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去上班,都能看见洒落窗内的日光,随着地球的自转、季节的变换,慢慢的往南移动,将影子向北拉长。
窗外翠绿茂盛的叶,开始变黄,飘落。
天黑的时间越来越早,常常她在图书室里一回神,夜已降临。
这一日,也如往常。
平板电脑里的闹钟轻轻的响着,她听到那声音回过神来时,它已经自顾自的响了三十分钟。
小满爬下架在书柜上的梯子,将闹钟按掉,然后推着堆在推车上的那堆书籍、资料,与平板电脑,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即便她工作的私人博物馆极力维持图书室里的温湿度,这些古老的书籍还是带着些许霉味。
回到办公室,她先将那些古老的书籍收到有湿度计的防潮箱里,然后才把手上的手套脱了下来。
戴着手套,是因为这些书籍非常珍贵,若直接触碰它们,手上的汗水与湿气都有可能对它们造成损伤。
她办公室里的防潮箱,是为了确保它们即便离开图书室,依然能维持着良好的状态,不会因潮湿的空气而发霉。
她在需要翻阅研究它们时,才会把它们从箱子里拿出来。
这一些书籍,说的是中古欧洲的传统武术,是她这几天在整理的资料。虽然她觉得教导学生很有趣,但她更热爱研究这些古老的书籍、史料,亲手将它们重新整理、分类、记录。
聘请她的这间私人博物馆,拥有大量珍贵的古老文史书籍,各式各样精美
的牛皮精装,记载着各种不同时代的生活,从平民百姓到贵族,从艺术绘本到哲学思想,从东方到西方,无论是中国古老的书册竹简,抑或印度手绘的布帛,还是土耳其精美的描金彩绘可兰经,甚至希腊哲学大师的草稿手笔,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所有外面难得一见的珍本,都在这里汇聚。
第一次受邀来这里参访时,她看到这么多稀有古本,真的是吃惊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后来这间博物馆馆长邀请她过来工作,她甚至没听到待遇就已当场答应,她很清楚能够亲手接触这些古籍,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机会。
小心的,她将防潮箱关好,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抓起包包和外套,关了灯走出去。
长廊上,偶而还有些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她可以从窗户里看见那些专心一意的研究工作人员、历史学者、考古学家;后者不一定都会在他们的位子上,一年之中有大半的时间都远在地球另一端的考古现场。
她的同事,在各自的行业里,都是其中翘楚。
简言之,他们都热爱自身的工作,也常常会忘记时间的流逝。
她也是,不过她在平板电脑里设了闹钟,以防自己忘了时间吃饭。
经过保全室时,警卫和她点头致意,她把包包放上检查台,给他看自己的员工卡片。
这间私人的博物馆并不对外开放,这里的书籍都很珍贵,即便是研究人员也不能任意将其带出门,严密的安检是为了确保这种事不会发生。
通过安检后,她礼貌的和他道了声晚安,这才走出博物馆大门。
门外,寒风迎面而来,她冷得缩了一下,这才赶紧把外套穿上。
秋天,街上的景怎么看都是萧瑟的,林叶在每一次风起时被风一再吹落,落得满街满地都是。
她踩着那些落叶,走到停车场,按下车钥匙上的保全锁,车子叫了两声,车灯跟着闪了一下,她朝它走去,开门坐了进去,发动车子,打开暖气,将车开出停车场。
她住的小屋离这里有一小段距离,当初对方也有提供在城区里的公寓,可她喜欢住在郊区,空气比较好,景观也比较开阔,即便每天都要花时间来回,但她觉得很值得。
她喜欢那栋石造的百年老屋,很可爱、很幽静,她放假时还可以整理花园活动手脚。
不久,她离开了主要道路,弯进小巷,开了几分钟就看到那栋屋子。
她看见灯光,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以为那是路灯或邻居的灯光。
可那不是,是老屋的灯。
她一愣,怀疑是自己忘了关灯。
或者,有小偷?
小满把车停在路边,抓了包包下车,又回头从后车厢掏出一根铁杆,越过灌木丛,绕到屋后,从厨房窗口往里偷看。
她没看到屋里有人,但厨房的炉子上放着红色的铸铁锅,而且它正在冒烟。
这小偷拿她的锅子煮东西?
她一愣,心头蓦然一动。
该不会是——
不,不可能。
压下心口骚动,她抓紧铁杆,朝后门移动,却意外看见后门半开着。她迟疑了一下,往后门走去,蓦地,身后却传来声音,她在惊慌中回首,用力朝那黑影,猛挥手中铁杆。
「嘿!嘿——」来人飞快后退闪过她的攻击,举起双手笑道:「是我!」
她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前的家伙,有那么一秒说不出话来。「说真的,小怪兽,你如果发现有坏人非法入侵,应该先打电话报警,而不是抓着这根铁杆,偷偷摸摸的绕到后门来挑衅。」
见她没再继续挥第二杆,男人放下双手,笑看着她。
「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她又惊又气的对着眼前那猪头吼道:「你差点害我成为杀人凶手,你却只会说好久不见?你疯了吗?我可能打到你!」
耿念棠歪着头瞧着眼前暴跳如雷的小女人,笑道:「噢,其实我比较担心你会用力过猛而跌倒,让那根铁杆打到你自己,所以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拜托你先把铁杆放下来好吗?我喜欢你的黑框眼镜,看起来好可爱,你近视多久了?」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近视多久也不关你的事!」小满恼火的想拿铁杆丢他,但他说的事真的很有可能发生,所以她把铁杆扔在草地上,火冒三丈的转身进屋。
「你不能每次都这样突然就跑到我这来——」
一个念头蓦地闪现,她猛地顿住,霍然转身,脱口质问:「可恶,你又受伤了吗?」
「没有。」他闻言,脸上灿笑更亮,「我没有受伤。」
她松了口气,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她猛地又转身,再次往屋里走去。
「那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因为太过生气,又惊魂未定,她边走边回头对他咆哮。「看前面。」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微笑跟在她摇摆的小屁股后面进门,顺手带上后门。
这句指教,让她火大的再次停下脚步,回身抬手戳着他的胸膛,气愤难当的说:「三个月!上次你偷袭我是三个月前!这三个月我可能有男朋友了!他可能是个警察!如果他有枪,他会一枪毙了你!」
他黑眸一紧,嘴角却仍扬着,只低头垂眼瞅着那戴着黑框眼镜的小女人。
「你有吗?」
她一怔,瞪着他,抿着唇。
「你有吗?」他眼角抽紧,直盯着她的眼,再追问,「男朋友。」
「没有。」她不开心的承认,恼火的说:「我没有,但那不表示你——你做什么?」
发现他忽然朝她靠近,她警觉的退了一步,拉开两人距离,但他步步进逼,让她一下子就抵到了身后的墙。
他黑眸炯炯的看着她,搞得她心跳飞快,热气莫名上涌,她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却无法用力推开他,只能面红耳赤的羞瞪着他。「耿念棠你干嘛?」
他禽着笑,垂眼瞧她,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抬起了一只手,抵到了她的脑袋边,她睁大了眼,轻喘口气,有那么一秒,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往旁闪躲,但不知为何,当他这样如此专注的看着她时,她完全无法动弹,甚至不能呼吸,只有心跳更快。
「所以,你没有男朋友?」
她仰望着逼到眼前的男人,粉唇微颤。
「……」
可恶,她说不出话来,他没有真的封死她的退路,他甚至没有真的碰到她。
她应该要推开他,走开。
但这一秒,她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所有的知觉,每一寸肌肤都感觉到身前男人的存在。
他凝视着她,缓缓的,一点一滴的,低下头来,将嘴唇凑到她耳边,哑声开口吐出一句。「小满……」
一阵酥麻,从他说话的右耳灌了进来,让她心头微颤,浑身发软的瑟缩着,她侧过脸,垂眼想逃离他的呼吸和言语,却又渴望他的靠近。
「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什么?!他问了她什么?
当她终于意识到他到底问了什么的时候,小脸瞬间暴红,她应该要回答他,却说不出话来,天知道她脑袋里现在一团混乱,根本无法思考。
见她沉默,他仍低垂着脑袋,热烫的唇几乎贴上了她的耳,悄声说。
「小怪兽?」
「我不是……」
她找到声音张嘴抗议,下一秒就因为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腰而中断。
「欸,你就是,」他在她耳边叹了口气,沙哑的说:「整天在我脑海里绕啊绕的,和那些怪兽们手牵手一起跳舞、大笑、碎念我。」
这莫名其妙的抱怨,让她脸红耳热。「关我什么——」
他轻捏了一下她的腰,让她轻喘一声。
「我想和你在一起。」他说。
她心又一颤,终于挤出一句。
「不要……」
「为什么?」
她不敢相信他还有脸问她为什么。
「三个月,」小满面红耳赤的抓住他在她腰上的大手,羞恼的斥道:「你消失了三个月,无声无息的,连个屁都没放过,我怎么知道你之后会不会突然消失三年?」
他轻笑,「这确实是个问题。」
这猪头的笑声,让她好火。
「我不会和一个随时会消失的王八蛋在一起!」
「朋友和女朋友是不一样的。」他告诉她,道:「如果你是我女朋友,我当然不会随便搞失踪。」
她推了一下他的胸膛,轻斥:「你有没有搞错,当朋友也不能随便闹失踪好吗?你不知道朋友也是会担心的吗?」
「君子之交淡如水,三年不连络也是很正常的,况且我在工作,是朋友的,就知道我有能力照顾自己。」他笑着再说:「女朋友就不一样了。」
她抿着唇,忍了三秒就破功。
「哪里不一样?」
她话一出口,就感觉到他胸膛因轻笑传来的震动。
「很多不一样啊,」他抵着墙,在她耳边笑着说:「朋友不能牵手,不能耍赖,不能随便乱来,虽然也许能够一起躺床上,但却不能推倒啊——」
「这什么胡说八道。」她嘴角微扬,只能咬唇忍住。
「哪一点胡说了?就因为只是朋友,所以我不报备行踪也没什么。」他挑眉认真说明:「女朋友就不一样了,女朋友要忍受我的脾气、脚臭、汗臭,听我抱怨老板和客户,包容我的奇思妙想,没事还要称赞我好棒棒,帮我鼓鼓掌,满足我的自尊心,增加我的自信心,偶而还要让我秀一下我的肌肉和男子气概——」
忍俊不住,她噗哺一声笑了出来。
她的笑声鼓励了他,念棠笑着继续说:「你瞧,在必须忍受我这么多可恶嗜好与不良行为之后,和女朋友定期报备我的行踪,是很理所当然且必要的事,免得一个不小心就被分手,这一点我可是很清楚的。」
「你确定当你女朋友,只需要忍受这些?」
她好笑反问,可话声方落,她就感觉到自己问错了问题,她掌心下的肌肉紧绷了起来,身前男人的心跳忽地变得又重又快。
「当然,不只这些。」
耳边的嗓音,蓦然变得更加沙哑低沉,让她耳又一热,身微颤。
她不由自主地再次屏息,刹那间,知道接下来她所说的话,会决定两人是不是会跨越「朋友」那条线。
她应该想清楚点,再想清楚些,但这男人这么可爱又性感,此时此刻,似乎除了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他在耳边的呼吸、他说话的声音,什么也都不存在了。
舔了舔唇,她张嘴,听见自己问。
「还有……哪些?」
「你转过来,我告诉你。」
她紧张的又迟疑了一会儿,但他没有逼迫她,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然后她转过头,看见他。
这男人靠得是那么近,一张脸就在她肩头上,离不到三公分的距离,黑发凌乱的脑袋半抵着墙,一双灼热的黑眸,映着她。
他朝她靠近,将那短短的三公分,缩减至零。
感觉到他热烫的唇,她轻喘了一口气,他缓缓以唇摩挲着她的唇瓣。
又一次。
悄悄来回,试探、诱哄。
温暖的酥麻如电,从唇瓣传来,教她心悸,颤栗。
因为紧张,因为缺氧,因为她也不了解的原因,小满不由自主的紧抓着他的T恤,张开了小嘴。
下一秒,他加深了那个吻。
她能嚐到他的味道,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摸得到他的汗水、体温,当他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时,她能清楚察觉到他坚硬的欲望隔着布料抵着她,教另一波热气窜过全身。
她又颤,在他唇边娇喘着。
眼前的男人依然紧盯着她,黑眸像是在燃烧着。
他吻她,再吻她,一手捧着她的臀,一手抚着她的腰。
她浑身热到无法思考,当她察觉他抱着她在移动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非但小手攀上了他的颈项,还抬腿环住了他的腰。
真糟……
她思绪浑吨的想着,却没办法,也不太想控制自己。
可恶,这男人真是该死的强壮。
当他如此轻易的抱着她移动,只让女性的本能更加沸腾,小满颤栗的发现她甚至不能把手从他身上挪开,舍不得挪开,她紧紧的贴着他热烫结实的身体,和他唇舌交缠。
这王八蛋害她做了三个月的春梦。
三个月——
有好几次,她在半夜醒来,只觉口乾舌燥、欲求不满。
有好几次,她觉得自己真的需要去交一个男朋友,她甚至真的和几个同事介绍的男人吃过饭,但他们的味道不对,感觉不对,那些男人都没有他这么有趣、强壮,性感得乱七八糟。
有好几次,她夜半惊醒,却是梦到他血流满面、出了意外,被砍死、被烧死,死在不知名的异国他乡。
这家伙真的不是一个适合交往的男人。
有太多、超多次,她发誓等她再看到他,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可是,当他出现,当他就在眼前,她只觉得松了一口气,而这一秒她只想在他身上磨蹭,然后把那些邪恶的春梦都重新来过一遍。
最可怕的,是她知道他一定很乐意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