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不想逼得她太紧。
当时得知她遗忘了以前的事,他之所以让冬家人另外给她安排一个新的身分,是象征着那个所爱非人的冬九已死去,而重获新生的冬十一将只属于他。
他以让她进宫当官为由,将她绑在身边守着。他知她的心被宫维新伤透了,但他会一点一点修复,让它恢复完整,然后,让她的心里从此只有他一人。
片刻后,他出声道:“你以前也曾救过我,这件事就当是两相抵消了吧,不用将此事挂在心上。”他要她记住的不是他的恩,而是他的情。
“我何时救过你?”她很纳闷,不记得有这件事。
“你曾对我说过一个空城计的故事,那个故事让我有一次在战场上被敌军围困,就快被歼灭时得以脱险。”
“空城计?”她努力回想,发现那是好几年前她在无意间对他提过的故事。
那年她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随着冬家人准备返乡去探亲,途中遇上大雨,她与家人躲到一处棚子里避雨,恰好遇上了当时要被派往战场的墨良浚兄弟。
得知他们要去战场与蛮族打仗,她闲着无聊,就对他们兄弟俩提起了三国演义的几个经典故事,诸如空城计、火烧连环船,以及孔明七擒七纵孟获等。
大约是她讲得很生动有趣,后来大雨变小,他们准备离开时,墨斯年还听得意犹未尽,说会写信给她。
两年多后,他们俩打了胜仗,被召回时来找过她,墨斯年一见面就对她说:“你还有没有类似空城计那类的故事,快说来听听。”
见他们似乎真的很想听,她便将三国演义的故事告诉他们。因为她以前很爱这部小说,不仅看过书,连改编的连续剧也一看再看,所以其中的剧情她记得滚瓜烂熟。
而墨良浚不像墨斯年那般多话,总是静默的倾听着,她与两人也因此渐渐熟稳起来。
但两兄弟在大安城没待太久,便又被派往战场,之后即使打了胜仗回来,也都很快又得回到边关。
就在她被宫维新毒害的前两个月,墨良浚彻底让蛮族臣服于墨国,兄弟俩才又被召回大安城。
两人虽回来,却被解除了所有军职。据说是先皇的宠妃李贵妃忌惮他们屡屡立下战功,这才在先皇跟前吹枕边风,将两人召回闲置,同时就近看管。
想起往事,冬十一不禁有些感慨,他们因母亲出身低下,后又早早病逝,因此不受重视,就连那些世族子弟都没将他们这两位皇子放在眼里。
谁能想到,当年被他们轻视的墨良浚,如今已贵为墨国之主,还一举诛灭了四大世族。
“我只是说了个故事,是陛下运用得当,才救了自己。”她不知当时战场上的情况,但可想而知定然凶险万分。
“若是你不曾告诉过朕那个故事,兴许朕也不能站在你面前,所以还是要记你一功。”
“好吧,就依陛下。”她从善如流,没再与他争论此事。
“若是你身子已无恙,明日就进宫吧。”
她轻点螓首,送他离去后,轻吐一口气,神色清朗了不少。
这两日因为以前的事而纠结难解的心情,此刻忽然轻松不少,就像有一道阳光穿透了被云遮住的天空,露出了一抹光亮。
她握紧右拳,振臂对自己喊了声,“加油。”
“……所以第一阶段的试题是测试基本的学识,而第二阶段的考题,我想将朝廷目前面临的一些困难与试题连结在一起,让那些考生写出应对之策,再从中选出最合适之人。”冬十一正侃侃而谈,将她的想法告诉墨斯年。
墨斯年跷着腿,无聊的打着呵欠,听到这里摆摆手说:“那些考题的事你拿主意就好,用不着事事都跟我禀告。”说完,他起身就想往外走。
冬十一将他拽了回来,没好气的瞪他,“王爷,科考之事你可是主办官,我只是辅佐你办好此事,你可不能什么都不管,事事丢给我。”她与墨斯年也算有几年的交情,因此在恢复记忆后,对他说话倒也没太拘束。
从皇兄那里得知她已记起以前的事,墨斯年不客气的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这事可是你找来的麻烦,你不管谁管?况且我一向只会杀人,这种事我管不来。”
她挥开他的手,“管不来也得管,要不你去同你皇兄说。”
他不满的朝她嗤了声,坐回原位,“你就只会拿皇兄来压我。”
听见他的埋怨,冬十一笑着安抚他,“这件事若能办好,对墨国有很大的好处,而且除掉了四大世族,现在很多部门都人手短缺,朝廷急需用人,若是能早点办好这件事,也能让你皇兄轻松一点。”她知道墨斯年与墨良浚相依为命,两兄弟感情很深,听她这么说,墨斯年定会全力帮他。
不出她所料,墨斯年没再说什么,坐直身子,“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关于考题的部分,我会同皇上商量,拟出合适的题目。现在的问题是,要在地方推行考试制度,还得请王爷亲自出马,将此制度的优点广为告知百姓,以便吸引更多优秀的人才来参加考试。”
她将前世古代的科考简化成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考基础的学识,这是由地方举办,通过后,再到大安城参加第二阶段的考试,这关考的便是个人见解。
他答应了,“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吧。”
对他的配合她很满意,“我会拟一份宣传的文章,届时王爷多派些人拿到各地去张贴宣传,王爷也要亲自去每个地方,说明科考的好处和朝廷之所以这么做的用意,务必要让百姓知道,陛下这么做全是为了百姓好,尤其是让女子也能参与考试的事——”
她话还未说完,墨斯年就跳起来打断她。“等等,你说要让女子也能参与考试,难道是要让她们也能入朝当官吗?!”
“没错。”
“你这未免也太乱来了,女子哪能当官?这事皇兄知道吗?”
见他一脸不赞同,冬十一挑眉道:“这可是陛下的主意,何况女子为何不能当官?”
“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才对,怎么能出来同男人一样当官呢,那像什么话?”
见他如此歧视女子,冬十一义正词严的反驳他。“这是你们男人的私心和偏见,女子的能力一点也不输给男子,为何就要被困在家里?说到底你们是怕女?”
旦出来见了世面就难以控制,你们把女子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不容她们脱离你们的掌控。”
他瞪着眼道:“我没什么偏见和私心,只是认为女人就该好好待在家里,不该跑出来与男人相争。”
“你还说自己没有偏见,这不就是偏见吗?女人为何就该好好待在家里不能出来与男人相争?女人又不比男人笨,况且又不是要打架,而是要贡献自己的才能,不论男女,只要有能力,就可以为朝廷和百姓做事。”
墨斯年被她抢白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气恼的指着她的鼻子,“你……你一向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
“那是因为你说的话没道理,才会说不过我。”说到这儿,她放缓语气,“女子绝不像王爷想得那样愚昧,很多女子都很聪慧,就说我好了,王爷认为我是个无知蠢笨的人吗?!”
墨斯年脱口而出,“你若不笨的话,怎么会被宫维新那家伙给害得差点没命?”话一出口,他登时后悔了。
见她脸色僵硬,急忙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是那家伙太坏了,不是你笨,你是我所见过的女子里最聪慧的。”
片刻后,她幽幽启口,“你没说错,那时的我确实很笨,被感情蒙蔽了眼,才会险些遭害。”
听她这么说,墨斯年更加过意不去,他不是有意要揭她的疮疤,只是因为说不过她,才会一时冲动的拿这件事来说嘴。
“是我嘴笨,不会说话,你就当我说了浑话,别往心里去。”他立刻道歉。
她笑了笑,表示不介意,“我知道你没恶意,不过王爷方才有件事说错了,我并不是最聪慧的,还有很多比我更聪慧的女子都被养在深闺里,让王爷无缘得见。”
她接着举例,“远的不说,像我大娘就是个贤慧又聪明的女人,冬家在她的治理下,一大家子和和乐乐,不像其他大户人家里的妻妾子女,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对于这位嫡母的手段,她是发自内心佩服。
“若是她能有机会当官,依她的才能,我相信她定也能将朝政处理得很好。”
“纵使你说得没错,但长期以来世人都认为女子不该出门抛头露面,突然让她们也能当官,只怕很多人一时之间不能接受。”墨斯年相信不只是他这样想,世上大多数男人的想法定都同他一样。
“所以就要有劳王爷去说服这些不能接受的人,改变他们的看法,这重责大任就交给王爷了。”她笑得很亲切的拍拍他的肩,给予鼓励。“若是这事能成功,日后王爷定将名留青史,受万民敬仰。”
被她这么一说,仿佛他不做就会遗臭万年,对不起世人,墨斯年很想一拳揍上她那张笑得贼兮兮的小脸。
不过他没忘记自家皇兄有多宝贝她,万一揍了她,他家皇兄是绝饶不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