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加深颜色的夜,蒸融出淡淡薄雾,缠绕着山林古木。雾层层地扩张领地,纠缠着一重一重的山林。
呜!呜!鸣!山的尽头传出哭泣声般的狼嚎。
夜是属于山中精怪的。
尽管如此,山林中的晨风晚霞,仍然吸引了附庸风雅的有钱人,建立起富丽堂皇的别苑。和精怪争夺山中地盘的人们,自然免不了会受到一些困扰。
「藏月山庄」的少庄主--乔书文,最近就遇上麻烦了!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知书达礼,斯文俊秀,是方圆百里内姑娘家暗恋的对象。可他的眼界极高,从没看上过哪家姑娘,所以至今仍未娶妻。
不过,某个赏月的夜晚,他从外头回来之后,人就变得痴俊不语了。
富甲一方的乔家延请过京中名医,为乔书文看病,也曾花了大把银子,聘请和尚道主,却总是徒劳无功。
人们绘声绘影的传说--乔书文的魂魄让一名妖狐给勾摄了!
传说被架叠的益发完整。据说曾有人把一只雪狐卖给乔家,做成上好的大氅,毛色雪亮光洁,让多少豪门大富艳羡不已;但--坏就坏在这皮毛。这雪狐正是妖孤唯一的家人,妖狐是专程来报仇的。这是一命抵一命的因果报应,也难怪那群法力高强的道主束手无策。
唉!可怜的乔书文,他可是乔家唯一的血脉,早知这该让他要奏的!
唉!凄惨的乔家上下,全陷入愁云惨雾中。
「叩!叩!叩!」这节骨眼,谁在敲乔家的门?
「来了!」一名二十来岁的奴仆上前应门,一边嘴上还咕哝着。「会是老爷请来的云山道士吗?」他咛了一口。「算了!哪个道士不一样,没一个有真本事的!」
他半推着门。「姑娘您……」映入眼帘的竟是个清冷脱俗的美人。
他上下打量着这名奇怪的访客,这女子头发扎成一束,一身深色劲装,足下瞪了双黑色直缝靴,不但不像姑娘家,反倒像是个浪迹天涯的江湖剑客。哟!背上果真插了一把剑,哎呀!这衣服上还破了一道痕,准是叫剑给割破的。
他赶紧把门关上。「姑娘!对不起,我们不留宿。」心中庆幸着自己反应机灵。
门还来不及关好,便叫一道白光给卡住了。猛然看到一把森冷的剑,吓得他倒退一步,还来不及做进一步反应,门就让人撬开了!
「你……你……来……人……」他张口呼救,脚下却是一个踉跄。
「小哥莫惊!」女子淡笑将剑收人背后的剑鞘,一手拉扶住跌倒的奴仆。这女子的笑容竟收到安抚的作用,这奴仆只觉得心里一阵说不出的舒服。
她双手报拳。「适才惊扰到小哥,真是抱歉。在下路过此地,见贵府第缠绕着一股妖气,才来打扰的。」这女子不是他人,正是无欲。
「姑娘……」奴仆重新打量着无欲。
这姑娘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模样.真有这么大的本事看出什么妖气吗?公子被妖怪缠上的事情,附近有哪个人家不知道呢?这姑娘准是听人家说的。
看她那样子,可能是走江湖的人,仗着一点点的本领,来混口饭吃的。真是的,这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说起话来也有点教养,怎么不找个人家嫁了,反而这么辛苦的在外头拋头露脸?
这么个漂亮的姑娘,妖没收成,就赔上自己小命,也是挺可惜的哟。
这奴仆的心念还没转完,无欲就开口了。「小哥不用替我担心,我是个云游四方的修道人,没这本事也不敢轻易开口为人收妖。
「还有……」清亮的双眸澄激晶灿。「我的婚事不劳小哥担忧。」
「你……」这奴仆完全没想到心里的想法,竟完完全全被这姑娘看得一清二楚,难道这眼睛真能看透人心?
他是有听过人家说什么「他心通」的,说什么法力高强的人,能看透他人的心思呢!
看着这仅仆吃惊的样子,无欲淡淡地牵动嘴角。
其实她还末修到「他心通」的本事,只是她的灵气精纯,对他人心念转动都十分敏锐。这些日子以来,她清楚明白世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她。因此这奴仆的心思,自然能被她猜个大概。
「劳烦小哥带我去见你家主人。」她抱拳做了个请的动作。
「是!是!姑娘请跟我来。」奴仆连忙点头,只这么一下下,他就对无欲的话服服贴贴的。他觉得这仙姑可比其它道士厉害许多,少爷说不定真的有救呢。
这奴仆在前带路,替无欲介绍着乔家老爷--乔岑。乔家是书香门第,世代为官,乔岑虽已辞官引退,眉宇之间仍有着大户人家的威仪。
为了爱子担忧不已的乔岑,衣着仍是光鲜,面容却是愁苦而憔悴。他先是狐疑地望着无欲,后也只是寒暄几句,便随便差了个人领着无欲去乔书文的房间。尽管乔岑的态度有些不耐,无欲仍是淡笑待之。
乔书文的房外守着十几名彪形大汉,门上更是挂满各式符咒和避邪物,房内则有好几名相貌清秀的婢女照顾着,人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无欲。
无欲颔首微笑过后,径自走到乔书文的床前。
躺在床上的乔书文,原该是俊秀的面容,现已凹瘦下去,张大的双眼,空空洞洞,半开的唇淌着口水,旁边的婢女连忙以手绢拭去。
无欲一手贴上乔书文的额头,一手放在他的胸口,闭起双眼,口中喃喃念着咒语。乔书文的额头上慢慢地泛起一片亮光,冒出缕缕白中透青的烟雾。
旁边的人不由得怔住。「这……」烟雾竟然慢慢转色透着血丝。
无欲专心施法之际,背后的剑却开始不住地震动着,骚动着不安,无欲也察觉出断情的骚动了,她撤回法力,立刻发现房内外的人们也正躁动着。
「仙姑!小犬怎样了?」原来是有人去通知乔家老爷。
无欲睁开眼睛,看了乔岑一眼,暗暗吃了一惊。
「仙姑!到底怎样了?」乔岑追问着,脸上尽是关怀之情。
「怎样了?这不是该问你吗?」无欲穷然迅疾地击向乔岑的胸口,乔岑虽然侧身向后跃去躲过攻势,却仍被掌力削到。「仙姑你……」
「啊!」众人大惊失色。
无欲抽出背上的剑。「妖狐--还不现身--」剑光冽冽。
乔岑看着断情剑,嘴上喃喃念着:『原来是你在警告她!」眼中竟是愤怨,火光在他双眼烧灼,他大声叫着。「救人啊--这女人是妖怪啊!快把她拿下……」
无欲完全不顾从外头冲进来大汉,一剑剑地向乔岑砍去,砍得乔岑不住闪躲。「你们家主人,哪来这本事躲过我这几剑?」无欲冷冷的解释道。
本来要冲上来的大汉,听了话一时怔住,相互对看着。
乔岑笑着:「你果然是有些本事的!」声音陡然拔高为女子的声音。「哼!要不是这老头的身子不好,你怎可能伤得了我!」一道红光从乔岑的身上窜出,随即乔岑的身体整个瘫软下来。
「有本事来追我吧!」红光向外奔去。
无欲手中的剑突然冲出去,全速地追着红光,无欲飞身追着剑光。
夜风飒飒,星月黯然,浓荫的树林中,咻咻地回荡着令人寒毛直竖的冷意,断情剑上的寒意,凝冻住四周的气氛。
突然间,紧绷的寒意消融松动。
无欲好不容易才拉住断情,她拭去额上的开。「别追了!」
「为什么?」被无欲握在手上之故,断情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无欲将剑收回背上。「我要谢谢你方才警告了我,否则我可能被那孤伤了。」
「保护美丽的主人,是我的职责。」他从剑鞘中跃出嬉笑地道。「可是一为什么不让我去追她?」
「这狐狸虽有些邪气,但她并没有真的伤了那位乔公子。我想她不是罪大恶极之辈,倒也无须赶尽杀绝。何况你们是同类--」她淡淡地笑着。「我也不想见你伤了她。我带着你是为了渡化你,怎么好增加你的杀孽。」
断情心中霎时软了下来。「你还是和前世一样善良。」声音低沉轻柔。
只可惜,无欲看不到断情的那一双眼,看不到他眼中的款款深情。
那双眼看穿千百年的轮回,将前世今生的影像交叠,交塑出心中挚爱的形貌--那个他曾深受过的女子,并没有死,今生的她还是这么的善良。他的心开始暖呼,因为无欲还是一样善良,因为无欲是将他放在心中的。
月光从乌云的缝隙中,莹莹地映洒下来,柔了一个春夜。
轻柔低沉的声音,沙沙地拂过无欲的耳畔,就在她不知不觉中,心中一块柔软的禁地已经被悄悄地触动了!
是因为月光太柔了吗?还是因为那个她不知道的前世?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柔柔沉沉地溢着股淡淡的酸!
断情笑着:「你放心--只要那只狐狸长得够美的话,我就不会伤了她。就算你要我伤了她,我还舍不得呢!」笑声方歇,剑光便向夜的尽头奔去,留下不住摇头的无欲。她在心头笑着自己,笑自己的莫名善感。
☆☆☆
红色的光重见断情并未追来,故意放慢速度。身后的白光倏忽而至,挡住红光。「火狐,是你搞的鬼!」声音不悦而冰冷。
红光落地,化身为一美丽女子语青软甜地道:「对老朋友说话,干么这么凶恶?」
女子一身火红,肌肤赛雪,冷绝无双,她甩披着红色的头发。「什么搞鬼?说得这么难听,我找了个目标明显的人下手,不过就是为了引你出来嘛,不然我干么浪费这几个月的时间力气?」她斜睨了断情一眼。「那个女人就是你前世的恋人?」
一道剑气从她的耳畔削过。「别说我不顾数百年同修的情谊,你要敢伤了她半分,我就杀了你。」
「笑话!」火抓挑眉。「你有本事最好杀了我。别让我爱上你,也别让我瞧不起你。」
断情冷道:「我有什么让你瞧不起的?」
火狐哼了一声。「你早上那样子还不够让人瞧不起?」
「喔?」
「我从灵珠看到你的样子了--」她睇了断情一眼,眼中净是不屑。「我真是不敢相信,孤冷狂傲的雪山冷狐怎么会变成轻薄无赖的市井之徒?」看他那样子,她有说不出的心痛。
「我那样子很恶心、很让人讨厌?」断情问道。
「对。」她很不愿这样回答,因为谁都不愿用恶心讨厌来形容自己所爱。
断情冷笑。「很好!」
当然很好,因为这就是他要达到的效果。他就是不要无欲爱上自己,才做了这样的牺牲,这样不是很好吗?
另一个不一样的声音从心底响起,那个声音像是受了伤一样的暗哑--真的让她讨厌了!真的不会让她爱上自己了……「为什么你要用这种样貌跟她见面?你真的这么爱她,爱到你可以没有自己了吗?」火狐的声音里透出伤痛。
断情冷冷地回答:「这是我的事!」其实他并没有很讨厌火狐,起码火狐知道他爱无欲的心情。为了这个缘故,他反倒觉得火狐算是某种同伴了。
「忘了我,回雪山专心的修炼吧!」他突然又想到无欲了--如果无欲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也会这么说吧!
「不!」火狐答得坚决。「我要留下来,直到把你抢过来为止。」她伸手要去握住断情。
断情一闪,怒道:「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我不但要把你抢过来,还要让你离开这把该死的剑。」她直勾勾地瞧着断情。「我要让你明白,我的本事比那女人高,而且我比那女人更爱你。」
「你想和无欲斗法?」断情语带威胁。
「对--」唇畔那抹嫣红,笑得诡谲。「而且我已经和她在斗法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冰冷的剑锋抵住她的颈间。
」听过啸天虎吗?」她用衣袖拂开剑锋。「他可是欠我一次人情。」
剑光一寒,数道剑气齐发。「你找了嘛天虎做什么?」
「你猜不出来吗?」火狐躲过创气,挑衅地笑着。
「该死!你这是声东击西。」剑光转为盛怒的火红,杀意腾腾,他头也不回地往树林中飞奔。
「哈哈哈……冷孤我就欣赏你的聪明!」身后传来火狐得意的笑声。
☆☆☆
断情简直要疯了!偌大的森林,阴黑冷寂,他怎么也寻不到无欲的身影。幸好山林传来一声声山呼地动的虎啸,才让他抓到追踪的方向。
他心急如焚地追着咆哮声,可是只一会儿声音就断了,像是被无情的森林给吞噬掉一般,连个回音都不残留。
也亏他方向抓的正确,才让他瞥见那庞大的斑斓身影,黑暗之中,老虎的眼睛炯炯发亮,他想也不想地发出剑气,几乎同时的,一道人影飞身扑向老虎,老虎扑倒在地,脚上仍被剑气削出一道血痕。
「断情!你怎么这般莽撞?」这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无欲。
断情一惊,这才注意到无欲几乎毫发未伤,看来根本就是他在白担心。
「我不是说过,不要你造杀孽吗?」无欲的声音有一丝叹息。
「我以为……」他的心被闷闷地敲了一下!
无欲蹙着眉头,伸手为老虎疗伤。「你下手怎么这般狠辣!」老虎伤口极深。
断情的心头却是更痛,他飞身奔来,却只落得自作多情;他心急如焚,却被指为下手狠辣,他为了她……原来这一切只是多余的!他的心蓦地寒了起来。
剑光冰冷。「我见它是只公虎,不是什么美丽的母虎,下手自然狠辣。谁叫它长得不好看。」
像是察觉什么不对劲的,无欲抬头看了一眼,当然她什么表情也看不到。
「我知道你是担心他伤了我,我很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但是我不希望,这样的关心反而害你伤了别人。」她的手上透着红光,轻轻地掩饰在老虎的伤口,伤口逐渐变小。
她冲着断情笑着:「你这是关心则乱。否则以你的修为道行应该看得出来,它已经败在我手下,才会现出原形的。」即使在淡薄的月色下,那抹轻浅的微笑仍晶灿登亮。
一抹笑将断情带回恍恍惚惚的记忆中,记忆中女子也有抹动人的笑,那抹笑是专属于春夜的温柔,连月色都是迷梦的晕曦。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城看那株关。他心甘情愿放弃所有,就是为了能见到那女子唇畔轻吐的幽香如花笑餍。
可是……这是同一朵微笑吗?他轻轻地问着似梦的记忆。
断情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即使没有答案,依然让那轻浅的笑容,轻易地安抚了自己,真的是毁了,所有的冷静,所有的嗔怒都毁了!
只是这抹笑并不是专用于断情的……无欲托起老虎的脚掌,唇畔是一样的浅笑。「这只是啸天虎。」老虎的伤势看来已经痊愈,他站起身子绕在无欲的身边打转。「他倒不失为山中之王,行事磊落。刚才它有偷袭我的机会,却没有动手。」
她轻拍着猛虎的头。「也许你们可以交个朋友!」猛虎双脚扑地,温驯地坐了下来轻轻地低吼着。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啸天虎贴坐在无欲身边,断情有些怏怏不快。「等它变成母的再说!」
老虎似是被断情激怒,低吼一声,腾地跃起,向断情发出攻击。
「来啊,你这只笨老虎!」断情不但不回避,还从老虎身边削过,以示挑衅。刚才心中的不舒坦,全算在啸天虎身上了。
平日挨了断情一剑,瞒天虎心中已是不快,现下又遭到羞辱,更是让它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血盆大口,张拔着暴发的怒意。
老虎昂首吼叫,咆哮之声在山林中回荡,大地似乎被它的怒意给震动了!
双方紧绷的态势几乎是一触即发,老虎腾地飞起,迅疾的剑光暴射出去,人影闪电似的夹击在剑光虎影中。
「胡闹!」剑光一偏,剑柄已让无欲握在手中。
她将剑顺势插入地上。「断情,你的玩笑也开得有些过火,你们该和平相处才是,怎么好逗弄它呢?」
一个后翻,跃坐于猛虎身上的皮毛,婉言安抚道:「断情说话向来都是这个样子,你别同他计较。」
无欲只顾着安抚啸天虎,完全没注意到,断情冷冷地被遗忘在角落里。他默默地睁望着啸天虎,浓浓的酸啃着他。
啃的酸浓,浓浓的酿成带苦的笑,发酵出来的苦味竟是这么荒谬。
可笑!断情笑着自己。
所有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他的莫名不快,只是为了「嫉妒」!
一只狐狸嫉妒着一只老虎?他冷哼一声。
天下还有比这种更荒诞不经的事吗?他又笑了……笑得悲哀!
尽管知道无欲不可能爱上啸天虎,他还是嫉妒着啸天虎,因为它能做到断情这辈子做不到的事情。
他不可能像它这般靠在无欲身边,真实地碰触着她,吸吮着她的气息,这些永远不可能。因为他只是一把冰冷的剑!
这一切是他选择的.不是吗?是他甘心用这样的形式与她见面的。他自愿化身为宝剑守候在她的身边的,自愿放弃一切,包括--情感和形体。
只是她需要他吗?其实……好象不需要,今生的她其实不需要他的保护。一切只是他自作多情,只有他一个人还恋着千年前的情。
千年,好久以前了……会不会,会不会一切只是他的梦境,一个他做了千年还不肯忘的梦。
无欲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断情,她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看着他,只是风蓦地刮起了一阵悲伤的气息,莫名地揪着她淡淡地难受。
甩掉淡淡的哀愁,她俐落地从猛虎的身上跳下来。「断情,和啸天虎说再见吧--」
「啊?」断情一时难从刚才的情绪中反应过来。
「就算你不喜欢它,也该和它说声再见,算是给个善缘吧!」她伸出手来,等着断情的响应。
断情飞回她的手上。「我以为你早上收了宝剑做为护法,现在又要驯服猛兽当作座骑呢!」一丝酸味仍然不小心溢出。
无欲失笑,顺手将断情收回背上。「你该不会是吃醋吧?」好在她对这个答案并不在意,才没让断情无语。
她拍着老虎的头。「回去吧--回去属于你的山林,好好修炼吧!」
老虎双脚扑地趴在地上,点着头像是道别的样子,才又站了起来,用身体在无欲的身上来回摩擦,颇为眷恋。
无欲柔声。「走吧!有缘的话,会再见面的!」
老虎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腾着身体消失在树林的深处,一片黑寂。
「我喜欢它!」无欲打破岑寂。「它和我以前的朋友很像!」她的手臂突然一阵痛,牵动了她的肩膀。
断情敏锐地察觉不对。「怎么了?」他飞快的冲出剑鞘,这才注意到无欲的右手的衣袖上划破好几道痕。
他在心中责怪自己的粗心胡涂。
无欲拉起右手的衣袖,淡淡地说:「没事!」洁白的手臂上深深的烙着五条血痕,鲜血汩汩地渗出。
断情又急又怒。「还说没事?」他心疼她那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无欲不以为意。「本来就没事啊,你别太紧张,这打斗之中难免受些伤,不过是被抓了几下罢了!」
断情贴上她的伤口。「该死的啸天虎!」
剑身贴上的冰冷触感,无欲本能地缩起手臂。「你要干么?」
断情答得理所当然。「帮你疗伤啊!」
「不需要的--」无欲轻轻地拨开他。「我自己可以处理的。我刚才就处理过一次了,只是你突然冲出来伤了啸天虎,我才来不及做完最后的处理的。」
「你是怪我了?」剑光一寒。
笑意逸出唇畔。「断情你都活了一千年,怎么还像个孩子,动不动就不开心。」她抚着剑柄,就像是摸着小孩的头。
剑光泛着一抹红,倒真像是个孩子般的无措。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在解释事情而已。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需要你的帮忙。」她将左手按在右手的伤口上。「我有能力处理的。」
再一次从无欲的口中听到「不需要」三个字,断情的心又沉落下去,他暗哑的吐着。「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是我想要!让我来处理你的伤口好不好?」声音涩涩的。
「嗯。」她又感受到一股氤氤的悲伤,像是溶在雾般的无声无息,但却是无所不在的缠绕弥漫。之前的气息,她不知道从何而来,但是她很清楚,这一回悲伤的气息和断情一定有关系。
她的拒绝,是不是伤了他?是不是伤得太重了,重得连自己的心也感染着淡淡雾气。这样的氤氲的雾气,让她隐隐不安,她从来不曾这样。她的心从来都是澄澈明朗,平静无波的。
原该是霜寒的到光,在淡淡的月色之下,竟映洒出银色的柔情,剑身轻触着伤口,像是害怕刺伤无欲的眼,加强在剑上的光芒,缓缓地、柔柔地晕亮开来,那么地小心翼翼、那么地深情款款。
贴上肌肤的触感虽是冰冰冷冷的,无欲的心跳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
明明只是一把剑,却隐隐地牵动着她的心,面对他的关心,她无法不动容,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感动之外,心还莫名的酸酸柔柔。
随着光晕的扩大,伤口逐渐地愈合。「谢谢。」无欲淡淡地说着,不曾发现脸上透出的浅红。
「不客气……「断情的心,何尝不是波涛汹涌?
他笑着,打破一种奇异的气氛。「美人的肌肤光滑细致,触感好极了!」
无欲轻叹着气。拂袖转身。「真受不了你!」--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会因为一把轻薄无赖的剑,纷乱了心绪。
断情追上去。「开个玩笑嘛,干么这么认真!」他咻的一声,藏回剑鞘中。「你要真谢我的话,以后不要跟我说『不需要』。」藏在剑鞘中,反而让断情更能说出一些内心真正的话。
「为什么?」无欲径自往前走。
「你若不需要我的话,我在你身边还有什么意义?」他低柔地道。
低柔的声音,让无欲脚步一顿。
见无欲不语,他赶紧补充着:「对于一把守护主人的剑来说,不被需要是件可耻的事。况且我还是专程来报恩的,你不需要我,那我还报恩报个头啊?」
无欲失笑。「好,我再也不说这三个字。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没和我商量过之前,不要随意出手伤了别人。」
「你还记着啸天虎那件事啊?」
「当然,而且我也记得你还没给我承诺。」
「承诺!你要怎样的承诺我都给你。」他说得轻浮,内心却是再认真不过。
亘古不移的月亮,莹莹地照着大地,照着有情众生。
如果月亦有情,是否会记得千百年前的某个夜晚,一抹晶灿的微笑?如果它记得的话,今夜它是否会为那段过往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