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柔雁仅有的一点点耐性早在第三天就用光了,她开始动辄大发脾气,不只侍候她的侍女们个个遭殃,怒火更是延烧到始影的身上来。
这天,柔雁的忍耐已到了极限,吵嚷着要搬回娘家去住。
“柔儿,你现在搬回去,爹娘还是会把你送回来的,何必白费力气呢?”始影赶来劝阻。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这算什么婚姻?丈夫在洞房花烛夜就离我而去,有丈夫等于没有丈夫一样,难道你还要我留在这儿自取其辱吗?”她仍坚持不改决定,把银梳往梳妆台扔下就走。
“柔儿,爹娘派人去找管朗回来了,你再忍忍吧!”始影急忙追上去牵拉住她的手。
“他想回来早就回来了,之所以不回来还不是因为不想看见我!”柔雁用力甩开姐姐的手,厌恶地怒视着她。“放心好了,我一定,他就会回来了!我把两个男人都让给你,不再跟你抢了,这样你开心了吗?”
始影怔怔地傻住。
“柔儿,不要这样胡说!”她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
柔雁冷笑,旋即踱步离去。
始影心乱如麻地呆立当场,管朗的赌气、柔雁的任性,让他们四个人的婚姻关系变得更加复杂。
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溢出眼眶。
她都已经认命了,到底还要她怎么样?
*
黄管朗仰躺在浴池里,尽情地放松自己,蒸腾雾气结成水珠凝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雾气氤氲,热水荡漾,水中浮浸着各色鲜艳花瓣,香气缥缈,与肆意在水面浮动的发丝牵连、纠缠。
今天的他没有醉,双眸清醒,思绪却麻木。
彻底放纵够了,也荒唐够了,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只是回家以后,看到始影,他能心平气和、无动于衷地喊一声嫂嫂吗?
他缓缓把身体沉下水面,让水没过他的头顶,再起身时,水流淋漓的发如漆黑的流泉,潺潺轻泻。
披上一件单薄的纱褛,他听见白色水气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二少爷,外头有人找你。”梦兰来到他身旁低语。
“不是说了,任何人来找都说我没来过这里吗?”他面无表情地说,任湿濡的黑发披散在肩背。
“可是这人有些特别。”梦兰的媚眼透着一丝古怪。“他说他是你的哥哥。”
“我哥?我哥那样的正人君子是不可能踏进妓馆一步的!”他忍不住大笑。
“他说是二少爷的哥哥,不过我们怎么看都觉得不像,倒像是二少爷的弟弟。”梦兰格格娇笑。
“弟弟?”管朗困惑地蹙了蹙眉。
“是呀,一个很俊俏的小郎君。怎么二少爷府上净出些美男子呢?”
管郎愈听愈疑惑了。
“请他进来。”他倒要看看这个俊俏小郎君是谁?
当梦兰把个头娇小的年轻男子领进来时,管朗不禁震愕地盯着他……不,是“她”!
“二少爷,你们慢聊,有什么事叫唤一声。”梦兰微笑地转身出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注视着她。她身着男装,戴着男帽,清纯中透出天然质朴,和他记忆中的谷始影有些不一样。
“我来请你回去。”她的表情苦涩,虽然只见过管朗一面,但是那一面却在她心头深深扎下了根,让她日夜想过一遍又一遍。
眼前的管朗比起她记忆中的模样更加迷魅惑人。
她飞快地低下头不再看他,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不能再让他扰乱自己的心。
“府里都没人了吗?竟然劳驾嫂嫂亲自出马。”他轻佻地笑着。
听到“嫂嫂”两个字,始影的心口泛过一阵酸楚。
“仆役们请不回你,难道非要爹娘亲自过来找你,你才肯回去吗?”她力持镇定。
“就算要找,应该也是二少奶奶,我的新娘子来找,怎么也轮不到嫂嫂你呀!”他慢慢朝她走近。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柔雁的性子骄矜,你让她到这里来找回丈夫,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他似笑非笑地凝睇着她,慢慢地把她逼到了墙角。
始影深深吸口气,低头掩饰慌乱的神色。
“逃避不能解决事情,既然木已成舟,我们也只能面对接受。你是我的小叔,柔雁是我的妹妹,我希望你们可以成为一对恩爱夫妻。”她无比恳切地说着。
管朗放声大笑。
“你真的这么想?嫁给我大哥很幸福快乐吗?你们算是一对恩爱夫妻吗?”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颈际,令她微微颤栗。
“你不可以碰我,我是你嫂嫂,不能胡来!”她惊慌地闪避他的触碰。
“有什么不可以?”他挑衅地对上她的慌张,一手扯下她的帽子,丝缎般的黑发顷刻披泻而下。“在这儿,我不认你是我的嫂嫂,你也可以不认我是你的小叔,我们做了什么,不会有人知道的。”
始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诱惑她、勾引她?!
“要我回去可以,只要让我抱你、让我吻你,我就听你的话回去。”他的声音轻柔得好似枕边细语。
始影的心急遽地跳动着。
日思夜想的男人就在眼前,只需往前一步,就可以投入他坚实的胸膛里。她看见那双炯炯黑眸中有狂野的光芒,几乎把她烧融。
“不行……”她软弱地摇头,眼神迷乱怔忡。
管朗俯身贴近她的脸蛋。
“在这里,我跟你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只有男欢女爱,没有身分地位的阻碍。”他伸出指尖轻触她白皙的脸颊,知道自己在玩火,但他就是无法克制想要她的念头。
“我……做不到。”踏过那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她不能被诱惑。“我已经是你大哥的人了,我不能做出这种违背伦常的事情来。”
管朗面容一紧,双眼散放冷冷的火光。他知道始影已经是大哥的妻子,也明白始影的身子不属于他所有,他无权干涉她和大哥的闺房之事,可是他就是难以忍受,有股不知所以的无名火在胸中狂烧。
“你知道刚刚的话对我是一种刺伤吗?”他咬着牙欺近她。
他结实高大的身躯带给始影极大的压迫感,她紧张地缩着肩头,想从他怀里逃开。
蓦然间,他将她压在墙面与他的胸膛之间,恼怒的吻沉重地侵略她的唇,她慌惶地推抵挣扎,却被他的双臂轻松箍住,动弹不得。
他的吻是发狠的掠夺,把所有的不甘心和烦躁的妒意,全重重发泄在她柔软的红唇上,刻意让她痛,让她明白被刺伤的感觉是怎样。
始影如何不明白?她自己也是那样痛着啊!自从新婚之夜过后,她就尝到了身心不能自主的痛苦,此时此刻,她所爱的男人正紧紧抱着她,狂炽地吻她,绝望的饥渴将两个人的感情压迫到了堕落沉沦的边缘。
始影视线迷离,微微低喘。
这是她要的男人,是她要的吻,即使他要她的身子,她也会毫不考虑地奉献出去,但他终究不是她的丈夫,这不过是一场恍惚的美梦,一旦无情地清醒了,会将两个人一起撕个粉碎的。
痛楚的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滑入嘴里。
管朗尝到了咸咸的泪,微愕地退开来,凝视着浴水的黑眸,和被他彻底蹂躏过的殷红双唇。
“影儿……”他怜惜地捧起她的泪颜。
这一声轻唤让她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决堤。
“你还是……喊我嫂嫂吧,小叔。”她空洞哽咽的嗓音冻住了他的心。
两人之间的身分将是一直存在而不能改变的事实了,只有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才不会做出后悔莫及的错事。
管朗蹙眉闭紧了双眼,嘴角露出苦涩的笑。他重重深呼吸了几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与思绪。
“好,嫂嫂,我会回去。”
始影微愣,抬眸看他,看见他眼中深沉的失落。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低头拭去眼泪,回身缓缓走出去。
管朗怔然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