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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夫小姐 第一章

  舞欢喜。

  一点都不欢喜!她双眼泛红,看着冷清的舞府,少了以往那种温馨的气氛,她再也不能同爹娘撒娇了。

  爹和娘是最疼她的,将她视为手上的珍宝,不料,他们却在偕同采购丝帛的回途中走山路,加上天气又不好,大雨冲刷山岩,导致泥土太软,大石无预警的纷纷滚落,瞬间压死在马车里的舞老爷及夫人。

  消息一传回来,舞府的人无一不放声大哭,老爷及夫人可是地方上的大善人,对待府里的下人也非常的好,如今发生这种遗憾,真让人感到伤心难过。

  如今,他们已被风光的安葬,徒留惟一掌上明珠伤心欲绝。

  所有的事情、重担全一并落在舞欢喜的肩上,麻烦接踵而来。

  舞府的产业、以及她爹留下来的布匹商行,完全没有人接管,她又对商行完全不拿手,从小,她在琴棋书画中成长,对于打算盘的事情,她是一个子儿也不会。

  舞欢喜独自坐在爹生前的书房。呆望着堆积如山的帐簿,这儿有她和爹、娘的回忆,爹总是坐在桌案旁算账,娘则在爹的身旁绣着帕子,她常在离他们不远的贵妃椅上,看着通俗小说,一家和乐融融,只是,不会再重演了……

  她再也不是那无忧无虑,被捧在手心上的宝贝,而是一名无依无靠的孤儿。

  舞府所有商行的帐簿全落在她身上,等着她处理,毕竟,她是惟一的继承人。

  只是那双原本用来弹琴的灵活玉葱,此时却笨拙的打着算盘,且口中念念有词的,脑筋糊成一团,却不得不看着桌面上的账簿。

  连日来,因为由她掌管账簿,商行的营运全都乱成一团,再加上原本舞府就与一些商行赊账先进丝帛,那些商行一听到舞老爷去世,使陆续登门来讨债,不懂管帐的舞欢喜,于是低价卖出丝帛想先还了帐。

  这么一来,舞府的布匹生意没赚钱,反而亏了不少,让原本营运不好的舞府,生意更为一落千丈。

  这样的动作让舞府的远亲看来,无异于把银子往海里填补,舞欢喜根本没有撑起舞府的事业,反是加速舞府商行的倒闭。

  于是远亲们心想与其让这丫头败光,倒不如先分个精光,至于这天生就带煞的娃儿,就让她自生自灭。

  远亲们打了如意算盘,舞欢喜根本没料到人心险恶,完全不知道远亲们都安着不好的心眼,正准备要设计她。

  现下单纯的舞欢喜,什么心思也没有,只管面前的帐薄。十指白葱拨着珠子,缓慢的声音在书房里响着。

  心里难过,可她还能怎么办呢?一样必须要将日子过下去呀!

  商行的掌柜捧来了帐簿,脸色难看的走进来。

  “舞小姐,这些帐,好像出了问题了。”商行的掌柜来到舞欢喜的面前。

  舞欢喜柳眉间,净是扯不开的深锁。

  “哪儿出了问题?”她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却透着疲惫,最近几天为了府里的大小事情,已经昏头转向。

  掌柜指着帐簿,一开口便说出好几个严重出纰漏的地方,问得舞欢喜忡住了。

  这些问题,她在算账时,完全没想到…”

  掌柜这时才抬起头来,见到她一张傻住的脸蛋儿。

  “莫怪,小姐……商场的事儿,由小姐一个姑娘家来承担,也太沉重了。”掌柜将帐册放了下去,叹着气的走出去,知道再提出问题也不会有结果的。

  书房内又只剩她一个人,看着又多几本的帐簿,她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掌柜大叔说的对,商场上的担子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了,再说,爹根本没告她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

  她最后惟一的一条路,就是找她的远亲们帮忙,舞府被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撑着,到最后一定会搞出问题。

  舞欢喜站了起来,决定去大厅找那群亲戚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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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眸子,如同贪狼般的看着舞欢喜。

  虽然舞府不复以往那般有钱,不过还是引来许多人的观赏,这座宅院的地契,可是人人都想得到的,因此舞府的夫妇去世后,他们贪婪的像是盯着这一块肥美的肉块,准备等到时机成熟后,便要夺取属于舞欢喜的一切。

  不用舞欢喜开口,厅里的五名舞氏宗亲,便你一言我一句的给舞欢喜建盲,扰得她的思绪更加混乱,叫她难以理出一个头绪。

  终于,一名年纪较大的亲戚站起身,要大家都安静下来。

  “欢喜啊,我记得,你在你娘的腹中时,就与人指腹为婚,你爹娘有同你提起吗?”舞世清以伯伯的身份问着,他算是舞欢喜最亲近的亲人。

  舞欢喜侧着一张白瓷般的脸庞,微微的思考着。

  此时,她摸着颈上悬着一只用红线绑着的图腾玉,上头刻着一只精致的飞龙,不过图腾玉只有一半,呈半圆、色泽清澈如翠玉,属于上等极品。这是她出生时就被娘挂上的,爹和娘在她懂事以来,就不断对她耳提面命,一定要好好保管它,这是两家交换的信物,要是弄丢了,她的姻缘也就不圆满。

  “清伯,你是说与风家的婚约吗?”以前常听爹娘说风家的事情,只是最近忙坏了,她就忘了风家一事。


 舞世清点点头。“是啊,听说风家现在可发达了,在北方创了个风家堡,现下可是拓展的不错,你今年也足十七,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女孩家一提到婚配的事情,总会脸皮薄的红了起来,那张白皙圆润的小脸飞添两抹红云。“清伯,欢喜的婚配跟家里的急事,扯不上半点关系呀!”

  “当然有关系,你是舞府的继承人,你爹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心肝,但是可惜呀,你身为女儿身,对商场的事儿又不懂,交到你的手中又不妥,到不如早早与风家履行婚配,嫁给你的未婚夫,这么一来舞府的商行才会稳定,你说是不?”舞世清咧嘴一笑。

  意思就是要她嫁人,让舞府有一个男主人维持吗?舞欢喜鼓着一张脸儿,那圆滚滚的眼瞳,闪着如月光般的姣美,带着一丝未被染指的纯真。 
 
  没错,她单纯、天真,不知道人心险恶。

  虽然,眼前的亲戚与她都不熟,不过她凭着他们全是舞氏的宗亲,因此相信他们。清伯说的对,她是舞府惟一的继承者,商行全是爹爹一手打造起来的心血,不能败在她的手里,她得找个信赖的男人帮她才行。

  经过旁人提醒,她才猛然想起自己的未婚夫。风家……她努力想着娘生前与她说的名字。

  风什么来着呀!她皱了皱勾月的柳眉,回想那带点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风玄玴!对了,就是风玄玴!她一双小手互击一下,脸上绽开如同春花般的灿笑。她要去找他履行指腹为婚的约定,他应该会娶她吧!舞欢喜的小脸有着期待的笑容,一想到不用再背负商场上的压力,她瞬时松了一口气。

  “是了,欢喜,你在近日起程到北方去吧!”舞世清笑了笑。

  “嘎?为什么要我到北方呢?”舞欢喜不解,嫁人不都是男方来迎娶的吗?

  舞世清解释:“傻欢喜,你爹娘去世,也不见风家的人来吊唁,可见他们与舞府也断绝消息一阵子了,你就到北方去通知,接着便投靠他,要他履行婚配呀!”

 舞欢喜听了进去,想想也对。

 北方……她开始想象,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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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林蓊郁,百鸟争鸣。

  一辆马车自前方驶来,不华丽可至少能遮风挡雨。

  舞欢喜来不及带一婢一奴,便让亲戚拱出了家门,他们雇了一辆马车,让她至少以车代步前往北方。

  虽未带一婢一奴,可将她带大的奶娘王钗,执意要跟在她身旁,怕这没经过大风大浪的小姐,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在出门前,舞欢喜已经先派人捎一封信给北方的未婚夫了,告知他在一个月内将会去拜访他,要与他当面说个清楚。

  头一次出家门的舞欢喜,虽然心里忐忑不安,不过兴奋的心情却有增无减,不因为舟车劳顿而显得疲倦。

  “小姐,我总觉得那些亲戚,准没安什么好心眼,老爷及夫人才过世没几天,他们就急着把你送出舞府,不知安了什么诡计。”奶娘王钗看着这单纯的小姐,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舞欢喜看着奶娘,虽然心里明日那些亲戚对自己没什么善意,不过她还是深信人性本善,大家都是亲戚,应该不至于伤害她吧!

  “奶娘,你别担心,叔伯他们也只是为我好,而且商行暂时由他们照顾,我也无后顾之忧,这一趟的北方之行,是我自愿要去的。”舞欢喜看着车窗外稍纵即逝的景色,心里有大半是期待。

  “为什么?何必一定要小姐亲自去北方呢?”王钗不解的问着。

  “爹娘去世,舞府只剩我一个人,当然得由我亲自去找未婚夫…自我接手商行后,一直是处于亏损情况,我怕再这样下去,爹的产业会败在我的手里,所以我必须找个人帮我。”想到爹娘,舞欢喜的鼻头有一点酸酸的,不过,现在的她必须坚强。

  “所以小姐想找未来的姑爷帮忙?”王钗终于明白。

  “我求助无门,虽然说叔伯他们是爹的手足,可是我总觉得……是不是我想大多了?”舞欢喜满脸疑惑。 

  王钗摇摇头:“小姐,你并没有想太多,老奴也觉得这些远亲都不安好心眼,对舞府的事情太过热衷了。”

  舞欢喜没有答话,她太单纯,不会猜测人家的心思,只是远亲的表现,却让她觉得好虚伪,没有一丝安全感。

  她会毅然决然前往北方,是想要投靠她的未婚夫,毕竟她和那未曾见过面的男人,以后就会变成一家人了,她认为可以依靠他,将舞府的一切全交给他,至少,她也会觉得较安心。

  舞欢喜手上的竹箱子莫名的动了动,里头还发出动物的叫声。

  “小姐,里头是什么东西?”王钗皱眉的问着。

  舞欢喜将小竹箱打开来,一只全身白如冬雪的小狐狸探出头,用小鼻嗅了嗅,还张牙嘶咧,像是抗议把它闷太久了。

  “雪狐乖。”全身白色的小狐狸,是她的宠物,那是她及笄时,爹送给她的礼物。一眼就爱上这只有灵性的小动物,所以她几乎都带着它不离身的。从小爱动物如痴的她,总在府里养了一堆动物,不过这趟出远门,她又不能将所有的宠物都带在身边,只好带着这只有灵性的雪狐。  

  那双上勾的漂亮银眸,看了舞欢喜一眼,巴掌大的身子,轻盈的跳上她的肩,安稳的窝成一团,看着窗外的景色,像是也好奇外面的世界。

  “唉呀,这只小畜生也跟出来了呀!真是多一个麻烦。”王钗瞪了那只“高高在上”的小狐狸。

  雪狐似乎通人性,见王钗开口骂它,它低吟一声,像是在抗议着。

  舞欢喜只是抚摸雪狐的身子。“它不是麻烦,这一路上有它陪着,我才觉得心安。”她轻笑着,极为宠爱它。毕竟这是爹娘送她的礼物,在雪狐身上看到的是一种特别的情感。

  王钗无奈的点了点头,她看着小姐长大,知道她爱宠物成痴,小姐心地太善良,从小又是被人捧在手心上,当然会不知人心险恶。

  府里还传出舞府小姐是扫把星出生的,自她出生后,舞府便是灾祸连连,老爷及夫人斥责下人的无稽之谈,还是将她看成宝贝来对待。如今舞老爷及夫人去世,这些流言又再度传出。

  舞欢喜虽单纯,但她不是笨蛋,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府里的下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原因不是她的身份娇贵,而是她天生带着霉运,走到哪里必有小祸连连、大祸不断的,所以能离她多远就多远……

  这时候的她,才知道爹娘有多疼爱她。眼眶又浮起了水雾,她忘不了爹娘对她的好呀!

  灵性的小雪狐,似乎感受到主子的悲伤,于是用着毛绒绒的身子,在她脸上蹭着,似乎是安慰着她。

  深呼吸了一下,她不可以难过,接下来的日子,她还需要坚强的走下去……

  北方。

  一名高大的男子,他的剑眉中拢起一座小山,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看着信上那娟秀的字体。

  这男人是风家堡的大当家,也是风家的长子------风玄玴。
  他接到一封从舞府送来的信,舞府小姐在上头表明近日会来访,也写明舞府老爷、夫人去世的消息……等等。

  其实,风玄玴知道舞府老爷及夫人去世的事情,但他却没有亲自去吊丧,也没派人去吊唁,就当做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目的就是不想与舞府有任何牵扯。

  可他却没想到,这舞府小姐竟然为了上一代“指腹为婚”的荒谬事,要来投靠他,希望他能履行婚配?!

  落魄了就想要嫁给他吗?风玄玴好看的嘴角有着一抹冷笑。

  当风家有困难的时候,也不曾见舞府伸出援手帮忙,使得他爹只好另寻栖身之所,带着娘及两个弟弟,迁往北方居住,过着辛苦的日子。

  幸好他爹重新在北方发展,且选在最热闹、南北货物流通、交换的地方,于是他们的生活渐渐好转。

  当他们最穷的时候,受过任何人的窝囊气,于是风玄玴在很小的时候,打定了主意要让风家撑起名声,要让所有人知道,风家是不容许任何人欺侮的!

  于是在他七岁那年,要求爹送他上山修练,直到十五岁,回到北方学习经商之术,在短短几年内,建立“风家堡”,与两个弟弟一起经营,目前还在拓展家族势力。

  今年二十有七的风玄玴,在北方是出名的“风狼”!他做事向来冷酷、果断,为人深沉内敛,在他一张俊美的脸上,总是瞧不出任何表情,如同一只在夜里的雄狼,有着一双过分锐利的眸子,冷眼看尽天下事。

  上天眷顾他,不但给他满怀抱负的心胸,还给了他一颗条理分明的脑袋,一张迷人魅惑全天下女子的俊颜,两道如同飞剑墨黑的双眉,一双漆如星光的晶亮黑眸下,有着高挺鼻粱,好看又性感的薄唇就算没有扬起笑容,一样英俊潇洒。

 其实,他一直注意着舞府的状况,舞府的家运已经走下坡,虽然这几年来,舞府夫妇都有送信来关切,但信未到他爹娘手里时,他就要人拦截下来,让风家与舞府完全断了消息。

  因为风家堡正在拓展势力,他不愿屈就于这么小的天地,也不愿这么早就被妻儿绑住志向,就算他娶了舞府的女儿,对风家堡根本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拖累了他。因此,他擅自与舞府断绝关系,完全不承认他们曾有过婚约。上一代的婚配,不代表就是他的选择。

  一声冷笑,风玄玴将手里的信纸撕成了碎片。要他履行婚约是不可能的!

  “浮光。”唤来身边最得意的左右手之一,他自小跟在风玄玴的身边。

  浮光恭敬弯腰应答。“少爷,请问有事吩咐吗?”

  风玄玴抚着颈上的图腾玉,上头刻着一只吉祥的凤凰,与另一半的飞龙合起来是一对。

  风玄玴的双眸没有任何感情,他将它拿下来,交到浮光的手中。“将这一半的图腾玉退回舞府。”浮光不敢接过手。“少爷,这是您从小的玉……”

  “这门婚事,我要退掉。”风玄玴挑了剑眉。

  “但是老爷……好像还不知这件事情……”浮光想到堡主。

  “我不想惊动爹,最近几年,我已经把舞府的消息断绝得差不多了,爹和娘以为舞府和风家断了消息,他们不会知道我暗自将婚约退掉。”为了风家的前途,他必须舍弃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浮光无言以对,只好接过半月形图腾玉,他知道主子似乎决定事情,是不容许任何人改变的。也因为风少爷这样冷酷的个性,让他在北方占了一席之地,也让风家堡声名远播,但就是少了一点人情味。

  “明日就将图腾玉送回,给舞府一点好处,让他们断绝履行婚约的念头,顺便将我的话带到。风玄玴要与舞府退婚,从此干系全断。”

  浮光倒抽一口气,他的主子平时做事快、狠、准,可没想到连退婚,也能毫无感情的斩断……甚至还瞒着老堡主及老夫人。

  “浮光,听见没有?”见到浮光不答话的样子,风玄玴有些不满的拢起眉头。

  “是,少爷。”浮光将半圆图腾玉小心翼翼收好。

  谁不知道少堡主的个性就是如此公私分明,只是他觉得主子似乎把风家的责任全扛在身上,变得……有点难近人情,渐渐显露更残酷的一面。

  残酷,才是生存的第一步。浮光永远忘不了和主子第一次见面时,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浮光知道,风玄玴因为争斗,已经失去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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