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是否越费尽心机,越得不到?
现在阿瞳明白了、了悟了,也尝到了这种苦过黄连的心情。
为了不令自己日日活在这苦头里,她联络了李霖,拜托他替自己排满工作,她不要休息,只要一停下来,她便会想起他,一想起他,心就痛得几乎不能呼吸,似被一只手捏住般。
于是她不眠不休地将自己抛进工作里。
然而,痛苦的,不只阿瞳一人。
唐浩群也不好受。
他坚持住自己的原则,但他失去了阿瞳。
当她哭着对他吼。“你也说过要一辈子保护我的,但你没做到!”
她流下很多的泪,似一场大雨,不停地淋湿他的心。
也忘不了她哭成那样。
他气自己无法安慰她。但他又气,气她骗了他。
唐浩群也为了这事同他母亲和芙蓉闹翻,气得同她们冷战。
长这么大,头一回他同唐母闹这么大的脾气。唐母自知理亏,不敢再多提阿瞳半句。
倒是芙蓉,索性也和他冷战起来。
她老是冷冷的一句。“那姓葛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会后悔的。”
后悔?
芙蓉不知道他老早就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早发现自己最爱的是阿瞳。
后悔是自那日阿瞳失踪两年后再度出现,那刻开始的。
他后悔自己选择了雪贞。
然而当雪贞对他认真,他又怎可不负责地一见到阿瞳即辜负她。这样做太任性、太残忍了。即使真和阿瞳在一起,他也无法真正快乐,因为他永远有一份内疚。
唐浩群明白这道理;他想得较远。
两权相害取其轻,他只能如此。时间不能重来,他充满惆怅、遗憾。
***************
这日,雪贞拉唐浩群去挑订婚戒指。
她以为一切已雨过天晴,始终笑盈盈的。现在已无理由拖延订婚日期,她真成了胜利者。童年灰姑娘的梦想终于就要成真。
“灰姑娘”有朝一日爬上枝头成凤凰,恨不得一切都选择最好的。
她央求浩群带她去“卡蒂亚”挑戒指。
店员拿了目录给她。她挑中一只镶满碎钻的戒指,扬头问他:“这只怎样?”
“不错……”在他看来每只都一样。
她笑笑,含蓄地试探。“可是——好像太贵了。”
“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合意。”
她听了大喜。看吧!这就是嫁入豪门的好处,多么大方。
葛雪贞立即决定要了那只戒指。
可是店小姐为难道:“对不起,这只台湾只进三只,都已经卖完了。”
她即刻垮下脸,难掩失望之色。
唐浩群瞧见她的沮丧,于是问店小姐:“不能再向总公司订吗?”
“也许可以试着从美国调调看,但即使有,也可能要等上几天。”
葛雪贞立即接口。“没关系,我愿意等。”不差这几天,只要那是最好的。
她不信缘分和宿命,一切都要争取而来。
唐浩群大方地填了订单,又给了不少订金。
她圈住他手臂偎向他,撒娇道:“你对我真好。”
他苦涩地笑笑。她不知道,他对她好是因为觉得自己深爱另一个人,那一半的内疚令他给不了她热情,只能对她好。
他憎恨这种不踏实、不完全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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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订婚的日子越近,唐浩群的心就越受煎熬、越惶恐。
每天从公司下班后,他常流连PUB饮酒饮到半醉。
他怕自己太清醒。太清醒日子难过下去。
喝到半醉时,仿佛时光回到那日清晨——阿瞳笑眯眯地吵醒他,大跳祈雨舞,逗得他直发笑的模样。
还有她在风中荡秋千,长发飘扬,朗声笑得合不拢嘴的可爱笑容。
更令他想到她丧父时,偎进他怀里瞅着他,哭得像个小孩……
今夜他又醉了,跌进回忆里,贪恋短暂的幸福余温。
只有在梦里,他才敢全心全意地拥抱阿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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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所有人皆陷入痛苦的煎熬时——唯独葛雪贞是最快乐得意的。
她兴高采烈地准备订婚事宜。
唐母和芙蓉不睬她,但她不在乎,反正同她生活的人又不是她们。她自己开心才最重要。
这日,夜里章书桐一通电话打来,他声音难掩兴奋。“你猜怎么了?”
“怎么?”
“我考上律师了!”
她大叫,同他一般快乐。“你快来,我们好好庆祝!”
一个小时后他到了,还奢侈地买下上好的俄国伏特加。
她笑他。“我酒量差,你还故意买这种烈酒,安的是什么心?!”
“就是要把你灌醉。”他一把搂住她。
她笑着推开他。“我去炒几道菜下酒。”
今夜这房子里没有失意人。
他们饮酒作乐,痛快极了。特别又在喝了近半瓶伏特加后,两人更是亢奋地搂抱拥吻成一团。醉言醉语地尽说着些令人脸红的大胆话。
正当激情时刻,忽然唐浩群拨来一通电话。
“喂?”她一边握住话筒,一边嗔笑地推开拚命挑逗她的书桐。
唐浩群并不知那边的情形,还正常地同她说话。
“雪贞,刚才珠宝店通知我,你要的戒指已经调到了,过两天我们就可以过去拿。”
“真的?!”她乐得大叫。“太好了!”
章书桐这时已霸道地褪去她的裙子,她掩嘴偷笑。
“那么我要挂了。明天再去接你吃饭——”他话还未说完,却听见她略微急切的声音。
“好、好、好……bye——”葛雪贞挂上话筒,即被章书桐猛地扯进怀中。她尖声叫嚷,并不知道话筒并未挂好,只是搁在键上。
她笑得又浪又狂,酒精在她体内猛烧。
他压在她身上,抓住她的双腕,红着脸威胁她道:“这时你还同他说话?”
“喂!他可是我的未婚夫也——”她大声笑嚷比划着。“他订了个这么大的钻戒——”
“又如何?”他吻她吻得啧啧作响。“他也这么吻你吗?这样压在你身上吗?啊?”
她打他一记。“神经,我们可是很纯情的交往呢!最多吻过一次。”
他激动地用嘴封住她的唇,喝道:“谁敢吻你!不准,不准——”
她格格地笑,同他扭打起来,娇喘连连。
“咔”地一声。
唐浩群惨白着脸挂上电话,他再也无法听下去。一阵恶心欲呕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屈辱和愤怒的他拎了车钥匙直奔葛雪贞家。
在葛雪贞家门前,他猛按门铃,她都不来开门。
里头偷情的人哪里会笨到在这时开门去迎客人?
电铃按得急促,葛雪贞也察觉出不对劲的气氛。
她本已和书桐睡去,这时两人双双醒来。她示意要他不出声,两人静默着,直到那吵人的电铃声停下。
难道会是唐浩群?
她的心怦怦直跳,手心在冒汗,决定耗到早上也绝不冒险去开门。
章书桐环抱着僵直身子的葛雪贞,直到那电铃不再响了。一会儿两人才疲倦地睡去。
而门外的唐浩群并未走。他存心耗下去,她总是会开门的。
方才他在那通电话里受够了刺激。此刻,伫立在昏黄的楼梯间,对着一扇不敢打开的门,他反而冷静下来。
她不敢开门,只是更证明了她的心虚。
阿瞳和芙蓉说得没错。
是他太蠢,他根本不认识葛雪贞的真面目。还笨到因她而迟迟不敢、也不肯给真正爱着的阿瞳一个答复。
他的心平静下来。
忽然,他一点也不气门里背叛他的人了,他甚至高兴了起来。
现在,还有什么能阻碍他与阿瞳?
生气?愤怒?不!他该高兴得喝彩。
老天有眼,令他在订婚前夕,得知雪贞的真面目。突然他也不急着去揭开雪贞的真面目。
他还在这干么?唐浩群火速地离开那里。
一回到家即吵起仍在睡梦中的芙蓉,跟她要了阿瞳的电话。
打过去阿瞳却不在。
好不容易打手机才联络到李霖。得知阿瞳大清早便随车赶去淡水拍场戏。
他即刻开车奔向现场。
***************
稍后。
他到了片场,阿瞳却不理他。
那时海边天色已蒙蒙地亮了。沙滩上一大帮化了妆、着民初服装的演员们,吵闹极了。
戏务忙着透过扩音喇叭告诉演员们,待会儿爆破时各组奔逃的方向。
唐浩群紧跟在补着妆的阿瞳身旁。
“我都知道了——”他同她说。
她却一点情绪也没有。经过这些天,她已哭到麻木。心底怨他、气他不肯相信她的话。
阿瞳挖苦他道:“你知道就好,还来找我干么?”
那日他伤透她的心,她可没忘。心底即使高兴见着他,却难免故作冷漠。
他对头一回如此冷漠待他的阿瞳,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我急着想向你道歉——”
“只是这样?”她希望他说点别的。
“我决定——同雪贞解除婚约。”
她眼睛一亮。“然后呢?”娶我——笨蛋、快说娶我!阿瞳在心底无声呐喊。
“然后——得忙着取消订好的餐厅,礼服店……”
噢!这个呆头鹅,阿瞳充满挫折地叹气。她想听的不是这些。
他看阿瞳臭着一张脸,实在不知道自己这样冒失地来是不是错了?
那日他骂得太过分,她八成讨厌再看到他了吧?她觉得他打扰了她吗?
为什么,如今变成是他如此忐忑不安了?
“我想——我还是走好了——”他说。
阿瞳更生气了,瞪着他。“既然那么快要走,还来干么?”
突然,他笑了,他明白阿瞳还是很想见他的。
他乘胜追击道:“你明天搬回来好不好?”
她还是板着脸、端起架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不好吧!我可是个恶毒、阴险的女人——”她记恨地糗他。翻翻白眼、睨他一眼,看得他尴尬极了。
“是我糊涂、算我瞎了眼——”他非常懊恼。
向来陪罪角色都是阿瞳,这会儿倒换成了他。
阿瞳不禁嗤笑出声,难得他也会有这一天。她好不得意、好不过瘾。
剧务大哥已经在催人上戏了。
她故意不给他答案就往片场跑。回头朗声笑着抛来一句。“等我下了戏再告诉你!”
她顽皮地眨眨眼,上戏去了。
唐浩群看到那熟悉的灿笑,他知道,阿瞳已经不气他了。
他站在远处,看她小小的身影投入片场中。
这时,导演开始数秒:“五、四、三、二、ACTION——”
爆破组引爆了炸弹。
火焰迸裂开来,比预测延烧得更猛烈。那轰然的声音令远处的汽车防盗器感应并响了起来。唐浩群觉得不太对劲。他发现片场顿时陷入混乱,咒骂声、尖叫声此起彼落。
阿瞳呢?他没看见她。
他立刻奔进混乱里。
有不少临时演员受伤,血液溅满衣裳、哀叫声连连。
他慌张地叫着阿瞳的名字,搜寻着她。
找到时,她是俯卧在地上的。
唐浩群惊吓得心跳几乎停止。
他推开围拢着的人群将她抱起。她的脸颊上有着伤口,渗出鲜血。
他用袖口帮她先止住血,慌张地叫来救护人员,焦急地抢先送她上车,一路上紧紧抓住她的手,屏息看着救护人员替她处理伤口。
她始终未睁开眼。
他一直在她耳边轻轻说着安抚她的话。
她听见了吗?
他乞求她平安无事。
而她只是沉默地合着眼,仿佛失去了知觉。
***************
唐浩群守在诊室外。之前通知了芙蓉和唐母,她们正赶来。
急诊室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才见有医师出来。他立即迎上前,焦急地询问阿瞳的状况。
医师拍拍他的肩,微笑地要他放心。
“依脑部的X光片看来,她并没有震伤内部,至于脸部呢,也只是轻微的擦伤。比较严重是外耳受到震伤,大概会有一个星期听不见声音,不过慢慢会恢复。”
唐浩群这才放下心来。“谢谢你,医师。”
“她要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你可以进去看她,她已经醒了。”
谢过医师后,他进去见阿瞳。
她坐在床上,睁着眼、两耳包上了绷带。一见他进来,便笑得好灿烂,一点也不像方才在救护车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她真的把他吓坏了,亏她还笑得出来。
他整个人一放松,瘫在椅上,吁了好大一口气。
她笑盈盈地转向他。“这次可是‘真’的哦——”她还同他开玩笑?
唐浩群抬头望着眼前笑盈盈的袁芯瞳。
方才,就在方才,他以为他就要失去她了。她怎么还敢这样笑?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突然,他猛地将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怕一不小心她便会消失不见。
阿瞳被他突然失常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我没事了呀!”她推开他身子好看着他,诧异地发觉他红着眼。
他这么担心她吗?
看他这样,害她也跟着红了眼眶。
阿瞳看他张口对她说话时却听不见,她指指受伤的耳朵,摇摇头。
“我听不见——”
他拿起笔,拉起她的手,俯身在她掌心写了几个字。
她低着头一看,流出了泪来。
张开手臂扑上他的身子,抱住他的人。
从两岁踏入唐家,这二十二个年头过去,她始终盼望、期待这个梦想成真。
阿瞳含泪笑着在他颊上印了一个吻——
芙蓉刚巧踏进房里,看见这一幕。呀——光阴好似倒流——
那年的夏天傍晚,她偶然经过那扇门——才小学三年级的阿瞳,在夕阳射进的窗口下,偷偷亲了睡梦中的唐浩群。
如今,事件重演。
不同的是,他回吻了她。
芙蓉笑了,小心不去打扰他们。
雨过天晴了吗?
稍后,她频频糗着写在阿瞳手心的字。
“写着什么呀?”她笑着问。
唐浩群涨红着脸,尴尬极了。
身边的袁芯瞳朗声笑得好开心,摊着手心胡乱挥舞着,得意极了!
那上头写着一行已经模糊的字——
阿瞳,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