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豪自前头行来,穿梭在人潮熙攘的街道中,依旧是如此出类拔萃,伟岸挺拔的身躯,虽作儒生装扮,但举止间的尊贵气质却非常人能及,也使那些经过身旁的人不由得自动为他让路。
或许就因为他常在有形无形间使人有压力,因此他更不想惹人注目,努力的隐藏自身的光芒,想融入市井中,当位平凡的普通人。
自他成年后,锋芒毕露,宫内便传出不少不利他的谣言,一派人相信他和孝宗皇帝兄弟情深,绝不会为王位而导致兄弟阋墙;但另一派人都认为孝宗皇帝宅心仁厚,恭谨节俭,却是英明果断不足,反观雍王朱佑豪不单手腕强悍,作风开明,朝中大臣大多与他有深交,就这几点而言,便已构成威胁。
难怪许多有心之人趁机在皇上耳边搧风,幸而孝宗向来疼爱这三弟,并不会当真,不过那些人并不就此罢手,时时想揪出他的把柄,判他个图谋造反之罪,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孝宗龙体欠妥,皇太子尚年幼,若有个万一,让雍王即位,岂不是前功尽弃,因为三王爷不是容易受人控制的人。
要是每天都这样过该有多好啊!他吸口自由的新鲜空气,感觉到近两天监视的人较为放松,似乎已经开始相信他只是个喜欢游手好闲的人,不具任何威胁了。
朱佑豪好笑的想,可真难为宫里那些无所事事的人,若他真对那张龙椅有兴趣,何必等那么多年,早在父王驾崩时便可行动,他想不通,只是当一国之君究竟有何乐趣呢?不如当个平常老百姓,学好友做名江湖游侠,那才好玩。
唉!就是有些人死脑筋,一个简单的道理偏要扭曲它,弄得自己紧张兮兮,还派锦衣卫的探子跟踪他,简直是浪费国家米粮。
朱佑豪风尘仆仆赶到扬州,一路上都没有歇息,为的就是那一个月之约,现在想来还真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再加一个月,想到要回王府去,他恨不得能大叹三声无奈,只等一个月期满回去“蹲苦窑”吧!
他脑中飞快地思索着逃脱之道,脚步稳健的向前迈进,尽管人来人往,倒也难不倒身后的跟屁虫,席俊早防着主子的招数,怕被他溜了,盯得可紧呢!
就在此时,三四名大小不一的孩子嬉闹奔跑而来,跑最前面的男孩不慎迎面撞上,朱佑豪连忙扶住他的肩,挂着笑意,“小兄弟,要不要紧?这里人多,小心跌伤了。”那是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大男孩,脸上又脏又黑,衣裳还有几处补钉。
男孩瞪他一眼,朝后面的伙伴招手,连声谢字都没说便跑开了,迅速的拐进巷子里消失无踪。
他皱皱眉头,一笑置之。
席俊毕竟曾在江湖上行走过,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三爷,您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丢什么东西?那几个小孩有问题。”
“有问题?是你太多心了,不过是些孩子罢了,席俊,什么叫做杞人忧天?”
他责难的睨着他,“就像你现在这样子,出门在外就是要放松心情,玩得才会开心,是不是?好了,别老绷着脸,会吓坏经过的姑娘的。”
“三爷,您都被西门公子带坏了,就是因为咱们出门在外,凡事才必须谨慎,您别忘了还得提防某些人。”他这做属下的辛苦主子是不会明白的。
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朱佑豪一脸“我非常了解,下次定会改进”的表情,总算平息了席俊的怨气,唉!有个太一板一眼的忠实下属,让说庆幸还是悲哀?
“他们要跟就让他们跟,咱们玩咱们的,八竿子也打不在一起,别理他们便是——咦?”他习惯性的往腰上一摸,这才发现本来垂在腰际上的白玉牌不见了。哈——我真看走眼了,那些孩子果然有问题。”
席俊拱手道:“王爷先到前面的客栈,属下立刻去把他们追回来。”
“不用了,不过是一块玉罢了,况且也是我太大意,想不到扬州当真是卧虎藏龙,只是他们为什么会成为扒手?”他并不为去了一块上好的白玉而感到可惜,只是为那些孩子竟在街上游荡,且沦为扒手感到不平。
“但是那白玉牌预备给未来王妃当订亲信物用的,也是先王所赐,万一寻不回——”
“扬州这么大,你就算想找也不可能找到,况且玉是种通灵的石头,跟了我那么多年,若真有灵的话,一定会再回来;别管它了,前面有家客栈,先填饱五脏庙再说。”朱佑豪迅速转移话题,他的婚事都不能自已作主,要玉何用?
不待席俊考虑,朱佑毫已经在伙计殷勤的招呼下跨入客栈。
而抓走白玉牌的男孩躲在巷口,眼看四下无人,才掏出怀里的东西反复审视,王牌的大小约莫巴掌大,冰凉圆润的质感,连他也瞧得出是好货。
应该可以卖不少钱才对,男孩露出满意的笑容。
“小六子,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男孩一听那声音,敏捷的将王牌藏进袖子内。
“没——没有啊!”他眼神闪烁的转过头面对说话的人,那是位十分亮眼的妙龄少女,明媚可人,人见人爱的娇态,在男孩面前却像个大姊头。
“是吗?”无双明眸圆睁,早已识破男孩的伎俩。“你是要主动把东西交出来,还是要我自己搜?;我说了几百遍,不准你们偷别人的东西,为什么就是不听?要我跟你娘说吗?”
“不要,我给你就是了,你别跟我娘说,她又生病了,我不想让她生气。”
小六子乖乖的将玉牌交出来,原本乖僻的脸上此时双眼泛红。
无双心软的叹气,瞧那块玉牌的质地细致,正反面都列有龙形图纹,想必它的主人不是普通百姓。
“跟我一起去找这块玉的主人,把东西还给人家,顺便道歉。”她牵起他的手要走,“不论你有什么理由,就是不许做这种犯法的事,你娘的病我会请大夫去看,不用担心。”
“我不要去,他们会把我送进衙门关起来,那我娘就没人照顾了,无双姊,求求你不要带我去好不好?”要是他被抓去关,娘一定会气得病情加重,他绝对不要被关起来。
“小六子,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关起来的。”她只是要教他做人的道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么小若没教好,长大想改就来不及了。“走吧!我会站在你这边,请他们不要为难你。”
“可是——他们好象不太好惹耶!”他眼神狡狯的一闪,他年纪虽小,可不代表笨,有哪个当扒手的愿意去见失主不当场被打死才怪。“一个人都一脸很凶悍的模样,还是不要去好了不豪去好了。”
无双敲了下他的脑袋,既温柔又带威吓的说:“不去也行,那我现在就陪你回去见你娘,看你娘怎么说,你想让你娘再发脾气吗?”她吃过的饭比他多,想用这招来骗她,早得很呢!
他抱着头哀叫一声,“好啦!跟你去就跟你去,凶巴巴的母老虎,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你就要养我一辈子了,走吧!小鬼。”她失笑的拎着他的衣领,以免他脱逃。
小六子嘟着嘴不甘愿的嚷着,“你又不是我老婆,我才不要养你呢!”
无双哈哈大笑,拉着直叫喊的小六子我遍大街小巷,耗费整个下午的时间,却连个影子也没找到。
※ ※ ※
广来客栈。
伙计们送上一盘盘扬州有名的好菜,如清炖蟹肉、狮子头、三套鸭、大煮干丝、翡翠蹄筋、荷包鲫鱼……等,全是选料讲究,浓淡适宜,注重色香味形,又善于焖、炖、煨、烧,是扬州菜的特色。
客栈内高朋满座,若饕们大啖美食之余,又纷纷将伙计抓来桌前问东问西。
“喂!无双什么时候才会来?”
“是呀!咱们可是专门为她来的,赶快叫她出来。”
“无双,咱们要无双——”
“无双——无双——”
有人带头骚动,搞得掌柜赶忙安抚人心,想不到一个丫头片子的魅力比桌上的菜还大,这可是当初始料未及的。
朱佑豪喝着浙江龙井茶,对众人口中的“无双”大感兴趣,趁一名伙计过来上菜便问道:“那叫‘无双’的是什么人?为什么如此受欢迎?”
伙计笑着解释,“大爷是外地来的当然不知道,只要是住在扬州城的,没人不晓得无双那丫头,每到这时间她便会固定到这儿来,说些好玩有趣的故事给大家听,她可是有名的说书先生,多半的客人都是为她来的。”
“哦?那我倒要瞧瞧她说书的本事,是不是真那么厉害。”他被勾起好奇心来,“说书”这门学问可大着,要能抓住人的心,故事得精彩才行。
坐在对面的席俊仍是一脸严肃,不为所动的喝着茶。
过没多久,门口飞进一条亮丽的人影,匆忙间直向掌柜道欢。
“对不起,掌柜大叔,我来晚了。”要不是为了找玉牌的主人,无双也不会迟到,赶集似的两头奔波,汗流浃背。
掌框如释重负的抹汗,“你来就好,客人都等得不耐烦了,快开始吧!”
无双边点头,边自动倒杯茶水喝,跑了一个下午,都快渴死了,且晚膳也还没用,饿着肚子怎么说故事,可是看来也没空先让她吃饱了。
无双走到前头,含笑的光朝两边拱拱手,“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哥哥、姊姊,无双今天来晚了,请大家多多包涵。”她的话赢来一阵掌声。
“没关系,无双,先喘口气再开始,不急、不急。”
“要不要先喝口茶?大家可以等。”
“对呀!没关系,再等一下好了。”
每个人见到她那纯真可爱的笑脸,哪舍得责备她晚到,还反过来要她慢慢来,跟方才的情况恰好相反。
“真是有趣极了。”朱佑豪生的位置正好能将她瞧个仔细,更被她广大无边的魅力折服,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生得是明眸皓齿,冰雪聪明,只要她一笑,仿佛就能收服人心,大大的眼珠子像两颗黑色琉璃,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无双笑得好不天真,“谢谢大家关心,今儿个就继续昨天未完的‘玉笛公子智取江湖群雄’,对了,我昨天说到哪里了?”
有人开口回答,“无双,如昨天说到江湖传说的藏宝图落在‘玉笛公子’身上。”那人显然是忠实听众,知之甚详。
“喔!我记起来了,谢谢老爷爷提醒。”
她清清喉咙,环顾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才说:“话说玉笛公子西门飐云手中握有价值连城的藏宝图,一旦被各门派的人知情,这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人传说宝藏是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得到它的人将可以自立为王”
——
提到“宝藏”二字,众人眼睛皆发亮。
“真的吗?他真的有藏宝图吗?”每个人都交头接耳起来。
“哇!里头一定值不少银子,说不定吃几辈子也吃不完。”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不爱钱呢?大家会有那些反应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无双最讨厌讲到一半被打断。
“各位不要吵,你们听我说完嘛!再打岔我就不说了。”说书的人最大,她一声叱喝,果然立刻安静无声。
“好无双,你就快点说吧!大家都很好奇那传闻中的‘洞庭湖宝藏’究竟是什么东西,别吊大伙的胃口了。”
“是啊!先稍微透露一点嘛!”
“对——无双丫头,你就先说一点点好了,真急死人了。”
所有人都鼓噪起来,谁教宝藏的吸引力大太了。
无双双手扠腰,嗔怪的笑骂,“你们真是见钱眼开,没听说过好酒沉瓮底吗?说穿了就没意思了,你们别老是打岔,害我故事都快接不下去了。”
全部的人失望的叹气,只有乖乖的听她说下去。
“很好,我没讲完不许再插嘴。”她满意的颔首,接下去说:“偏偏玉笛公子就是不承认拥有一张藏宝图,江湖上人人都知他和严霸天的交情,对埋在太湖洞庭山上的宝藏哪可能不知情,于是一场夺宝好戏便就此上演——”
朱佑豪兴致勃勃的注视着说书的小姑娘,听她唱作俱佳,说得口沫横飞,唇上的笑意愈来愈深,这女娃儿真是好玩,瞧她一脸的稚气,却对江湖上的传闻了解甚多,光这点就足以抓住他的兴趣。
“尽管玉笛公子武功之高,放眼江湖绝少有敌手,但当各大门派高手倾巢而出,团团将他包围住时,这下真的糟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在强敌环伺之下,让如何脱身呢?”她口中流利的描述着紧张的场面,双眸习惯性的在桌间游走,观察客人的反应。
她的眼瞳不巧地对上坐在斜对面桌子的朱佑豪,察觉她的注视,便朝她微笑示意,但无双却往上翻个白眼回礼。
“哈——”朱佑豪禁不住大笑,好个顽皮小姑娘,他想认识她。
哼!长得满英俊性格的,就可惜是个色狼,只不过多瞧他一眼,就直冲着她笑,把这里当青楼妓院不成。
她又赏了那色狼两粒白眼才甘心。
“玉笛公子使出一招‘鸢飞戾天’的轻功,自地面拔起,掠过树头飞出数丈远,身后高手急起直追,施展各家轻功想迎头赶上——”无双比手画脚的融入剧添油加醋一番。
在座的食客也听得浑然忘我,随着剧情的起伏而呈现喜怒哀乐。
“唉!为了得到传说中的宝藏,每个人要尽心机,即使杀了玉笛公子也要夺得藏宝图,只见他无奈之下,手持玉笛吹奏起一曲苏拭的‘念奴娇’,大江东去浪滔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是非成败转头空——唉!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需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人又何必汲汲营营于富贵荣华呢?”
她的感慨令现场一片静默,特别是朱佑豪,简直像遇到知音,连连点头让赏。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活在这世上,只要活得自在快乐就够了,这也是他一直想要的日子。
有道是细推物理需行乐,何用浮名伴此身,他虽生在王侯帝王家,却像被一把枷锁套住,每每呼吸困难,几乎窒息而死,那不是他心中想要的,因此他宁愿在外流连忘返,也不愿意回王府当头被囚禁的黑豹,他是恨不能飞进寻常百姓家,当个凡夫俗子。
无双在喝了杯茶后,说书已告了段落,“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哥哥、姊姊,今天就请到这里,其余的静待下回分晓。”
众人扫兴的哀叹,但也无可奈何,一一结了帐。
“我饿死了,掌柜大叔,能不能好心赏顿饭吃?”她按着肚皮受不了的嚷道。
席俊在主子的指示下,上前对她说:“姑娘若不嫌弃,我家主人请姑娘过去一起用膳。”他一手指向朱佑豪。
哈!还真都是点最好的菜,不吃白不吃,无双往桌上瞟一眼,暗笑不已。
“那么多谢了,掌柜大叔,给我一副碗筷。”她不客气的接过碗筷,大剌剌的坐下吃起来,“真是好吃,难得能吃到那么好吃的菜,还真要谢谢大爷赏赐。”
不用银子的饭特别好吃。
朱佑豪兴味十足的瞧着她不做作的吃相,问道:“在下还是头一次遇见会说书的姑娘,而且说得又精彩。”
无双专注在满桌的菜上,含糊的说:“好说,是大爷太夸赞了。”可心里却暗忖着:甜言蜜语非君子,本姑娘吃完饭拍拍屁股就走人懒得理你。
“姑娘对江湖上发生的事似乎很了解?“他看得出她根本不想睬他,好象一桌的菜比他还有魅力。
她塞了满嘴的饭菜,横他一眼,“当然,否则怎么能把故事说得这么身历其境?在江湖上混久了,什么风风雨雨没听说过,你别瞧不起女人家,谁规定说书的不能是女人。”又一个不相信她专业的大男人。
“不,姑娘误会了,在下并没那意思,只是我和玉笛公子相交多年,却不知道他还有招叫‘惊飞戾天’的轻功,于是惊讶姑娘的博学多闻罢了。”他偏着头故作疑惑状。
“咳——你——你说什么?”无双险些被饭粒噎到,咳了两下,嚷道:“你——认识‘玉笛公子’西门飐云?没骗我吧!你真的认识他——我的天呀!太棒了——喂、喂、喂,他是不是跟传说中一样的英俊潇洒是不是?”
她突然表现的热络让人啼笑皆非,一双明眸像两簇璀璨的星光,白皙的脸庞因兴奋而涨红,不自觉地就这么抓住他的袖子不放。
席俊本欲制止她的行为,但见主子似乎很享受与她谈话的乐趣,表情又满是愉悦,他只好再度表现沉默。
朱佑豪憋着笑意,“你要我先回答哪一项?看来姑娘十分崇拜玉笛公子,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引见引见。”
“真的吗?”她的脸孔倏地发亮起来,“大爷,刚才我错怪你了,还以为你跟那些轻浮的富家公子哥一样,想不到你的心地这么好,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了,我以茶代酒先行谢过,干杯。”有求于人就得嘴巴抹上蜜才行,谁教他认识自己的偶像。
他碍口茶,朗声笑道:“喝茶哪能干杯,真是暴殄天物啊!原来姑娘一直以为在下有不良的企图,这才故意接近我想趁机教训是吗?”
无双伸伸舌头,俏皮的耍赖,“宰相肚里能撑船,大爷就别跟人家计较了嘛!喂,什么时候可以让我见到玉笛公子?”
“那要看你的诚意了,我正好想在扬州玩几天,缺一名熟悉此地带路的人”
——朱佑豪拖长话尾,有意无意的看着她。
“我、我、我,我对扬州很熟,简直就像在自个儿家一样,绝对可以让你玩得尽与,怎么样?这够诚意了吧!”她满眼希冀的瞅着他。拜托!只要能见到她的偶像,要她做啥都可以。
“嗯,姑娘的确很要诚意,我会慎重考虑考虑。”他不动声色的喝着茶,存心逗她玩。
无双讨好的帮他倒茶,长又鬈的眼睫搧呀搧的,“大爷,你就叫我无双吧!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你称呼我三爷就可以了,这位是我家中的护卫,姓席。”他为两人介绍,“席俊向来不多语,你别介意。”
“怎么会呢?席大哥是惜字如金,哪像我这么聒噪,谁教我就靠嘴巴吃饭哩!无双还得多跟席大哥学呢!”嘿、嘿,够狗腿了吧!
席俊瑞着茶杯的手抖了抖,嘴唇也扭曲一下,差点没听了吐出来。
朱佑豪觉得再开心不过,从没跟一个姑娘聊天聊得这么有趣,若能把她留在身边,日子绝对不会无聊。
“不错,他就是那个性,改都改不了,我倒希望他能多跟你学点。”他表情认真的说。
“三爷——”席俊直想抗议,少言多做是他的作风,有哪里不好。
无双拍胸脯保证,“三爷放心,只要多相处几天,席大哥一定会被我感染,爱得既开朗又幽默,包你满意。”
她的话换来席俊瞪人的眼神,把她当怪物一般。
“哈——好,只要你表现良好,我会达成你的愿望,让你见到玉笛公子。”
他许久没这么高兴了。
“三爷,那我何时上工?”她谄媚的问。
“明天一早,咱们今晚会住在这里,你要好好安排行程才行。”
“没问题——啊!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三爷,那么咱们明天早上见了。”今晚她铁定会因兴奋而失眠。
朱佑豪从头到尾都笑得合不拢嘴,像无双这样活泼的姑娘倒是头一次遇到.
以往认识的那些官家小姐,不是含羞带怯的淑女,就是大胆的用情意绵绵的眼光痴痴凝望,盼能就此跃上王妃宝座。
而他出游在外,接触的也都是些青楼女子,更是极尽所能的巴着他不放,暗示着要他赎身,就算纳为小妾也甘心,只有无双深得他心,她不虚伪、不矫情,有江湖儿女的豪爽,也拥有孩子般的纯真性情,跟她相处竟出乎意料的快乐。
“三爷,让一个不知来历的姑娘跟着咱们,妥当吗?”席俊瞧出主子留恋的眼神,警觉心大起。
“有何不妥?你又在疑神疑鬼了,她不过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又不晓得我真实的身份,有什么好顾忌的?这事我已经决定了。”他的态度坚定,语气强硬,不容他人置喙,即使是自己的亲信也一样。
“是,三爷。”主子说一就是一,他只有听从的份。
※ ※ ※
兰香苑。
沈芊芊对镜梳完妆,换上最华丽的衣裳,听说今晚来了不少贵客,她绝对要迷倒众生,一出场便抓住所有人的心。
想到那负心的情人,她就一肚子的火,凭她的美貌及手段,居然让玉笛公子这条大鱼从手上溜走,真是不甘!他要娶的女子有她容貌的一半吗?为何他竟舍她而去?失算呀!害她行情大跌,努力许久,近来才又慢慢止跌回升。
不行,再不想办法抓住个阔少,难不成要等到人老珠黄,随便挑个人委身不成。
打定了主意,又扑上些粉,让肌肤更加白嫩诱人,揽镜自视,作了个勾人的媚眼,果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这可是她的拿手绝活,男人见了准是手到擒来,匍匐在她裙边,盼望就此软玉温香抱满怀,露滴牡丹开。
“姑娘,嬷嬷在催人了,江老爷已经在外头等着要见你了。”服侍的丫鬟进来通报道。
又是那好色的老头子!沈芊芊撇撇红唇,他八成是想赎了她好当他的五姨太,真气人,难道就没有个能看的男人吗?那种中看不中用的死老头,见了都倒胃口,还得跟他媚来笑去,真便宜了他。
“知道了。等一等,莫愁姑娘今晚有表演吗?”要是她也有出场,那自己可得要提防些,最近许多人注意起她,不得不防着点。
丫鬟点点头,“是的,莫愁姑娘今晚要表演‘霓棠羽衣舞’。”兰香苑里谁都知道这位花魁女的脾气,她可容不得有人比她更出风头。
“哼!我就知道,那咱们今晚就手底下见真章,看谁厉害,咱们走。”她得先去下个马威,要她别太嚣张,这兰香苑的生意可全靠她的宣传,没了她,生意才不会这么兴隆呢!
“姑娘,你还是别去,嬷嬷知道了会生气的。”丫鬟慌张的追在后头要劝她打消念头。
沈芊芊冷眼一瞪,“要你多嘴!我要做的事你这丫鬟管得着吗?哼!你是她什么人,要这么维护她?”
“我没——没有。”她委屈的低头。
穿过回廊,沈芊芊来到兰香苑较偏僻的小楼,门也不敲就推门进屋。
“哎呀!莫愁妹妹,你还没打扮好啊!需不需要姊姊帮帮你?”说话的当头,沈芊芊一双媚眼扫向蒙着紫色面纱的女子,口气酸不溜去的。
莫愁系好衣带,对她的不请自来似乎习惯了,紫纱后的唇角讥讽地扬起,笑意却没有升到眼底,“多谢姊姊的关心,我一个人还忙得过来。”在兰香苑也只有她没有丫鬟伺候,她喜欢自己打理一切。
“有需要可得告诉姊姊,嬷嬷那里我会帮你开口,可别跟我客气。”她继续虚情假意的做人情给她,摆明是说嬷嬷会听她的话。
莫愁坐在床沿,在光洁纤细的脚踝上套上铃铛,每当晃动时,铃铛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格外惹人注目。
“谢谢。”她在肩头披上紫色轻纱,除了那清幽疏离的眸光,全身笼上一层神秘的紫雾。
沈芊芊眼微瞇,下意识的抬头挺胸,她的吸引力绝不会输她的!
“妹妹跟我太客气了,那我先到前厅去,不打扰你了。”她扭着腰晃出门去,暗忖自己得先下手为强才行。
每次沈芋芋见到她准有一阵冷嘲热讽,莫愁无奈的摇头,真是没风度的女人,进来念个几句也高兴,看上她的男人真是没眼光。
“叮——”行动间,脚踝上的铃铛作响,她做了最后的检查,步出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