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在吧内调酒,眼睁睁看芳艾和韩震青谈天说笑。她意识到自己在人生战场上,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她计算炸药量,迅速精准,游刃有余;面对著爱的人,却进退失据,一败涂地。
怎么会变成这样?有时她会以为这不过是场恶梦。她难免会埋怨芳艾,可是扪心自问,是自己糊涂,间接地将他们凑在一起。
如果当初她可以更勇敢一点,如果那时她果断一点,跟韩震青坦承身分,那现在会怎样?
随著他们结婚的日期越来越近,丁舒翼食欲不振,情绪越来越差。
她常常失眠,好不容易等到睡著,又作起恶梦。她重复作一个梦,梦中她受雇炸毁一栋小屋,结果算错炸药分量,把整条街包括自己都炸个粉碎。
醒来捂著胸口伤心。
她知道为什么睡不好,她是太空虚、太难过,她一次失去两个生命中最依赖的人——真实生活里的知己周芳艾,虚拟世界里的恋人韩震青。
这天午后,周芳艾打电话给舒翼,好说歹说地要舒翼陪她挑新娘礼服。
“我不要。”舒翼一口回绝。
“别这么小气,韩震青不是拜托过你帮我?”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舒翼振作精神,去了。
当她抵达婚纱店,周芳艾已经等在那里。她们到二楼试穿礼服,芳艾说要自在一点,她请接待小姐离开。
“哇,你可不可以开心点啊?”小姐一走,周芳艾就掐舒翼的脸颊,舒翼回赠她一记白眼。
周芳艾笑眯眯地说:“你怎么又瘦了?这样不好喔,我知道你为什么胸部那么小了,你太瘦了嘛,要吃多一点。”
“快点,我晚上还要上班。”舒翼懒得废话。
“一生只有一次婚礼,我要慢慢挑选。”
结果,周芳艾只花了半小时就决定好礼服。
看著芳艾穿上礼服,丁舒翼快气死了。她曾对芳艾说,如果有天她结婚,希望穿复古的欧式镂花礼服,保守典雅的礼服,可以掩饰她过细的肩膀,和不够丰满的胸脯。
舒翼觉得芳艾一定是故意的,她忿忿地看著芳艾,此刻穿在芳艾身上的,正是她梦想中的款式,而且这根本不是芳艾会喜欢的型。
“怎么样?”芳艾问。
“你不是最爱袒胸露背?这不适合你。”她语气难掩愤怒。
“喔?我闻到火药味。”芳艾哈哈笑了。
“我最近火气大。”
“干么啊?”芳艾笑觑著她。“该不会还在气上次吃饭的事?”她动手调整礼服。“都好几天了,还气啊?真对不起,那天我看他对你好,我吃醋。”
“你吃醋?”舒翼尖锐道:“该死的我比你更吃醋,你想想我的感受,他是我最爱慕……”
“拜托喔,讲话凭良心,你自己放弃的,我不过顺其自然代替你的位置,本来还觉得对你很不好意思,有些内疚。”芳艾转身直视她。“可是呢,后来我想了又想,我干么内疚?我又没欠你什么,是你自己先放弃的。”
丁舒翼气得头昏脑胀,找不到话反击。
芳艾又说:“你现在后悔了是吧?就算后悔,也不能把错怪到我身上。”这家伙该醒了吧?
“是,我自作自受。”舒翼咬牙回道,她现在懂了,刻骨铭心啊!
“当然,一切是我应得的。这世界就是这样,要什么就去争取,怯怯懦懦的,只好眼睁睁看机会溜走。”芳艾对著镜子摆出各种撩人的姿态。
“我听震青说你要辞职,唉,我能体会你的心情。看著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结婚,很痛苦吧?”
“我听震青说你要辞职,唉,我能体会你的心情。看著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结婚,很痛苦吧?”芳艾瞥舒翼一眼,看她气得脸色发青。她握住舒翼的手,再下猛药──
“看开点,舒翼,你是那种靠想像就满足的人,失去韩震青,大可以再上网找别的男人爱慕。反正网路最自由,高兴爱谁就爱谁,不怕失败。很适合胆小的你呢!”一句句往她的死穴踩,最好踩到她翻脸,看清楚她错得多离谱!
“我觉得这礼服丑爆了!”舒翼忿嚷,忍不住口出恶言。
哇!终于发狂了,芳艾骇笑。“我觉得很好啊。”转个圈,看著镜子。“我跟你不一样,我才懒得管别人的眼光,我觉得好看就行。”
“那还硬要我来干么!”存心要炫耀吧!
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芳艾过去接。舒翼看芳艾对著电话嗲声讲电话,一脸幸福样,八成是韩震青打来的,心中妒火更是狂飙。
女接待员上楼招呼她们:“怎么样?还顺利吗?”
芳艾收线。“就这件,我订了。”
“哦?”接待员谄媚地笑著。“周小姐身材那么好,可以穿更性感的款式啊!这件比较保守喔。”
“不用,我喜欢这件。”
“好的,我们下楼讨论细节。周小姐,你的朋友要不要顺便试穿几套礼服?改天可以来拍写真啊!”马上促销各项优惠专案。
“不用。”舒翼回绝。
“好啊!”芳艾笑推了推她。“反正是韩震青付钱,你快去挑件伴娘穿的。”
“我说不用。”嫌她不够难受?干么一直提伴娘这事?
“去啦,反正都来了,去挑件喜欢的。”
“我中意你身上这件!”舒翼故意大声说。
接待员愣住,旋即笑开。“呵呵呵,新娘最大,不可以跟新娘抢礼服喔。”
“不怕,她也只敢抢新娘服——”芳艾斜睨舒翼。“有种来抢新郎啊?”
啊~~我要把芳艾炸掉!舒翼眼中堆起怒火,气得头昏脑胀。
“小姐真爱开玩笑……”接待员尴尬地笑著,气氛怪怪咧,这两个人不像好友倒像仇人。“我们到楼下喝茶好吗?顺便填一些资料。”
“舒翼,我下楼填单子,你去挑礼服。”
“不必,我那天要穿T恤牛仔裤。”
“很好啊,反正那天主角是我,至于你,你高兴穿海滩裤都行。”芳艾抛下话,和接待小姐下楼。
气死我也!舒翼走到成排的礼服前,随便摘一件下来,在镜前打量──
不好。
又去拿下一件鹅黄色礼服,搭在身上,也不好,挑来挑去怎么看都是芳艾身上那件最好。
舒翼抱著礼服,垂头丧气。她本来就最喜欢那种礼服了,她也最喜欢韩震青,她怎么会让自己的人生变得这么悲惨啊?
舒翼又拿了一件白色礼服,款式接近芳艾那套,她进试衣间穿上,兴致高昂地跑出来瞧。
镜子诚实的反映出自己,缀满蕾丝,绣著花样的雪色礼服,在她身上像床罩,她反手掐了掐胸前空荡荡的布料,又抬脚踢了踢垮在地上的裙摆。
刚才芳艾站在这,镜里的人儿艳光四射。
现在她站在这里,镜里的人儿,像披著床罩的小女生,真的差很多欸!
唉,可恨。跑回试衣间脱下礼服,换回自己的衣服,她意兴阑珊地下楼。
芳艾和接待小姐正在讨论婚宴该准备的饰物,舒翼去化妆室洗脸,希望能冷静冷静心中怒火。
芳艾刻薄起来真是要命啊,一句句都说到她的痛处。
她现在情绪糟透了,昨晚她甚至只因为打不开一瓶酒气红眼睛,更别提今天早上她是怎样失控,她摔烂一支原子笔,只因为它断水,害她把字写坏了。
她失恋,于是她觉得世间万物都故意跟她作对,都想刁难她。
她去麦当劳吃早餐,小姐对她高喊欢迎光临,但她很愤怒,觉得她们微笑的表情,藏著一丝轻蔑。
甚至是昨晚的月亮,也白得令她愤怒,还有那街灯彻夜亮得野蛮,整晚照得她不能睡。
舒翼瞪著镜中自己,那是一张愤怒的脸。本来已不美,现在更惨上几分——很好,你瞧你把自己搞得多狼狈?简直快要心理变态了!
舒翼气唬唬地用冷水冲脸,走回现场,猝然僵住,她被眼前景象骇住。然后,体内像有颗炸弹轰地爆开。
“周芳艾你干什么?!”
桌前,芳艾正在跟人亲吻,和她热吻的不是韩震青,而是一名美裔男子。
芳艾态度极其自然大方地介绍:“他是我在纽约的情人,迈克。特别飞来探望我呢,才刚下飞机。”
迈克向舒翼伸出手,操著不标准的国语说:“你好。”
好个头啦!
舒翼把芳艾拉到一旁,她们在众人注目下大吵。
“你搞什么鬼?”舒翼吼。
“干么这么激动?”
“你刚刚在和他接吻!”这还有天理吗?嗄?!
芳艾一副她大惊小怪的模样。“我说了啊,迈克是我在纽约的情人啊,和情人接吻有什么好惊讶?”
“那韩震青是什么?”
“是我的未婚夫啊!”
“那你还跟别的男人接吻?”
“So what?”芳艾耸耸肩。“你几时见我一次只跟一个人交往?我爱韩震青也爱迈克,如果你要追究,巴黎还有个San,是我的法国情人。这也没办法,美丽的女人总是比较不甘寂寞。”
舒翼火冒三丈。“我以为你对韩震青认真,所以那时才把他——”
“把他让给我吗?你们根本就没真正开始,他又不是你的谁。坦白说吧,韩震青是我想嫁的人,但是婚后我还是会跟其他男人交往。”
“这对韩震青不公平,他是认真的!”
“他要是不高兴,那也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说话。”
“What's wrong?”迈克过来关切。
芳艾笑著安抚男友,舒翼揪紧双手,怒咆:“我要告诉韩震青真相!一切一切,全部!”她说完转身奔出婚纱店,拦了计程车,直赴韩震青住处。
芳艾看舒翼离开,厚厚厚,她笑了,这次一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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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韩震青正准备到酒馆,门铃骤响,他抓了外套穿上,打开木门,隔著铁门看见丁舒翼。她面色惨白,气喘吁吁,眼色惊慌,像受了惊吓的小鹿。他觉得胸口像被什么重击,她的表情害他紧张。
“怎么了?”
“我是白鹤,”她说了。
他表现镇定,但心中一阵狂喜,终于她来阻止,她来告白一切。
她急道:“你不能娶芳艾,她……”舒翼顿住,不,她不能说芳艾坏话。“韩震青,她不适合你!”
不适合?他没听错吧?韩震青眼中闪过一抹惊愕。
她跑来阻止他娶芳艾,只因为她觉得芳艾不适合他?不是因为她爱他?不要他跟别的女人结婚?
他退一步,打开铁门。“进来说。”
“不,先让我说完。”难得鼓起勇气,她一鼓作气全说了——
“在你生日当天,搞大爆炸给你庆祝的是我!2001年,在新德里,你追踪古物遭报复,受伤住院,每晚在聊天室陪你度过长夜的人是我。2002年,你因公务,困在河内,等待上级指示,连续七天带你玩线上游戏解闷的也是我。你记得吗?我们在线上虚无城市占领八万兵士,攻陷恶都,建立新城堡,共享领土一百万平方公里。我们共用一个帐号,密码1721,是我们俩的生日组合……我知道这些,我才是真正的白鹤!”
她激动得目眶泛红,胸腔剧烈起伏。
他望著她,像似还在等著什么。
他问:“还有吗?”等著她坦白对他的情感。
她抿了抿嘴,深吸口气说:“我冒用周芳艾的照片,骗了你。对不起。”
这个他早知道了,但最重要的她还没说。
“还有呢?”他等待著,强抑住想将她拥入怀的冲动,天知道他等这刻等多久了啊!
她逐项招认:“当初没料到我们会见面,你说想知道我的模样,但你瞧我,我长得很普通啊,我寄了芳艾的相片给你,让你以为我很美丽。后来……没想到她也喜欢你,所以她来了,所以……我是……白鹤,所以……”
因为他表现冷静,于是她越讲越小声,终于闭上嘴,打量著他,心中困惑。已经说出真相了,为何他表现得这么平静?他沉静的面容无半点喜悦,他不喜欢他所听见的吗?她沉默了。
他催促道:“我在听,你继续说。”
“我说完了。”
他挑起一眉。“就这样?”她还没招认对他的感情,除了道歉,她该说说她有多在意他,多怕他娶别人!还有她在乎他,就像他在乎她那样。
可是她紧抿住嘴,瞪著他,他严肃的表情令她有坏的联想。
难堪的记忆,掐住她的喉咙。她开始各种可怕的臆测,她看著韩震青的眼睛,试图揣测藏在那双暗眸里的情绪,接下来,他将会说什么?他的拒绝?他不高兴吗?
当然,现在他知道真正的白鹤长这样,和芳艾差那么多,他怎么会高兴?如果他喜欢芳艾,那她现在说这些不就太蠢了?如果他喜欢芳艾,这些话不但没意义,反而造成他的困扰。如果他拒绝她……她的心会被击碎。
丁舒翼面色一凛,心底惶恐却表现得毫不在意,她用一种无所谓的口气来保护自己。
当韩震青等待伊人吐露对他的情意,她却说出令他发狂的字句——
“反正我只是觉得……既然你要跟芳艾结婚,就有义务让你知道真相;但是如果你觉得她不是白鹤也没关系,那你就娶她。”
他目光一凛,顿住她的话。他脸色变得十分阴郁难看,令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隐忍多时的耐性终于消失殆尽,他受够了,听听她说的,他几乎要冲过去掐她脖子,但他只是握紧拳头注视她,口气冰冷道——
“丁舒翼,我曾费尽心思接近你,哪怕我们隔著多远的距离。你爱喝酒,我开始搜集世界名酒;想和你交往,我辞去工作开酒馆买房子。而你呢?对我们的感情做过什么努力?”
她瞠目,又退了一步。即使盛怒时,他也不曾用这么冷酷的眼神看她。
“透过网路联系多年,我以为我们了解彼此的灵魂更甚对方的外貌。以为我的付出你会感动,甚至在酒馆为你保留‘环游世界’的权利。但你呢?你的回应是什么?”
他口气冷静,但句句带著控诉,她听出一身冷汗。听见他对她的不满,听见自己的盲目,她张口,答不上话。
他们隔著几步距离,客厅的灯光,将他的暗影打在她身上。他冰冷的视线,像利刃刺穿她的心。
她颤栗,觉得很冷。因为他现在看著她的眼神,还有说话的口气,像再也不想与她有任何关系。
“我等了又等,来的不是你,而是周芳艾。”他看见她眼中的惶恐,但这次他把话挑明,不再心软。“当我努力计划我们的未来,你却躲在暗处忙著自卑自怜……”甚至该死的敢说他要娶芳艾就娶,这份感情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在努力?这太可笑了。
他眼里的绝望,击溃她的伪装。
“不是这样的,我真的很抱歉……我其实……”
“你该死的很抱歉!”他咆出她的眼泪,她噤声,怕会更激怒他。
“你真令人讨厌。”他气疯了,口不择言。
她抿嘴,因这句,面色苍白。
“你听见了吗?丁舒翼。”他愤怒地说:“该死的你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我从没这么沮丧过!你一直在犹豫什么?怕我不喜欢你?你如愿了,我现在讨厌你,你高兴了?”
她噤声不语,被他骤来的怒气惊骇,更被他残酷的口吻吓坏。
他气她沉默,更气她瞬间氤氲的眼眸。不,他不再心软,她太可恶了。他刚刚说了什么?对,他说他讨厌她,结果她就这么沉默著挨骂?她该死的为什么不回嘴?难道被他讨厌也无所谓?
“你说话。”他半命令道。
她深吸口气,泪拦不住,滑落脸颊。
他看著她目眶殷红,从那殷红的眼眶里,他看到自己的失控。即使在过去审问罪大恶极的犯人,都不曾像此刻这么情绪化。
真可笑,韩震青,你竟有这么无能的时候!
“我叫你说话!”他咆哮。
该说什么?她六神无主,他说他讨厌她了,说她如愿了,但那不是她的本意啊!
她脑袋一片混乱,战战兢兢地回道:“你听我说……我犹豫……是怕我们见面,你会不喜欢我……”
他下颚肌肉一紧,咆道:“在你眼中我是在乎外貌的混帐?!”
“至少人们都这样!”她嚷回去。
至此,没人再开口。
四下骤静,他们看著彼此,都觉得自己很受伤。
“很好,既然人们都这样,我不想例外。”他撂下话:“我要娶周芳艾,你继续玩你自怜的游戏,全世界不是只有你会受伤!”
砰!他甩上门,强劲的力道震得她发丝飞散。她瞪著铁门,呆了很久。
“韩震青……”她低声唤他,他没开门。她伸手按铃,他不理会。
她转身背靠门,蒙住脸哭泣。
“我爱你。”
但她做了什么?明明好爱他,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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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艾和迈克在西华饭店共进晚餐,他们以流利的英语交谈。
“你们为什么争吵?”迈克问起下午的事。
“为一个男人。”芳艾呷口红酒。
“哦?”迈克拉住芳艾小手,亲一下。“原来如此。”
“不吃醋?”芳艾睨他一眼。
“我哪敢?”他凑身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今晚,留在我身边。”充满性挑逗的口气。
芳艾轻晃著脚尖,懒洋洋地笑著,没回答。
迈克搂住女友。“我爱你,宝贝。”
“有多爱?”她反问。
他一时语塞,旋即笑开。“你想要什么?我都舍得给你。”急著想讨好伊人。
芳艾撑著下巴,笑问:“假如我们没见过面,只在网路上认识,你会不会爱上我?”
“没见过面?是指网恋吗?拜托!”他摇头。“连面都没见过,谈不上爱吧?”
“也许在网路上聊得愉快,虽然没见过面,但你觉得她就是你要厮守一生的伴侣,就好像宿命。”
“上帝!”迈克不屑道:“你不知道网路尽是丑男丑女的天下?没人约会的笨蛋,才无聊到窝在家挂网,像我们这种俊男美女,哪需要靠网路交友?”他拍胸道:“我跟你保证,网路上的男人,都是想找一夜情的,还真跟你谈精说爱?别傻了。”
“哦?我原本跟你想的一样哩,直到我遇见一个人,他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是有好浪漫的感情。”芳艾取出皮夹,将餐费扔在桌上。“而且他不丑,相反的,他帅爆了,而且还很痴心喔。”她甜甜一笑。“抱歉,今晚我想一个人。”
“Come on~~”迈克失望。
芳艾捏捏他的脸颊,眨了眨眼。“宝贝,或许你可以上网找美眉一夜情啊。”芳艾转身走出餐厅,迫不及待拿出手机打给韩震青。
“怎样怎样?那蠢蛋告白了没?成功了?”
待听见回覆,她嗄了好大一声。
“有没有搞错?!”切断电话,她跑出饭店,拦车杀去韩震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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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芳艾、韩震青,还有谭夏树,三人窝在沙发议论著。
“不敢相信她这样说……”芳艾摇头叹气,又忍不住笑意。“天才,她真是天才!可以说出那么蠢的话。”
“喂,你遇到克星了。”谭夏树剪著雪茄,笑眯眯。“还以为你从不失控。”结果他竟对心爱的女人吼出“我讨厌你”?!
不敢相信啊,这可是绰号J先生的韩震青?国际刑警间最出名的扑克脸大王,审问罪犯永远只有一号表情,绝对冷静理智的韩震青?
“我被她气炸了。”韩震青说,低哑的嗓音还透著怒气。
谭夏树哈哈笑。“她在你身上安了炸药,她一按键,你就轰地爆炸。嗯,果然是狠角色,顶级的爆破师。”
韩震青觑向夏树,口气阴森森地说:“你大概被熊宝宝揍习惯了,尽管损我好了。”
不敢喔!谭夏树嘿嘿笑,被宝宝揍顶多瘀青,要让韩震青劈上一掌,大概要去医院躺了。
“至少她总算承认她是白鹤了。”芳艾沉思道:“至于她后来说的那些蠢话,我猜呢,八成是她觉得你听见她是白鹤,却没表现得很开心,她怕被你拒绝,所以先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你别被她的伪装欺骗。”
“哈哈哈,你说的有理!”谭夏树大笑。“我可以理解啊!”
韩震青统共就几个表情,他受过特训,再棘手的事都不能叫他眉头皱一下,更何况舒翼是白鹤的事,他早知道了啊,更不可能有什么惊喜的表情。他问韩震青:“喂,你当时笑了没?”
韩震青冷看他一眼。“她终于说出她是白鹤,我心里很激动。”
“我知道,但你笑了没?”
“我很认真地听她说话。”
“你笑了没?”
“……”当时他笑不出来,他只是迫切地期待她将会说的,所以……
谭夏树和周芳艾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一致瞪著韩震青。韩震青坐在中央,眉头一凛,脸颊微热,忽然有些尴尬。
“所以他没笑。”芳艾总结,她摊摊手。
“你说你认真地听她说话,那可糟了,天知道你认真起来的表情多吓人!”谭夏树落井下石。
韩震青面色一沉,有点不爽了,这两个人是怎样?开始批斗他吗?
“喂喂喂,我如果是你,当丁舒翼说她是白鹤,我马上就拍手鼓掌叫好——”谭夏树嗟道:“女人最敏感了,你皱个眉头她们就开始乱想,而且保证不往好处想。”
韩震青赏他个青眼。
芳艾也来搅和:“我如果是你,舒翼一说她是白鹤,我立刻仰天长笑,冲过去抱住她喜极而泣~~”
“不是你们,倒说得很轻松啊。”睐著这两个幸灾乐祸的家伙,韩震青凉凉道,冷眼看他们笑嘻嘻的。
“谁叫你要喜欢丁舒翼?”谭夏树耸肩道:“像我的熊宝宝,女中英豪,我才没你这么多烦恼,她做人爽快。”
“是,揍人也很爽快。”韩震青损他。
“我本以为这次成了,没想到变成这样。”还更糟溜!芳艾搔搔头发,气馁啊!
夏树问韩震青:“喂,婚还结不结?”
“韩震青啊──”芳艾晃著脚问:“照你跟舒翼说的,你要娶我啊?”
瞪著这两个家伙,韩震青肃容道:“我要娶丁舒翼。”开玩笑,气归气,但还是爱她。
“OK!”芳艾摩拳擦掌。“我们来计划婚礼。”
“爱丢卡惨死~~”谭夏树吹口哨。
韩震青叹息。“那个笨蛋,大概以为我说真的……”他把话说重了。
“让她去哭好了,这样到时才有惊喜!”芳艾笑嘻嘻的。
韩震青担心她。“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么……”要等她承认爱他太难,直接娶回家逼供比较实在。
“她八成在哭。”谭夏树摸著下巴沉思。“你说你讨厌她,要是我这样跟宝宝说,肯定会被踹死。”
“我想她大概在反省自己有多可恶,把幸福搞砸,她可能正缩在棉被里嚎啕大哭~~”芳艾说得韩震青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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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光你们!
丁舒翼趴在床上,大玩线上游戏,连杀两头怪兽,呵~~痛快!
但旋即一阵焦虑,没人追著跑,却惶恐得想逃,但要逃去哪?
她想到刚来台湾,下雨的夜,她和他同时上网,在白鹤聊天室。
那时芳艾还没出现,她觉得他们之间还有无限可能,尽管她还不打算坦白。有时就这样,害怕做抉择,情愿保持现状,留著可能,而不是非黑即白的结果。结果直到错过,连选择的机会都没了,才后悔。
那个雨夜,原来是他们最后一次团聚在白鹤聊天室。那天离线前,韩震青传歌给她,和她道晚安。
舒翼从档案里叫出那首歌──Every Time We Say Goodbye。
戴上耳机听,歌声无奈。Every time we say goodbye……她还在这里,他却已在心里跟她说Goodbye。
斩钉截铁,态度那么决绝。她还没准备好怎么微笑淡出,待他们结婚那天,她怕自己会哭出来。
听著哀怨的情歌,舒翼发狠,擒刀猛劈线上怪兽,看怪兽鲜血飞溅,她却泪流满面。
你一直在犹豫什么?怕我不喜欢你?你如愿了,我现在讨厌你,你高兴了?
眼泪濡湿键盘,游戏里,舒翼的分身一路闯关,森林中闯荡,又一头狂兽张牙舞爪挡住去路,舒翼擒刀砍杀,怪兽流出青色的血,长路染成绿色河流。
舒翼奋力击兽,它倒地哀嚎。萤幕出现胜利的欢呼,得分指数狂飙,而她的心却一直下沉,觉得躺在绿泊中的是自己。
她怔怔地望电脑,看见的却是韩震青愤慨的眼眸。她背脊寒冷,心像破了大洞。她听不见萤幕里胜利的欢呼,听见的是韩震青愤怒的咆哮──
你高兴了?
眼泪濡湿键盘,游戏里,舒翼的分身一路闯关,森林中闯荡,又一头狂兽张牙舞爪挡住去路,舒翼擒刀砍杀,怪兽流出青色的血,长路染成绿色河流。
舒翼奋力击兽,它倒地哀嚎。萤幕出现胜利的欢呼,得分指数狂飙,而她的心却一直下沉,觉得躺在绿泊中的是自己。
她怔怔地望电脑,看见的却是韩震青愤慨的眼眸。她背脊寒冷:心像破了大洞。她听不见萤幕里胜利的欢呼,听见的是韩震青愤怒的咆哮——
很好,既然人们都这样,我不想例外。我要娶周芳艾,你继续玩你自怜的游戏,全世界不是只有你会受伤!
在她分心时,怪兽突然反击,一脚踩死舒翼分身。画面出现选单,询问要从第几关开始?
舒翼的分身躺在地上流血,好奇怪,她竟然有痛的感觉。
关上电脑,拔去电源线,躺到床上,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绪不宁。
我想当他的新娘!却拱手将这位置让给别人,伤害心仪的男人……
她觉得荒谬,埋在枕头里苦笑,眼泪濡湿枕头。
当初被学长拒绝的痛,忽然浅薄得微不足道,现在的她更痛更苦!
那次失败,被同学嘲笑,伤心很少,多的是难堪和困窘。但这次不同,这次,她觉得心被撕裂。
如果能重来一次!如果他愿意,再让她试一次……
但人生却不像电玩游戏,她无法一遍遍重来,更没有慢慢练习的机会。
舒翼感慨,空有满腔爱意,迟不表示,直至那人背过身,再拚命呐喊,只是枉然。
她现在懂了,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