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温子然与应欢欢来到造船厂,厂里早就接到了消息,不出意料的陷入了混乱,而这种混乱在温子然说出来意时达到了极点——
“凭什么他这位大少爷说想接下家业,咱们就得听他的?平时也没见他管过事,现在温大师不见,就巴巴儿的来捡好处了?”
“听说这家伙一心想求取功名不是吗?那去读书就好啦!瞧不起咱们这种低三下四的做工人,还踏进造船厂里做什么?”
“就是嘛!老子宁可不干了,也不受这种蠢材指挥,传出去岂不笑掉别人的大牙,到时老子还要不要在造船界混?”
尖锐的批评从四面八方灌进了温子然的耳中,要是以前的他,早就拿着书中的道理与他们辩个分明了,然而现在他知道了自己当初的无理及幼稚,如今招致批评也是自找的,怨不得人。
温家造船厂在少了温重光后,负责撑住场面的是一名老师傅,众人都尊称他一声胡老,胡老做事认真负责,手艺也算精湛,是除了温重光之外造船厂里的第二把交椅,他在听到温子然的说辞后也不由得愠怒。
“小子,你说你想接下家业,我只问你凭什么?”即使是老友之子,胡老说话也毫不客气。“凭你是老温的儿子?我告诉你,会进来温家造船厂做事的都是仰慕老温的手艺,可不是贪图你温家什么,你要拿温重光的儿子这个名头来压人,我老胡告诉你,门都没有!”
胡老很清楚温重光是多么愤慨又无奈自家儿子不愿接棒,宁可去作那不切实际的状元梦,原本胡老也劝过温重光,儿孙自有儿孙福,但在温子然屡试不第,又不肯听劝后,他也看不下去了,觉得温子然冥顽不灵。
这回温子然的出现无疑是踩着胡老的底线,令胡老把对温子然的不满一次全都发泄出来。
温子然怎会不知道造船厂里的人是如何看他?在来之前,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些辱骂都被他视为一种磨炼,如果连这都撑不过,还遑论什么成功?
“胡老,我所谓的接下家业,并不是想借着温重光儿子的名头来作威作福、拿取好处,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想救出我爹。”温子然语重心长地道出他的目的。
“救出你爹?”胡老一听,原本严厉的语气微微放缓。
“是。”温子然知道厂里的人都认为这是官府的事,但海盗在海上行纵不定,要捉拿简直难如登天,不如靠自己。“海盗要的就是我爹的造船手艺。只要我能青出于蓝,造出更好的船,一定能打垮那些海盗的船队,救出我爹!”
每个人听了都不由翻个白眼,其中一位名叫小白的新进工匠一向崇拜温重光,对不尊重、不珍惜温大师手艺的温子然十分瞧不起,所说的话自然最不中听。
“果然是个傻蛋,以为造船那么容易吗?”
其他人也附和起小白——
“就是,用说的谁不会?我也可以说我如果能击退南蛮,明天就变成征南大将军啊!”
“没错没错,也不秤秤自己几斤几两重。”
温子然没有在意那些讥诮之语,他只是坚定地望着胡老。
“胡老,我知道我以前的所做所为让人很瞧不起。不过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如今我希望能在厂里学习,和大家一起努力,好早日救出我父亲,为了这个目的,什么我都可以忍,什么苦我都可以吃,请您帮我!请大家帮我!”他退了一步,向所有人行礼。
不管是什么样的嘲讽,什么样的咒骂,他一概承受,只要能让他学习造船,他便有自信能够达成梦想。
他的底气来自于脑海里那个祖传的造船宗师系统,有了这如同作弊一般的系统,再加上父亲的造船厂,以及一班有经验的老手,他要再不成功,那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而他的诚意终于让那些一直抱着看好戏心态的工匠们闭上了嘴。换成是他们,受到这么大的侮辱早就掉头走人了,况且说到底这座造船厂是温家的,温子然芯的要接管造船厂,他们除了咒骂几句,还真不能做什么。
但是这些恶言恶语温子然都忍了下来,如果不是真的很想学习、很有决心,那何必忍?何必问?
“这大少爷好像玩真的?”其中一名工匠搔着下巴,戏谑的神情收敛广许多。
“胡老,你决定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看向了胡老。
胡老深深地望着温子然,心忖自己的好友如果看到儿子终于开窍了,应该也会非常欣慰吧?只是他还有机会看到吗?
怀着满心的感慨,胡老半试探地道:“小子,你若是真的想通了,我只能说至少老温心里不那么遗憾了,但这不代表你就真的能接下老温的重担,甚至……青出于蓝。要知道你的父亲在咱们这行可是大师级的人物,要超越他太难太难了。”
“我知道,他是我父亲,我如何不知道他的高明?”温子然苦笑了一下,眼神中的坚定没有丝毫改变。“即使如此,我也不会放弃。就像你们觉得我求取功名太傻,但没试过就放弃不是我的风格,所以我努力了十几年。可惜我今日终于清楚自己不是那块料。而造船这一行我没试过,困难度也不会比求取功名来得低,但我一定要试,一定要努力,就算失败,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父亲,至少我对得起温家的列祖列宗,可以抬着头说,我尽力了。”
这一席话说服了所有人,站在他身边的应欢欢看着他的目光更是带着某种不明的情感,只是温子然一心扑在造船厂上,一点都没注意到。
胡老有感于他的认真,在心头挣扎了一番后,终是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这一行手艺固然重要,但天赋也是不可或缺,现下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对你有成见,你想要说服他们,就得要证明你有天赋。我给你一个考验,你必须靠自己,在半年内造出一艘可以在河上航行的小船,记得,我要的是船,不是筏也不是浮木,你若随便拿一块木头在河上漂来交差,那么你永远也上不了台面,更别说想在造船这一行出人头地!”
“好!胡老,我答应你,半年后,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成绩!”温子然大喜。对他而言,怕的不是条件太难,而是没有机会。
应欢欢也替他高兴,方才温子然被一群人讽剌嘲笑时,她很想替他出头,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下来。“太好了!书呆子,我会站在你这边的,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我一定要看这些人惊得下巴都掉下来的样子。”
相较于其他人,小白仍是心有不甘,不酸个两句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哼哼,半年内造出一艘船?还以为自己真的是天才呢,我小白进造船厂一年都还造不出一艘象样的船,我看你是办不到的……”
应欢欢白了他一眼,恶狠狠地道:“你这家伙叫小白是吧?我跟你打个赌,半年后,温子然一定能造出一艘可以航行的船!你敢跟我赌吗?”
“有什么不敢的?”小白嗤笑。
“好,若温子然成功了,你就必须在他身边当一年的跟班,你敢不敢?”应欢欢目光直勾勾瞪视着小白,不让他有逃避的机会。
小白一听这赌注,顿时有点迟疑,但众目睽睽之下,碍于男人的面子,他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赌了!”
在被赋予了一场考验,还加挂一个赌注的情况下,温子然与应欢欢离开了温家造船厂。
温子然看着喜孜孜的应欢欢,不由心有所感,这丫头虽然老爱黏着他,不过该派上用场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欢欢,虽然我不知道你对我的信心从何而来,不过谢了。”如果没有她,他连造船厂在哪里都不知道,既然承了她的情,总是要表达感谢。
“欸,咱们都几年的朋友了,那么见外做什么?”应欢欢拍了他一下,内心却因为他的话而喜悦。
温子然话锋一转,提起了一件他一直纳闷不已的事。“这可是牵扯到了你和小白的赌注,若是你赢了,小白在我身边当一年的跟班自然没话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半年内没有造出一艘船,到时你怎么办?”
“有什么好怎么办的?你如果赢了,小白当你一年跟班,若是你输了,当然是你在他身边当一年的跟班啊!”应欢欢笑了起来,贼兮兮地瞥了他一眼,她可没那么傻,打个赌还把自己绕进去。
“……”温子然顿时哑口无言。
“这也是一种激励嘛,放心,我对你很有信心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