、沉着而冷凝的神色,几乎没有任何汗水与喘息。他怎么能在这样慌乱的情境中,仍然保有一贯的平静自持?
殷皓月回首望向怀中的她,“怎样?我的表现如何?”
宋夜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回了一句:“你抢了我的饭碗了,老大。”
* * *
孔怀恩望向站在窗边那颀长的身影,纳闷的想着,一向冷静过人的主子为何如此焦躁不安?他虽沉静不语,但那僵硬的颈项却不经意地显露出他的情绪。
他正出神,却被楼下传来的惊呼与宋夜空肆无忌惮的大声吓了一跳。唉!不知是哪个可怜人被捉弄了。想起宋夜空的古怪调皮,他也不禁扯了扯嘴角。
殷皓月看楼下,摇摇头笑说:“坏小孩。”
孔怀恩诧异的听着主子口中吐出混合着宠溺怜惜的话,心中若有所思。看来小夜空的美好,已经逐步入侵了这名伟岸男子平静冷凝的心。他一直知道他们是相属的,光是他们俩站在一起时那种相配的感觉就说得很清楚了。这种良缘,不仅是老爷与唐阔联手撮合,连他也是乐见其成。
殷皓月离开了窗边,转身望向孔怀恩的笑脸。“怎么了?笑得那么温馨。”孔怀恩一向少言少语,这难得的笑容使他不禁问上一句。
孔怀恩的回答却令人莞尔。“夜空是个令人喜爱的女子。”
殷皓月一怔,随即笑了开来。他点点头,并不答话。这是男人之间的默契,孔怀恩了解。
殷皓月瞥见孔怀恩手中的文件,问道:“事情进行的如何?”
孔怀恩的回答中泛着冷意。“姚氏集团被破坏的迹象愈来愈明显,某些高级主管已被收买了。陈胜那家伙知道姚氏要与星月盟合作的计划后,已将矛头指向我们。这两股势力一旦结合,他不仅没有油水可捞,还得吃牢饭,因为他贪脏枉法、收受贿赂、走私亏空的内幕足以让他老死狱中。他已教唆一些不入流的角色要暗杀姚衾寒,而少爷前些日子遭遇的狙击也是他所指使。”
殷皓月冷哼一声,“保护姚衾寒,别让她有半丝损伤,她是我的责任。”
孔怀恩虽不明白,但他也没问,殷皓月做事一向有他的道理。
他看着殷皓月懊恼地爬梳着头发,忍不住问:“少爷到底在烦恼什么?”
殷皓月叹了口气,“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让夜空不多管闲事?”
孔怀恩想都不想,就可回答出“没有”两个字。那丫头的好心与好胜心一样强烈。
“原来少爷是在担心夜空的安危。她身手俐落,人又机伶,没事的。”他若有所思的说。
殷皓月一脸的不敢苟同,“俐落?机伶?从我遇见她到现在,她不知已受过几次伤了!那丫头太意气用事,不够沉稳,跟我一起暴露在危险中,只令人担心。”只要想起她那一身的伤痕,他的心就隐隐作痛。
孔怀恩突地想起多年前的一宗往事。“夜空平日看来虽淘气,遇上大事却不含糊。多年前老爷伤心夫人的死,不准任何人跟着他,当独自一人喝得酩酊大醉,唯独夜空能精确地掌握老爷的去向,在暗中守候保护。而那时与星月盟为敌的宵小派出杀手,欲趁老爷最脆弱的时候将之除去,亏得夜空以一敌众的救了老爷。当我们赶到时,夜空已无还击之力,却仍紧紧的抱着老爷,以身体护卫他,死都不肯放手。”
殷皓月震惊得不能言语,“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
怀恩垂下眼睑,“老爷说……他只能给您自由的十年,没有理由再让往事加深您的沉重。”
殷皓月抹去颊上的冷汗,声音粗哑的问道:“然后呢?她……她怎么了?”
“她伤得很重,从右肩胛骨延至左侧腰际有—道足以致命的刀伤,其他大小伤更是多不胜数。她昏迷了好久,久得几乎让我们以为要失去她。还好她生性顽强,终于醒了过来。而她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老爷的安危。那一年她才十七岁,而她的胆识与忠诚已表露无疑。”
殷皓月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沸腾的情绪平息下来。天啊!这些都不是她该承受的,应该是他这个为人子、为人领袖的怯懦者所该负的责任。当她徘徊在生死之间,身受痛楚时,他在哪里?强烈的自责使他的心一阵阵揪痛。十七岁原该是无忧的少女岁月,而夜空却已生活在这种腥风血雨之中。显然大伙儿将她保护教养得很好,她身上仍保有天真与自然的气息,眼神清澄,没有暴戾与杀戮。
“为何当初我回国奔丧,未曾见过她?”殷皓月的语调低沉而暗哑。
孔怀恩露出好笑的表情,陷入当时的回忆。“我带她来瑞士养伤,并且准备帮她做植皮手术。但那丫头一恢复便嚷着要回来,说什么也不肯做手术。”
“为什么?”
“她说反正疤痕在背后,她又看不见。还说佛祖有云,身体乃臭皮囊,有何可恋栈?以她这种好动的性格,今天补了这道伤,改日又有新伤口,岂不又要缝缝补补?就算不痛死她,也累死她了!”孔怀恩顿了顿,继续说下去,“但我知道她想尽速回国的原因。那时候老爷非常消沉,夜空想待在他身旁;逗老爷发笑是她最拿手的。老爷救过他们一家三口,还把夜空与她哥哥留在身边,让他们受教育、习武艺。也幸而他们兄妹俩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没有辜负老爷的一番苦心。夜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口里不说,但她把殷家人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殷皓月沉默了良久才说:“你不也一样?我真怕死了你们那义无反顾的脾气。”
这番话让了孔怀恩心中激荡不已。他望向殷皓月懊恼的脸,知道传闻中冷酷刚强的男子,其实有—颗温柔多情的心。他暗自为身旁的人忧心,不愿意弟兄们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这难能可贵的情谊,教他为之舍命亦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