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有三美:牡丹艳、林杏娇、青莲醉。
这句民谣不但点出了当今洛阳,最出色的三位姑娘的特色,更把她们的名字镶嵌在其中。
王牡丹艳丽多姿,雍容华贵;林杏儿娇俏媚人,是女性的最佳典范;而……覃莲舟,就比较有争议了。
不过大家对她的争议,也只是在她令人不敢恭维的个性,和离经叛道的行为上,若说到容貌才情,可能前两位美女还逊她一筹。
如今,艳牡丹已经嫁予号称天下首富的江南洪家;娇林杏也被武林世家南宫家的长子看上,不久便要嫁为人妇。
唯有最美、最有才华,老爹也最有钱有势的醉青莲,至今无人问津。
「唉——」覃家老爹长寿,现在还真是一副「长寿」的样子,看他白白的头发、白白的眉毛和白白的胡须,有谁知道他今年年仅七十。而害他成为白毛老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骨肉。
「唉——」覃长寿再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老娘就生了他这麽一根独苗,为了开枝散叶,他跟他娘子努力地增产报国,一口气硬是生了十一个孩子。
家境不错的他,应付这十一张口还绰绰有馀,所以他那夫人又想给他添个女娃儿。没想到都五十多的年纪了,居然还真能老蚌生珠,给他添了个俏生生的丫头。
随著这丫头响亮的啼哭声,他的事业也随之蒸蒸日上,生意越做越大,名望越来越高。全家人都一致认为,是那个小丫头带来的福气,所以都尽可能地宠著她。
看著小丫头一天天长大,一天比一天美丽,行为却也一天比一天更惊世骇俗时,长寿老爹就开始头疼了。
早知道,打她一出生,就把她像别人家的闺女般,关在屋子里,要不然,在她刚出生的时候,给她定个亲也好,省得他现在还在这里唉声叹气。
只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老爷,喝茶。」跟随覃长寿多年的管家覃正七,恭恭敬敬地为主子奉上一杯茶。
「阿七,坐。」抬头看见自己的老夥伴,覃长寿出声招呼道。他叫他来是有事情跟他谈,主仆之礼就先放一边去。
「是!」覃正七点头落坐,不过也只敢坐在椅子的前半截上。他们主仆经常这样对坐谈话,主子对他的好,他是知道的。
「唉——」覃长寿再次叹口气,只是这次还带著摆头的动作。
「老爷,有何心事?」覃正七开口问道。
「唉!还不都是为了那个倔丫头,成天跟我说些女儿当自强的蠢话,昨天居然还闹著要跟她大哥出海!」女人家抛头露面已是离经叛道,她居然还想跟著出去做生意,这像话吗?
「小小姐性子是奇怪了点。」覃正七点头,不怕自己的话惹主人不开心。
作为一个元老级的管家,看著覃家由一间不起眼的米铺,变成现在这样生意遍布全国,甚至海外的大商家,覃正七是很有资格说这句话的,而且在对小小姐的众多评价中,这一句还算是中肯的。
女孩子家不爱针刺绣,要不吟诗作画也好!但她偏爱对身边的人洗脑,说什麽女人也是人,为什麽要被男人踩在脚底下。在家里说了还不够,甚至跑到大街上去说,以致谣言四起,让外人还以为覃家小姐有什麽毛病呢!
她到处说这些话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有一个火爆脾气,自以为锄强扶弱,却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少人。
如果她不是覃长寿的女儿,只怕——唉,这种惨事还是不要去想了吧!
「不过,小小姐在洛阳可是名声最大的。」说到这里,覃正七就得意了。小小姐的容貌才情名列洛阳佳丽之冠,可是不争的事实。而也只有真正覃家的人才知道,其实小小姐是一个好主子。
「唉,名声大有什麽用!」覃长寿继续唉声叹气,「她都十七了,却没一个人上门求亲,这说出去,我覃家面子往哪放啊!」这才是他真正忧心的。如果她真嫁不出去,她这後半辈子可怎麽过啊?
唉!到老还得为女儿操这种心,他宁愿自己的女儿平凡一点,普通一点,脾气好一点,不用那麽美,也不用那麽能干……总之一句话,只要她能嫁出去,有一个安稳的家,和和乐乐过一辈子,他此生就别无所求了。
「这也不用太急嘛,小小姐还未满十七,这种事还不急!」对这事,覃正七也没办法说什麽,因为他并不能保证小小姐能在十七岁之前出阁。
「现在不急,那什麽时候急!」一说到这,覃长寿的火气就忍不住上来了。「人家的闺女十五、六岁嫁出去的多得是,而我家的都十七了,却连个讯儿都没有,你叫我能不急吗!」
「那、那老爷如何打算?」见主子发火,覃正七只好小心翼翼地探问。
「我是想:老覃啊!」覃长寿顿住,语气一转,「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怕不有四十来年了吧!」从一个小伙计到现在的大总管,如果不是当年覃长寿的收留,早在四十年前,他就成了一堆白骨。主子的大恩大德,今生他都无以为报
「我待你如何?」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就是他报恩的时候。
「恩重如山!」覃正七语气铿锵地道,丝毫没有察觉前方的陷阱。
「我们不谈那些恩不恩的!」覃长寿挥挥手,一副施恩不望报的模样。「你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兄弟。」现在哥哥有难,弟弟怎能见死不救?
「是!」覃正七感激地望著覃长寿,现下,主子就是真叫他去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唉,只是你侄女这事,还要请你多担待!」覃长寿一副苦恼的模样,语带哀求地对覃正七道。
「这——」覃正七略微迟疑後,马上道:「老奴有什麽能够出力的地方,老爷一定要说出来!老奴一定全力以赴!」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覃长寿终於露出些微笑容,「我是想——耀祖不是行过冠礼了吗?」
「是,只是,这跟小小姐的婚事有什麽关系?」覃正七嘴里这样问,心里却在说,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我这是想跟你结亲家哪!」覃长寿笑呵呵的。他早打算好了,虽然嫁给佣人之子算是下嫁,但总比女儿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得好。
而且嫁给覃总管的儿子,他还能一直见著自己的女儿,有什麽事,他也好帮忙打点。
「老、老爷!小儿高攀不上啊!」覃正七马上跳下椅子,跪趴在地上,全身不停发抖著。这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害怕啊!他可不想他这年老得来的独子,一辈子就这麽被自己的娘子踩在脚底下呀!
「你这是嫌弃莲舟?」覃长寿的脸板了起来,长长的白胡子也翘了起来。
「老奴不敢!」覃正七马上磕头谢罪,「老奴只是不想委屈小小姐!」唉!小小池塘怎能容得下沧海蛟龙,小小枯枝又怎是凤凰栖息之所?
「那你又能想出什麽不委屈她的法子吗?」覃长寿朝老管家吹胡子瞪眼。哼!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会委屈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吗?
「如果——老爷真想为小小姐择婿,老奴倒是有一个办法。」覃正七仍跪在地上,一脸深思地道。
「你有办法?」覃长寿一惊,马上扶起覃正七,「起来说话,起来说话!」
「不妨试试这个办法!老爷——」覃正七自家主子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听完覃正七的「密计」,覃长寿终於抚须而笑。
相信不久的将来,他就要嫁女儿了!他一定要把女儿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京城 成亲王府邸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当今天子的亲弟弟,也就是成亲王府的主人,在铺满黑色大理石的地板上,不断地转著圈圈,「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想我贵为皇族之後,一生忠义,尽忠报国,怎麽会生出这麽一个孽子!」
想他前半辈子驰骋沙场,为国家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後半生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没人敢对他稍有不敬。现在老来居然要受儿子的气,想让自己儿子成个亲都办不到!
成亲王忍不住仰天长啸,但换来的也只是老伴成王妃的抚慰声,而身旁那个不肖子,却自得其乐地吩咐随身的侍从备笔墨,准备在一块轻薄的绢丝上来个妙笔生花。
长吁短叹了快两刻钟,口水已经乾得快差不多的成亲王,终於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走上前两步,看那个儿子又在要什麽花样——
啊!他、他、他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画春宫图!?成亲王双眼暴睁,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
「王爷!王爷!快呼吸,快呼吸!」成王妃冲上前去,一手拍著成亲王的背,一手不断抚著他的胸,想帮他顺过气来。但明显地,她的急救效果不彰,成亲王双眼已经开始翻白。
看见老公快不行了,成王妃也急了。
「碧儿,还不快道歉,你是想气死你爹吗?」
「道歉?」成亲王世子洛澄碧,懒洋洋地从他的小游戏中抬起头来,过分俊美的脸上,丝毫不见焦色,「爹去了好,爹去了就没人催人家成亲,也没人对人家说不许做这、不许做那的了!」洛澄碧慢慢地道。
他是成亲王唯一的儿子,老爹去了就他最大。不是他不孝,实在是他老爹的伎俩太过时,如果是第一次碰到类似的情况,他可能还会被唬住。而现在,再笨的人,也知道那是他爹「蒙」他的!
「你、你、你——」成亲王满脸通红,颤抖的右手指著儿子,魁梧的身子踉跄地倒退两步,一口痰不断在喉间翻滚,最後暴睁的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啊——」成王妃尖叫,「王爷!王爷!」
「哇——爹真的要死了吗?」洛澄碧叫得比成王妃还厉害,然後昂藏的身子,就这麽扑在成亲王身上,「哇:爹,你快起来啊!人家不是真咒你死啦!」
见成亲王仍是一动也不动,洛澄碧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哇——爹是真的死啦!」洛澄碧一边哭,一边摇晃著他老爹有点僵硬的身子,自己的身子更是抖得不成样子。「爹啊!你死了,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可怎麽活啊——」
「碧儿啊!你爹都这个样子了,你好歹给他一句话吧!否则、否则他是死不瞑目啊!」为了不输给自己的儿子,成王妃也哭得凄凄切切,揪著纱巾的手,推了推洛澄碧的胸膛。
「嗯!」洛澄碧很自然地接过老娘递过来的纱巾,抹抹眼泪,摸损鼻涕,再塞回他老娘的手上。「你放心,现在爹走了,我一定会好好奉养你。娘,你还年轻,也不能为了我耽误青春,你再去给我找个爹回来,我连他一起养!」
这时,躺在地上装死的成亲王,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眼皮动了一下,而就这麽一下,已经被心思缜密的洛澄碧逮个正著。
「我看见爹的眼睛动了,没事了!」眼泪来得快,收得也快,洛澄碧立刻从他老爹的胸口爬了起来,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
昨天他半夜爬起来工作,天都亮了才回床上歇息。一早又被爹娘叫来这里听训,刚才还受了那麽多的惊吓,嗯,还真有点累了呢!
「人家先去补个眠,你们慢慢玩!」洛澄碧一边用手遮嘴,打了个优雅无比的呵欠上边站起身,跨过他老爹的「尸体」,向外走去。
「还有——」在踏出大门口之前,洛澄碧突然又回过头来,吓得成王妃又一把将准备起身的成亲王给推倒在地,「如果爹爹还有什麽不妥,你可以告诉他,孩儿愿意娶亲,唯一的条件是——新娘子自愿嫁给我!」毕竟逼死自己的亲爹是不孝的,这点道理他还懂。
直到洛澄碧离开大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成王妃,才推推犹躺在地上装死的夫君。「起来吧,他走了!」
「走了!」怪叫一声,地上的「尸体」猛地坐起来。
「对,走了!」成王妃兴奋地对为逼儿子成亲,不惜装尸体的夫君道,「他说他愿意娶亲了!他说他愿意娶亲了!快掐掐我,看我是不是在作梦?」
「不是梦!不是梦!」成亲王用力地拥住妻子。「他真的说了!」他都卖力地演出尸体了,他那个亲生儿子还不妥协,他就真死给他看!
虽然那个不肖子在他装死的时候,说要给他娘子找第二春,但只要他愿意娶妻,他这成亲王的颜面丢光都甘愿!
「哈哈哈哈——」两个老夫妇相拥狂笑,他们的梦想——就在眼前!
「什么?你再说一遍!?」成亲王不敢置信地大吼,手里的青花茶杯被他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呃——奴、奴才说,没、没人敢高攀小王爷!」管家刘二支支吾吾的道。
「哼!给脸不要脸!」成亲王气愤地拍案而起,「他们不敢高攀!?我还看不起那些小头锐面的东西呢!」他们以为他们是什麽东西?他这个皇上最宠信的弟弟,要跟他们结亲家,那可是他们莫大的荣幸!
「别气!你气也没什麽用。」成王妃抚著成亲王上下起伏的胸膛。
「我就不信凭我堂堂成亲王,会找不到媳妇儿!」成亲王顶著一张关公脸,突然大喝一声:「找!你给我去找!只要身家清白,都有可能成为我的儿媳妇!」
「是——」虽然经过不少大风大浪,却仍承受不起成亲王一声大喝的刘二,腿一软,就这麽跪了下去。
看来,他不得不考虑一下,他是不是该提早退休了。
「什么!?全京城的闺女,都没有自愿嫁进我成亲王府的!」第二天,更大的暴吼声在成亲王府的左侧花厅响起。
「呃——本来很多人家是想把闺女送过来的,但因为您说过一定要对方姑娘亲自说愿意——」
「啪!」成亲王这次击碎的,可不是一个小小的瓷杯,而是那张据说可以千年不损的杉木太师椅。
刘二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浑身凉飕飕的。
「气死我也!」打烂了一张椅子,成亲王还是消不了气,又开始在地板上踏来踏去,恨不得在地上踩出一个洞,然後再把那些看不起他——呃,正确说来是看不起他儿子的该死家伙,统统都埋进土里。
「你就别气了,气坏了自己多划不来!」此时成王妃大概是唯一一个敢出言相劝的人,「而且——」成王妃语气一顿「碧儿这个样子,敢嫁给他的姑娘还真不多!」
「哼!」说到这,成亲王就更有气,「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麽孽!竟生出这麽个不肖子!?」
想他一个堂堂成亲王,人人称颂他有张飞的勇猛,关羽的潇洒风采,还有诸葛亮的智慧,谁知,生个儿子居然会变成那样,他是怎麽想也想不通。
成王妃眼珠滴溜一转,突然心生一计。
「要不,先让他在府里的丫头中挑个顺眼的,让他先收房纳妾,说不定事情会有好转。」也让别人知道,澄碧并非外面传的那麽不好。
「看来,也只能用这个没办法中的办法了!」思忖半晌,成亲王终於重重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