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店内贩卖的全是古早味的东西,有果汁冻、凉烟糖,还有像牙膏样造型的巧克力条,以及其他颇有年代的童玩,范多萸看见感兴趣的便拿起来瞧瞧,相较于的欢喜,夏士青倒是没什么感觉地陪在身旁有搭没搭地聊着。
不喜欢看见伤心的表情,因此只要开心,他就无所谓。
夏士青视线原本落在商店外头,忽而调回:「小萸,妳有东西掉在地上。」
「有吗?」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楚,便蹲下身摸索。
「要蹲下去才看得见。」夏士青也蹲下去帮忙找,忙会儿什么也没找到。「大概是眼花看错,有看见想买的东西吗?」
「有。」抓起只大猪公。「想买只猪公回家存钱。大哥送给的第个礼物就是猪公存钱筒,他存钱是好习惯,的第个肥猪公就有好几万块喔!」最后全贡献给孤儿院。
夏士青看见开心地抱着透明塑料存钱筒,抹藏着浅浅悲伤的笑容挂在嘴上,明明是在笑,看起来竟像是在哭泣,对而言,些回忆肯定让充满感伤。
几乎是很冲动的,他牢牢抱紧,很想替驱逐心痛。
范多萸吓跳,不明所以,动也不敢动。
「夏、夏大哥,怎么?」很多人都在看,令红颊。
「没事,只是突然觉得妳……很可爱。」那剎那,他真的对又怜又爱,很想好好保护,再也不放开。
怎有人舍得让难过?
「谢谢。」小小声地。
「对,帮挑两样玩具,要送给两个小侄子……」突然感觉到包包在震动,他:「先去外面接个电话。」穿过人群,走出商店,由范多萸的包包内掏出手机。
「夏士青,真是愈来愈坚诈。」听见讨厌声音,徐盈劈头就数落。
「只是不小心走散而已。」
「最好是不小心!」他的话要对折对折再对折。「还没问,接近多萸究竟想做什么?」
「很有钱吗?」他反问。
「没有,什么意思?」
「那肯定不是为钱接近,妳么聪明大可猜猜为什么要接近小萸?」
手机那头顿时阵沉默,只能听见周围的嘈杂。
「如果敢伤害多萸,定不会放过!」徐盈撂下警告。
「想还轮不到妳,大哥第个会来找算账。」可惜,机会非常渺茫。
「晚上十前记得把人平安送回来。还有,明早上九在以前聚会的地方,没来的话给试试看!」徐盈完马上挂断。
九……么早,对他真是个折磨。
夏士青转头,看见正在结账的纤细背影,他不自觉露出浅笑。
老实,他也没想到会喜欢上相差十岁的小妹妹,开始只觉得很有趣,十分讨人喜欢,乖巧又文静,确实让他很有保护欲,想代替范宣衡当个好大哥,直到刚才终于发现喜欢的感觉是来就来,令人防不胜防,即使先前有什么限制条件,在爱情之下也全部被歼灭,只剩下真实无法隐瞒的感受──喜欢或是不喜欢。
他喜欢小萸。
次比次还要更喜欢。
甜美的笑容令他多喜欢分,清脆的嗓音令他多喜欢分,刻意隐藏在内心的悲伤令他多喜欢分,的善良贴心令他多喜欢分,的无辜傻劲令他多喜欢分,偶尔流露出来的寂寞令他多喜欢分,不必特地找寻,的美好总是在不经意间展现,他对的喜欢也不会因为任何个缺而减少。
他再也无法将当成妹妹疼爱,而是想成为能够永远保护的人。
范多萸提着大袋走出来。「好。」
看眼袋子里的东西,他问:「不是只要妳多买两样就好吗?」
「没有啦,想也可以送给小诚他们,觉得他们很乖,很想对他们好,只是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心疼他们的母亲去世,想为他们多做些。
「放心,他们会喜欢。」让他打心底露出会心的笑容。
他想要的只有个,而且会将放在手心里好好珍惜。
九零七分,夏士青踏进经过十年仍然屹立不摇的旧咖啡馆,它的店名确实就叫做「旧咖啡馆」。
「迟到。」徐盈冷冷的开口。
阔别十年再相聚,不是叙旧,而是为他们共同认定个很重要的孩子。
「如果不是为小萸,晚上九出门都懒。小姐,麻烦给杯旧冰咖啡。」店长的怪癖,每个东西前头都要加个旧字。
徐盈瞪着他,为范多萸只得忍下,喝口旧柳橙汁,终于降低的怒火。
「先问,对多萸是认真的吗?认真程度又到哪里?知道定会反问凭什么管么多,不过可以告诉,如今唯的亲戚朋友就只剩,假如反对,可以跟保证,绝对会将列为拒绝往来户,永不见面。」
先是看几眼,夏士青开口认真道:「喜欢。」
听见他的答案,徐盈似是松口气,「是宣衡的朋友,即使对有不好的印象,也相信他交的朋友不会差劲到哪去,既然对多萸是认真的,有些事情也应该让知道,免得不小心伤害。」
「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夏士青的神情跟着严肃起来
「宣衡过世后,直陪在多萸身边照顾,也是宣衡临死前希望能答应他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旦死后,多萸在家里的地位会更卑微,因为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儿,而是母亲跟其他人生的。个秘密宣衡很早就知道,所以他特别保护多萸。
「想从的名字就应该不难察觉,多萸就是多出来的意思,的出生是在最不被期待的时候,那时父母感情逐渐走下坡,母亲想拿掉却太晚,只好生下,却不受任何人喜爱,甚至母亲也很疏远,只有宣衡特别疼爱。
「因为多萸的出生,双方家长都希望他们暂时打消离婚的念头,所以他们被迫维持已经摇摇欲坠的婚姻,也将个错怪在多萸的身上,经常打骂,幸好有宣衡在,多萸才能在他的保护下过着能稍微喘口气的日子。」
服务生送上旧冰咖啡,两人的交谈也暂时中断,好会儿后,徐盈才又开口。
「无奈好景不长,九岁的时候,宣衡带出去,他们没走斑马线,结果被辆高速行驶的轿车直接撞上,等他们的父母到医院,宣衡紧急手术后依然回乏术,而在输血救多萸的时候,父亲终于知道多萸不是自己亲生儿的真相,有个理由,他立刻和妻子离婚,宣晴跟着父亲,多萸跟着母亲。
「母亲照顾到十八岁后,就把家人曾住过的房子留给,然后改嫁,从此对不闻不问。多萸始终将宣衡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宣衡出殡后,再也不哭不笑,只是直把错揽在身上,不断如果没有的话宣衡就不会死,始终怪自己不该出生,有次甚至想自杀,幸好及时发现阻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些事只有会对,多萸绝对不会对。」
到感伤处,徐盈再也忍不住掉下眼泪,想到多萸的痛,也想死前怕太伤心,便要将他视为前友的宣衡,他他们不是死别而是生离,因此总是称呼他为前友,也不相信那么好的人会么早就离开。
夏士青握住拳头,闭上眼睛,心脏犹如遭受把剑贯穿,尝到难以言喻的椎心之痛,明明不是他的痛,他却觉得就好像发生在自己身上必须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够压制。
经过些事情,的笑容究竟是经过几层包装才能变得那样甜美、那样纯真?
的心应该已经伤痕累累,而为何还能笑得那样幸福?
应该很痛的吧?
的笑容……让他很痛。
「总之,几年多萸过得很苦,可是从不在面前表现出来,甚至再也不哭,看着样的,真的好难过,却也不晓得该怎么让走出来,因为将自己困得太深。直在赎罪,用各种方法来弥补宣衡。
「宣衡是台大生,就努力考上台大,即使不是喜欢的系所,也非台大不可;宣衡长期认养世界展望会的小孩,也连他的心意块扛下,个月赚不多少,却得负担四个国外小孩的生活费;宣衡大学毕业后想自助旅行,即使身边的钱已经不够用,也不想卖那间房子,咬牙忍耐要存旅费,可以如今的完全以宣衡为主,如果不是因为还没完成些心愿,恐怕已经支撑不住。
「想应该问过对有没有意思吧?因为想在们两人身上找回昔日的怀念,给的感觉很像宣衡,所以希望能代替宣衡,让幸福也让宣衡幸福。」
徐盈拿出面纸抹去脸上的泪水。
夏士青听完后,目光落在盛着咖啡的透明玻璃杯上。
完些话,徐盈情绪激动得再也不下去,好会儿后便默默离开。
清楚自己到里就够,剩下的夏士青会清楚该怎么做,也没必要再干涉,因为由他的神情中,明白将会有个比自己还要坚强的人陪在多萸身边,多萸直渴望有个完整的家,也许次终于有人肯帮达成愿望。
时间分秒地消逝,夏士青不晓得自己坐多久,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掏出手机,按下速拨键。
「喂,是,肚子饿,出来陪吃饭好吗?没关系,不论多久都等妳,嗯,好,在旧咖啡馆,地址在……」
挂断电话后,夏士青想到那个纯真的微笑,慢慢红眼眶。
他从来都不知道的笑容背后承受的是么大的哀伤,以为过得很幸福,原来也不,的物质生活或许不缺乏,的心却远比接受帮助的外国小孩还要贫瘠。
为什么不让他早遇见?
真的再也不哭吗?
或是根本找不到地方能够宣泄?
倘若能早认识,或许他就能给更多的关怀,他的胸口也可以成为安心哭泣的小小角落。
想哭却哭不出来是件多么悲伤的事情。
过很久,范多萸终于抵达,对他笑。
「夏大哥,怎么在发呆?」
「在想事情。」
「想什么?」边问边看着菜单搜寻昔日的好味道。「小姐,请给杯旧柠檬多多,谢谢。」
「还记得里吗?」
「当然记得,以前们聚会的时候就是在里,们第次见面也是在里,还记得那时候的脸很臭,害都不敢靠近,后来大哥去接盈姊,只剩下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结果突然肚子痛,就带去医院。」
「妳还记得些?」
「当然啊,因为些都是很珍贵的回忆。」
「是因为宣衡吗?」
范多萸的笑脸蓦地冻结。
「妳很想他对不对?」
「从来没有忘记大哥。」更忘不害死大哥的人就是自己。
「对,妳爸妈回来没,想找个时间拜访他们。」
范多萸眼神飘忽,迟疑下才:「那个……恐怕不行耶,因为他们又去美国看姊姊,可能要、两个月后才能回来吧,等他们回来再跟好。」
夏士青听心又痛,是多么卑微的谎言。
别人谎会有心虚会有夸大,而的谎言却是那样的脆弱,彷佛只要他轻轻碰就能使破碎,让崩溃。他不禁要为捏把冷汗,到底个谎言还能持续多久?
假如有谎言拆穿,那个冰冷的城堡再也不能建立奢望的温馨假象,能够承受得吗?
末,他笑。
「没关系,也不急,那就等妳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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