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荷姐儿真的在抄写《楞严经》,而且已经抄写到第八卷了?就她一个人,没找帮手?」
「嗯。」
「你如何能确定?」
「笔迹一样。」
「那也不能确定那笔迹是荷姐儿的,也许是别人——」
「娘,女儿就站在旁边亲眼看她提笔写字,那些字确定是出自荷妹妹之手,而且……」大房嫡长女萱姐儿咬了咬唇瓣,面露出些许不甘,道:「女儿虽不想承认,但荷妹妹那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比女儿还要好,甚至与兰妹妹相比也不遑多让。」
三房的嫡长女兰姐儿是江家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皆有不凡造诣,但最出彩的是她那一手簪花小楷,曾得名家点评,极为优秀。
江家大夫人闻言顿时瞠眼惊叫,「什么?」
同时间的三房里,跟着大房两位堂姊跑去庭芳苑凑热闹的蕙姐儿,也正向母亲诉说她先前看见的不可思议事情。
「娘,女儿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您。荷姊姊写的字真的跟大姊一样漂亮。」蕙姐儿一脸发誓状的对母亲说,事实上她觉得荷姊姊写的字比大姊写的还要漂亮,可是她不敢这么说,怕被娘骂。
三夫人许氏伸手点了点小女儿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斥声道:「你这丫头不懂就别乱说,你大姊的字可是得到过书画大师许大师的肯定,哪是二房那个荷丫头比得上的!」
蕙姐儿伸手揉了揉被娘点疼的额头,满脸无辜。结果,她还是被娘骂了,早知道她就什么都不说了。
「大房的萱姐儿不是也去了?她看了荷丫头的字之后有何反应?」许氏问小女儿。
「娘,就是萱姊姊说荷姊姊写的字几乎跟大姊一样漂亮的,不是女儿说的,女儿又不懂,哪敢胡乱批评。」蕙姐儿嘟着嘴,觉得自己真的好无辜。
「这话竟然是萱姐儿说的?」许氏既意外又震惊,眉头也随之紧皱起来。
如果这话真是萱丫头说的话,那她就不得不认真对待了,毕竟萱丫头可是江家唯一稍有本事能与兰儿较劲的丫头,见识自是不会太差。
难道二房那个懦弱胆小的荷丫头真的深藏不露?
可是既然决定深藏不露了,这回又为何想要出风头呢?
不对,那丫头和大房的萱丫头与她的兰儿年纪相差不远,同样都会在今年先后及笄,也就是说府里将会同时间有三个姑娘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而王氏之所以会决定让她一直深藏不露的女儿在老夫人寿宴上以祝寿礼出风头,该不会就是冲着想要替荷丫头寻上一门好亲事这一点吧?
她倒是打了个好主意,但如果真有那好人家、好亲事,自然是属于她家兰儿的,荷丫头凭什么与她的兰儿争啊?真是不自量力!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得想个万全之策来防范未然才行。
许氏眉头紧蹙,开始细细思量了起来。
与此同时,二房后院里的几个姨娘也听闻了风声,纷纷想办法找人去探虚实。
身为姨娘的她们能在二房占有一席之位,靠的就是她们生的哥儿姐儿都比正妻夫人所出的大姑娘小少爷优秀,倘若那个向来懦弱又无用的小白花荷姐儿突然一鸣惊人的入了二老爷的眼,那她们这些姨娘、庶子、庶女们未来可还能有好日子过?
绝对不能让二夫人那对母女在老夫人的寿宴上出风头,否则未来只会有苦日子等待他们。
不管如何,一定要阻止!
「姑娘,芙姑娘和蓉姑娘来了。」
看见姑娘终于放下笔休息,迎夏这才出声向主子禀报此事。
最近几天庭芳苑的客人可谓是络绎不绝,不是这房的姑娘来,就是那房的姑娘来,三房的姑娘没一个落下的,让江夕荷整个不堪其扰,烦不胜烦。
「不是说过了,接下来直到老夫人的寿辰日之前,我要专心抄写佛经,不管任何人来,我都不见吗?」江夕荷转头对迎夏蹙眉道。
「奴婢说了,但两位姑娘却执意说要见姑娘,还说她们是奉了老夫人的命前来的。」迎夏道。
「老夫人?」江夕荷忍不住嗤笑一声,道:「老夫人身边有多少下人,这种奉命跑腿的事需要她们来做吗?你被骗了,迎夏。」
「奴婢知道,可是奴婢总不能向两位姑娘挑明说她们在撒谎吧?所以只能过来请示姑娘了。」迎夏苦笑道。
「委屈你了。好吧,我坐了一上午,也该起身活动筋骨,休息一下了,就去看看她们俩想干么。」江夕荷说着便站起身来,举步往外走去,迎夏紧随其后。
庭芳苑是二房所有姑娘的居所,江夕荷虽是二房唯一的嫡女,还是长女,但住的院子却是在庭芳苑中最偏僻的一角,由此可见她原本的不受重视。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却觉得这偏角的位置很好,既清静又悠然,前提是如果没有人一直来打扰她的话。
「两位妹妹带着老夫人的命令前来,可是有何指教?」
见到来人,江夕荷直接开口就问,整个就是懒得浪费时间与她们废话的态度。
「姊姊,咱们进房里说好吗?今日外头的风有些凉意。」蓉姐儿开口问道。
她是二房慧姨娘所出,在二房姑娘中排行老三。与她同来的芙姐儿则是排行第二,两人是一对双生姊妹花。
「不好。」江夕荷直截了当的拒绝,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我觉得今日的风舒爽宜人,站在这里边吹风边说话挺好。」
「但妹妹觉得有些冷。」蓉姐儿缩了缩身子,露出令人怜惜的模样求道:「姊姊,咱们还是进屋里好吗?」
「不好。」江夕荷心硬如铁,现在也不过才五月初,她却已穿着夏天薄衫,冷,怪谁?
「姊姊,你房里是不是藏有金子才不让人进去?」站在双胞胎妹妹身旁的芙姐儿忍不住冲口道。
「我房里是不是藏有金子与妹妹何干?倒是两位妹妹这么想进我屋子,该不会就是打着想偷我的金子的主意吧?」江夕荷似笑非笑的嘲讽道。
「姊姊真爱开玩笑,你房里哪有什么金子啊。」芙姐儿满脸不自在的说。
「是啊,我房里既然没金子可偷,两位妹妹又为何如此想进去呢?我记得以往即便是我出口相请,妹妹们也是一脸嫌弃。」江夕荷直言道,连一丝面子都没留给她们。
「姊姊怎么说这种话,妹妹何时曾如此不敬姊姊?」蓉姐儿一脸委屈状。
双胞胎中她虽为小,但心计可不小,再配上她柔柔弱弱、温温婉婉的模样,在江家三房十多余位姑娘中的名气可也是拔尖的,仅逊于大房的萱姐儿和三房的兰姐儿这两位,重点是,那两位可是嫡出,而她却是庶出,其心计厉害程度可见一斑。
「敬不敬咱们都心知肚明。」江夕荷实在懒得再与她们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好了,有事说事,没事就走吧,老夫人的寿辰快到了,我还要赶时间抄经书,没空陪你们在这里废话。」
「姊姊,你怎么这样说话?」芙姐儿面有怒色。
「我愿意出来见你们,而不是直接让迎夏到爹爹那里去禀报,说你们俩胆子大到连老夫人都能拿来充幌子,对你们已经够客气了。」江夕荷冷笑道。「说不说?不说的话我要进屋继续抄写经书了。」
蓉姐儿轻咬唇瓣,脸色不由自主的变了变才细声道:「姊姊,我们听闻你写了一手好字,所抄写出来的经书让母亲称赞不已。老夫人的寿辰过后三个月就是母亲的生日,我们姊妹俩不自量力,想观摩姊姊抄写经文,想向姊姊看齐,请姊姊成全。」说完,她拉着双胞胎姊姊一起深深地一鞠躬。
江夕荷撇唇冷笑,若非她重生一回,八成会被她们的低姿态所骗。可惜啊可惜,她已经笨了一世毁了一世,这一世她是绝不会再被任何一个江家人所迷惑的。
「既知不自量力却还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且还选在我最忙碌的时候,你们这根本就是居心不良吧?」她直接拆穿她们虚伪的假面具。「况且,成全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成全你们?」
「姊姊?!」
芙蓉两姊妹都被她毫不留情的直言不讳给吓呆了,两张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上皆是难以置信又目瞪口呆的神情,差别只在于蓉姐儿较芙姐儿眼底多了一抹明显的不甘与恨意。
「大姊,你怎能这么说?我们是姊妹!」芙姐儿气愤的发出不平之鸣。
「亲兄弟都要明算帐了,姊妹又如何?我有欠你们吗?」江夕荷嘲讽的挑高眉头。
「可是——」芙姐儿还想说什么,却让妹妹扯了下衣袖而停了下来。
「姊姊似乎和以前变得不太一样。」蓉姐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缓声说道。「以前姊姊总是沉默寡言,妹妹们与你说话说了半晌也等不到你说上一句话,不似今日这般能言善道。」
「是啊,以前的我太善良了,总以为自个儿在姊妹中最为年长,应友爱弟妹,凡事能忍则忍,能让则让,以和为贵,可惜却忘了白眼狼是养不熟的,根本就不应该白白浪费我的善心与良心。」江夕荷说着露出一脸感叹的表情摇了摇头。「不过还好,亡羊补牢,时犹未晚。」
蓉姐儿倏然沉下脸,道:「大姊莫不说我们是白眼狼?」
「我有这么说吗?你要对号入座可不关我的事。」江夕荷耸肩道。「好了,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闲磕牙了。迎夏,替我送客。」说完,她直接转身,头也不回的回屋里去。
「妹妹,现在该怎么办?」芙姐儿心急的问。
蓉姐儿迅速的瞥了一旁的迎夏一眼,对姊姊说:「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