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细细密密地飘落,召云霭薄雾,朦胧了静夜苍灰色的天幕,如连绵愁思,叮叮敲落离乡游子的心扉——
如哀婉的弃妇,低诉着轻轻却沉沉的心事。
哎,什么不好比喻,偏偏扯到弃妇身上了。
这不是硬生生将自己的思绪逼到新婚之夜便遭他坞对待的女人身上吗?
夏停云紧一紧轩眉,强迫自己停念,执起温热的酒过来,为自己再斟满一杯。
本来就只是个出身武将世家的粗鲁男子罢了,学人家掉什么书袋,想这些文绉绉的形容比喻?像这种对着雨夜吟说风花雪月、迎意愁思之类的无聊事该是李琛那风流小子做的,什么时候他也染上了这恶习?
简直不伦不类嘛。
他摇摇头,举臂再尽一杯。
灼烧的液体烫过他喉头,接着醇醇地熨贴五脏六腑,全身上下逐渐流过一道暖意。
虽然算小什么了不起的好酒,不比之前他常在自家“怡然亭”与李琛共享的美酒,不过出门在外,能品到这样的酒,他已然感到心满意足。
他夏停云什么都可以委屈,就是美酒这一样,千万不能少。
只可惜酒这种东西一俱品尝也真是太无趣了,若没有知心朋友在一旁肝胆相照,夫妻味道也会走掉三分。
从前在长安,有损友李琛伴他,现在来到这扬州城附近,便只有他凄凉孤独一人——
夏停云再度皱眉,怎么他今夜感触特别多?莫非真是身处异乡,又恰逢雨夜,便会多愁善感起来?
他禁不住转头,愣愣地瞧着客店外沉浸在雨幕下漆黑一片的荒野。
不晓得那小兄弟现在怎样了?
也不知怎么搞的,从前几天清晨他离开那家客店,重新跨上骏马赶路以来,他是刻也抛不下那小兄弟的形影,脑子不停地转,就怕他一人留在那里,没人好好照管会出事。
不晓得那家客店的伙计有没照他吩咐,好好照顾那小兄弟呢?
啧,关你什么事呢?夏停云,你什么时候像个婆娘一样罗啰唆唆起来了?真受不了!
他朝自己厌恶地叹气,喝光最后一滴酒,站起身来。
在柜台边专心算账的老板闻声抬起头,陪着满脸微笑,“客倌,打算休息啦?”
“是啊。”他点点头,“麻烦明儿一早叫我,还得赶往下一个城镇呢。”
“放心吧,爷儿,我会吩咐底下人记得的。”老板一面执勤地掌灯送他上楼,一面细细琐琐地说道:“瞧爷儿风尘仆仆的,肯定赶了好一阵子的路了;幸亏这里离下个城镇只有十来里,明儿个今晚铁定能进城。”
“嗯。”
“爷儿究竟上哪儿去啊?”
“扬州。”
“扬州?去办事吗?”
“见一个朋友。”
“见朋友?肯定是交情不错了,千里迢迢赶去相见呢。”
“嗯。”对老板一路热情的寒暄夏停云只淡淡应着,脑海却不禁升起个疑问。
他下江南是为了办那件事,那小兄弟又为了什么?该是什么重要的事吧,否则一般人不会从长安千进而迢迢下江南来的。
他究竟来做什么呢……
“爷儿,客房到了。”老板高亢的语音拉回夏停云漫游的心神。“要不要我吩咐小二给您打个水洗洗脸?”
“也好,麻烦你了。”他点点头,一面看着老板推开房门,亲自为他点亮桌上火烛。
待老板出了客房好一会儿,他才怔怔地脱下沾染上尘土的外衣,准备换裳。
不久,不轻不重的扈门声便响起。
该是店小二送水来了。
“请进。”他扬高嗓音。
没有回应。
“进来啊。”他皱了皱眉,再喊一声,却依然悄无声息。
怎么搞的?
夏停云蓦地察觉不对劲,神经倏地绷紧,一面全神戒备,一面缓缓拉开房门——
没有人。怎么可能没有人呢?
他微微轩眉,鹰锐的眸光迅速流动,蓦地,一个坐在房门旁不远处的灰色人影吸引了他。
人影软软依靠着墙,一颗头低垂着,静静默默。
“是谁?”他沉声问。
仿佛费了好大的气力,那人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夏停云胸口如遭重击,“小兄弟,是你?!”他低喊一声,一面慌然朝人影伸出双臂。
手臂一触及对方,夏停云才惊觉那颓然坐倒的身躯有多软弱,衣衫尽湿,清秀的脸庞微染潮红。
他在发热。
虽然长衫是湿透的,但那身子却严重发烫。
夏停云蓦地心慌意乱,急忙扶起对方靠向自己肩头,忍不住逸出一串关怀万分的问句,“小兄弟,你是怎么啦?怎么全身烫成这副模样?该不会是染上风寒了吧?”
贴着他肩膀的头微微一颤,半晌总算缓缓扬起。
一对朦胧却慑人的黑瞳锁住他,“你……你……”苍白的唇瓣微微一扬,接着逸出破碎的叹息,“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倏地一凛,为那样深刻难解的眼神感到强烈震惊,半晌只能怔立原地。
“小兄弟,这儿偏僻,一时找不到大夫,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给你弄一些热热的姜汤,你八成是染了风寒,喝点热汤,好好睡一觉应该就能好起来的……”低沉却坚定的嗓音朦朦胧胧传来,安抚着乔翎慌然紧绷的神经;她眨眨眼,拼命想从深沉的黑暗中醒觉。
“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这一回一定等到你好起来。”那嗓音继续抚慰着她,“来,我先替你把这一身湿衣衫换下来……”
乔翎一惊。
他要替她换下衣衫?他怎么能够替她换裳?怎么能够?
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抚上她胸前,她心跳忽地失速,一面挣扎着呓语道:“不,不行,你不行……”
“别紧张啊,小兄弟,一下子就好了。”
“不,不成……”
“别动好不好?这样我没办法替你解扣子……”低柔的嗓音诱哄着,有那么瞬间,她真想就这么乖乖躺着,依顺他对她做任何事。
但也只一瞬间,她立即恢复了祖籍。
“不,不行!”她锐声喊道,蓦地展开眼睑,那惊慌失措的眼神惊怔了夏停云。
“怎么啦?小兄弟,为什么像见了鬼似地看我?”
“你出去,不准……不准你碰我!”她昏乱地喊着,一面用双手护住自己胸前。
“我只是要替你换衣裳啊。”
“我说不行!”
夏停云叹一口气,“小兄弟,你为什么如此讨厌我?当真我做了什么错事招惹你不快吗?”
她仍旧戒备地盯着他,“总之,总之你出去,我自己……可以换裳。”
“可是你生病了,行动不便……”他还想说服。
她却毫不容情地截断他,“总之我不要你碰我!”
他凝视她良久,“好吧,如果你当真如此坚持。”
“我坚持。”她迅速接口。
他点点头,“那我先出去了,顺便到厨房看看汤好了没。”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房内,脚步声也逐渐远去后,乔翎才允许自己稍稍松一口气。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在他面前暴露女儿身分了,而且还会以一种最尴尬的方式。
而她死也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闭了闭眸,她开始解衣衫钮扣,却发现双手颤抖,几乎不听使唤。
她努力调整着姿势,挣扎着要解开衣扣,不一会儿已弄得全身香汗淋漓,狼狈不堪。
他现在杨必狼狈不堪吧!
一念及此,夏停云不禁幽然长叹。
何必呢?他真不明白那小兄弟的想法,明明晓得自己病了,却还不肯让他帮一把,宁愿搞得自己喘不过气。
太倔强了吧!这样的性格也不知是遗传自谁?
唉,他实在想不通,他究竟是哪里得罪那小兄弟了,让他妈便身染风寒,也不愿接受他援手相助。
他摇摇头,一面腾出手来敲门,“小兄弟,是我。”
房内传来了微弱的回应,夏停云推开房门,正巧看见乔翎软倒在床榻附近不远处,正挣扎着要爬回榻上。
夏停云连忙放下手中的托盘,抢上去扶起她,温柔地助她将上半身靠在床柱,接着细心地为她拉上温暖的床被盖至胸前。
“你果然自行换好衣裳了。”他望着这小兄弟身上整洁的深蓝布衫,嘴角扬起半佩服半无奈的微笑,“想必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吧。”
朦胧的眼眸回凝他,仿佛掠过一丝怨怼,“是又怎样?”
“不怎么样。”他仍然微笑着,决定不要与生病的人计较,转过身去拜起汤碗,“喝些姜汤暖暖身子吧。”
乔翎瞪着他坐在床榻边,轻轻妥起一匙热汤,缓缓吹凉。
陶制汤匙忽然递向她,她戒备地问,“你想干嘛?”
“喂你喝汤啊。”他答得理所当然。
“我可以自己来。”他尖锐地回应。
“别逞强了,小兄弟。”夏停云摇摇头,仿佛对付任性小孩般无奈,“你明知自己现在连汤匙都握不住,更何况是这整碗热汤——我可不要你烫着自己。”
乔翎一窒,“你……”瞪视着他温暖和煦的双眸,她感觉头更晕了,只能倔强地别过头,“我不喝。”
“喝一点吧。”他耐心劝诱,“难道你希望身子一直不好?”
“我不想喝。”她闷闷地说。
“喝一点吧,小兄弟,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
“你——”乔翎心跳失速,蓦地回眸望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夏停云仿佛因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愣了一会儿,终于淡淡一笑,“也不知怎地,对你,我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仿佛认识多年了。”
“我们只见过三次面。”她驳斥他。
“啊,你终于肯承认在长安见过我一回了吗?”他的微笑加深,黑眸闪过璀璨光芒,“我差点都要以为是我记性差,认错人了呢。”
她凝望他片刻,深吸口气,“你——没有认错人。”
“那为什么你先前不肯承认呢?”
她别过头,“我不知道,我的头好痛……别问我。”
“好,不问你。”他干脆地答应,“喝汤总行了吧。喝完后,好好睡上一觉。”
她犹豫半晌,终于轻微地点了点头,乖乖地由着他喂她一口一口喝汤。
每一口,他总先稍稍吹凉才喂她,细心的态度完全不似他粗豪的外表。她愣愣望着他,心跳愈跳愈激烈,而脸颊,仿佛更灼烫了。
他不觉皱起俊朗的眉峰,“你的脸愈来愈红了,很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却不敢说话,怕一开口便泄了自己心绪的激昂。
他凝望她片刻,“忍耐点,马上就好了。”
“嗯。”
总算喂她喝完汤后,他伸展衣袖,轻轻替她拭去嘴边汤渍,一面温和地说道:“好了,你睡觉吧。”
她依言乖乖躺下,眼睑却不肯垂落,眼瞳仍静静地、深深地凝望着他。
“怎么了?”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他一愣,“什么?”
“上回在客店也是,我对你那么不客气,可你还是吩咐店家要好好照顾我——”乔翎一顿,语音愈发细微,“你对每个人都这么温柔体贴吗?”
夏停云犹豫片刻,终于摇了摇头,“其实想想也怪,我很少对人这样的。”
“那为什么对我——”她想问,却终究无法完整吐出问句,细白贝齿紧紧咬着下唇。
他凝视她好一会儿,蓦地轻声叹息,“我也不晓得,你就是特别吧。”
她一震,呼吸霎时困难,为什么他竟能如此淡淡然说出这样让人神魂不定的话来?
他说她特别,只是随口一句呢,或真有深意?
“睡觉吧。”他忽地一句,自床榻边起身,“我先出去了。”
“你去哪里?”她慌乱地问。
“到隔壁。”他微微一笑,“掌柜的替我准备了另一间客房。”
“哦,”她蓦地松一口气,却不明白方才突如其来的惊慌究竟为何。
“晚安。”他朝她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她怔怔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蓦地呢喃一句,“不要走……”
她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他却依然耳尖地听到了,俊朗非常的面庞转回向她,“你说什么?”
“别走?”她气息不稳,眼眸蕴着不确定的期盼,“留下来陪我。”
他心脏倏地一紧,“小兄弟——”
“求你?”她语音微弱,一双秋水氤氲着朦胧烟雾,淡淡茫茫,莫名牵扯他的心。
他再没犹豫,毅然点了点头。
雪罢枝即青,冰开水便绿。复闻黄鸟鸣,全做相思曲……
朦胧中,仿佛有人正低低念着什么,语声轻柔和婉,又似乎极端缠绵悱恻。
那样充满感情的吟诗声震动了她的主。
“雪罢枝即青,冰开水便绿。复闻黄鸟鸣,全做相思曲……”
她也曾经那样全心全意吟念着这首诗,一遍又一遍,反复琢磨,细细体会诗中深意。
春思春思,到底是怎样缠绵的相思之情啊……
她朦胧想着,忽地感觉唇瓣异常干燥。“水……我想要水。”生理的渴求不知不觉化为言语。
“你要水吗?等会儿,我马上倒给你。”温柔的嗓音立刻回应她的渴求,不一会儿,凉凉的液体点上她焦干的唇。
当甘醇甜美的凉水顺着她同样焦渴的喉头滑落,她终于有了气力张开沉重的眼睑。
映入她眼瞳的是一张蕴着浓浓笑意的朗朗面容,“你醒啦?”
“夏——停云。”她细声唤着,微弱的嗓音几乎像是某种叹息。
“好多了吗?”
她点点头,撑起上半身,“好多了。”
他先是伸手探探她额头,接着满意地颔首,“你睡了一整夜,烧总算退了。”
她流转眸光,“他一直在这里?”
“不是你要我别走吗?”
“你就那样守了我一整夜了?”她嗓音微变,不敢置信。
他只是淡淡一笑。
她咬唇沉吟,半晌,明媚秋水重新凝定他,“方才是你吟诗?”
“吟诗?”他黑眸璀光一闪,嘴角掀起半自嘲的弧度,“正是在下不才我。”
“你吟的诗可是……可是……”
“可是春思?”他主动接下去然后微微颔首,“不错,正是‘春思’。”
“你怎么知道这首诗?”
“我不知道啊。”他自然地回应,“是这把扇子上题的。”
“扇子?”乔翎一怔,这才发现他手上握着把精致的布扇,上头有她亲笔题的字。她俏脸一红,连忙伸手抢过,“那是我的——”
“我知道。”夏停云任由她抢回,依旧笑吟吟地,“是小兄弟的意中人送的吧?”
“意中人?”
“这样温婉的诗,这样柔媚的字,肯定是个女人题的。”夏停云凝望着她:“小兄弟既如此重视,还随身带着,肯定是意中人所赠。”
“才不是,你别胡思乱想。”
“真不是?”
“不是。”
“莫非是你自己题的?”
“是又怎样?”
夏停云一怔,“不会吧,看那扇上的字虽然有几分挺拔,但还是柔媚居多,怎样也不像是男人手笔啊。”
当然不是!因为她本是女儿身啊。
乔翎暗暗在心里驳斥,嘴上却不敢回一句话,只能低着头,怔怔地看着扇上那首在与他初次见面后亲自题上的“春思”。
当时的她深陷在对他浓浓仰慕与思念的心绪中,脑海里镇日萦绕着他英挺的身影、俊朗的容颜,套句月牙儿嘲弄她的话——她,是害上相思病了。
她承认自己当时确实对他存有某种幻想,某种渴望,但那奇异的感觉该在新婚那天早上便消失得干干净了不是吗?她不是对自己发誓从今后要恨他报复他,绝不让他日子好过吗?
为什么还要将这把扇子随身带着?为什么宁愿冒雨赶路也要追上他?
莫非她……依然不能对他忘情?
一念及此,乔翎心一凛,蓦地扬起星眸,怔怔瞧着夏停云。
夏停云被瞧得竟有些心慌意乱起来:“怎么,难道你真不肯承认这是意中人送你的?”
“我说过了,我没有意中人。”
“不必瞒我啊,小兄弟,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看你也差不多二十岁了,有意中人是很正常的。”
乔翎冷哼一声,反问他,“那你呢?你不也说过自己没有意中人?”
“我?”夏停云一愣,“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讨厌女人。”
这回轮到乔翎发怔了,“你讨厌女人?”
“你不觉得女人真的很麻烦吗?”他摇头叹息,仿佛真的深受其扰,“又爱哭又爱说谎,又任性——唉,我可懒得费神去哄她们。”
这就是他逃婚的原因吗?因为他讨厌女人,不想费神去应付女人,包括自己的妻子?
是这样吗?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夏——”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低唤了一声,“夏大哥。”
湛然黑眸倏地亮起璀光,“你终于肯叫我一声大哥了。”
她没说话,玫瑰嘴角微微一扬。
“那么从今以后,我们就兄弟相称喽。”他不禁跟着微笑,“你唤我一声大哥,我则称呼你为贤弟。”
“好。”她淡淡应一声。
夏停云心情更加飞扬,唇间逸出豪气之语,“从今后我们义结金兰,同生共死。来,击掌为誓。”
乔点点头,伸手与他击掌,秀颜上的微笑更加粲然,有若暖暖春阳温热他一颗心。
夏停云有片刻失魂落魄,“贤弟,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她苍白的脸颊淡淡染上红霞,“真的?”
“真的。”夏停云加强语气,一面在脑海中搜寻着形容词,“就像……就像春阳一般。”
“春阳?”她轻轻挑眉。
“对啊,春阳。”他点点头,嘴角拉起迷人的弧度,“任是怎样严酷的冬雪,恐怕也会轻易便教你给融化了。”
“你……大哥这样说真是折煞小弟了。”
“是真的。”夏停云微笑加深,丝毫没察觉到乔翎语音发颤。“这辈子我还从没见过哪个男人能笑得像你这般灿烂好看,就连我那个专勾女人魂魄的损友李琛都不及你十分之一。”
“李琛?”
“赵王的儿子,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朋友。”夏停云笑着解释,“这家伙跟我不同,可爱极了女人。他常说女人是用来疼、用来宠的,何必要来交心?连多说话也不必。”
“我不赞成。”乔翎激烈地反驳,“他把女人当什么啦?宠物还是什么的?女人当然能交心,跟女人说话也未必就浪费时间。”
“同意。”
“同意?”乔翎一愣没料到竟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你不是讨厌女人吗?”
“那是指当女人是你的情人或妻子时,如果是女性朋友,又另当别论啦。”
“女性朋友?”
“比如说品薇吧,跟她在一起就一点也不烦。”
“品薇?”听到这个完全女性化的名字,乔翎心中不觉泛起一股奇特的滋味,像是嫉妒,又似慌乱,“她是谁?”她低声问,语音几乎梗在喉中。
“刘品薇,我的朋友。”夏停云微笑迷人,“事实上我这一次下江南,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到扬州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