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敬业,连远在国外你都忘不了要努力工作。”他轻笑着摇了摇头,“进来喝杯咖啡吧!你一定还没吃早餐吧?”
早餐?!是忘了!黎丹本来要拒绝他的好意,但一闻到他屋里的浓浓咖啡香及烤吐司的味道,就不由得对他点点头,她从来抗拒不了美食的诱惑。
“你刚起来?”
“嗯,昨天睡得比较晚。”官启杰侧身让她进门,走到餐桌前拿了几片吐司放进烤面包机里,又到吧台倒了一杯煮好的咖啡递给她。
“睡得晚?你都做些什么?如果我没记错,你告诉我你正在度假。”黎丹将咖啡凑近鼻子闻了一会,才放到唇边轻啜了一口,这香味她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
“度假的时候我喜欢看一些杂书,尤其是晚上,一杯香醇的咖啡或茶香伴着我,常常会让人忘了时间。”
黎丹望着他,对他的优闲恣情感到无限神往。她在他客厅的书柜上看到许多有关艺术、历史、音乐的书报杂志及食谱,也看到成册成册介绍各国风土民情、建筑、音乐及美食的大部头书,而他的人就像他所看的书一样,充满着艺术气息与多变。
“都看些什么?小叮当?”她随口胡绉,故意糗他。
“不,我看老夫子漫画。”
“老夫子漫画?!老天!你很老了吗?那是二十多年前的漫画耶!”
“尼罗河的女儿看过没有?”官启杰问。
“看过啊!”
“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漫画。”
“如何?”她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由此可证我们的年龄差不多嘛!”
“你少胡说,把我说成老姑婆,若我因此嫁不出去你可得负责到底。”她有些娇嗔的说着。
“到时我勉为其难纳你为妾便是。”他亦回了她一句。
“官启杰!”黎丹将身后的抱枕朝他身上丢了过去,“你少臭美!谁要做你的妾?”
这抱枕一飞到官启杰身前就将他手上的咖啡杯打翻,杯里的咖啡全倒在他的手上及裤子上,黎丹见状忙不迭街近他的身旁,为自己一手造成的结果感到又抱歉又愧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黎丹慌乱的拿面纸替他擦拭着身上的咖啡,见他手上已被咖啡烫伤,心上的愧疚更深了,“你的手要马上冲水,快!”
他任她拉着自己的手到厕所的水龙头下冲大量的冷水,望着她为自己焦急万分的面容,他的心升起一股暖意。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他安慰她道。
“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我没有怪你,是我自己爱开玩笑,不是你的错,嗯?”
黎丹望着他手背手心的一大片红肿,她就无法原谅自己,水笼头一直冲着他的手,她的泪也跟着一直落。
“好了。”官启杰抽回了手,将水笼头关上,然后再将哭泣的她搂在怀中,“好了,黎丹,别哭了,再哭我可要跟你一起哭了。”
“对不起。”她还是满怀愧疚。
“真的没关系,你不要再难过了,要哭也应该是我哭,怎么变成你哭了?我的伤不会是传染给你了吧?”
闻言,黎丹泪流满面的脸不由得露出笑容。“没听过烫伤也会传染的。”她伸手抹去眼泪,却抹不去笑意。
“我以为你要创造奇迹呢!”官启杰糗她,用另一只没烫伤的手替她抹去泪痕。
“又胡说!”她低下头,不敢看他脸上的笑谵,那只会让她觉得自己糗毙了。
“不胡说,那我们来谈谈你要怎么弥补你的过失?”
“弥补?!”黎丹讶异的扬起脸,望着他一脸的笑意。
“是啊,难道你不想负责任?”
黎丹头—低,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子还让他给抱着,忙不迭的将他推开,难怪她觉得热,原来是他的怀抱。“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弥补?”他不会是要她帮他画建筑设计图吧?黎丹苦恼的想着。
“一场音乐会怎么样?”
“音乐会?!”这算是什么弥补?
“这要求不算太大吧!美丽的小姐?”官启杰的一双眸子此刻像是黑暗中的惟一明灯,亮得令人不能视而不见,直要人向他靠近似的迷惑着她。
“我对维也纳不熟悉……”
“音乐会的事交给我来安排,你只要准时在饭店门口等我就可以了。”
官启杰的话让黎丹吃了一颗定心丸,她是有名的大路痴,要是让她去找音乐厅,可能一个月后都听不到音乐会,想到过不久就可以到维也纳的音乐厅听一场音乐会,她的心就不由得兴奋不已。
“呃——对了,关于昨晚的事,不知道仲恩有没有说什么冒犯到你的话?”想到仲恩昨天那么生气,她就不得不揣测他对官启杰会有的失礼,如果有,她必须替他向官启杰道歉。
“仲恩?你的男朋友?”
“是的,如果他昨晚对你有所冒犯……”
“没有,事实上他对我十分客气,你醒过来的时候他正和我提到案子的事。”
“是吗?”黎丹觉得不可思议。
“傻女孩,他绝不是一个不懂得顾全大局的男人,否则也不会坐上龙业这么大一个集团的业务经理了,对不对?”
“可是他——”黎丹想想还是住了口,这是她和仲恩的事,不必在第三者的面前提起。
“他为难你了?”官启杰的神情峻然,仿佛什么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没有。”黎丹很快的摇着头,对官启杰笑了笑,“我以为他会对你送我回饭店的事产生误会,所以问问罢了。”
“他回台湾了?”
“嗯,今大一早的飞机。”
官启杰走到大厅拿起方才黎丹塞给自己的文件资料,“这些都是他从台湾带来的吧?”
“是啊,他一向细心。”
“真是约会不忘工作。”他轻扯了扯嘴角,将文件又放了回去,“你告诉他你得留下来一直到过完新年吗?”
“是啊。”黎丹瞅着他,一双脚在高脚椅上荡啊荡的。
“他不怕我把你吃了?”官启杰也瞅着她。嘴里问的是石仲恩,想知道的却是她的真心。
“我知道你不是一只狼。”
“可是我却是一只虎,你还是要当心了。”官启杰若有所指的说着,眸子更是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一直盯到她再也不得不避开他灼热的目光。
** ** **
短短的半个月,官启杰带着黎丹走访奥地利的许多城乡,也看尽奥地利所有知名与不知名的独特建筑,他们去听了不只一场的音乐会、逛了不只十家的画廊、更追着当地居民的脚步不约而同的到市集去人挤人的吃维也纳的烤香肠。
这一切都令黎丹兴奋不已,每天穿着羽绒外套及羽绒裤,将自己丢进冷冷的雪地里吃喝玩乐,晚上,官启杰念书、工作,她就静静的待在一边喝咖啡、听音乐,学着他翻翻书、写写字,她有着一份难得的自足,因为她在他的身上学会如何生活,如何让自己快乐。
爱上他,她早已心知肚明。否则,她不会让自己这样日日夜夜的跟着他,只为了将他的形貌牢牢的刻在心版上,她爱他,但是却不能爱上他,因为,在她的细胞里有一种习于安定的特质,而官启杰的身上却少了这份特质。
她没有勇气去爱一朵飘浮在空中优游自在的云,怕微微的风一吹就把他整个吹跑了。
仲恩还是比较适合她的,她需要安定,却又渴望着能让官启杰这样一个男人爱着,就半个月吧!让她的贪痴放纵一下,暂且不管远在他方的牵系……
** ** **
“到了,就是这里。”官启杰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黎丹回过神望着他带她来的地方。“到了?”
“嗯,走,我们进去。”
“呃——我想还是算了。”走到这里,黎丹突然打了退堂鼓。
要不是昨夜梦到了黎雪,千交代万交代要她今天找个人帮她算命,她也不会要官启杰替她找这个地方,可是,毕竟只是梦罢了!她何必这么认真呢?再说,黎雪又不会托梦,更不可能跑到梦中去跟自己说话啊!
愈想,她愈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有点无聊透顶兼荒谬,偏偏这个官启杰似乎比她更有兴趣似的,如果他和黎雪相识,一定有趣透了。
“既然已经来了,就当作是一场游戏喽。深呼吸一下,放轻松一点,OK?”
“启杰,我有一个妹妹黎雪就是老拿塔罗牌算命,才会一直嫁不出去,这回她人去了埃及,我却在梦里见到她,你说这是什么道理?”黎丹期待的望着官启杰,希望可以从他的口中得到安心。
“你只是想念她,所以她自然就人你的梦喽!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别胡思乱想,走吧。”
“可是……还是算了吧!我要算命找黎雪就是,也不必来这里见一个陌生人。”说着,黎丹转身就想离开。
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一声:“黎小姐,进来吧!”让黎丹及官启杰部吓了—跳,两个人面面相觑。
“她怎么知道我姓黎?”黎丹有些惊讶,那个女人说的是法语,却能叫出自己的姓?
“或许她听到我们说的话,别紧张。”官启杰拍拍她的背安慰道。
“怎么可能?!”
“进去吧!有我在。”他的手不知何时已拥上了她的肩,无形中给了黎丹些许勇气。
他们走进了一道新哥德式的门廊,略微阴暗的室内正坐着一位年约四十岁的中年金发女子,她定定的望着他们,眼中闪烁着笑意。
“你们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请坐。”金发女子指指她对面的位子,“黎小姐想问什么?”
黎丹坐下来,头一个问题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黎?”
“有人告诉我你会来找我,自然也告诉了我你的名字。”
闻言,黎丹瞄了一眼官启杰,他却对她摇摇头,她便知道那个人不是他,但是是谁呢?谁知道她要来找这名金发女子?难道是——“黎雪?”
“问你要问的问题吧!”
“黎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若不是,黎雪又怎能“告诉”这个女人自己会来找她,又怎么知道自己会来找她?
“她很好,你可以放心。”金发女人从袖口拿出了一张塔罗牌递给黎丹,“这是她要我交给你的。”
黎丹看了一眼手中的那张塔罗牌,是祭司!黎雪为什么要叫人交这张牌给她?
“她一直不放心你的姻缘,这算是她送给你最后的礼物,你命定恋人的前世是个祭司,现世的他必有祭司的特质,找到了是你幸,错过了是你命,我只能祝福你了,不过眼前你有一个不小的灾难,离火远一点。”
“最后的礼物?!黎雪究竟是怎么了?”黎丹听了这么多,最关心的还是黎雪。
“她到了属于她的地方,当上法老王的新娘,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的事,记得,离火远一点。”
“什么意思?”黎丹想问清楚,孰料对方却在刹那间不见人影,她这手伸出去只抓到了冷空气。
“黎丹、黎丹。”官启杰摇晃着在躺椅上睡着的黎丹,见她紧皱的眉、眼角的泪与无声的叫喊,他知道她作了个不是很好的梦,他又摇了她几回直到她的双眸缓缓的睁开,凄楚的望着他。
“启杰?”
“你作恶梦了?”他的手轻柔的抚上她的睑庞,他的唇轻轻的吻上了她的额头。
“作梦?我只是在作梦。”
“是,是在作梦,别怕。”
“可是却一点也不像梦。”黎丹喃喃自语着。
陡地,黎丹像想起什么似的从躺椅上爬了起来,冲到电话旁拿起了电话,却又想到自己没有把老爹的电话带在身边,颓然又放下话筒。
“怎么啦?”官启杰关心着。
“我只是想到了在埃及的妹妹和老爹,想打个电话给他们,可是我忘了电话号码并没有带在身边,算了,我想是我自己多虑了,他们一定没事的,这个梦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在埃及?做什么?”
“考古。”黎丹坐回躺椅上,脸上缓缓的浮现一抹笑容,“他们一老一少从我小时候就像个疯子似的,老的拿一堆莫名其妙的文字让小的念,小的也来者不拒的猛K活K的,你知道吗?我老爹是拿象形文字及古埃及的科普特语给我二妹念耶!她也真不是盖的,这些奇怪的东西全都能吞进肚子里,不过对考古的工作而言,她学的可都派上用场了,这一回老爹电召她到埃及,就是为了一个新发现需要借助她的长才,所以大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我一个弱女子。”
“听你说过还有一个妹妹,她呢?”
“嫁人了。她是个电脑天才,她那个老公还是靠黎雪的塔罗牌算来的呢!我一直以为她得靠相亲才嫁得掉,没想到她却是我们三姊妹中第一个嫁人的,想来缘分还真是奇妙。”
“黎雪帮你小妹算来一个老公,你呢?她没帮你算算?”
黎丹瞅了他一眼,笑道:“说了好多次我都没让她算,连她自己她都不算了,我怎么甘心去当她的试验品?”
“你小妹的姻缘可是她算出来的,你还不信?”官启杰笑着回答道,对于黎丹,他希望多了解一点。
“我不是不信,只不过我觉得既然是命中注定,知道与不知道其实应该没有太大的差别。”黎丹耸耸肩,“不过,黎静也就是我的小妹,因为在十五岁就知道了自己的命定恋人,她的生命中便多了一份期待与憧憬,严格说来也是一件挺美的事。”
她想起了方才的那个梦,金发女人说那张塔罗脾是黎雪送她的礼物,又说黎雪很关心她的姻缘,如果这个梦是真的,黎雪还是偷偷的替她算了她的命定恋人。
可是,那个金发女人又说:找到了是你幸,错过了是你命。这场姻缘究竟是充满着变数的!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受了这个梦的影响,无论这个梦是真是假。
“听来有点遗憾?”官启杰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喜欢看她沉思的模样,其实,也喜欢看她开心大笑的模样。她就像一个落入凡间的精灵,美丽而灵动。
“遗憾?或许吧!当初我压根儿就不相信那玩意,不过现在想来当初如果自己也让黎雪算了自己的命定恋人,那我可是得盼上十来年,你瞧我都二十七了还没人敢要我呢!我若从十七岁就开始等我的命定恋人出现,我可能在二十五岁那年头发都白了,那可得不偿失。”
“有时候你还真少了一点浪漫的细胞。”官启杰摇头笑着,一把将她从躺椅上拉起,“走吧!夜深了,我送你回饭店。”
想到要离开这么一个温暖的屋子,一个人待在冷冷清清的饭店里,黎丹就没有很大的意愿回去饭店,不过,她能开口说要留下来吗?不被官启杰误会才奇怪。
“我看你还是别送了,我自己坐计程车回……”
“再这样说我可真的要生气了!”官启杰微微的板起脸孔。
“我只是不希望你这样来回跑,天气很冷路途也不短。”
“那我看,不如你搬到我家来住?房子虽然不大,客房却有好几间,如何?”他似真似假的提议着。
“不怕你这最有价值的单身汉一下子跌停板?”她故意淘气的瞅着他。
“我从来不关心股市行情的,所以那些对我一点意义也没有,倒是你不要抱错股票才好。”
“我只抱绩优股和潜力股。”
“那我是绩优股还是潜力股?”他促狭的问着黎丹。
官启杰感兴趣的望着她,她也望着他,目光中带着迷惑与审核,然后,她无别开了眼,“当然是绩优股喽!”
“那你抱是不抱?”官启杰一语双关的问道。
“等我决定买进时再来决定抱或不抱,现在,送我回去吧!”
官敌杰满脸的笑意,不再追根究底,他的人生哲学是随遇而安,相信生命冥冥中自有定数,一切只求尽心,但是他也相信直觉,该是他的,他相信跑也跑不掉。
** ** **
“喂,我是黎丹。”夜里,黎丹挂了个电话给在台湾的石仲恩,她知道他现在还在公司里办他永远都似乎办不完的公,不过,她好几天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了,心上始终悬在那儿无法安心。
“黎丹?!呃——你有事吗?”电话的那头传来的是石仲恩显然没有多大意愿和她谈话的声音。
黎丹的心涌上浓浓的失望。“你很忙吗?”
“我一向很忙,你知道的。”
知道,并不代表能够接受。黎丹在心里对他说着,感受到的是无限的委屈与落寞。“我好几天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所以不放心。”
“我只是太忙了,没什么事,你别多心,工作进行的如何?官启杰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一切都很顺利。”她据实以告。
“什么时候回台湾?”
“快了。”
石仲恩的态度让她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连谈话的兴趣都缺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变得如此无法令人忍受,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
“那回来再说吧!”
“嗯,再见。”
“黎丹——”石仲恩突然唤住了要挂电话的她。
“什么?”
“你没事吧?”他听她的声音有些怪异。
“我很好,再见。”
“再见。”
挂上电话,黎丹将自己埋进被窝里,脑海中盘旋的尽是官启杰的温柔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