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君忍著前一夜被男人折腾出的浑身酸痛,拉紧了身上的大氅,以极不自然的姿势龟速地走在长廊上。
昨日她完全没预料到爷会突然将自己拖走,在措手不及之下,也没能跟阿乙哥交代一声,便把他扔在小门那儿了。不晓得他後来等了多久,昨儿个那么冷,对他实在怪不好意思的……
忆起齐烨莫名所以的举止,她除了纳闷之外,还是纳闷,怎么也猜不出他为何发那样大的怒气,还一直喃喃地反覆念著「不准背叛」。
然而无论她坚定地向他保证了多少次,似乎都只是让男人更加光火。
昨日的他犹如负伤的野兽,对於所有靠近的人发出低咆怒吼,以攻击的举动来发泄心中的愤恨……
在她见到他之前,爷究竟遇上了什么人,又听到了什么话语?如君绞尽脑汁,仍是没个头绪。
她曾经听常大娘说过,大家都以为前任夫人是得了重病过世的,其实是跟情夫私奔,客死异乡才被人送回来……该不会是那个情夫又出现在他面前,让他记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吧?她专心地推敲著,没留意有人正缓缓步向她。
「娘,你要去哪儿?」齐维由长廊的另一端走来,讶异地瞅著她道:「今天真有那么冷么?你都穿了大氅还不够?」
瞧她把衣领拉高遮住半边脸,还揪得紧紧地,又弯腰驼背,走得比老牛拉车还要慢。可是,他并不觉得今天有那么冷啊?齐维实在感到一头雾水。
被他这么一问,如君一张小脸霎时红到颈子去。她怎么能跟他说,这是他爹太过粗鲁的原因?!
「是啊,我冶得很呢。」她随口回答,很快地上前勾住齐维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扯著他继续往前。「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找你商量,咱们到书房去谈。」
书房?「可以是可以,只是……」他才刚从那儿逃出来呢!齐维苦著脸,但看见她那凝重的神色,终究还是勉为其难地跟著她走。
刚才爹爹突然来找他背书,现下应该不在里头了吧?齐维战战兢兢打开书房的门扉,小心翼翼地左右检查了一会儿,才松了口气,和如君一同进去。
「你要跟我商量什么?」他倒了两杯茶水,拿著其中一杯坐下慢慢啜饮。
「维儿,你有……有二十两么?」如君用力捏著茶杯,支支吾吾地道:「能不能借我?我、我有急用。」
光是要开口借钱,她就需要凝聚好久好久的勇气才能成语,更何况是向自己的晚辈——甚至是维儿伸手!话才刚落定,她就已经筋疲力尽,紧张得几乎快要崩溃 但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凑足这笔钱。只差二十两爹爹的病就能治好了,就算维儿没有这么多银两,她也得拉下脸来,再找别人借去!
「嗯,我有啊,你现在就要么?」见她万分感激地点点头,他立刻起身到内室去取。
如君欣喜若狂地低下头,由衷感谢天上的神明,也感谢齐维并没有多加追问。
然而绷紧的身子一旦松懈下来,她便敏感地察觉到,有股灼热危险的视线正源源不断地刺向自己的後背,仿佛有人在暗中偷偷监视著她似的——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但环顾整间书房一周,却什么也没发现。
是自己太多心了吧……她垂下螓首,喝了口茶水定定心神,这时候,齐维也正好从内室里走出,并将包著的二十两的包袱交给她。
「谢谢,我一定会还你……一定会……」如君万般珍惜地抱紧了包袱,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我还有一点事,先失陪一下,等会儿再回来跟你解释。」
齐维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心急如焚的她根本没有心思注意这些。
待她慌慌张张地奔出门外,偌大的书房只剩下齐维一人,他却突然扬声自言自语起来。
「我想,娘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他转过身,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从内室缓缓步出的爹爹。「等她回来解释,再下定论也还不迟。」
齐烨极其冷漠轻蔑地哼了一声,讽笑道:「你以为,她真会对一个小娃儿说实话吗?」
这丫头眼里还有他这个夫婿么?!不但明目张胆地红杏出墙,还拐骗维儿拿出银两来资助她的姘夫,比「那个女人」还要可恶!
他眼中熊熊燃起两簇暴烈的青焰,浑身散发出危险迫人的鵞猛怒气,连站在他身前的齐维都差点遭到池鱼之殃。
齐维吐吐舌,摸著鼻子逃出书房。这个时候再说些什么都是火上加油,他也只能在心底暗暗祈祷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留在房里的男人目光阴冷地睨著远处,紧握的双拳浮出狰狞青筋。
等著瞧……这一次,他可不会呆到让他们爬到头顶上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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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个仆人去替她唤来阿乙後,如君撑著伞在雪中等了半晌,终於见到阿乙那高壮的身影。
他一走近,如君便忙不迭地抱歉。「阿乙哥,真是对不住,我昨儿个被一些事情绊住了,脱不了身。」尽管她竭力想忍住,却依旧因忆起昨夜而红了双颊。「真的非常抱歉。不过,我已经把你说的二十两给筹妥了!」
她放下伞,非常慎重地,以双手将包袱和她全心的信任递出。
「夫人,不瞒您说——」阿乙迟迟不接过包袱,反倒露出犹豫为难的表情低声说道:「其实令尊的病已经药石罔效了,我这次来,除了帮您家人跟您要钱,也是顺路带您回去,否则兴许见不到令尊最後一面……」
「什么?你、你不是说……」乍闻这个天大的噩耗,如君呆若木鸡,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昨日我不忍打碎您的美梦,才没有照实说,但後来我越想越不对……」阿乙的表情十分局促不安,挣扎片刻才伸出大掌,搭在她的肩上。「夫人您还是快点跟我走吧!要不然真的会来不及的。」
如君听了愣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一团,压根没有心思去计较他逾矩的碰触,更没有注意到身後树丛所传来可疑的沙沙声。
「我、我……我得去问爷儿一声,还得交代些事情、拾掇拾掇……」她试图在满脑子的纷乱不堪之中,抓出一些头绪来。「今天午时过後,你再回到这儿来接我可以么?」
「不成不成!」阿乙一口否决,不知为何显得非常急躁。「咱们已经耽误了一天,不是我要吓您,若是这段时间内,令尊咽下了最後一口气该怎么办?
人命关天,咱们还是赶紧启程比较妥当,半路上若是遇到齐府的商队,再让他们送个口信回来也还不迟,我想爷应该会体谅的。」
平日木讷寡言的阿乙为了劝她立即回乡,居然变得口若悬河。如君心中虽有些淡淡的不安,但仍选择相信这个自己视同兄长的魁梧男子。
「那好吧,更少让我去收拾收拾……」她匆忙转身,正欲奔回房里准备,却冷不防地被阿乙攫住手腕。
她不禁惊诧地回过头,瞠大美目望著他。
「夫人,我看——」只见阿乙似乎急著想说些什么,却蓦地被一声怒喝给打断了。
「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音……如君不自觉地浑身一震,她缓缓回眸看向前头那个面无表情的伟岸男人,因为他显露在外的滔天怒气而瑟瑟颤抖。
「爷……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瞅著男人和他身後的一大群长工,心中满是惶惑。
「你还有脸问我?」齐烨目光阴鵞地盯住阿乙紧握著她的手,怒极反笑。「你何不先说说自己在这儿干什么好事?」
「我——」如君皱了皱眉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仍被阿乙箝制在大掌中,急著向男人解释一切。
但是比她的话语更快的,是阿乙突如其来的话语和诡异的举动——
阿乙陡然用力将她往下一扯,拖著她扑通一声跪在齐烨面前。如君全然没有防备,就算想挣扎著起身,也因被阿乙按住手而无法动弹。「爷,求求您成全我们吧!」
「阿乙哥,你——」感觉齐烨的怒火更盛,刺在自己头顶的目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惊慌失措地望向阿乙,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谎。
「我对夫人绝对是真心真意,请爷成全,让我带她走!」阿乙语气死板地道。他趴在地上,低垂著头,连如君也看不清他的心思。
「不、不是这样的!」她急忙想要澄清真相,却不知从何说起·「阿乙哥他只是帮我——」
「夫人!」阿乙更加使劲按住她的右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一家老小都在锺小姐手里,求您陪我演一场戏吧!等我完成任务,再帮您向爷求情……」他凑在她耳旁低声说道。
什么?锺小姐……是指锺莹莹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如君错愕地愣住,原本要出口的话全都哽在喉间,发不出声音来。
「怎么,你不是要解释么?我等著呢!」齐烨双手环胸,眼神冷冽地睨著地上那对男女看似亲昵的互动,心中的怒涛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我……」如君为难地看了一脸恳求的阿乙一眼,欲言又止。
既然知道阿乙的苦衷,她就没有办法说出实话,置他的亲人於险地啊!她望向睥睨著自己的男人,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在我面前,还敢明目张胆地眉来眼去?你们的胆子倒不小。」齐撵冷冶嗤哼一声。「你不想解释了?无话可说了?」
「总之,我有不能说的苦衷,必须跟阿乙哥走一趟……」如君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却也不愿扯阿乙後腿,只好含糊其诃。「不过,事情绝对不是像他说的那样,请你千万要相信我!」
「阿乙哥?叫得这样亲热,你还想要我相信你?」他眯起锐利的双眸,眼神和漫天飘下的大雪一样凛冽。「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要给他那一大笔银两?」
「那、那是因为——」她只说了几个字便又被阿乙压住手。如君不解地望去,只见他摇摇头,表示不能说。
这一来一往看在齐烨眼底,简直有如在众人面前用力甩了他好几个巴掌。他的脸色铁青,满腔的嫉妒愤怒几欲爆发——
「我在问她话,你做什么动手动脚的?看了就碍眼。」他沉声骂道,一扬手,几个身强体壮的长工便上前拉起阿乙。「给我扔出去教训一顿!」
「等等,爷,阿乙哥他……」如君大惊失色,担忧地看著阿乙毫不抗拒地让人架出小门。
齐烨缓缓走近她,蹲下身来狠狠地捏住她的下颚。「你还有时间担心他?先烦恼自己的处境吧!」
这丫头,到底要怎样耍弄他才甘心?原以为他们从此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走下去了,不料自己才刚刚松下心防,她就让他重温「那个女人」所带来的恶梦!
「爷,事情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尽管下颚痛得令她几乎要掉下泪来,如君仍旧鼓起勇气,坚定地望入他眼中,希冀他能信任自己。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等我跟阿乙哥走一趟回来,一定会好好地跟你解释……」
她不知道锺莹莹不择手段地要阿乙带她过去,究竟有何用意,但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她也一定要面对面地,跟锺莹莹谈判!
「你当我是三岁娃儿,要我相信气你会回来跟我解释」这种鬼话?!我从没听过这么可笑的保证。」齐烨嘲讽地扬起唇瓣,笑容里有抹残酷。「既然你这么渴望跟那小子双宿双飞,我就成全你们……不过,等你出了这扇门,就休想再踏进齐府一步!」
语毕,他松开对她的箝制,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扔向趴在地上、呆若木鸡的她。
如君愣愣地瞪著雪地上那封以苍劲笔迹写著「休书」二字的信笺,几乎要怀疑这是自己盯著雪看了太久,才产生出的幻觉。
「这、这是……」她忍著喉间的酸涩,艰难地开口。「你要休了我?」
「怎么,你以为齐府还会要像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废物?」男人居高临下地觑著她,眼神淡漠得宛如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他稍稍弯下身,粗鲁地从地上将全身沾雪的她扯了起来,抓著她的上臂一把将她扔出去——
「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愤恨地瞪她最後一眼,他便将小门用力关上。
「等等!」如君惊慌失措地冲上去,拚命地敲著门。「爷、爷,求你开开门,不要赶我出去……」
「……我叫你滚,你没听见么?」门的另一端传来男人低沉冷酷的嗓音。
「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背叛你……」刹那间,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不断敲门的手也停了下来。
永远,永远都不准背叛我……那一夜,齐烨反反覆覆的,不就是这句话么?这么说,早在今日之前,他就知道自己跟阿乙哥见面的事情了?
霎时,她总算明白他这些日子以来变得异常古怪的原因,却更加不知所措。
「爷,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可以发誓!」她再度敲著门板,苦苦哀求。
她知道,齐烨根本不会听信她的片面之词,但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挽回自己濒临破灭的信用。
门板内的男人冷笑著。「你们女人用的招数还真是大同小异,求情、发誓,再来呢?是不是要以死明志?省省吧!」突然,他拉开门,将休书抛到她身上,面无表情地道:「你忘了的东西。」
接著,小门「砰」地一声在她面前再度捧上,如君怔怔地捏著那封休书,脑中一片空白。
在雪地里跪了太久,原本穿著的大氅又忘在齐维的书房没有拿走,听著门後的人声渐渐远去,她忍不住抱住自己瑟瑟发抖,蓦地感到心灰意冷。
是她不够聪明,早知道就该在事情演变得这样严重之前,先知会这个把任何不满都闷在心里的男人一声的……
他被前一任齐夫人狠狠伤了心,痛恨世间所有女子,好不容易在自己和维儿的努力下解开心防,三人终於开始有点像一家人了,然而她却犯下愚蠢的错误,亲手毁灭这脆弱的和谐……
她软软瘫坐在地上,虚弱无力地倚靠著门板。一闭上眼,悔恨的泪水便夺眶而出。
「对不住、对不住……」她对著早巳走远的男人喃声道歉。「辜负你的信任,让你受到跟以前一样的伤害,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真的没有背叛你……」
如果自己能更早发现他的不安就好了……如君难受地想著。但事已更此,就算她胸口揪痛後悔得几乎要喘不过气,也无法弥补自己造成的伤害。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泉州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想来想去,似乎也只能回家乡去。可是她身无分文,只能靠自己的双脚慢慢走回去……
如君强打起精神,撑著站了起来,却忽然一阵头晕目眩。
她不以为意,扶著墙壁慢慢向前走,打算先离开齐府再说。然而才走了不过几步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便朝她涌来——
下一刻,她摔倒在寒冷湿漉的雪地里,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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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最热闹的那条街道末端,有对慈祥和蔼的老夫妇守著一间小小的布行,显得格外静谧且超脱世俗。
这间小小的布行算算也经营了五十年,因为价钱和布料都公道实在,尽管花纹样式比不上其他大商行,却仍有许多死忠的妇人宁愿上这儿买布。
最近几日,这对老夫妇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个年轻勤快的女子当帮手。这女孩总是精神奕奕、笑容满面,教人看了就喜欢。
这么一来,就更吸引一群三姑六婆三天两头来光顾,表面上是要找布,实际上却老拉著女子问生辰八字、问东问西,就是见不得这样标致的女娃儿还云英未嫁。
这天下著大雪,大街上一片冷清,许多店家都门可罗雀,只有这间小布行聚集了一群妇人,悠闲地喝著热茶闲嗑牙。
「我说如君呀,我上回跟你说的事儿你盘算得怎么样了?」一个胖胖的妇人边啜著茶边说道:「我不会骗你的,这个汉子忠厚老实,嫁过去不会亏待你的。」
年轻女子——如君淡淡地笑了笑。「陈夫人,我不是已经拒绝了么?您怎么还提这件事呢?」
「老吴他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居然放著你这样的好女孩儿不管。」陈夫人不甘心地咋舌,喃喃抱怨著。「姑娘家啊,还是得有个归宿才好……」
归宿啊……她垂下眸,瞅著自己的腹部发愣。就在不久之前,她几乎要拥有自己幻想多年的幸福归宿了,但一切都是她不好。是她太天真、太迟钝,才会轻易地让所有努力毁於一旦。
那日她昏倒在雪地里,差点就要冻死了,幸好布行的老夫妇恰巧经过救了她,带著发高烧昏迷不醒的她回家医治,才捡回她这条小命。
正好老夫妇的年纪大了,近来天候又冷得让他们全身酸痛、行动困难。为了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如君便一肩担起了照顾布行的工作。
反正平日上门的都是一些妇人丫鬟们,闲来无事时陪她们天南地北聊聊,日子倒也过得平安顺遂。只有在她们无意中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她的胸口才会狠狠地抽痛一下。
送走那群妇人之後,天色很快地暗下来了。如君收拾好店面,掀开布行深处的布帘,回到老夫妇那温馨和谐的小屋中,和他们一起用晚膳。
「如君,这阵子辛苦你了。」老爷爷愧疚地道:「等过些日子天气暖些了,你就可以安心休息,不必这样劳累了。」
「不会,我一点都不累的。」她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而且,这样就没有时间去想些伤心的事情了……」
老夫妇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在心中叹了口气,心疼她故作坚强的模样。
那天在雪地里发现她时,他们当然也看见了她紧握在手里的那封休书。但是清醒之後的如君什么都不肯说,他们自然也不想去逼问,只问她愿不愿意继续待在这儿,安心休养……
「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老婆婆见她脸上的笑容清失了,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吃过饭就早点歇息吧!这几天陪著那些三姑六婆们闲扯也够你累的。」
「嗯,那我先回房里去了。」如君淡淡一笑,起身走向老夫妇特地为她整理出来的房间。
合上房门,她幽幽地吁出一口气,将头靠在门板上,突然感到一阵疲累。
这段时间她的确太过勉强自己了。以往老夫妇俩合力完成的工作,现在她都自告奋勇地包下了,也难怪他们会担心。
她槌了挝酸疼的腰,转过身,正想拿木盆去打水梳洗,却陡地僵在原地。
房里有人——她虽然没有点上烛火,房内也暗得几乎不见五指,但里头那股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让她清清楚楚的察觉到异样。
她连忙捣住嘴,脑中闪过好几个念头。她该怎么办才好?她手无缚鸡之力,而又不能连累到老夫妇他们……
「你……如果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请不要——」她勉强直起腰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静如常。
然而她还没说完,房内埋伏的那个人已无声无息地欺近她,伸出大掌消去她所有话语。
这气味、这感觉……
是「他」?!男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如君就是能从视觉以外的感官认出,他就是一个月前休了自己的「前夫」!
她泪盈於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在这儿,又为什么会来找她。难道他已经晓得事情的始末,愿意原谅自己了?
心中正悄悄生起一丝希望,但下一刻,他的质问责备却再次将她的幻想彻底打碎。
「你躲在这种地方,到底有什么企图?」齐烨冷冷地开口,声音低沉得让人不自觉地颤抖。「从我这儿失手了,居然没有去寻找下一个倒楣鬼,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或著,你以为这样就能教我心软?」
他松开她的唇,紧紧地将她困在门板上,和黑夜一样深合的鹰眸就著月光,注视著她脸上所有细微变化。
自从他将这红杏出墙的丫头赶出齐府後,她趴卧在雪地上瞪著休书伤心欲绝的神情,以及靠在门外低低道歉的那番话,天天在他梦中不断重演,害他怎么样也睡不好。
更过分的是,这几天,她的形影甚至还会在他巡视商行、与人谈判应酬的时候悄悄跑出来作祟!为此他还搞砸了好几笔生意,损失好几万两银子,看这丫头怎么赔他!
「为何不说话?」他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泪湿的小脸,和专注地凝视自己的水润双眸,用尽全力压抑著伸手为她拭泪、将她拥入怀中的欲望。
终於见到朝思暮想的他,如君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她想对他解释一切,想求他原谅自己,但最後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无措地摇摇头,哽咽地伸出双臂揽住他的颈项,主动投入他怀中,贪婪地吸嗅著他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
千言万语都比不上她这深深依恋的举动,齐烨再也无法维持自己冷硬无情的面具。他健臂一环,紧紧拥住她,俯下身热烈地吻她。
如君紧紧攀著他宽厚暖热的胸膛,泪水怎么样也停不住。她好想他、好想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这样被他拥在怀里,还以为再也见不著面了……
男人突然结束这一吻,引来她不满地咕哝,他将她打横抱到床上,以炽热危险的目光盯著她。
「不准再哭了,我对哭哭啼啼的女人没兴趣!」他恶狠狠地说,但抹去她泪水的手掌动作却很轻柔。
如君漾起一朵娇艳的笑花,轻轻献上自己的唇瓣,惹得男人挫败地低吼。
这一夜,两颗破碎的心正逐渐愈合。他们在月光下紧紧相拥,仿佛想将对方嵌入自己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