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要和湘君小姐谈,妳先下去。」天俊十分坚持。
槿香奇怪,但也不敢多问,只好先下去,湘君冷然看着天俊,天俊对湘君拱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礼貌道:「请到凉亭一叙,天俊有一事需求小姐谅解。」
湘君微笑与天俊走向凉亭,一行人来到凉亭坐定后,天俊突地又直起身拱手道:「湘君小姐,妳车马劳顿,初到敞府,没能让妳休息,还让妳到这里来,我先赔个礼。」
湘君神色从容问道:「袁二公子有什么话,请直言。」
天俊略迟疑了一会儿,转而朗声道:「湘君小姐,关于荣妃娘娘所言之亲事,请恕天俊无礼,天俊不能与小姐成亲。」
天俊话一说完,惜儿与探儿惊讶不已,湘君看着天俊,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也没有回话。
惜儿不平忍不住大声道:「二少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家小姐配不上您吗?」
天俊急着解释:「不,怎么会,应该是我配不上小姐才是。」
湘君看着天俊,平和说道:「荣妃娘娘敢说我们的亲事,就绝不会是门当户对的问题,请二公子不必客气,明说真正的原因吧。」
天俊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不瞒小姐,我另有意中之人,所以断不能与小姐成亲。」
湘君抬眼看着天俊,眼神有说不出的东西,不像是责怪倒似有嘉许之意。
探儿看了湘君一眼,转头问天俊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二少爷又要让荣妃娘娘来说这门亲事呢?」
天俊微叹了口气,拢紧了眉:「不瞒大家,荣妃娘娘与我父亲商议此门亲事时,我并不在场。」
惜儿闻言更气:「您倒推得干净?现在在宫中,在王爷府里,大家都知道荣妃娘娘与王爷提起了这门亲事,王爷才会答应荣妃之请,让小姐来这里小住,二少爷却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是故意让我们小姐难堪吗?」
天俊坐立难安,一向挂着笑容的俊秀脸庞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
惜儿忍不住又道:「你什么你,您以为您是荣妃娘娘的远亲侄儿,就可以这样出尔反尔,污辱王爷府吗?」
天俊的眉拢得更紧,低头不语,湘君用手势制止了惜儿与采儿,看着天俊:「二公子要谈的就是此事?」
「是,还请姑娘谅解。」天俊有些歉意,但仍十分坚定。
湘君看着天俊,眼角却意外发现天宗熟悉的身影,她突然嘴角微扬,似笑非笑了一下,起了身,天俊不明所以,跟着起身。湘君看着天俊,温和,但字字清楚道:「二公子,婚配一事,是父母之命,来贵府小住,也是皇妃之旨,我只是个听命之人……」
天俊听到此言,楞了一下。湘君看了天俊一眼,神色自若继续说道:「二公子不想成这个亲,还请二公子先与令尊及荣妃娘娘谈,只要父母之命,皇妃之旨,不成这个亲,我自然就会离开,至于二公子另有意中人一事,与我无涉,我谅不谅解,我想对二公子而言,没有什么差别吧?!」
天俊未料到湘君此言,又惊又急道:「可是……湘君小姐……」
天俊急着想再解释,但湘君并没有让天俊再讲下去只微笑道:「二公子,我初到贵府,请你带路。」
天俊见状,只能轻叹一声:「小姐请随我来。」
天俊转头欲带路往前走,此时,湘君却意外叫住天俊:「二公子!」
天俊回头,看着湘君。
湘君定定看着天俊几秒钟后,才突地微笑道:「二公子重情重义,想必将来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夫婿。」
天俊哑然,看着湘君,不懂湘君之意,湘君对天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笑:「二公子,请吧。」
天俊默默看着湘君,这个跟他同年的女孩儿,他却一点都不懂她,她跟韩冰的简单、直接,真是天壤之别。
天俊领着湘君离去,直到一行人走远了,天宗这才从隐藏处走出。他全听到了,天宗忍不住一直想着刚刚的话。天宗默默看着湘君的背影,如同过往,那个他熟悉不已的影子,多少次他同她并肩走回去,他都是这样送着她的背影隐去。然而这一回湘君的背影却令他感伤,「湘君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她还在怨恨着三年前的事情吗?」天宗线条分明的脸上笼着一层落寞,他知道自己最辜负的人就是她,但他真的别无选择。
于是他只能转头,走回自己的房里。
天宗默默的离去,他并不知道,湘君也在此时微回了头,看到天宗的背影。
湘君的表情有些复杂,有哀愁,有怀念,有喜悦,更有犹疑的神色,但嘴角却一直带着几乎察觉不出的笑意。
三年了,天宗瘦了也变了,但那炽热的眼跟宽阔结实的背影依旧,「他还是他吧。」湘君的嘴角扬起一丝令人几乎察觉不出的笑意,调转头缓缓的跟着天俊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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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家宴客厅原本是袁父用来宴请荣妃的,但今晚,为了湘君这一位贵客,厅房妆点得更是鲜花似锦,美仑美奂,富丽堂皇,但却与湘君的一身素雅十分不搭配。所有人都坐定位,袁父与贾氏坐在上座,湘君被特意地安排与天俊坐在同一边,而天宗则远远地在另一头,两人中间隔着一条宽广的红毯。天宗看着红毯,只觉得就像是一条迢迢的银河,将他与湘君隔得很远很远。
袁父与贾氏十分欢喜,但底下三人却各有心思。天俊低头沉思心不在此,而天宗时而低头啜饮着酒,眼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那一头的湘君,湘君对天宗的眼光不回避也不闪躲,脸上始终是清清浅浅的笑,偶而迎上天宗的眼光,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了起来,黑影幢幢,宝光流动,但看不清在想些什么。天宗猜不透,反而避了开去。
他很想问,但怎么问?三年前是他亲手放弃了她,如今,又怎能问,该怎么问,又问些什么呢?
他不知如何开口,怕一开口,湘君点了点头,从此之后,她成为最近也最远的人。
贾氏看三人都不说话,场面有些冷清,不免着急起来,这可是促进湘君跟天俊感情的大好机会。自从天俊亲娘也是袁父元配早早过世后,她把所有筹码全押在天俊身上,无非也就是看准了天俊是最可能接掌家业的人选,这样日后袁父万一撒手西归,她也还能继续呼风唤雨。如果再加上湘君,天俊接班态势可就更加稳固了,况且攀上王爷府,日后她可不只是个大司马府偏房二娘,更可以说是王爷府的亲家了,想起来就够她高兴的。贾氏一想到这儿,连忙转头向袁父近耳说了几句,袁父点了点头,亲热的叫了湘君一下:「湘君,不介意袁伯父这样叫妳吧?」
湘君起了身,倚了倚:「侄女怎么敢介意,长辈叫晚辈名字理所当然,是湘君的荣耀。」
袁父高兴笑道:「坐下坐下!别拘礼。来,袁伯父敬妳一杯,欢迎妳来玩。」
湘君坐了下去,微笑地看了惜儿一眼,惜儿立刻为湘君倒上酒,湘君端起酒浅笑回道:「伯父,别这么说,理当是湘君敬您才是,怎么敢让您来呢?」
贾氏趁机笑着敲边鼓对着袁父说道:「老爷,您看看湘君多懂事,以后进了我们家就是我们的儿媳妇了,还这么拘礼,不敢让您这个未来的公公向她敬酒呢。」
湘君笑:「姨娘说的是,理当湘君敬您才是,如此是湘君失礼了,湘君当罚三杯。」
语毕,湘君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饮毕立刻示意惜儿再倒。众人看了略显惊讶,没想到湘君一派大家闺秀,饮酒气度却如男儿一般。众人看着湘君饮尽了第二杯酒,惜儿又倒了第三杯时,袁父、贾氏及天俊都想开口阻止,没想到天宗却突然出声:「别喝了!妳会醉的。」
天宗的神情略见着急,因为他知道湘君以前从不喝酒,甚至闻到酒气都会作恶,怎么如今竟喝得这么多,这么急。他不自觉担心了起来,忍不住出声阻止了湘君。
众人意外的看着天宗,谁也没想到一向持重冷静的天宗会对一个不相熟的女子如此关心,贾氏眼光锐利的盯着天宗,有些疑问。
湘君看着天宗,笑意不减,她用衣袖掩了口,继续饮完了第三杯酒,才笑着放下了酒杯。
袁父有些震动,不解湘君的作为,干笑道:「没想到湘君这么会喝酒。」
湘君神情轻松道:「伯父,您忘了,我父亲十分善饮,我身为他的女儿,在家中自然常常与父亲大人一同饮酒,这酒对我而言,如水一般。」
袁父听了立刻释怀:「对对对,六王爷的确是我朝的酒仙,他的千金也一定不遑多让,是袁伯父太看轻妳了,哈哈哈!」
湘君点了点头,又示意惜儿倒了一杯,转向贾氏敬道:「姨娘,为我来访一事,您辛苦了,还劳烦您全换掉,十分过意不去,湘君饮上此杯酒向您请罪。」
湘君又喝上了一杯。贾氏尴尬地笑了笑道:「不会,不会!」
惜儿又倒上了一杯,湘君转向了天宗,定眼看着天宗,三年后,她终于又能这么面对面的看着他了,湘君稳住心情,出声道:「大公子!」
湘君举杯看着天宗,天宗看着她,眼中尽是疑惑与担忧,他知道,湘君刚刚所说一切都不是真的,她父亲并不太理她,怎么可能与她一起喝酒,而三年前,她分明滴酒不沾啊!
湘君看着天宗,又叫了一声:「大公子!」
天宗回过神,有些支吾,才拿起了酒杯。湘君笑得更加灿烂:「大公子,早上第一次与你见面时,因湘君匆匆来访,而未能与你问好,藉此杯水酒,请大公子见谅。」湘君毫不迟疑喝干了酒。
听到湘君客气的称呼他大公子,天宗无语,慢慢的举杯喝着酒,他头一次觉得杯中的酒竟如此苦涩……
湘君喝完酒一脸盈盈笑意的看着天宗继续平和问道:「听说大公子刚从边境凯旋而归,怎么不见大嫂一起回来?」
湘君突出此言,全场都楞住,袁父傻了,看向天宗,不解什么时候天宗居然娶了媳妇了?
天俊最单纯直接,听了高兴问道:「大哥,你娶妻啦?」
天宗百口莫辩,结结巴巴道:「不,我……我……我没有,我没有娶妻。」
袁父又急又惊,看向湘君,笑得更尴尬:「湘君,怕是妳听错了吧,天宗虽然是个武夫,但也知道娶亲是要报请父母。」
大厅气氛尴尬,湘君心惊,「他没有娶妻?」那么,三年前他为何要这样告诉她,湘君勉强压下心中的惊讶,不经意继续说道:「是这样的吗?我一直以为大公子在上前线时,已谈好婚配,大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国家栋梁,怎么会不先娶一门亲事,再去前线报国呢?」
袁父笑得更勉强,先前他便听说过湘君虽聪颖非凡,但却也行事怪异,袁父料想湘君如此不按脾理出牌必是暗示他袁家居然不先为长子娶妻,而将她婚配给天俊,于礼法不合,但袁父总不能在湘君面前道破天宗的真正身世吧。袁父尴尬万分,不知如何接口。
而天宗心慌,他知道湘君提的是三年前的事。三年前,他不得已谎称他已许婚,负了她,他万万没想到湘君会在此时此刻提起此事。天宗又急又惊,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反应,完全失了战场杀敌的冷静。湘君看着天宗的神色变换不定,更加不解,这不是答案吗?
那真正的答案究竟是什么?是什么让你会那样的负了我呢?湘君看着天宗,眼里有种复杂的神情,但随即,湘君就恢复了从容神情,又示意惜儿倒了三杯酒,举杯向众人道:「是湘君一时失言了,再罚湘君三杯吧。」
湘君端起酒杯欲喝时,天宗心痛,按捺不住出声喝阻:「妳不要再喝了!」
天宗失控直直的盯着湘君。他看着她,他猜想她想让他心痛,所以才这样子喝酒。他生气,难过,更加心痛,心痛她的苦,他宁愿她骂他,她恨他,他宁愿替她承受心里的苦,也不要见湘君这样。
袁父见天宗居然敢吼湘君,又惊又气,怒骂道:「天宗,你干什么?」
贾氏见情况难以收拾,又开始缓颊了起来:「哎啊,他也是担心湘君嘛,他跟俊儿一向兄弟情深,湘君又是他未来的弟媳妇,宗儿当然会紧张,你说是不是啊?宗儿。」
「弟媳!」贾氏的话无情的重击着天宗的心。是啊,她现在已不是三年前的她了,是天俊即将迎娶的新嫁妇。天宗不语跟贾氏点了点头,贾氏跟着转向湘君又圆场道:「湘君呀,宗儿说得也没错,只是口气不对,他是个武人,什么都不懂,他看妳娇滴滴一个小姐一直喝酒,伤身嘛,妳别介意啊,来来来,多吃点菜。」
贾氏热情的招呼湘君,湘君微笑了笑,视线却不再与天宗碰触。贾氏见场面控制得差不多了,又转头跟袁父道:「老爷,咱们那个新请来的天竺班子,杂耍得挺精彩的,我看,就叫他们出来要给湘君看看吧。」
袁父想想也对,便坐了下来,向家丁挥了挥手:「叫天竺班子进来表演。」家丁领命出去,不多久,一群身穿印度表演服的印度人走了进来,一群舞娘开始跳起了舞。二个印度男子则是转着二颗火球,燃着印度的香气,西塔琴声和着印度乐不断扬起,十分撩拨人心,而舞娘舞动着柔软身躯,薄纱飘浮,更是魅惑人的眼睛。
天宗仰头喝干了一杯酒,温热的酒滑过喉间,天宗开始迷醉,因为迷醉,天宗大胆看向湘君。舞娘在两人之间快速舞动着,薄纱也时而阻隔着天宗的眼光,天宗觉得湘君就是若隐若现间,隔得那样近,又那样远,捉摸不定。湘君在另一边仍然怡然喝着酒,她也看向天宗,天宗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她有些震动,「如果你还爱我,三年前,你为什么?」她这样想着。湘君并不畏惧地看着同时若隐若现的天宗,对她而言,天宗的心,也是那样的若隐若现,若即若离。这一次……她想好好地看清楚。
值此之际,众人突地齐声惊呼,火球失了控,朝向湘君笔直飞了过来。天俊来不及站起身,不顾可能扭伤脚,立刻扑向湘君,将湘君推开。同时间,天宗已奋不顾身举手格开火球,火球虽然转朝旁边飞去,但天宗强壮的臂膀却被火球灼了一个大口子,厚实的肌肉也立刻红肿了起来。
大厅一阵慌乱,惜儿,探儿立刻将湘君扶起,袁父与贾氏急上前来察看湘君,紧张问道:「湘君,妳没事吧?」
湘君起了身,整理了衣裙,担心的看向天宗:「我没事,快看看大公子。」
袁父与贾氏看向天宗,天宗将灼伤之处的衣服撕了开来,袁中立刻拿了白布上来。袁父与贾氏正想说什么时,天俊突然低呼了一声叫痛。袁父与贾氏立刻转头看向天俊,袁父惊惶之色溢于言表:「俊儿,你怎么样?」
只见天俊脸色发白,勉力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扭了脚踝:「爹,我没事,只是扭了脚。」
贾氏一听立刻低下头察看:「什么?扭了脚?」袁父心急转头骂袁平道:「你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去叫太医过来,看看二少爷伤得怎么样了?」
湘君看着这一切,略疑惑看着天宗,只见天宗似乎已经十分习惯了,脸上并未出现异常神情,天宗接过了袁中的毛巾,用毛巾紧压了压手臂的伤处,虽然伤口不深,灼热的痛楚不减,天宗脸上微滴了汗,一抬眼,却看到湘君关心的眼神。
当全场人都看向天俊时,只有湘君看着他。
两人对看许久,天宗默然不语,转头走了出去。
湘君看着天宗的背影。
这是原因吗?三年前你负我的原因?
湘君看着天宗,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
天俊坐在房内,望着窗外唉声叹气,一双手突然遮去了他的视线:「猜猜我是谁?」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仍然听得出是个娇俏女孩的声音。
天俊露出笑:「妳啊,就算压低了声音,我也认得出来是那天字第一号多情奇女子表小姐沈贵美是也。」
贵美放开了手,可爱的苹果脸上飞上两朵红晕,娇嗔骂道:「俊哥哥,怎么这么说我嘛,什……什么天字第一号多情奇女子,我……我才没有呢。」
贵美红着脸回道,天俊笑开了,贵美喜欢天宗几乎是府里上下都知道的事,打小时候他们三个一块扮家家酒时,贵美就只想扮天宗的新娘,想必这回急急忙忙跑来也是知道天宗回来了。
天俊收起笑意,不再闹贵美:「好啦,别说俊哥哥老是欺负妳,对了,表小姐妳大驾光临,想必不是为我袁天俊吧,怎么会先来找我了?」
贵美嘟起了嘴:「我就是来看天宗哥哥的呀!听说天宗哥哥为了救一个女人受伤了,害人家好担心,马上就来了,结果一来,天宗哥哥居然和姨父上朝去了,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人家担心好烦哪,所以我只好先来找你啦。」
天俊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原来我是后备的呀。」
贵美一脸正常笑道:「那可不!」
天俊摇摇头,拿她没辄。贵美眼里从小就只有天宗,他常想,也许贵美这样也是一种幸福,打小就能这么专心的喜欢一个人,不像他,众里寻她千百回后,才终于遇上韩冰,一想到韩冰跟眼前的婚约,天俊扬上去的嘴角又转了下来。
贵美看到天俊面色黯然,忍不住关心问道:「半年多没见了,我看俊哥哥似乎不怎么好?」
天俊叹了一口气没答话。
贵美见状更疑:「怎么,姨父骂你大半年都没回来省亲吗?」
天俊叹道:「这倒没有,只是爹和荣妃娘娘居然在我不在府中这个把月里,决定了我的亲事。」
贵美大惊:「什么?俊哥哥的婚事定啦,那天宗哥哥的也决定了吗?」
贵美紧张的看着天俊,天俊安慰道:「妳放心,大哥的婚事倒还没听说。」
贵美立刻拍了拍心口一脸轻松:「还好还好!」
天俊摇摇头:「妳呀!心里只有大哥。」
贵美听了不见娇羞,反而笑得自信回道:「当然啰,谁都知道就属我对天宗哥哥最好了。」
天俊烦心敷衍的笑了笑:「是是是!」
贵美看天俊烦心,又关心问道:「俊哥哥,你订亲是好事,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我知道了,难道你要娶的是个母夜叉吗?」
槿香听了心惊,连忙制止贵美:「小姐,您别说这么大声,万一被湘君小姐听到,那就不好了,您不知道连夫人都挺怕这位湘君大小姐的。」
贵美听了更气:「哼,她是那家达官贵族呀,这么嚣张?」
槿香紧张的小声报告:「是六王爷府的千金,叫司马湘君,听说人生得漂亮,但性格很怪呢,夫人前些日子为了布置湘君小姐的睡房,还花了好些工夫呢,没想到这位湘君小姐居然先派丫头来,说要换掉布置,什么都别摆,而且听说昨儿个让大少爷受伤的,就是这位郡主哪。」
贵美听了瞪圆一双杏眼气道:「什么?哼!我看她是还没嫁过来当二少奶奶,就先来这里摆架子。支使完二娘,还来支使天宗哥哥。没关系,俊哥哥,我支持你,什么湘君小姐,我帮你气走她。」
天俊听了大惊失色,贵美的固执性子他可是了解的,一旦她决定要做一件事,千辛万苦她都会想办法达成,他可不想多一件麻烦事,天俊当下严肃劝诫贵美道:「贵美,湘君小姐是位郡主,无论于公于私妳千万不可对她无礼。」
「我理她?!」贵美不以为意向外快跑离去,天俊起身想拦,但脚一阵吃痛,只能皱紧眉吩咐槿香:「槿香,快把表小姐给追回来。」
槿香见天俊脸色痛苦,紧张道:「二少爷,这不成,您的脚还伤着呢,表小姐那脾气,人来疯的,一会就没事了,我还是先扶您回房休息吧。」
天俊放心不下,摇摇头,吩咐槿香扶着,忍痛拐着脚往前走,却已不见贵美踪影,天俊心中暗自着急。天宗正巧从外走近,见天俊拐脚前行,关心地走了过来问道:「天俊,你做什么?大夫不是交代叫你好好坐着吗?」
天俊一见天宗大喜出色,连忙道:「大哥,你回来得正好,快去找贵美。」
天宗略皱了眉:「贵美这丫头来了?不是听说还病着,怎么就跑来了。」
天俊叹口气:「想也知道,她当然是为你来的呀!」
天宗闻言眉皱得更紧,他的心里向来没有他人容纳的位置,况且他对贵美更无男女情谊,天宗淡淡说道:「贵美自小跟你一起长大,人来疯的,我管不了,你可别叫我去找她。」
天宗转身要走,天俊急得拉住天宗急道:「不是啊,贵美一听说你是为了湘君小姐受伤的,气不过,去寻湘君小姐的晦气了。」
天宗大吃一惊现出难得的紧张神情:「什么?!」
天俊:「大哥,快去呀,贵美对湘君小姐失礼就不好了。」
天宗紧张,吩咐槿香:「妳立刻把二少爷扶回房里去,好生侍候着,别让他又伤着了。」
槿香点点头,天宗立刻快步走向花园。
湘君带着惜儿、探儿逛着花园,走到了凉亭边。凉亭中放着琴,湘君看了看坐了下来,弹起了琴,一面弹,一面看着窗外花影稀疏,突然吟起诗来:「羞日遮罗袖,愁春懒梳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贵美在花园听到琴声,大喜:「是天宗哥哥喜欢弹的曲子,天宗哥哥……天宗哥哥!」
贵美高兴地循着声音跑了过去,一到凉亭才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人,贵美心中有谱,眼前这一位想必就是那个盛气凌人的司马湘君。贵美走上一凉亭,湘君看着上来的贵美,停了琴,也看着贵美。
贵美上下打量了一下湘君:「妳应该就是六王爷的千金,司马湘君吧。」
湘君看了看贵美,轻笑了一下,站起了身,略行了个礼:「沈大小姐,妳好!」
贵美有些奇怪:「妳怎么知道我姓沉?」
惜儿站出了身:「在这里敢对我们家小姐这样说话的,大概就只有袁家的表小姐,沈贵美了。」
贵美十分不高兴:「好啊,连个丫头都这么厉害,难怪我表哥家的丫环都说湘君小姐多不好伺候呢。」
惜儿立刻回嘴:「您也不见得多好……」惜儿话还来不及说完,湘君已止住了惜儿。
湘君:「惜儿,不可如此无礼,向沈小姐陪罪。」
惜儿不甘愿地低头向贵美赔罪:「表小姐,惜儿在此向您赔罪。」
贵美拉长了脸瞪了惜儿一眼:「哼!」
贵美继续看着湘君,湘君微笑,略一行礼:「沈小姐,如果妳没有什么大事,请容湘君先告退一步。」
湘君说完,转头就想走,贵美叫住了湘君:「等一等!」
湘君回头,询问似地看着贵美。
贵美大声问道:「我问妳,妳真的要嫁给我俊哥哥吗?」
湘君轻笑:「这不是我能决定的,父母命,皇妃旨,只有他们才能决定。」
贵美听了有些不屑:「哦,那妳的意思是说,妳爹娘叫妳嫁谁,妳就嫁谁不成啰?那妳不就是『人尽可夫』了吗?」
惜儿一听大怒,张口想开骂,却被探儿一手拉住,探儿摇摇头,只见湘君不慌不忙神色自若看着贵美,微笑拍起手来:「说得好,好一句『人尽可夫』这可真是我们官宦家女子的写照,只要父母之命,任何人都可为我夫,这不是『人尽可夫』是什么?」
贵美没料到湘君如此平和,反倒有些讶异的看着湘君:「那是什么意思?妳要嫁俊哥哥,不是心甘情愿的吗?」
湘君笑:「我只是个听命的人,无心也无情,哪来的甘愿不甘愿呢?」
贵美听了更气:「嫁娶是一辈子的事,自然要找一个真心真意的人,妳用这样的心态跟俊哥哥成婚,俊哥哥岂不被妳耽误了终身?」
惜儿实在气不过了,又跳出来讲话:「表小姐凭什么这样说我们小姐,难道沈大小姐就敢不听父母之命吗?」
贵美挺直了饱美身子:「为什么不敢?只要天宗哥哥一句话,我就跟他到天涯海角!」
湘君心头十分震动,「只要一句话,哪怕天涯海角。」这不是她曾对他说过的吗?湘君看着眼前这位沉贵美,年纪尚小,却已如此勇敢去爱,她突然有些退却。
惜儿看湘君完全不说话,以为湘君因贵美之言而生气,护主心切,立刻回嘴:「想不到,堂堂尚书府的千金,也会与人私订终身呀,无媒无证,还真不怕人说话。」
贵美扬起嘴角:「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喜欢天宗哥哥,就算姨父不同意,我也会和天宗大哥私奔,什么叫无煤无证,天为媒,地为证,两心相悦,有什么不可以,总比妳家小姐,无心无情,跟个土木偶人有什么分别。」
惜儿更气,想再说什么,湘君却止了她,走向前去:「沈小姐,为什么妳喜欢的会是大少爷而不是二少爷呢?就我所知,妳与天俊二少爷才是青梅竹马,而大少爷……」
湘君话还没说完,就被贵美打断:「我知道妳要说什么,妳要说大哥哥比不上二哥哥对不对?因为大哥哥是一介武夫,不像俊哥哥文才翩翩,风流倜傥,我才不像妳们这些所谓的皇亲国戚那么势利眼,大家都不知道天宗哥哥为了姨父,上前线杀敌有多辛苦,每次他回来,不管多累,都会吹萧弹琴给我听,天宗哥哥才是文武双全呢!」
惜儿想说什么,却被湘君制止。贵美喘了口气又激动说道:「我每次看到天宗哥哥那么累的样子,都觉得他好可怜,可是我身子不好,不能够为他分忧解劳,但我对天宗哥哥是真心的……」话末歇,贵美因为太过激动,咳起嗽来。
湘君看着贵美静默了一下,突然解下身上的披风,走到贵美身旁,披在贵美的身上:「既然如此,就请表小姐为此真心真意,好好保重身子吧。」
湘君此举让贵美楞住,转头看了湘君,不明所以。天宗此时冲了进来,正看到湘君为贵美披披风,当场楞住。贵美一见到天宗,立刻迎了上去,贴在天宗身旁:「天宗哥哥!」贵美咳红了脸,却仍止不住看见天宗的一脸欢喜。
湘君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微敛了眼,贵美的欢喜神情,贵美的义无反顾,她是如此熟悉,她也曾经如此对着天宗,即使是现在在她心底不为人知的部份,她仍旧保存着对天宗的一往情深。
天宗见湘君不语,不由自主担心湘君误会他跟贵美,不自觉想避开贵美,但一听到贵美的咳嗽声,又禁不住担心道:「妳怎么又咳嗽了,为什么不在家好好养病,来这里做什么呢?」
「人家想你嘛。」贵美一面咳嗽,一面撒娇,看到天宗缠着绷带的手,立刻拉了过来:「天宗哥哥,你的伤还好吗?」
「我没事。」天宗想收回手,但贵美却仍捉得紧。
贵美边拉着天宗的手,边瞪着湘君嘲讽道:「你就是为了救她所以受伤的,对不对?我知道,你是大将军嘛,看到路边的小狗受伤都会去救的。」
「贵美,不准胡说!」天宗喝住贵美,抬头看向湘君,似乎想要湘君别误会,但随即又迅速的收回了眼神,他在心里压着情绪,怕他自己为袁府带来风暴。天宗转而要贵美回房:「贵美,妳先回房去,这园子里风大着,若妳又受了凉,爹他们又要担心了。」
贵美不依直嚷着:「我不要!我要跟着天宗哥哥。」
天宗迎着湘君难解的眼神,剎时心烦意乱有些生气道:「妳不走,我这辈子就不再理妳了。」
贵美吓楞,顿时哭了起来,天宗更烦只得好言相劝:「好,贵美乖,妳生病嘛,待会天宗哥哥再去看妳好吗?」
贵美立刻破涕为笑伸出小指头:「跟我约定。」
天宗在湘君面前,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好伸出手握了握贵美:「我待会一定去,别闹了,好不好?」
贵美终于心满意足乖乖离开了。天宗见贵美离去,立刻转头看着湘君,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话,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迟疑道:「我这个表妹一向任性惯了,她没有出言冲撞了妳吧?」
湘君回复冷然神色,摇了摇头,也不答话,两人陷入了一片僵。天宗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解释,只能艰难说道:「妳别误会,贵美只是个小女孩,不懂事。」
湘君嘴角扬了扬:「我不会误会,贵美小姐把她对大公子的心意说得很明白了,所以我绝对不会误会的,你放心。」
天宗听到,心里凉了,好象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头:「湘君,我……」话未歇,立刻被湘君打断:「大少爷,你的事与湘君无涉,你无需向我解释那么多。」
湘君行个礼:「大少爷,若没事,我想先告退一步了。」
湘君转头就走,天宗还想发话,却不知再说什么才好,但湘君却突然回了头,走向天宗,天宗楞,不知湘君想干什么?湘君突然拉起了天宗的手,轻柔地拂过伤口:「这伤,不疼了吧?」
天宗愣:「不疼。」
湘君笑了笑,随即收了笑容:「那就好,别教我欠你这么多。」
天宗心头更闷,湘君轻轻放下天宗的手,但天宗不肯放:「别这样,听我解释……」
湘君摇了摇头:「别说,有些话语是会过期,过了期再说,已经不合时宜,没有意义,况且有时说出来,反而会伤害更多的人。」
天宗身子震了一下:「湘君……」
湘君轻抽回自己的手,转身,不再回头。
天宗站着看着湘君离去,眼神中尽是不舍,依恋,和懊悔。
此生,真的与她从此无缘吗?
贵美在另一头的廊下,看见了这一幕,她遥遥地看见了天宗脸上复杂的表情,贵美心中起了莫名的恐慌,天宗一向冷静果断,她从来没见过天宗这样的惆怅神情,她看向另一边的湘君。
「难道,这个司马湘君,与天宗哥哥有什么纠葛吗?」贵美怔怔的看着长廊另一头的天宗,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