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可以像放风筝的人一样,一圈一圈地将她这个风筝收进他的掌心中,而她,一点拒绝的办法都没有。
孟琪看着捷运窗外的景色,对现在两人间的情况感到无奈。
黑夜来临前的余晖,似挣扎着不愿放弃最后仅存的光亮。
就像她,总在离开他与不离开他之间拉锯着,他们两个像玩着腰间使力的游戏,在收放间看谁先跌倒。
不用说,鼻青脸肿的一定是她。
厉撼誉的操纵能力一直比她好,所以他不让她学开车,连机车都不教她,于是,她在该学会使用这些交通工具的岁月,被他独断地挡去了学习的时机,之后,她没办法忍受任何一个男人坐在她身后教她骑机车。
后来,竟是连开车都无法让人教,她听话地执行着他留在她体内的控制权,这余毒成了瘾,和她的身体连成一气。
而这次毒瘾发作已经几个月了,孟琪苦恼着找不到离开他的方式。
毕竟现在与过往不同,厉撼誉有了未婚妻。
好几次在他屋里过夜,她甚至期待他的母亲再一次在他的床上发现她,然后将她赶走。
可是没有,他用各式天然香皂将她困在他的兽圈里,这个圈密密实实,只有香味。
除了那些刻了字的朴拙肥皂,他几乎每次都有新的香味送给她。
厉撼誉曾埋在她的颈间低哑地说:“我喜欢你身上和这些自然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光是想,孟琪的脸就红热起来,因为,当时他虽是在她颈边说着话,可是手指……却在她那令人羞赧的地方拨弄着。
该死!等一下就要到厉撼誉那儿了,她竟这样满脑子情色想法。老天,她要如何才能离这头让人上瘾的兽远一点?
孟琪的脑子里挣扎不休,可是行动上却是乖乖地一步步走进他的势力范围,那个有着香味及他的气息的圈圈里。
究竟她是爱他还是爱那些香味多些?
他竟然可以找到她在美国时常托人去意大利专卖店买来的santa maria novella手工香皂。
她不知道这香皂的起源及发迹过程,她不过是单纯的喜爱,他却有着追究的精神,一一在她耳边细说。
他说这手工香皂是采自佛罗伦斯山丘上的群花、松脂、草及莓类等植物,再严格密封及发酵整整三个月后,精酿出最天然的香气,然后……
孟琪永远不会忘记他是怎么说的,他说:“再向上帝借用六十天光阴,在枫木柜中慢慢风干而成的手工牛奶香皂。”
向上帝借来的时间。
她和他现在的状况,是不是也是向上帝借时间?
然后,能酝酿出浓郁的香味吗?
孟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几乎闻得到那个香味在她体内环绕。淡淡花香中有着一丝男人的气味,没错,她想念他的味道,也离不开。
“嗯——好香啊。”
孟琪忽然听见女子说话的声音及吸气声,立即睁开眼睛。
“连月?”见到在身旁坐下的女人,她不禁惊呼。
孟琪一阵傻笑。原来刚刚那句话不是自己说出口的。
“咦,怎么香味没了?”
她淡淡的笑开来,没作解释。
这款是她最喜欢的香味,淡淡的鸢尾花香,让人有如置身在阳光下的花丛问,但若要细闻,那味儿又随风散去了。
“怎么这么巧?你要去哪?”
连月举起食指晃了晃,“No,你怎么还相信巧遇这种事?那是小说情节好吗,今天我是特地来等你的。”
“等我?在捷运上?”这也太困难了吧,人海茫茫耶。
连月苦命的点点头,“是啊。你看你,竟然忍心不参加同学会,我太想你,所以就每个车厢拼命找你啰。”
孟琪狂笑,“少来。”
“好啦、好啦,下车说、下车说,在捷运上高谈私事是欧巴桑的行为。啊,到站了,快,下车吧。”连月拉拉一脸疑问的孟琪,“快点啦。”
“可是我还没到站啊。”
“今天不让你去撼誉那儿了啦。”连月笑着说。
孟琪微红了脸,“喔……”糗大了,“你知道,就表示……大家都知道了?”
连月怨怼地瞪她一眼。
“没错。小姐,我们可是从国中开始就同班耶,虽然大二的时候你逃到国外去,而我去念了医科,可是我们十七个可是情谊弥坚、患难与共的高IQ低成就会员,你竟然舍得不来见我们……”连月忽然想到什么,“啊,不对,只能算十六个,你家厉子鬼一向觉得自己和我们不合。”
孟琪边步出捷运车站边羞赧的笑道:“他不是我的啦。”
“还害羞什么?当年差点是我帮你动手术的咧。”
闻言,孟琪尴尬极了,“月啊,你们急诊室的医生讲话都这样一针见血吗?这年头不是应该要含蓄温文有礼貌,当个进化人类?”
“在急诊室里温文有礼貌?小姐。”
孟琪马上笑着说:“好好好,我错了。”
在和连月往来的mail里,连月曾叙述急诊室里许多有趣的事情,但整个信件节奏是快速紧凑的,像改不掉的生活习惯,孟琪知道,在那样的工作环境里,若不果断、强悍,只能让病患的生命在手中流逝。
“知错就好。”
出捷运车站时,天色已全黑了,孟琪看看四周,随口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连月没回答,却伸出手,“把手机拿出来。”
“干嘛?”孟琪问着,拿出手机一看,发现刚刚聊天时没注意,有两通未接电话。
“关机啊。”连月笑着看她,“还有,等范头和石头来接我们。”
“耀石?”孟琪仍迟疑着,不敢关机,因为若有霍耀石在,这下子她若关机,恐怕死伤的不止她一个了。
“快关机,再不关机,你家野兽又要打来了。”
现在是在玩什么集体游戏吗?
孟琪边按键边说:“他会发火,我想。”
连月不怕死的笑道:“就是要他发火。”
孟琪摇头苦笑,“你们……”下一瞬间她突然想通了,“等等,这该不会是储书策画要整撼誉的把戏吧?”
“聪明。”连月没有直接回答,但已笑弯了眼。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孟琪头痛的抚着额头。这两个人!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世仇,他们缠斗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现在是连知道的人都要怀疑他们是世仇了。
“因为你的男人绑走了储书的女人,所以,储书也要绑走他的女人。”
“这么幼稚?”孟琪真想把这两个外表看似成熟稳重,实则是顽劣小孩的男人抓起来打一顿。
“他们幼稚又不是今天的事了,大家只好多包涵啰。”
孟琪笑完后低喃一声,“那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他的女人……”
连月翻起白眼,“喂!小姐,我们都几年同学了!当教育部规定不可以体罚学生时,我们仍在那群没良心的老师爱的教育压榨下活过来到现在,我们有着革命情谊耶,小姐,你说这种笑话是想骗谁啊!”
孟琪哑口无言,可是心里冒着酸酸的泡泡。
那么,她这样算是厉撼誉的什么?情妇?这么古老的名词套到身上来,还真让她几乎红了眼眶。
见孟琪咬着下唇的委屈模样,连月也不得不叹气,“我真的不知道你家那头兽类是在干什么,莫名其妙跟人订什么婚,搞得我们现在还得为他守口如瓶。你知道,最没志气的范头这会儿是某大媒体的总编,哪一天他缺钱用,就把我们全端上报纸卖了!”
孟琪知道,那真的会天下大乱。
毕竟厉撼誉的婚姻是商界的联姻,男才女貌,家世富可敌国的两人,这样的结合吓坏多少业界人士,想吃同一块饼的人都会知趣的摸摸鼻子离开,若这桩婚姻出状况,那么,商界必定也是余波不停了。
“你是劝我想办法?”孟琪斜睨着连月道。她和这个老同学真是同类,她发现,她们即使再久没见面,依然像熟悉的老友一样,说话一点就通,相处起来既轻松却也不轻松,因为什么都骗不了她,连她想假装的不在意都骗不了……
“聪明。”连月奖励地笑了笑,“因为,大家都没办法。”
“所以这是今天绑架我的最主要目的?”
连月摇头,“不是,今天是特地为你办的同学会。说真的,我一点也不在乎大伙儿上头条新闻,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孟琪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从国中到大学,这个特殊班里十七人之中,只有她们两个是女孩子。大学时期,本来以为通识课程可以选些有趣的课,顺便认识其他女同学,却希望落空,因为他们整班的进度并不是正常班级的进度,所以根本没有机会和别人一同上课,几年下来,孟琪和连月都知道,彼此的感情是特殊而无可取代的。
纵使孟琪后来到国外去,认识了一些同性友人,但连月一直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一个朋友。
“好啦,范头他们来了。”
相继坐上车后座之后,孟琪拍拍前头驾驶座旁的霍耀石。
“耀石,你真的敢这样做啊?”她吐吐舌头道。
霍耀石淡然一笑,“不然咧?你们两个当事人活得精采万分,却合力践踏我们的快乐。”至少是践踏着他的,他实在没办法再看见应幸妃被厉子鬼这样糟蹋。
“我没有……”
“没有什么?”连月凑上来,与霍耀石同一个鼻孔出气。
“没有精采万分……”
唉,她必须承认,这几个月她真的很快乐,但为何会践踏了大家?
“耀石,你是不是觉得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连月笑问道。
开车的范头狂笑着说:“喂,孟琪,接下来耀石是不是该拿出钻石来向你求婚啊?”
车内充满三人的笑声,只有霍耀石撇擞嘴,“别拿我的生命开玩笑,这一点也不好玩。”
没错,谁敢动厉子鬼的女人,那真的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这个认知让范头和连月再度笑声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