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无论何时,无论他正在做什么,不管是洗澡还是讲电话,都会先以妹妹的需求为主,才是当个好哥哥应该做的。
「题不会算。」
「喔,哥哥看下,嗯……很简单啊,就是个减些数字的总和,然后就能算出答案,听懂吗?」
「……不懂。」
「为什么不懂呢?小明身上有二十元,买五元的巧克力、三元的彩色纸以及八元的甜甜圈,用二十减掉八加五加三就得出四,所以小明还剩下四元。懂吗?」他对妹妹永远不厌其烦。
「……」
「哪里不懂?」
「为什么不是二十减掉八、减掉五、减掉三,而是二十减掉八加五加三?」
「那是因为妳的算法要减三次,太麻烦,如果妳先把要减去的统统加起来再次减去不是比较简单吗?」
「……是吗?」
「当然是啊,来,哥哥再算次给妳看。」
「可是,是减八减五减三,三个算法,哥哥是八加五加三然后再次减去也是三个算法啊?」
「……」
吃完豆花的范多萸和夏士青漫步而行,哪知突然下起倾盆大雨,范多萸原本以为自己有带伞,摸半才确定记错没带伞,两人才匆匆跑到骑楼底下躲雨。
虽然没什么太大作用,夏士青还是搂着,用手尽量帮挡雨,不过等两人跑进骑楼,身上也湿得差不多。
很敏感,立刻打个喷嚏,他连忙用手帮抹去脸上以及头发上的雨水。
「陪妳坐出租车回去吧。」
「不……哈啾!家就在前面不远,大概走十分钟就会到。夏大哥,如果不介意穿大哥的衣服,要不要先到家换衣服?哈啾!」
「往哪边走?」
范多萸比个方向,夏士青搂着的肩,快步往前。秋风吹来,加上衣服几乎湿透,只觉冷风刺骨,缩缩身体,他搂得更密实。
伴随迅疾的脚步以及连连哈啾声,夏士青头次踏进范多萸的家里。
进入屋子里,只觉得有股冷意,就好像间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住人。夏士青暂时压下满腔的问题,先催促去洗热水澡,之后才轮到他。
看着他穿着大哥的运动服,范多萸边喝热牛奶边眉开眼笑。
「家里怎么都没人在?」
个问题让范多萸微笑的表情下子冷却,稍后才又勾起唇瓣回答,「姊姊在美国念书,爸妈去欧洲二度蜜月,因为要上课还要打工,所以不能跟去。」
他环顾四周,间屋子虽然干净整洁,却怎么看都像是很多年没有人照顾,他立刻明白在谎也没破,或许有很多不能的秘密。
「夏大哥,如果要去大哥那边,就跟起出门。」
「里是妳家,怎么不睡在家里?」
「……太大,不喜欢个人住在家里。」那会令想起大哥。「所以暂时和盈姊住在起。」
由的表情,夏士青大概清楚理由为何。「哥那边是父子三人同睡张床,去只能打地铺,如果妳不介意,今就睡在里。」
落寞的小脸因为他的话又恢复神采。「当然不会介意。就睡大哥的房间,放心,每个星期都会打扫,大哥的房间就跟以前样干净……不好意思,家里没有客房,还是……睡房间呢?」
的不安紧张全写在脸上,夏士青看得清清楚楚,般小心翼翼对待反教他更心疼,他走到面前伸手捧着的脸。「小萸,不要那么紧张,也不要对那么客气,睡宣衡的房间没有关系,不忌讳那种事情。」
他的声音稍稍安抚的焦虑。「那就好。」
「早睡,明别忘记陪去『台湾故事馆』。还有,以后家里没人的时候,别随便让人到家里来,知道吗?」最后他仍不忘记提醒。
范多萸头,将杯子洗干净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夏士青也进入范宣衡的房间。
果真如所,房间尘不染,桌上还摆着本笔记本跟支原子笔,就好像主人随时都会回来,墙上书柜里满是奖状奖杯,书柜里的书全是他不爱看的,他个人是偏好漫画,比较不伤大脑。
他屁股坐在床上,跷起左退,手肘抵着大退,掌心托住下巴,的确是间很有范宣衡风格的房间,和他格格不入。基本上,他与范宣衡都不像,个性除偶尔的直接以外也没几成像,怎么小萸会将他视为大哥?真想不透。
没有认床的毛病,夏士青躺在床上没多久便睡着。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之间,觉得怀里有东西在钻动,意识到不是他的房间后他惊醒过来,低头看竟发现范多萸缩在他怀里。
「小萸、小萸。」推推,不见反应。
「大哥……要睡觉,不要吵喔!」挥手,阻止有人扰安眠。
是喊哪个大哥?
而且样是要他怎么睡啊?
唉,范宣衡,可要保佑别对妹兽性大发才好。
有人抱着自己,那份温暖令怀念不已,范多萸露出微笑,直到想起不该有份温暖时才睁开眼睛,看见抱着的人不是想见的人,且还是个根本不可能的人。
夏大哥怎么会在房里?!
嗯,不太对,里好像是大哥的房间。战战兢兢爬下床,蹑手蹑脚离开。
门刚关上,整晚几乎没怎么睡的夏士青终于松口气,原来要坐怀不乱确实需要过人等的意志力,他甩甩发麻的右臂,然后翻身补眠,等他醒来时已经十多,等着他的是趴在客厅桌上认真设计造型的范多萸。
「夏大哥,睡醒啦,有帮留早餐。」
「怎么没叫?」
「看睡得很熟,所以不敢叫,昨睡得不好是不是?」问得很心虚。
既然始作俑者没胆承认,他也懒得追究。「嗯,会认床。」事实上只要他想睡,就算是站着也有办法睡着。
「们吃完中饭再去『台湾故事馆』好不好?」
夏士青不置可否,大口咬下三明治,是他喜欢的巧克力口味。怎么会知道?
「大哥过也喜欢吃巧克力三明治。」大哥的事情,都记住。
个小妹妹该不会真的将他当作大哥的替身吧?
吃过中饭,当他们抵达「台湾故事馆」,立刻证实个不好的念头,因为「台湾故事馆」门口有个看起来有熟又不太熟的身影,以前见到的时候多半是因为有好友在。
「他(你)怎么会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夏士青和徐盈却十分有默契起质问范多萸。
范多萸副不清楚自己干什么好事地笑着解释,「觉得人多比较好玩。」
好玩个头!徐盈对夏士青始终没好印象,虽不至到见面就想咬他的疯狂,可是也没几分好脸色就是;夏士青对倒是比较和气。
「好久不见。」他主动打招呼。
眼前人倒追他的好友,让他有阵子过着非常寂寞的日子,也就算,毕竟没有见色忘友的范宣衡三不五时也会邀他学习如何成为不会发光的电灯泡,他学得意兴阑珊,哪知徐盈妒火攻心,将他约出去谈判,下可惹火他,从此他致力当颗能照亮全世界的不灭灯泡。
徐盈白他眼,有范多萸在,也不好不给面子,轻轻头算是致意。「多萸,妳怎么没还有『别人』要跟们起去?」刻意强调「别人」二字。
夏士青右手搭上范多萸的肩,听得不痛不痒。「完全不介意有第三个人作陪。」
「喂!把的脏手给拿开!怎么可以随便碰?」染指前友不够,现在还要对小妹妹心怀不轨吗?
「恐怕来不及,早就又亲又抱。」他嘴角邪挑。
「错,是通吃,最近喜欢的年龄更有往下降的趋势。」
「多萸,快过来!夏士青,他是宣衡的妹妹,该不会毫无人性连也不放过吧?」徐盈着急着救出仍不知危险的小绵羊,大野狼长臂伸轻而易举将小羊塞到身后。
毫无人性──指控太严重。他那么疼爱小萸怎会是毫无人性,根本是爱心泛滥成灾,恨不得将绑在身边养得头好壮壮。
「盈姊,妳误会,夏大哥很照顾,而且他也不是同志。」范多萸努力调解。
听见「同志」两个字,再加上副心虚尴尬的表情,夏士青霎时理解上回那个人是怎么回事。他低头在耳边:「原来妳那么热心想帮介绍对象啊?」
糟糕,被发现……
「就算他不是同志还是很危险,快过来,盈姊会保护!」
「妳算哪根葱?」他不太高兴。
「又是哪根蒜?」徐盈反呛。
真是……有低层次的吵架。
「请问,们可以进去吗?」终于,可以插上嘴,庆幸。
「妳不想进去的话,绝不勉强。」夏士青笑得很故意。
岂可让敌人嚣张,徐盈当然要跟,抓住夏士青去买票的机会,把范多萸扣在身旁,杜绝野兽越雷池步。
「多萸,妳昨不是回家,怎么会跟夏士青在起?」
「夏大哥昨住在家。」好像忘记明。
「什么?!他是陌生人,妳怎么可以引狼入室?」
他们甚至还同床共枕。「盈姊,平安无事啊。」
「第次平安无事,不表示第二次没事,就算第二次也幸运不代表第三次就能安然度过,人没个好东西,当然,除妳大哥以外,其他家伙都要小心防范,懂吗?」除前友,其他人都归于野兽那类。
夏士青将三张票交给服务人员。「徐小姐,可以进去。」老远就听见的数落也懒得搭理,有时候闹闹就好,玩得太过火也没什么意思。
为保护范多萸的安危,徐盈抓着带头往前走,夏士青懒得计较的走在最后。
由于是假日,故事馆里人很多,多半是家人共同出游,让小孩子解生活的演变,顺便重温儿时旧趣。里到处都是人,想要看个地方也得等上些时候,若以假日而言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个不小心小朋友很容易走失。
除不时左右张望之外,他也注意到走在前的范多萸模样怪怪的,原本斜背在腰侧的包包被抱在怀里,即使是怕扒手也用不着死命抓着吧?而且的样子好像不是在防小偷而是在害怕什么似的……
是因为人太多的关系吗?记得上回在CWT会场内,也没有怕成样,他想或许是第次来到里的缘故。
他们走到「黑猫酒吧」前,里人比较少,徐盈随即冲上前想看清楚。趁疏于防范,夏士青个箭步上前,立刻将范多萸拉入右边的通道里,随着人群往回走。
「夏大哥,盈姊……」担心盈姊会找不到他们。
「都么大的人难道还会在里迷路,可没答应妳找来。」他没好气的。
「对不起!想们以前是朋友,应该会想见个面。」
「倒不如妳以为对有意思吧?」夏士青终于拆穿的企图。
没否认。「大哥曾经喜欢过盈姊。」
「那种个性,只有妳大哥才受得,和是八竿子打不着,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也千万不要惩罚。」徐盈确实条件不错,但他们只会相冲,不可能和睦相处。
「盈姊人很好。」
「跟就是不对盘,放心,只是小小的乐趣,绝不会太欺负妳的盈姊。」他柔柔披散在背后的头发;出门前,他要不要绑马尾,当然乖乖照办。
「可是……」
「放心,不会有事的。来,包包帮妳拿,妳负责抓着的手就好,保证妳不会迷路不会走失!现在,陪去勘查地形吧。」故事馆能寓教于乐,唯缺是人太多,要带二十几名学生过来恐怕要选非假日比较适合。
范多萸边走边不时回头,却始终看不见徐盈的身影。
他们往回走,来到「国语推广教室」,看见怀念的教室,忍不住钻到最前头,想要看得更清楚。教室内有黑板、课桌椅、风琴,令不自觉停下脚步驻足观看好半晌。
「勾起妳的回忆?」他问。
「是啊。以前学校放学时,都是大哥来接,然后牵的手带回家,有时候肚子饿想吃零食,他会买个苹果面包给吃,的文具用光,他会帮准备好,考试前个星期,也是他帮复习,大哥总二姊和他只差两岁,比较像他同学,和他相差十岁,比较像妹妹。」
听起来似乎是个挺喜欢发挥手足之情的大哥。
「大哥真的很疼,每年生日都是他记得会为庆生……」稍微顿下又补充:「因为爸妈都太忙,姊姊也忙着要念书。」
「妳生日是什么时候?」
「七月七日,很好记吧?」
既然好记,怎还能轻易遗忘自己儿的生日,的解释倒显得多此举。
范多萸收回怀念的视线,喃喃自语地:「如果没有不知道该有多好?」
「妳什么?」附近人太多,的声音很小,他听不清楚。
「我们继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