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总管扯开嗓子高唱「送入洞房」,震耳的鞭炮声立刻交杂着恭贺道喜的声音,把婚礼的气氛推上最高潮。
听到这句话,馥儿终于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谁发明这些凤冠霞帔的?简直重死人。她忍不住在心中抱怨。
今天一大早就起床的她,被赵妈和赵香梳妆打扮了半天后,便被关在房里,说是成亲当天不可见到新郎倌的面,否则不吉利。所以她只好穿着一身嫁裳,呆坐在房里等吉时到来。
吉时到了之后,她又顶着好重的凤冠,让人牵着四处走,掩在红巾下什么都看不到,害她无聊到每见到一双鞋子,就开始猜测主人的长相。
等到终于要拜天地的时候,她已经累得快要睡着了。还好乔拓眼明手快,用劲暗扶她一把,要不然她可能会把凤冠给拜掉。
终于,一切都快结束了,馥儿感激地想高呼万岁。
趁着一片吵闹声,她悄悄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乔拓。「拓哥哥,待会我进房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身累赘脱掉。我快受不了了!」
乔拓也压低声音,一本正经的回答她:「没问题,我一定会助妳一臂之力。」
馥儿一听,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意会过来他的意思,窘得从脚底红到耳根子。
她首次庆幸自己戴了头巾,没有人看得见,但是拓哥哥实在愈来愈坏,她忍不住抬起小脚用力踢了乔拓一下。
萧云坡就坐在他们前方,看到他俩不但在婚礼进行中窃窃私语,馥儿居然还踹乔拓一脚,不禁轻咳一声。「大哥、『大嫂』,仪式还没结束,请勿心急地动手动脚。」
附近的宾客都忍不住笑了,原来注意他们的举动者,不止是萧云坡而已。
这个臭表哥,看你成亲的时候我怎么整你。馥儿红着脸在心底轻啐。
在一片赞赏声中,乔拓牵着馥儿准备入洞房。
就在他们要转身时,蓦地,一声暴喝猛然从厅外传来。
「慢着!」
声到人也到,一名目光焦急中夹杂着气愤的英挺青年,带着约十名的手下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阻挡不及的吴阳等人。
「堡主,属下该死。这个人骑着快马,一到门口,就不由分说地往里冲,我们来不及阻止。」吴阳追赶得满脸大汗,惭怒地向乔拓报告。
「有没有人受伤?」乔拓冷静地诣问吴阳,但是凛冽的目光却凝视着昂立面前的不速之客。
「没有,沿途试图阻栏他们的人都被打翻出去,但没有人受伤。」吴阳说完狠狠地瞪了为首的青年一眼。
满厅的嘈杂因为这突来的变化而倏地安静下来,全场鸦雀无声。
为首的青年先抱拳行礼,「乔堡主,在下耿庆柏。很抱歉莽撞地打断您的婚事,耽误您的良辰。实在是因事态紧急,还请见谅。」
他虽然是对乔拓说话,目光却不时飘向乔拓身旁的馥儿。
乔拓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挡到馥儿身前,阻断耿庆柏的目光。萧云坡和金庭毅也不动声色地站到馥儿左右,和乔拓形成犄角之势,护卫着馥儿。
馥儿从头巾下看着身前的四双脚,好奇地想掀开头巾,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到的那双脚,鞋缘上沾满半干的泥巴,看来是从满远的地方赶来的。
「请问有什么事?」乔拓冷傲的声音透着淡淡却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耿庆柏知道他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男人,在心中盘算要如何提出要求,最后他决定速战速决。
「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不过我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见新娘一面。」
全场的宾客莫不惊呼出声,难不成他们要抢亲?否则哪有在洞房之前掀新娘头巾的道理,这对新郎来说是莫大的污辱。
乔拓的眉头皱了起来,「理由呢?」
「她有可能是我妹妹。」耿庆柏干脆挑明了讲,无畏的迎视乔拓的目光。
为了找馥儿,他们把东北都翻遍了,原以为她遭人绑架,却又不见有人来要求赎金。这次好不容易有人通报消息,为了他的小妹,也为了思女成疾的母亲,他宁可得罪乔堡,也要把事情弄清楚。他父亲要不是为了照顾卧病的爱妻,也会同来。
「妹妹?」乔拓立刻想到第一次见到馥儿时的那辆马车,正是从东北耿家庄回来的。他的脸色开始有些苍白。
他正在思忖要如何处理时,一双小手扯扯他的衣服后襬。
「拓哥哥,我想见见他。」馥儿迟疑地开口。不知为何,她一听到耿庆柏的声音,就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小妹!」一听到馥儿的声音,耿庆柏就激动地喊道。
「馥儿,妳不要管,我自有分寸。」乔拓半转身牵住她的手。
一听到乔拓喊她馥儿,耿庆柏再也克制不住,一个箭步上前就朝乔拓一拳挥去。
主人都开打了,属下当然跟进。双方人马大打出手,立时杯飞盘碎。
观礼的宾客看到场面一发不可收拾,都退到一旁躲避并议论纷纷。
乔拓见耿庆柏不问青红皂白地掀起战端,虽然知道他可能是因为思妹情切,一时失去理智,心中也不禁有气,万一伤到馥儿可怎么办!
「馥儿,待在我身后,不要出来。」他一手把馥儿推到身后,护着她,另一手则惩罚性地朝耿庆柏挥出一掌。
没想到耿庆柏却不闪不躲,反而挺身向前硬接他这一掌,闷哼一声,喷出一口血,但他的左手也成功地拉掉了馥儿的头巾。
馥儿两眼直直地盯在耿庆柏的脸上,「我看过他的脸……在我的梦里……」
她努力地回想。
乔拓担心地看着她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忍不住怒吼一声,「都给我住手!」
双方人马在这震天吼声中停下手,耿庆柏乖机跃过来要抓馥儿的手。
乔拓挡开他,转身面对馥儿。「馥儿,妳听我说。」他急急地握住馥儿的小手。
「放开她,你凭什么娶她?」耿庆柏企图拉开乔拓,却再度被他一掌推开。
馥儿这才如梦初醒,她的视线越过乔拓,投向耿庆柏,「你为什么叫我妹妹?」
「因为妳本来就是我妹妹!」耿庆柏急切的声音中含着不信,馥儿怎么会不认得他?
馥儿惊慌地摇头,「不可能,我姓齐,叫齐馥儿,可是你姓耿。」馥儿口中虽然否认,却压不住心中不断升起的慌乱。
耿庆柏一听火大了,馥儿居然真的不认识他,还说她自己姓「齐」?他不禁朝乔拓怒吼,「你们是怎么对待她的,为什么她不认识我?」
乔拓的心中现在只有馥儿,他只想拥她入怀,告诉她一切都会没事。他狠厉地瞪耿庆柏一眼,试着搂住馥儿,「馥儿,妳听我说,我慢慢解释给妳听……」
馥儿挣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往后退。她的头好痛。
她望向耿庆柏。这是真的吗?她有哥哥、有家人,若是真的,为什么他们到现在才来找她?
她又转向乔拓。如果这是真的,那不就代表乔拓欺骗她?她叫了近两个月的表哥也是假的?
她再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再也不知道什么是真的!
乔拓在馥儿甩开他手的那一剎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惊慌。他看着馥儿苍白的小脸,真怕她会昏倒。「馥儿,妳失去了记忆,我们不是存心骗妳的。」他急着解释。
但是馥儿像是没听到似的,泪珠儿滑落苍白的脸颊,转身往馥园跑。
「馥儿,等等!」乔拓跟着追出去。
耿庆柏这时也察觉事情可能不应该怪乔堡。他刚要起步跟着追出去,萧云坡和金庭毅面色阴沉地挡住他的去路。
「好好的一段姻缘就这么被你搅乱,就算你真的馥儿的亲哥哥,我也不饶你。」
萧云坡语气冷硬,手指扳拗得劈啪响。
馥儿不理会乔拓的叫唤,被欺骗和被遗弃的感觉充塞在她胸中,不断地撕毁她的理智,令她只想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舔舐伤口,根本没有注意脚下。
突然,她一脚踩到裙襬,整个人往后倒。
乔拓追在她后面,见状飞身向前,用自己的身体当肉垫接住她。
馥儿本来以为自己肯定跌得头晕目眩,没想到她却摔在乔拓身上。
「你怎么那么傻?」她边哭边捶乔拓的胸膛。
「与其让妳伤一根手指头,不如让我断根肋骨。」乔拓痛楚地坐起身,把她搂到怀里,以防她又想不开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馥儿听了更是难过。乔拓跟她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却照顾呵护她这么久,他大可以把她赶出去,任她流落街头。她想起在乔堡的种种,哭得更加伤心,「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小傻瓜,妳还不明白吗?」乔拓伸手温柔地抹掉她颊上的泪痕,「因为我爱上了妳。」
乔拓突来的表白让馥儿傻了眼,她眨着泪眸呆望着他,抽噎地说:「你爱上我?从一开始?」
乔拓点点头。
「我不相信。」她猛摇头。
「为什么不相信?」乔拓皱眉问。在乔堡从来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话,偏偏馥儿三番两次这么做。
「因为世上不可能有这种事,你不认识我,不知道我的过去,怎么可能立刻爱上我?」馥儿哭喊道,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你只是可怜我。」
乔拓叹口气,捧住馥儿的小脸,「馥儿,看着我。」
馥儿抬起泪湿的睫毛,看着乔拓认真的脸庞。
「我爱妳。」
馥儿摇头。
「我爱妳。」
馥儿仍然摇头。
眼见馥儿依旧不相信,乔拓气得干脆猛烈地吻上她的唇,用自己的唇舌告诉她他的爱意。馥儿被他吻得脸红气喘,连哭泣也忘了。
「我爱妳的善良……妳的天真……妳的笑靥……妳的一举手、一投足……我爱妳的一切。」乔拓每说一句,就更加深自己的吻。
他呢喃的爱语终于突破馥儿的心防,她边回吻边哭,搂住乔拓的脖子。此刻,她已明瞭乔拓对她的深深爱意。
「相信我。」乔拓坚定的再加上一句。
「嗯。」
他轻怜蜜意地再吻上馥儿的脸颊,把她的泪水吮干,再移向她的红唇,混着咸咸的泪水倾泄自己的深情。好一会儿后,他才抬起头。
「以后不准妳再这样从我身边跑开。」乔拓又惩罚性吻她一下,「否则我一定要用铁练把妳成天拴在我身边,用家法伺候。」
「什么家法?」馥儿揉着微肿的眼睛,天真地问。
「就是这个!」乔拓重重地亲她一下。
被他吻得晕头转向的馥儿,羞涩地偎在他怀里。两人静静地享受着这雨过天青的一刻。
不过,耿庆柏的事要怎么办?他绝不会让馥儿跟他回去,就算他是她的亲哥哥也不行,他不能一日见不到她。
「馥儿,我想他可能真的是妳哥哥,要不要去见见他?」乔拓不情愿地问。
一旦他们相认后,就代表他得和更多的人分享馥儿。但是,他又不愿馥儿一直丧失记忆,他希望她的感觉完整、快乐。
馥儿点点头,刚才耿庆柏为了她,宁可挨乔拓一掌的那一幕很令她感动,但是她心中充满了疑问。「他们为什么没有找我?」
「他们一定有,只是找错了方向。」乔拓推断。
他泄气地想,看来这椿婚事是没办法在今天完成了。他抱起馥儿走向大厅。
他们才走进去,便发现大厅中的客人已经走得一个不剩。
馥儿好奇地问:「咦,人呢?」
萧云坡回道:「都送走了。」
耿庆柏看到乔拓抱着馥儿,又要冲过来。「喂,把我妹妹放下来,这成何体统?」但是语气已经没有那么不友善了。
他已经从萧云坡口中得知事实,这件事的确不能全怪乔堡,更正确的说,若真如萧云坡所言,他还得感激乔堡,要不然馥儿不知道会流落何方。光想到失去记忆的馥儿只身在外,求救无门的景象,就足以令他出一身冷汗。
乔拓不理他,看来馥儿这个哥哥还真沉不住气。他轻轻地把馥儿放到椅子上。
耿庆柏见乔拓不理他,气得又想挥拳头。
萧云坡见状懒懒地开口:「我说耿老弟,我们是不是又要再打一埸,你才开心?」
馥儿这才注意到她「表哥」、金庭毅和她「哥哥」的脸上全都是瘀青和浮肿,身上也有多处挂彩,不禁关心地问:「你们脸上为何都是伤,怎么不上药?不要紧吗?」
耿庆柏没回答,他焦急地坐到她旁边,不理会乔拓的瞪视,拉住馥儿的小手,「馥儿,看着我,妳真的不记得我?」
馥儿望着眼前这张看来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孔。他期待的表情令她不忍让他失望,很想说她记得,但是她不能欺骗他。她嗫嚅地回答:「对不起。」
耿庆柏的脸色刷地变白,垂头丧气地瘫坐在椅子上,刚才和萧云坡他们边打边解开误会时,他还半信半疑,现在一经证实,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要如何向爹娘交代。尤其是他娘,好不容易寻回了女儿,女儿却忘了他们,这种伤痛,她还承受得住吗?万一馥儿一辈子都想不起来,那可怎么办?她可是他们最疼爱的宝贝啊!
耿庆柏摇摇头,强自振作起精神。「乔堡主,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向你道谢。
谢谢你这些日子来对馥儿的照顾。」他欠欠身致意。
「耿兄,不用客气。如今馥儿已算是我妻子,我理当照顾她。」乔拓说着爱怜地看馥儿一眼。
看来这位乔堡主对馥儿用情很深。但是耿庆柏又想到,若他不是馥儿命中注定之人,这么做不仅无法带给馥儿幸福,反而会误了馥儿的性命。那位「铁口直断」的话,一直是耿家人心中摆脱不掉的阴影。
「谢谢乔堡主的好意,但是馥儿婚嫁之事不能不禀告父母。」他拱拱手道:「请你把馥儿交给我带回去,在熟悉的环境,说不定馥儿的记忆能快点恢复。」
「不行。」乔拓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他不能冒险。
耿庆柏的火气又起,「不行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馥儿的十八岁就快到了,她……」一种新的思法跃入他脑际,乔拓有没有可能是馥儿命中注定的男人?
馥儿的十八岁生日?乔拓疑心地看着耿庆柏。他在隐瞒什么?为什么突然住嘴?他若有所思地瞇起眼睛,盯着沉思中的耿庆柏。
耿庆柏轻咳两声,「乔堡主,恕我冒昧地问,馥儿在贵堡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耿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馥儿这一个多月来,有没有生病、出什么意外,或是发生不寻常的事?」
乔拓皱皱眉,「馥儿刚到的时候发烧了三天,除此之外,她有一次跟人起冲突,不小心被鞭了两下。」
「什么!有人敢打她?」耿庆柏的镇定立刻消失,火爆地怒吼。
乔拓现在已经有些明瞭耿庆柏的个性,传闻中他一向稳重内敛,但是看来只要事情牵涉到馥儿,他就会失去应有的冷静和沉稳。他苦笑地想,这一点倒是跟自己很像。
「耿兄,稍安勿躁。这件事我已经处理了。」乔拓安抚地说。
「拓哥哥,」馥儿好奇地插嘴,「你怎么对付他们的?」
乔拓不打算把细节告诉她,省得她善心一发,又要替他们求情。「我只是命令乔堡的所属行号,不接尚书府的生意而已。」
馥儿满意地「喔」了一声,心想这似乎没什么。她要是知道别的商家因为有乔堡撑腰,也群起效尤,对付他们早看不惯的尚书府,害得尚书府连买桶米都要多走十几里路,恐怕她还是会于心不忍。
耿庆柏看着乔拓唇边一抹略显狠辣的笑意,就知道他对尚书府的惩罚一定不止如此。
「除此之外,馥儿还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他继续追问:「譬如说,她有没有造成你们的什么损失?」
他想起「铁口直断」曾说过,馥儿未来的夫婿必须要有很大的福气,才能够化解馥儿本身的煞气,但他自己可能会「不太幸福」,虽无大碍,但烦心操劳是免不了。
「也算不上损失,她只是不小心在厨房引起一场『小』火灾。」乔拓含蓄地说。
耿庆柏一听,眼睛立即一亮,再问:「还有呢?」
乔拓尴尬地没回答。他再讲下去,简直就像在诉说馥儿的「罪状」一样。
馥儿不满地插嘴道:「『哥哥』,我以前经常犯下滔天大罪吗?你为什么一副我一定会做错事的样子?」
「不是的,小妹,这关系到妳的终身大事。」耿庆柏赶忙解释。
「什么终身大事?」馥儿一脸莫名奇妙。
「哎呀,我的宝贝妹妹,这件事情,一时间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反正如果妳在这儿出的错愈多,爹愈有可能同意妳的婚事。」
这句话萧云坡听懂了,只要能促成乔拓和馥儿的婚事,他可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更何况只是开口说说馥儿的糗事。
「这说起来就多了。她醒来的第一天就炸了我们的弹药房不说,还毁了厨房,外加大哥的书房。另外,她还把皇上亲赐乔堡的……」萧云坡滔滔不绝地举例。
连在外人面前总是冷冰冰的金庭毅也跟着帮腔,「二师兄,别忘了,她还害我们诱捕剌客的计策失败……」
耿庆柏听得频频点头,简直可以用眉飞色舞来形容。
乔拓看着两个师弟像是忘了馥儿有怨必报的个性,说得口沬横飞,不禁有些替他们担心,他们是不是忘了馥儿也在场?
馥儿愈听脸愈红,腮帮子亦愈绷愈紧。「表哥」真是愈说愈过分,连他被设计当了一下午牛童的事都搬出来,简直像在诉苦告状。
「拓哥哥,你看『表哥』啦!」她一时还改不了口,责睨一眼这个冒牌「表哥」。
「云坡、庭毅,你们好像忘了馥儿还坐在这儿。」这句话有效的煞住了他们的连番炮火。
对呀!他们怎么忘了这点!
萧云坡立刻转向馥儿,一脸谄笑,「馥儿,坡哥哥这可是为了妳的婚事着想,千万别怪罪。」
「是啊,不能怪罪,不能怪罪!」金庭毅也忙道。他苦笑地想,平常他都很知道明哲保身,怎么这回居然惹火上身。
「来不及了啦,你们都把我的罪状数说尽了,现在才来道歉,太迟了。」馥儿横眉竖眼地瞪着他们。
这下惨了,两人立刻苦着脸,转向乔拓求救。
乔拓看在他们是替他的婚事着想的份上,拍拍馥儿的脸颊。「馥儿,别闹了,小心我家法伺候。」
「你敢?」馥儿立刻瞪大眼睛。这还得了,连拓哥哥都不替她撑腰,她以后还有得混吗?
乔拓两肩上挑,「我不敢吗?」
馥儿想到乔拓一向不理会世俗眼光的作风,吐吐舌头,背过脸赌气地不说话。
她在心中暗自盘算,要怎么瞒着乔拓整整这两个可恶的家伙。
萧云坡看乔拓光说四个字,就能让馥儿服服帖帖,忍不住好奇地开口问道:「什么家法?」
他话刚说完,一声娇叱和一只茶杯就凌空朝他飞来。
「你坏死了!」馥儿羞得满脸通红,要不是乔拓飞快地捉住她的手,他们恐怕还看得到镶花盘子外加一只烤鸡在空中飞舞的奇景。
萧云坡见状倒也反应灵敏,伸手接下杯子,挽救了它免于破碎。不过他也知道,若再追问下去,绝对会死得很壮烈。
乔拓也怕萧云坡再追问,赶紧把话题转回来,「请问耿兄问这些的目的何在?」
「拓兄,这事以后再解释给你听。」耿庆柏沉默不语,彷佛在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做。
乔拓注意到这位耿家大少爷对他的称呼已经由「乔堡主」改为「拓兄」,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认同了他和馥儿的婚事?
耿庆柏现在已经放弃要接馥儿回去的念头。看到刚才馥儿和他们说笑的样子,就知道她在这儿过得很好,他心中忍不住有一丝嫉妒,因为以前这些只有他和双亲才享受得到。
「这样好了,拓兄,我这就派人回东北报信,请家父、家母来乔堡一趟。」
他目视乔拓,真诚地说:「我可能要先在这儿叨扰一阵子。」
「欢迎,你也好久没跟馥儿相聚了。」乔拓大方地说。但他心中忍不住想,从现在开始,有这个太过爱护妹妹的哥哥守在一旁,恐怕想跟馥儿单独亲密相处,就没那么容易了。
「快呀!」
「毅哥哥,小心,大哥在你后面!」
馥儿站在乔堡后山坡的山脚下一块平坦的草地旁,兴奋地不时拍手大叫。
耿庆柏、萧云坡和金庭毅俩俩互攻了一阵子后,又各据一方,虎视眈眈地凝神注视方形场地中,一颗灯笼大的彩球。
「馥儿,妳又在整他们了。」乔拓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突然出声,吓了馥儿一大跳。
她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拓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乔拓宠爱地整整她被风吹乱的乌黑秀发,「刚来。」
其实他已经站在后面看着馥儿好一会了。看她上上下下地又叫又跳,红通通的嫩颊上绽放着快乐的笑容,不忍心打断她。
馥儿刚要挽乔拓的手,蓦然想起什么,嘟着嘴背过身去不理他。
「还在生气?」乔拓失笑。
馥儿回头白他一眼,「谁教你揍大哥。」
「谁教他带妳去骑马。」他学她的口吻。
前天一早,耿庆柏就把「铁口直断」的话和馥儿从小的「辉煌」事迹告诉乔拓,还特别叮嘱他馥儿尚有第三劫,害他担心得很,立刻把他和馥儿的八字拿去给那位「铁口直断」再批一次,还好他们的八字简直是天作之合,他才稍稍放心。
不过,赵相士也再度提醒,不可对馥儿第三次的大劫等闲视之,教他又紧张起来。
昨天下午,耿庆柏不知道他已经拿八字去合过,突然发癫,决定要测试乔拓是否真是馥儿的福星,同时也是为了讨好馥儿,所以对她的要求不论危险与否,一律答应。只不过危险的事一定差人通报乔拓,看看有他在场,馥儿是不是不会出意外,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拿馥儿的性命开玩笑。气得乔拓几乎要把他轰出堡去。
耿庆柏到目前仍能毫发无损地待在乔堡,乔拓都要佩服自己的耐力了。
「那你也用不着一拳把他打飞出去呀!」
昨天乔拓发现她不听话地硬拉她大哥带她去骑马,立刻冲至马场,正好看到她差点摔下马,不禁气黑了脸,不但当场揍她大哥一拳,训诫了她一顿,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一记家法伺候,害她被萧云坡取笑了一整天。
馥儿嘟着嘴想,那还不都是要怪他,要不是看到他突然出现,她也不会吓得从马上跌下来。
「馥儿,妳不要我把他揍飞出去,就不该要求他带她去骑马。」
「为什么连赵香都能骑马,我就不行?」馥儿两手扠腰,凶巴巴地问。
「等妳的身体再强壮一点,我一定亲自教妳好不好?」想到馥儿昨天差点跌下马,他到现在心中还不住发冷。
「拓哥哥,这已经是你第一千两百零二十三次说这句话了。」馥儿气得用纤细玉指狠狠地戳乔拓的胸膛,结果又痛得她差点掉眼泪。她老是忘了乔拓早已锻炼成钢筋铁骨,她用柔软的小手指去攻击他,根本是以卵击石,讨不了好。
「这也是好第一千两百零二十三次问这句话了。」乔拓不为所动,但没忘记替她搓揉戳痛的指头。
他看馥儿气呼呼的表情,无奈地叹口气。骑马这件事实在不是他不教她,而是他早就发现馥儿的平衡感极差,差到连走路都很容易跌倒。这样的情况下要学骑马,那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把馥儿揽进怀里,「馥儿,和我一起骑马不快乐吗?」
馥儿摇摇头,「不是不快乐。」
「那是嫌我骑术不好啰?」乔拓再问。
「怎么可能!」谁不知道乔拓的骑术精湛。
乔拓扬眉,「那么,是我的胸膛靠起来不舒服?」
「也不是。」馥儿脸红红的。其实窝在拓哥哥怀里骑马,厚厚暖暖地,再舒适不过了。她有一次还不小心睡着,让他抱回堡去。
「这不就结了。和我骑马很快乐,我的骑术又不赖,我的胸膛靠起来也很舒服。那和我一起骑就好了,何需自己骑?」乔拓做出结论。
「因为自己骑和跟别人共骑不一样。」馥儿争辩。
「所以我说了,等妳身体强壮一点后再教妳。」乔拓手一摊。
馥儿气结,小嘴张张阖阖,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了,我的宝贝,再吵我可又要家法伺候了!」乔拓捏捏她的俏鼻。
馥儿赶紧闭上嘴巴,她才不想又被「家法伺候」。
乔拓望望场中三人全神贯注的拚斗模样,岔开话题,「他们在做什么?」
馥儿马上忘了刚才的争辩,露出笑容,挽住乔拓的手臂,慧黠地眨眨大眼,「抢球。」
「抢球?真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乔拓睨了馥儿一眼。「八成又是妳的鬼点子。」
「才不是,他们是自愿的,我可没有强迫他们。你瞧!我不是乖乖地站在一旁加油,没有捣蛋,没有恶作剧,也没有做危险的事。」
乔拓看她一副诡计得逞,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猫样,没辙地摇摇头。
这两天馥儿简直是把他们三人玩弄股掌之上,一会儿叫他们陪她逛市集挤进女人堆里选胭脂;一会儿又要他们跟她一起踢毽子,害这三个大男人都快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每当想到了什么新点子,如果耿庆柏推说没空,馥儿一定立刻眼眶泛红,泫然欲泣地提醒他,她遭遗弃近两个月。
而萧云坡和金庭毅若拒绝她的提议,她也一定如法炮制,哽咽地强调他们欺骗她这名弱女子,诓她叫他们「哥哥」的事实。
于是,三个大男人在她的泪水攻势下没有不弃械投降的。
不过看他们专注认真的神情,恐怕这次的内情一样不简单。「说吧,妳这次又是拿什么威胁他们?」
「胜利者可以放一天假。」她掩不住得色。「这不算威胁,算奖赏,对不对?」这回拓哥哥应该没理由责备她了吧!
「放什么假?」原来这回她施以利诱,她的花样真是愈来愈多,难怪那三个大男人招架不住。
「明天不用跟我去花房学插花。」她又忍不住笑出来,谁教他们那天要说那么多她的糗事。
「妳呀,真的调皮。」乔拓不禁失笑。以萧云坡他们的身分,窝在花房学女子插花的事要是传了出去,被同侪好友取笑上一阵子事小,一世英名尽毁事大。
难怪他们现在这么拚命。
「原来妳光顾着替他们找乐趣,都忘了我的存在。」乔拓半开玩笑地抗议。
也只有在馥儿面前,他才能这么轻松自在,卸下严肃的一面。
「哎呀,拓哥哥,你早说嘛!明天我们去插花,一定不会忘了找你一起去。」
馥儿一副心疼他的样子,还举起手信誓旦旦地说,明早绝不会忘了他,教乔拓哭笑不得。
「说真的,拓哥哥,你这两天到底在忙什么?」
乔拓抱歉地顺顺她的头发,他这两天还真是没空陪她。他担心蒙面人另有诡计,所以忙着部署,加强警戒。但他不想让馥儿担心。
「忙着再娶妳一次啊!」
「讨厌!」馥儿脸红地轻啐他一口。
乔拓着迷地欣赏她的红颊,猛地想起刚接到的消息。
「妳爹娘恐怕这两天就会到了。」乔拓仔细地观察馥儿的脸色。虽然馥儿现在已经能和她哥哥打成一片,但是他知道失去记忆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他们会不会跟哥哥一样,因为我认不出他们而难过?」馥儿露出愁容,难过地垂下头,小脚在地上乱画。
乔拓握住她的柔荑,疼惜地说:「馥儿,妳要记得,这不是妳的错,只能怪造化弄人。若非如此,我又怎能遇上妳?再说,妳看妳哥哥并没有因为妳不记得他,而减少丝毫对妳的疼爱,不是吗?」
馥儿不禁有些愧疚,这两天她也把那些真假哥哥们的精力压榨得差不多了。
「好啦。」她知道乔拓拐弯抹角讲这一番话的用意。「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也不会太常找哥哥他们的麻烦,这样好不好?」
乔拓给她一个赞赏的微笑,展臂抱起她朝馥园走去。他要好好补偿这两天来对她的冷落。
馥儿偎在乔拓怀里,两手自动搂住他的脖子。她现在已经进步到可以随时随地被乔拓抱在怀里,脸不红气不喘地「坐怀不乱」。
她叽叽喳喳、比手画脚地把这两天来,耿庆柏他们的糗事说给乔拓听,完全把场中拚得汗流浃背的三个可怜男人给忘了。
「我抢到了!」金庭毅兴奋地大叫,冷硬的脸上难得地展露出笑容。
「唉!师弟,裁判都走了,你才抢到啊?」萧云坡一手搭到他肩上,咳声叹气地说。
金庭毅这才发现他之所以抢得到球,是因为耿庆柏和萧云坡根本没在防守。
他们的目光正盯着乔拓行远的背影。
萧云坡拍拍耿庆柏,「耿兄,算了,今天就让他们独处一会吧。」
这两天耿庆柏可说是寸步不离地陪着馥儿,一方面是为了重温兄妹之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克尽做哥哥的职责,以免日后有什么闲言闲语。但是看到他们之间无时不刻流露的深情,他也不忍再横加阻挠。
「那明天的插花怎么办?」金庭毅手拿彩球,吶吶地问。
这句话提醒了萧云坡和耿庆柏。是啊,要怎么办?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致大大地、重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