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他视为心腹的属下怕他。
事实上,从他正式将她收为己用,当她从每一回他指派给她的任务逐渐了解他的作为后,那恐惧便从未消逸。
而这两年来,更有加深的趋势。
她是该怕,蔺长风想,扣着玻璃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紧,俊挺的身子一旋,灰眸调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暗沉天幕,无月,也无星。
完全黑暗、沉寂、流转着冰冷气息的夜--这样寒凉而萧瑟的夜,适合迎接死神的到来。
是啊,他就是死神,将会在今夜拉楚南军下地狱的死神。而寒蝉,会是他身旁的牛头马面,他将赐给她荣幸,亲手攫取龙主的性命。
她怕了吗?
身后略微沉重的气息传来,在寂静暗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怕了吧。蔺长风冷冷一勾唇角,拉起半嘲讽半诡谲的弧度,他凝望窗外,耳畔却静听寒蝉急促不定的呼吸,半晌,手腕摇了摇杯中的威士忌酒液,举头一仰而尽。
与她犹豫仓皇的心情比较起来,他一颗心镇静得有若老僧,呼吸平稳,思虑澄澈。
杀人对他来说已如家常便饭,从他十八岁那年第一回杀人开始,一颗属于人类温热的心便逐渐失温,成了魔鬼。
至今他还记得初次杀人时,那恐惧、惊慌、愧悔、憎恨以及哀痛所交织出的复杂心情,直到多年后,那可怕的感觉依然紧紧纠缠着他,像一个地狱漩涡,在每个黑夜等在他梦里,威胁将他吞噬殆尽。
现今,在他温热的胸膛上,仍搁着一颗用链子穿过的子弹--算是个护身符吧,因为蔺师父告诉他将第一回杀人的子弹留着,可保未来运气安泰。
蔺师父。商长风默念着,一面探手入胸怀,取出了子弹,搁在掌心上细细把玩。
这颗子弹,是他初次杀人时将对方一枪毙命的子弹,子弹穿过的心脏,正是属于蔺瑞安的。
第一次杀人,杀的便是亲手教导自己射击的师父!
一股熟悉的心痛蓦地袭来,揪得蔺长风浓密的剑眉不觉一蹙,他闭眸,屏息,静立不动,等待着扰人的情绪过去。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已完全忘却亲手杀死自己师父的悲痛,却没想到一念起,竟还是淡淡哀伤。
他不该早已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了吗?这该死人性的软弱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恶!他想,右手用力握紧酒杯,不停地用力,忽地捏碎了酒杯,玻璃的尖端割破了手指,渗出鲜红的血。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惊呼。
他毫无所觉,既没听到惊呼,也不觉手指疼痛,只全心全意,沉浸在多年前那个夜晚。
那一夜,跟今晚一样,也是个冰凉严寒的冬夜--
「你必须杀了我,长风,没有第二个选择。」蔺师父说道,沉静镇定的神态令人简直无法想象他说的竟是这样一番话。
他不敢相信,「为什么?」
「龙主的要求。」
「龙主的要求?」这简直没道理!「他为什么要这么要求?」
「因为唯有亲手杀了自己的师父,才能证明你确实学得我一身本领,证实你青出于蓝。」
「这……」这太可怕了!「简直莫名其妙!有很多方法可以证明我的本领不是吗?你可以安排像从前那样的考试……」
「这就是考试,长风。」蔺瑞安平静地说,「我就是你这回的题目。别以为我会乖乖等你来杀,给你二十四个小时,二十四小时内你要冲破我设下的重重陷阱,取我性命。」
「师父--」他不能!他无法想象!杀人已经够可怕了,更何况弒师--
「我相信你办得到,长风。」
「不!我不要!」他拚命摇头,绝望地抗拒着这样可怕的命令,「别这样逼我,师父,不要……」
「如果二十四小时内你办不到,那你我都无法活命。」
「为……为什么?」
「因为你无法杀我,表示我教导无方。」
「教导……教导无方?」这是什么见鬼的理论?
「他会对我们下格杀令。」师父解释着,「他杀我不打紧,我不希望赔上一家大小的前途。我有父母妻子,如果是死在你手下,至少还能得到光荣抚恤,龙门会好好照顾他们。如果是因为过错被杀,那么--」他没再继续,只是缓缓摇头。
可他不需继续解释,他明白,完全懂得师父的意思。他不明白的只是为什么龙主要出这么一道题给他们师徒俩?而师父又为什么能够坦然接受?这样的命令会要了他的命啊!合理吗?合理吗?
师父彷佛看出了他的疑问,「身为龙门人,我们没有权利质疑龙主的命令。」他淡淡一笑,笑中没有无奈,只有认命的坦然,「既然入了黑道,就要有随时付出性命的心理准备。」
「可是……可是要取你性命的是自己人啊!」他惊喊,仍然无法接受,不能理解这样的思考逻辑。
「是自己人也无妨。我为龙主奉献生命,心甘情愿--」
我为龙主奉献生命,心甘情愿!
我只有一个要求,既然你跟着我姓蔺,就做我的义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愿为了全忠,失去孝道。
长风,答应我,求你--
他答应他了!
他答应亲手杀了自己的师父,答应成为他的义子。
他杀了师父,杀了四年来日日夜夜教导自己、训练自己、照顾自己的男人,能够报答的也不过是以最神准的枪法一枪正中他心脏,让他死得痛快;也不过是成为他的义子,在他死后暗中照顾他的家人。
他能做的,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长风,你割伤手了,让我帮你敷药。」清柔的嗓音轻轻拂过他耳畔,唤回他迷茫不定的神思。
他旋过身,看着带来医药箱、正拉起他右手仔细检视的女人,思绪仍然微微迷惘。
「幸好伤口不深。」女人说道,温柔地以棉花沾酒精洗拭他的伤口,一遍又一遍,然后为他上药水。
在她以绷带固定覆住伤口的纱布后,那张清丽美颜才缓缓扬起,墨黑的眼瞳直视他。
「你在想什么?」她问,嗓音温柔,眼神也同样温柔。
温柔的寒蝉呵,她竟也有如许温柔的一面,他从不晓得--这样的温柔是因为他吗?
他怔怔望她。
他痴缠的眸光惊怔了她,眼波流转,躲去了他的凝视,半晌,玫瑰红唇方轻轻吐逸,
「你因为今晚而紧张吗?」
「紧张?」
「因为不久后我们就要杀了龙主,所以你……」
「我不紧张!」他灰眸一冷,倏地打断她的话,语音尖锐,「一点也不。」
「你--」清亮的星眸又回到他脸上,微微蕴着迟疑。
「我一点也不紧张。」他再度强调,一字一句,眸中清冷的辉芒足以令整个地狱结冻,「我很乐意在今晚扮演那家伙的死神。」
他很乐意,乐意得很!
因为这是他能为蔺师父做的--杀了自以为是的龙门首颔,为他平白牺牲的性命讨回代价!
这是他还能为他做的--
她杀人了!
瞪着自己的双手,寒蝉的心绪还未从数小时前的震惊中恢复,她看着自己的手--一双洁白的、修长的、好看的手,右手还握着多年来习于使用的迷你银色手枪--虽然开过无数次枪,却从未真正夺走任何一个人的性命,直到今晚。
今晚,她用这双漂亮好看的手,用这把光芒璀璨的银色手枪,真正地杀了人。
她毕生的仇人,十二年来处心积虑报仇的对象--楚南军。
她杀了楚南军啊!
在长风的有意设计下,楚南军父子于今晚爆发了最激烈的争吵,龙主怀疑自己的儿子正是多年来暗中破坏龙门多桩毒品交易的幕后黑手,而与楚行飞起了激烈争执。
争执之后,楚行飞愤而离家,而她与长风便趁着此时潜入楚南军的书房,由她亲自动手解决龙主性命……
一念及此,寒蝉蓦地全身一颤,双手不觉环抱自己肩膀,而一对沁凉寒瞳仍怔怔地对着一室黑暗。
一切发生得那么快、那么仓卒,仿佛一场梦一般,直到她对着楚南军连开三枪,混沌的脑子才蓦地一醒。
三发子弹,一发为了父亲,一发为了母亲,一发为了奶奶。
而原本她还想为自己补上第四枪的,可心神却在目睹楚南军因中枪倒地、血流如注的画面时蓦然一震,手指便无论如何再也扣不下扳机了。
她可以为了替父母、奶奶报仇而杀他,可却无法为了自己杀他!
她不想杀人,她其实不想杀人的啊!杀人,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那开枪之后的罪恶感直能把一个人推落地狱--
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真的好可怕啊,她彷佛坠落某种地狱,身子一下子高温焚烧,恍若遭受火刑,一下子冰冷寒凉,恍若置身冰窖。
她好热,又好冷--
寒蝉紧紧地抱住自己,紧紧地,纤细的身子蜷缩在卧房角落,背脊抵着沁凉的墙。那股寒酷的凉意,从墙面渗入她背脊,侵入她血液,随着每一根纤维束占领她全身上下。
这可怕的感觉就是杀人后的感觉吗?那他--他在每一回杀人后体验到的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感觉?长风他是否曾和她一样遭受这样火热又冰冷的折磨?
他是不是也这样?他是不是跟她一样?他是不是也觉得恐惧而阴冷?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在这一刻被神与人共同拋弃了,只剩下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嗜血日子里,他是否曾经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完全失去灵魂?
或者,他早已经没有灵魂了--
***
别拋下我,别拋下我!
Gabriel,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这样陷害你、不是故意嫁祸于你--不,我是故意的,我是故意安排了这一桩谋杀案,故意让警方怀疑是你杀了楚南军,我是故意的--
谁让你负了我?Gabriel,谁教你欺骗我?谁让你小小年纪,就懂得用那一双无辜的蓝眸欺骗最疼你的哥哥?
你活该,Gabriel,你活该!
这是报应,是我对你最完美的复仇!Gabriel,谁教你当初背叛了我?你和爸爸、妈妈,你们所有人都拋下了我,留我孤独一个在爱尔兰!
你们拋弃了我,你们全都拋弃了我……
「……你们拋弃了我,你们全都拋下我……Gabriel……Gabriel!」
凄厉的呼唤恍如亘古的钟鸣,在暗黑的卧房里回旋不绝,敲醒了蔺长风深陷于恶梦中的神智。
他眨眨眼,墨黑的眼睫茫然地扬起,灰色的眼瞳在适应幽暗的光线后,蓦地绽出锐利激光。
他从床上坐起身,瞪着那个胆敢不经他允许便闯入他卧房的娉婷倩影。
「妳在这里做什么?」他问,沙哑的语气蕴含的是绝对的冰冷。
「我--」在暗夜中显得分外璀亮的明眸凝望他,流露出一丝少见的犹豫与苦恼,
「我睡不着--」
「谁许妳闯进来的?」
「我……对不起,」嗓音是平素未闻的柔弱,「我不晓得该去哪里,所以就--」彷佛觉得这样的借口太过薄弱,她蓦地咬住苍白下唇,「对不起。」
蔺长风瞪视她,灰眸在黯淡的光线下自她踩在地板上光裸的细白脚丫起始,顺着她穿著白色棉质睡衣的窈窕身躯流转,最后落定她苍白异常的容颜。
她真是苍白得可以,这样的苍白在她一头墨黑长发与漆黑眼瞳的点缀下,形成某种诡谲的视觉效果。
她站在那儿简直像座雕像,一座失了魂的雕像--
「出去!」他忽地冷声命令,看着她窈窕纤细的身子在听闻他的命令后微微一颤,然后乖乖地旋身,往门屝走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优雅又清柔的行进步履,心海逐渐翻涌莫名波潮。
「回来!」他再度开口,却是一道完全不同的命令。
她愕然回眸。
「过来这儿!」他说,语气仍然冷凝,没有丝亳软化的迹象。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轻缓地走向他,落定床畔,墨黑的眼睫低垂,掩去眸中神色。
「留下来陪我。」
闻言,她身子一晃,仍低眉敛眸。
「我要妳留下来。」他简洁地说,「陪我。」
她终于扬起眼眸了,怔怔地凝望他,眸里漾着某种璀亮波涟。
是泪吗?他蹙眉,觉得刺眼。
「陪你是什么意思?」她颤着语声。
「就是这意思。」他低哑一句,猿臂蓦地一展,攫住她柔细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拉上床,躺在自己身侧。
而他翻转过身子,居高把她箝制在只穿著一条内裤的英挺身躯下,灰眸静定地圈锁她微微仓皇的清丽容颜。
「吻我。」
她大惊,面容转过数种颜色,一下苍白、一下嫣红,「我……不……」
「吻我,寒蝉。」他低声重复,俊容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她呼吸一凝,星眸凝睇他,流转复杂光影,「这--也是命令吗?」
「没错。」
「所以我一定得这么做?」
他瞪她数秒,忽地转过身,拉开两人的距离,「可恶!妳走吧。我蔺长风从来不强迫女人。」
她没有动,仍然静躺在床上,星眸仍静静地睇着他。
他一阵烦躁,「走啊!」
「我愿意。」她突如其来地说,藕臂柔柔扬起,勾住他的颈项,「我愿意遵从你的命令,我愿意。」她紧盯他,一字一句宛若叹息般地说道。
「寒蝉--」他瞪视她,彷佛不敢相信她态度丕变。
她却没说话,拉下他的颈子,芳唇柔柔地印上他鼻尖,顺着颊畔游移,然后落在他沁凉的唇上。
她轻缓地、试探性地碰触着、啄吻着他的唇,温热的气息暖暖地、挑逗地拂过他面容。
可他却不为所动。由着她一个人尝试亲吻他,却残忍地不做出任何响应。
寒蝉开始觉得挫败,她离开他的唇,明眸望入他眼底,试图分辨那莫测高深的两汪寒潭里,潜藏的是什么样的情绪。
彷佛……彷佛与平常有一些不一样,好象有两簇小小的火苗,在他眼底燃烧着--那是什么?那表示他不是完全不为所动吗?
她咬着下唇,更加仔细地凝望他。
「……看什么?」他终于开口了,嗓音是异于寻常的沙哑。
「你为什么……没有反应?」她困难地自喉咙逼出细细的语音,感觉双颊发热,「我的技巧很差吗?」
「差透了。」
她心脏一紧,因他坦率的响应感到受伤,螓首一侧,避开他的凝视。
他却不容她逃,右手扳回她线条优美的脸庞,拇指在她柔嫩的唇上有韵律地揉抚着,眼神意味深刻。
她心韵一乱,不解他这样的动作与眼神究竟有何意义,只觉胸口紧得发疼,差点连气也透不过来。
「放开我。」
「不放。」
「放……开我……」她感觉自己快哭了。
「不放!」他低哑地说,忽地俯下头,粗鲁地攫住她纷嫩的樱唇,狠狠地蹂躏着。
他吸吮、轻咬、揉擦,在折磨得她红唇逐渐肿胀后,舌尖忽地长驱直入,硬是撬开了她紧咬的贝齿,挡住她柔软的香舌。
牙齿被他霸道地撞开,寒蝉感觉一阵轻微的疼痛,可当他灵巧的舌尖挑逗地卷绕住她的舌时,所有的感官意识彷佛都在那一刻沉沦。
她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呼吸,感觉不到心跳,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只感受到他的唇--性感的唇,以及他的舌--霸道的舌。
他在吻她。
她该怎么办?完全失去清明思考的寒蝉只得凭本能响应,凭本能怯怯地伸出自己的舌,与他的紧紧交缠。她试着像他一样吸吮、卷绕、探索……而玉臂不知不觉沿着他光裸的后背爱抚,修长的双腿则挤入他胯下。
他蓦地粗重喘息,唇舌的动作更加急切了,右手不规矩地拨开白色衣襟,直接扣住了她浑圆的乳峰。
「长风--」她一声惊呼,身子有片刻陷入僵硬,感觉着他厚实的大手灵巧地搓揉着她,甚至轻轻夹起她敏感的蓓蕾,性感地转动着,「天!你在做什么……」她吐着气,几乎语不成声,玉腿因这样的激情冲击在他身下无助地伸展着,脚趾则无助地蜷曲。
「我在……碰触妳。」他低柔地、几乎是可恶地在她贝壳般的耳垂旁吹着性感气息,挑逗她的动作丝毫不缓。
「不要……不要……」她娇声呻吟着,神智迷惘,语音则宛若初生猫咪般细微。
蔺长风听得心跳加速,「要。」他柔柔说道,右手扯住她紧抓床单的玉手,搁上自己欲望勃发的部位,「它要妳。」
强烈的体热透过他的内裤袭向她的手,烫得她一阵畏缩。她直觉想逃,娇躯却被他几乎全裸的身躯紧紧压住,挣脱不开。
「不要……不要欺负我……」她只能如此无助地细喊,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只觉她与他体内都像有一座火山,威胁着随时爆发,可却不知该如何阻止--
「抚摸我,寒蝉,碰我。」他拉着她的手,半命令半诱哄。
她怯怯地,明明害怕极了碰触他,却又管不住自己想碰触他的渴望。
他气息沉重,身躯蓦地僵硬,静待她羞涩的抚触。
而她小心翼翼地感觉着,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弄疼了他,殊不知这样轻缓的动作对他而言更是折磨。
终于,他受不了了,动作粗鲁地扯开她的睡衣,拋落地面,唇舌并用地烙吻她全身上下柔腻的肌肤。
「妖女,妳是不折不扣的妖女--」他一面叹息,一面更深更切地吻她。
寒凉萧瑟的冬夜、却有一室春暖,融融灼烫着躯体交缠的两人,令他们再无法保持清明理智,沉沦于烈火激情
***
激情的烈焰燃尽后,寒蝉突觉一阵寒意袭上背脊。
她静静躺着,耳畔传来枕边人粗重却均匀的呼吸声,香汗淋漓的小腹上,则搁着他同样汗涔涔的手臂。
他睡着了吗?
她轻微地侧过头,明眸梭巡着他五官分明的俊容。
他像是沉睡了,浓密的墨睫低掩着,仍冒着汗的光裸胸膛规律地起伏着。即使睡觉时他肌肉匀称的身躯仍像一头捷豹,微微紧绷着,流露出一股机警危险的况味。
柔荑缓缓扬起,替他拭去前额、鼻尖及人中上的细碎汗珠。俊挺的眉峰仿佛因她这样的举动微微一蹙,可身躯却保持原来的姿势,任由她轻抚面容。
寒蝉凝睇他,良久,心海漫过类似惆怅与不舍的波潮。她忽地闭眸,悄然调匀呼吸。
再展眸时,她已下定了决心。
该离开了。她不能继续留在他的床上,他醒来肯定会发怒的。
他从不许任何女人在他房里留到天明,从来不许!即便那些美人儿如何软语娇言,他总在完事后立刻命人送她们回去。
她知道的,多年来一直紧紧随在他身边,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侧转身,小心翼翼拿开他搁在她小腹上的手,接着,一个俐落的翻滚。
玉腿才刚准备落下床榻,一只健壮的铁臂忽地自她身后攫住她的藕臂,她一个重心不稳,重新倒回他身旁。
他用双臂箝制她,锐眸晶亮地锁住她,蕴着强烈不悦。
「去哪儿?」他问,语音苍冷。
「我……回房去。」
「谁允许妳走的?」
她一愣,「可是--」
「不许走!」他简洁地命令。
而她不敢相信这样的命令,「你要我留下来?」
「没错。」
「可是……很快就天亮了……」
「那又怎样?」
你从不留女人在房里过夜的啊!
她瞪着地,明眸流转过数道犹疑神采,可他却不管,右手环住她的纤腰,霸道地将她整个人更加搂入怀里。
细致的粉颊紧紧贴住他的胸膛,弄得她尴尬不已,心韵也有如脱缰的野马,狂躁奔腾。
可耳畔他的心跳声竟还是平稳的,镇定自若。原来只有她一个人为这样的暧昧感到狂乱迷惘吗?
「……睡觉!」他竟还静定地命令她。
她怎么能安然入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