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火煮菜也就罢了……现在,他叫她做什么?
史湘云端着一盆水的双手一阵一阵发抖,像是看怪物一样盯着坐在床边的朱翎,不愿意接受自己所听到的命令。
她宁可承认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也不愿意接受命令。
“发什么呆,还不快点动手洗?”见她脸色发白,好像快晕倒的样子,朱翎实在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血色尽无。
不过是脱下靴子,要她替他洗脚,又不是要她的命,也比要她生火煮菜简单多了。
或许史湘云认为这是报复,可是对让人服侍惯了的朱翎来说,这不过是习以为常的事,他根本还没想好要怎么认真欺负她。以报被女人羞辱之耻。
史湘云原本认定他要的那盆水,应该是用来洗脸才对。再说,洗脸都应该自己动手,何况是洗脚?又不是缺手缺脚的残废!如果他没手没脚,她才有可能心甘情愿替他做这件事。
真想剁了他的手脚!
史湘云俯下头,嫌弃地看着他的双脚,毫不保留心中的排斥感。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完全没有蹲下去替他洗脚的意思。
拜托,对她这非古代女性来说,替男人洗脚是多难堪的事,就连她母亲。奶奶那一辈的人,都未必有几个会替老公洗脚了,更别说是她这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
天啊!干脆叫谁来杀了她如何!
“小王爷,让梅儿来替您洗吧!”
见史湘云一脸为难的表情,被贾宝玉临时派来伺候两人、吩咐见机行事的梅儿立即殷勤地开口,伸手就要接过史湘云手中的铜盆。
在梅儿眼中,像史湘云这样的美人,被当丫鬟使唤的确可怜,何况,她怎么说也已经是贾家的小姐呢!
虽说小姐得罪了小王爷,可是让小姐做她们丫鬟做的事,反而让她们这些丫鬟在一旁闲站着,她便觉得惶恐不安,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毕竟小姐才是金枝玉叶,应该好好呵护。
不明白史湘云如何得罪朱翎的梅儿,根本无法想象她做错的事能有多严重。她所能想象最严重的地步,也不过是史湘云不小心说错话,对小王爷犯了言语上的不敬。
梅儿的话让史湘云顿时松了口气。继续僵持下去,最坏的情况就是她把命僵持掉了。
“多事,我要谁洗就谁洗,轮得到你替我作决定吗?”
在史湘云刚松口气想把铜盆交给梅儿的时候,朱翎冰冷的口气吓了两人一跳。
幸好史湘云还没完全放手,否则那盆水肯定洒在地上。
“梅儿不敢,梅儿多嘴,小王爷饶恕!”“咚”的一声,梅儿已经整个人跪下去趴在地上,害怕的身体不停微微颤抖着,头也不敢抬。
一人犯错,她全家可能都要遭殃,吃不完兜着走啊!
史湘云错愕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对发生的事没一个确定的概念,她只知道无辜的梅儿好像为了帮她忙被连累了。
“好了,你到门外候着,没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不等史湘云回过神来,朱翎已经朝梅儿挥挥手要她出去,并没有处罚她的意思。若非情绪恶劣,他本来就不是对下人严苛的主子,很少像一般的贵族子弟动不动就处罚下人,甚至拿他们当出气筒。
“是。”梅儿仍满脸恐惧,一路低着头往后退到门外。
她已经尽力,帮不了湘云小姐不能怪她了。
看见朱翎稍微一斥,梅儿就吓成六神无主的模样,史湘云第一次感受到古代身份的阶级观念有多严重,好像一道坚定不移的牢固高墙。难怪朱翎对她的冒犯显得震惊,好几次的眼神总拿她当作未开化的番女看待。
生错人家,命就不值钱,被人视为蝼蚁践踏也得认命。
生在人人追求平等时代的她,岂能接受如此没有人权的对待。虽然她也清楚,这本来就是个无法讲究人权、极度不公平的恐龙时代。
面无表情,但她的眼神却闪烁着朱翎无法理解的忿忿不平。
“你有什么不满吗?”思索一会儿,他不解地问。
她不满的眼神好像他对梅儿做了不该的责罚,压根儿就是个残暴不讲理的主子。可是,他除了叫梅儿出去,并没说难听的重话,口气也不算太坏,她怎能用如此嫌恶的眼神批判他,好像他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被曲解的不悦,缓缓从他心口蔓延开来。
“没有。”没看他一眼,史湘云直接蹲了下去。
她二话不说地把他的脚放进铜盆里,沉默地替他搓洗双脚,懒得再和他多说废话,勉强遏止住把整盆水倒在他头上的冲动。如果能找到回去现代的方法,回去之前她一定会好好恶整这个竟敢叫她洗脚的王八蛋。
忍下一口气太子报仇,三年不晚。
等着吧,残废的猪八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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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史湘云并没有拒绝接受他的指使,可是朱翎也发现,她几乎不肯正眼看他,跟他说的话也少得可怜,最重要的是,让她服侍他以后,他整整七天都没看过她笑,连嘴角稍微往上牵动都不曾见过。害他有点怀念她误绑自己,使坏时不怀好意展现的笑容了。
尽管看了让人生气,也比她这副死人模样来得有趣。
美人就该常常笑,娱悦众人的心不是吗?连笑容都吝啬,岂不是枉费她有如此绝色天姿?
“你该多笑。”冷不防地,朱翎挑起她的下巴道。
走在他身旁、随他在贾家后院里随意看着假山流水的史湘云,本来刻意忽视他一如近日常有的凝视,现在却不得不和他四目交接,有些来不及反应的错愕。若不是发挥最大的忍耐力,她已用力挥开他的笨手。
死男人,干吗对她动手动脚!
“你刚说什么?”还不把手收回去,以为摸免费的就尽量摸,省得吃亏不成!忍住和他作对的冲动,史湘云懊恼地深吸了口气才平稳心绪。她之前的注意力,全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分了心,让她一时没听清楚他的话。
一再对自己做心理调适之后,她才比较习惯古人的思维模式。
为了自保,她还在学习和一个“小王爷”相处的态度——把他当一个缺手缺脚的废人,所以什么事都需要别人伸出援手,替他做好就是了。为了说服自己,她尽量不去看他那张讨人厌的嘴脸,跟他完好无缺的四肢。
在她愈来愈得心应手的时候,他又想找什么麻烦?
“我说,你该常笑。”朱翎不厌其烦又说了一次,态度相当认真。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他更想看到她的笑容,而且想看到的渴望愈来愈强烈,就像吸烟管上了毒瘾,光瞪着烟管不吸也解不了瘾。她若是烟管,她的笑容就是烟管里头那让人尝过就会上瘾的毒物了。
“笑?”史湘云愣愣地确认。
眼前这呆子是疯了,还是哪儿秀逗了吗?
“没错,笑。”朱翎很高兴她听懂了,正等着她服从命令。虽然她不是很情愿的样子,但叫她做什么事她都做了,要她笑一下不为难吧!跟其他他要她做过的事情相比,要她笑这件事应该是再简单也不过。
笑,不过是两边嘴角往上牵动一下就完成了。
“谁规定我得常笑的?又没有让我想笑的理由。”史湘云咬牙地咕哝,莫名其妙掉到全是古人、古物、像在演古装剧的明朝来,没有任何文明电子信息能帮她找到回家管道,还得听他指使,她没嚎陶大哭就不错了。
笑?她还比较想扁他出出气哩!
真恨当初那一棍不够用力,若是一棍把他敲成白痴的话多好。
“为我。”朱翎突然进出话来。
“为你?”啥意?跟她玩猜谜啊! “你可以为我笑。”朱翎昂起下巴,一副像是赐恩的口气。
歹年冬,多疯子!史湘云肯定他的精神等级离疯子不远,就算明成祖到了她的面前,她也未必肯为个皇帝笑一笑,他以为他是谁。
“没心情,我笑不出来。”一翻白眼,她给了一个不赏脸的回答。
真讨厌,为何她非得伺候一个有毛病的男人?
回家的路到底在哪里啊?她已经开始异想天开,是不是找个悬崖往下跳,再一次濒临临死经验,跟阎罗王打个招呼,她就能如愿回到最亲爱的家人身边,而且她是认真地考虑起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唉,爸妈一定担心死她了!
“笑很简单,只要这样往上动一动就成了。”似乎是被她的态度激怒了,朱翎突然像在玩个小孩,捏住她的双颊往上扯;教他意外的是,她的脸不只看起来像掐得出水来般柔软,真的掐起来也像在掐水一般的舒服好摸,让人想一摸再摸呢。
“好痛,你做什么?”史湘云气急败坏地挥开他的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欺人太甚!
“喔,教你怎么笑啊!”朱翎欺向她,轻佻地嘲弄。
一欺近她的身子,便闻到一阵淡淡的女人香。他不由得暗忖,脸那么柔软好摸,身子看上去香滑诱人,抱在怀中肯定是舒服百倍吧!
光是想象,他已有些心神荡漾。
“我知道怎么笑不用人教!”史湘云没好气地反驳。笑还要人教,他当她颜面神经失调吗?想欺负人也别找如此可笑的理由!
“我以为你不知道呢!”朱翎忍不住又用手背去碰她的脸。
接触过不少姑娘,他却很少如此情不自禁想多碰她几下。
“小王爷请自重。”为了闪避他的碰触,史湘云连对他发怒的余力都没有,就在回廊上慌张地往后一退,想尽量拉开彼此过于暧昧的距离,却发现自己的背已经贴在桥桩上,没有后路可退。
死古人,要是在现代,她绝对会告他性骚扰!
“你的意思是,我对你不规矩?”朱翎的口气很无辜,不断朝她靠近的手脚却不是那么回事,已经把她逼到半个身体都快倾出栏杆外。
很少见她如此慌张,他是乐在其中。既然她吝啬,怎么也不肯对他笑一下,让她紧张点也应该。
若不是他对她的感觉真的很特别,他从来不曾对一个姑娘这么有兴趣。他才不会浪费这么多精力在一个曾得罪他、罪行足以判死刑的女人身上。他不禁怀疑自己,在她对他做了那些不可饶恕的事以后,他怎么没有真把她给碎尸万段。
而且,后脑勺不痛以后,他的气差不多也消了;反而是她老板着一张冷脸给他看,显然气他拿她当丫鬟使唤。
“如果是我误会小王爷了,请你用确实的行动证明你的无辜。”半个身体挂在没有倚靠的半空中,再往外倾斜极有可能落人水池中,史湘云宁可陷人危险还是不愿意把身体拉回来一点。
除非她有力气一脚端开他,承担冲动之下的后果,否则身体一拉回来,她整个人都会被迫埋进他的胸口。而她很确定,他打的正是这个主意,可她一点也不认为他的胸口会是个温暖的避风港。
能保持距离,她不会想更贴近他一点。
“咦,我不明白该如何‘用确实的行动证明我的无辜’呢?”朱翎扬眉,耍着无赖手段,对两人几乎相贴的暧昧姿态相当满意。要是有人看见他们的样子,肯定传得满天风雨,到时她不想进宁王府就只能以死明志。
再怎样,她也不可能宁愿选死,而不愿意跟着他。
不管如何,朱翎早已笃定她这辈子是他的人,就算他不要她了,也不可能让别人捡去,相信也没人敢要他朱翎要过的女人。
“离我远一点就是了!”明知故问,好歹也装得像一点!这男人果然惹人厌,可恶得要命!
“这样远一点了吗?”黑眸里闪烁着邪气,朱翎做着跟嘴上所说完全相反的举动,不只没挪开身体,还整个人都压到她身上去,让两个人看上去都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一起跌出去、摔进水里当对落水鸳鸯。
他故意的程度很明显。
勉强用双手顶住他欺上来的胸口,史湘云的小腹仍受到莫大的压迫,男人沉重的身体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由于近在咫尺,她无法假装没看见他那对晶灿的黑眸里,正闪烁着和她作对的恶作剧光芒。
愤怒之余,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故意和人唱反调,他就跟个和大人斗气的小孩没两样。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被迫“欣赏”他轮廓分明、端正俊朗的脸庞,她倒是不难猜测,以他的身份加上如此俊容,有多少姑娘会不顾羞耻,宁可冠上荡妇之名投怀送抱,只求他肯稍稍青睐一两眼。
能嫁给他,就算是做小妾,她们恐怕也趋之若鹜。
所以,当她拒绝嫁给他时,他会一脸震惊并不奇怪。
简单地说,他是被宠坏了,不能接受女人的拒绝,只是,他既然不缺女人,于吗还调戏她呢?就因为她不小心有了张美丽的脸孔吗?无论古今似乎不变的是,除了不服输的好强天性,男人永远是好色的动物,不管外表多优秀,男人的骨子里其实相差无几。
咦,怎么温温热热的?
史湘云有一刻失神,回神后察觉到不只脸很温暖,唇上亦有温热的感觉,下一秒才发现朱翎竟然趁她分神的时候小人,不但色胆包天地吻住她的唇,还把舌头伸入她的嘴里逗弄,问也没问过她的意愿。
霎时,她整张俏脸涨红,因为震怒而全身僵硬,因而让他多吻了两秒。
光是两秒,就足以让她发现他的吻技不错。天知道他吻过多少女人,才有这番光是一个吻就让人几乎腿软的功力。
愈想愈气,愈觉得自己被白白占了便宜,史湘云毫不犹豫、狠狠地挥出一掌,却没有命中目标,反而被朱翎牢牢地抓住手腕。
“怎么,还没亲热完就翻脸不认人呢?”朱翎坏心地笑着。
眼前红艳的樱唇,就跟看起来一样甜、一样好吃,所以没让他失望。
嗯,他喜欢吻她的感觉,真不错。
“谁跟你没亲热完,古董的自大狂,你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是你的,随便你想要亲、要爱都可以吗?去你妈的臭男人——”连串诅咒从史湘云嘴里脱口而出,愤怒异常的她再也顾不了三七二十一,一古脑儿朝他猛打。
“你冷静点,不过是个吻。”听不明白她在骂些什么怪话,朱翎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弹,只能试图制止她疯狂的扭动和捶打。
受了她的疯狂影响,他亦渐渐心浮气躁。
“不过是个吻?”哈一声后,史湘云更激烈地怒骂;“你根本不懂得尊重别人,当然不过是个吻,我还不过是个屁咧!”八成是只滥情的种猪,他当然不可能知道这是她的初吻,而初吻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
就算不觉得重要,她也不要这种最差劲的回忆啊!
“你讲不讲理……”当初她还把他敲昏,甚至五花大绑地东讽西刺,他都没像她气成这样呢!朱翎对她失控的怒气不能理解。
“男人是猪,女人干吗需要讲理!她已口不择言。
“你的嘴巴该干净点。”朱翎有些温色。
“我还没嫌你嘴臭,你觉好意思嫌我说的话不于净,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史湘云毫不留情地抨击讽刺,不断宣泄她满心的火气。
力气比不过他,她只能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你说够了没有!“嘴尖舌利,真不像个姑娘家!朱翎突然松手一挥,使得她无法平衡的身体来不及反应而往后跌去。
当朱翎察觉自己一时不察使了太大的劲,力道完全不在掌控之中后,连忙想把她往栏杆外跌去的身体拉回却为时已晚,抱住她的腰却连自己也跟着跌下去,以狼狈的姿态双双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