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匠心独具的外观即可知这位小姐的蕙质兰心了。
他们才刚进入待客之小厅,就见一名穿着蒲桃文锦、素色罗纱衫裙的纤纤女子仪态娉婷地走出,娇声道:
“幻扬大哥,你来啦,”
“是啊,曲妹子,好久不见了。”幻扬微笑着说。
“还敢说!要不是我差人去请你,只怕你也不会想到我这个好妹妹,又要走了吧。”曲歼琦有些埋怨。
幻扬不好意思地笑着,的确,他是打算要走了。
“看,被我说中了吧!”
曲歼琦转看着木道生他们。“他们是?”
“我的朋友。”
“朋友?”曲歼琦有点不敢相信,他这个素来孤僻的人竟也会把别人当成朋友!
经过幻扬短短的介绍之后,她再对这一大两小多看了几眼。她偷偷对高大的木道生瞥了一眼,没料到他刚巧在看着她,并对她报以笑容。歼琦不禁双颊红臊了起来。
“其实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你想的紧,想看看你好不好?”歼琦不敢再看木道生,赶紧转移话题。“再来,就是想请你指导一下我的舞艺。最近不知怎么了,跳起舞来总觉得少了一点东西,想请你帮忙看看,看是少了哪一味?”
幻扬点点头。
歼琦盈盈笑着。
“那请各位稍待片刻,我先去换个装。”
一刻钟过去了,歼琦身着轻盈柔软的细腰丝织长裙,从珠帘后出来了,这种舞衣质如轻云色如雪,衬得歼琦飘飘若仙。
她莲步轻移,走到木道生和幻扬的面前,眼神却瞅着木道生,道:
“小妹献丑了!”
阿丹用手肘轻轻一顶木道生,轻笑道:
“你很有女人缘嘛!”
木道生愣了一愣,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但是幻扬却听出了话中意思,心中微泛着轻愁。
歼琦轻扬袖、微拧身,温婉柔媚的舞了起来,她时而翩转舞袖双飞蝶,时而舞袖慢移凝瑞雪,体轻似无骨,腰肢袅娜,娇眼如波。
待歼琦衣袖翻飞由快转慢,逐渐静止之后,众人报以热烈掌声。
“让各位见笑了!”歼琦婷婷一揖。“还望幻扬大哥指正。”
“哪里,你进步很多了。”
“那这位大哥的感觉又是如何呢?”她转问木道生。
“呃……我对这不是很有研究,恐怕姑娘问错人了。”木道生摇摇手说。
歼琦又一步踏近他,柔声说:
“那说说想法总是可以的吧。”
“那……我就直说喽!我是觉得姑娘的技巧高超,美则美矣,但总显得柔媚有余,情感不足,无法激起人打从心里的感动。”木道生虽说不懂,但话一出口,却使人刮目相看。
尤其幻扬在一旁笑着点头,更可知已经说到重点了。
“情感……感动?”歼琦喃喃地思索着。“那该怎么做呢?”
小树开口了:“那就想象是跳给自己喜欢的人看就好啦,就会很有感情了。”
阿丹抢白道:“直接找个人来爱,不用想象,不是更干脆吗?”
“幻扬大哥的意思呢?”
“你自小优渥惯了,自然不知人间疾苦,也不了解生命之可贵与其坚强之处,自然舞动不出热情,空作技巧而致流于浮华。我倒觉得你可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平常人家是怎么过活的,体验一下,可能会有所得。”幻扬诚恳地提出他的看法。
歼琦忽似豁然开朗,兴奋地说:
“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所以我决定了,我要跟着你们,直到找到我的心上人为止。”
“小姐,千万不可呀,我没法跟老爷交代。”黄衣少女急急地喊着。
歼琦忽地眼神转幽,缓缓地道:
“你难道愿意见我这一辈子就这样关在这座华丽的牢笼内吗?即使嫁人了,也只是换座牢笼而已。我也想真实地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不只是透过面纱或是帘子啊!”
木道生却说:“跟着我们这些大男人上路,只怕有所不便,更惟恐会毁了姑娘清誉。”
“这……”她也犹豫了,她不是不知道女孩子家清白的重要,而人言更可畏。
心念一转,她殷殷说道:
“那请各位大哥务必在寒舍多留数日,跟我说说外面的世界是多么有趣。”
正当幻扬和木道生猫疑的时候,小树却兴奋地说:
“我还没住过这么大的房子呢,我想好好玩一玩。”
“好吧。”幻扬不愿扫了大家的兴头,虽然他觉得住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他不愿见到的事。
“太好了,那我就先请翠玉帮你们安排客房。”
待他们安顿好了后,歼琦备了一桌酒席帮他们接风,席间笑语不断,尤其是阿丹讲的趣事更是让歼琦巴不得亲眼目睹。虽然阿丹是这中间话最多的人,也吸引着大家的注意,但她仍不忘频频为两位俊美的男子斟酒。
毕竟,女孩子家难得出门,也很少见过男子,更别说是好看的男子,而这一下子就有两个巍峨的男子在眼前,怎能不使芳心大乱呢?
她暗暗比较着两人,一如日、一如月,一则开朗地让人卸下心防,另一则绝美的令人心悸。
其实,自从多年前一次机缘帮幻扬解过一次围之后,她就对他芳心暗许了,常常借机请他指导舞艺,希望能多见他几次面。但是幻扬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温柔但客气,总不免令人气馁。
自从有一次她见过翎羽夫人,看见幻扬与翎羽夫人那种相熟的感觉,她终于明白,自己对幻扬的这分心意,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虽然她不再希冀什么,但仍是常想见他,毕竟美之事物,人恒爱之。
但这个木大哥……好像容易亲近多了。
想及此,歼琦举起纤纤玉手,又帮木道生斟起酒来,软语道:
“木大哥,这是上等的好酒,你可要好好的尝尝。”
木道生甚少饮酒,酒量极差,酒过三巡已醺然欲醉;而两个孩子更不用说了,席间大概只剩幻扬和歼琦是清醒的。
幻扬见小树已趴下了,便对木道生说:
“我先送他们去睡了,待会儿再来接你。”
“没关系,我会差人送木大哥回房的。”歼琦体贴地说。
幻扬嘴角微牵,客气地笑:“那就麻烦你了。”他一手抄起小树,抱着她走了。而阿丹则晕晕地跟在后头。
眼见这厅里只剩她和木道生两人,她伸出手轻抚他的脸颊。
木道生醉眼一睁,看不见其他人,纳闷地说:
“人咧?”
“回房去啦。”
“那我也要走了……”木道生微挣扎着站起,虽是摇摇欲倒,他仍一步一步蹒跚地向外走去。
走至走廊,木道生身形一个不稳,歼琦见状赶紧上前将他扶至栏杆旁。
明月当空,清风徐徐。
歼琦见本道生醉眼迷 、双颊红透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将小嘴凑上去亲吻了他一下。
这一举动可将木道生的酒意都给吓醒了,结巴地说:
“你……你……你做什么?”
歼琦红臊着脸,害羞地跑回房里去了。
这一幕看在刚从阿丹和小树房里出来的幻扬眼里,可完全是郎情妾意的一幕,他呆站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木道生一转头即见蹙着眉的幻扬,他一下子火烧至耳根,宛如是被捉奸在床的丈夫。他想要解释,却不知要解释些什么,说是她自己送上来的吗?未免对姑娘家有失厚道,而且看起来明明就很像他低着头吻她的……唉!真是……都是贪杯误事。
但木道生转心又想,他为什么要跟幻扬解释?虽然他心里有种不想让幻扬误会的感觉,但是幻扬又不是他的谁,他干嘛这么紧张。
就在他思忖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幻扬已转身推开隔壁的房门进去了。
怎么办?
最终,木道生还是硬着头皮回房去了。
“呃……其实……”木道生望着幻扬背对着门侧躺在床上的身影,呐呐地开口。
“我想这不关我的事,你不用跟我说,我也没兴趣!”幻扬冷冷地说。
“啊……这……”木道生愣住了。
他明明就是在生气的样子,干嘛又说没兴趣?而这本来就不关幻扬的事,自己干嘛又一直担心他会生气?真是太奇怪了!他开始觉得自己跟幻扬之间越来越奇怪了,而这已超出他脑袋能思考的范围了。
木道生甩甩头,决心不再想,爬上床,背靠着幻扬也睡了。
幻扬想着自己从没像刚才那样失控过,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那又关自己什么事了?木道生喜欢谁,爱跟谁在一起,都跟自己没关系呀!
但自己却表现的像是在……吃醋?!
天啊!情况真是越来越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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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翠玉来通知大家用早膳。
“哇——连早餐都这么精致呀!”阿丹一早精神饱满,特有力气地喊,但他仍察觉了木道生和幻扬神色有异。
幻扬仍是带着客气的笑容,却冷淡了许多;而木道生则是一脸的委靡,还带着黑眼圈。
阿丹一看不禁轻笑出声,想必是这两个人不知为了什么在闹别扭吧。
歼琦笑盈盈地出来了,一见木道生,想起昨晚自己的大胆行为,又羞红了脸,低垂着头。
木道生见状马上看向幻扬,仿佛在讨救兵,又像在看他做何反应。
幻扬却仍是默不吭声,轻啜着上好的乌龙茶。
一桌人都各有心思,大家就在诡异的气氛中用餐。
只有阿丹和小树未卷入这气氛当中,仍是快快乐乐地享受着晨光中的早餐,将一桌的菜一扫而空。
歼琦先沉不住气,开口道:“待会儿由小妹我带大家去游园好不好?”
“好——”阿丹和小树同声应好。
“呃……我有点宿醉,头痛难忍,想再去睡一下。”木道生找个借口推辞了。他看向幻扬,希望幻扬也能留下陪陪他,他想跟幻扬说说话,毕竟这种气氛他可不想维持太久。
幻扬却说:“我也正想看看这别致的庄园呢!那就劳烦曲妹子带路了。”
木道生听到就傻了,真不知幻扬在想什么,是故意避开他吗?没奈何话已说出口,也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们去游园,自己乖乖地回房去等了。
“那木大哥就好好回房歇息吧。”歼琦临走前还来个临别秋波。
于是幻扬、阿丹和小树就随着歼琦走了。
曲家不愧是洛阳城首富,花园造景巧夺天工,奇珍异卉更是不少,尤其是目前当红的牡丹花,更是遍地种植,其中还有深紫色的名贵品种。“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由此可知,曲家的富甲一方。
眼前景色美不胜收,阿丹和小树三餐都少有温饱的时候,欣赏的皆是春花、夏雨、秋月、冬雪等大自然的景色,何曾见过这种富丽堂皇的人工景致,随着歼琦的引领,他们时时发出惊叹之声。
幻扬却无心欣赏。
他们沿着九曲回廊走着,迎面一个戴朴头、身着腓色圆领袍衫,面容斯文白皙的男子急急地走来,显然是有要事在身。
歼琦捻手屈膝,喊了声:
“大哥。”
曲观止微笑着点了个头,正欲与他们错身而过,却在见到幻扬时,征愣了一下,但随即回神开口道:
“好久不见了!”
幻扬亦回以一抹淡然的微笑,但未答腔。
曲观止并未见怪,反而说:
“呃……你们在游园吗?我正好没事,也陪你们一起走走吧!”
阿丹和小树拉着歼琦,东指西望的,仿若刘姥姥逛大观园,一切都是如此新奇有趣;曲观止和幻扬自然而然地被留在后头,两人并肩走着。
曲观止企图打破沉默,说道!“这些年来过得好吗?”
“还可以。”幻扬简洁的回答。
接下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曲观止在唱独角戏,搭配着幻扬客气的回应。
“我想先回房去了。”幻扬觉得自己听得快睡着了。
“那……我送你。”曲观止殷勤地说。
“不用了。”幻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应该的。”
两人知会了歼琦他们三人一声,就走回客房,这段时间曲观止仍继续对着幻扬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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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木道生即听见幻扬跟人谈笑的声音,由远至近,听得闷在房里一个早上的木道生老大不爽。
奇怪了,自己惟一的优点就是脾气温和啊!木道生微蹙着眉想着,今天不知怎么了,听见幻扬跟人说话那么高兴,他就是打从心里不高兴。
待幻扬一进房,即听到一句冷语,来自木道生:
“你玩够啦!”
幻扬没回话。
木道生走向他,幻扬却回身绕过他。木道生一把捉住幻扬的手臂,道:
“昨天那根本没什么!”
幻扬依旧沉默。
“那只是像……像……”
木道生看着幻扬的脸,越靠越近,两人心跳加速,木道生仿佛要示范昨夜动作一般,他望着幻扬愣了一下,终究还是掠过幻扬的唇,而在脸颊上轻轻一吻。
“就只是这样而已。”木道生放开了幻扬。
说完这句话,木道生又捂住他的鼻子。
这次幻扬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后,马上明了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去找手绢来吸鼻血,又端了盆水来让木道生泼水冷却收缩伤口。
木道生心想,怎么每一次一靠近他,老毛病就犯?
折腾了好一阵子,木道生情况较为缓和,但他的手绢仍捂在鼻子上,所以是充满鼻音地说:
“虽然我知道没必要解释,我也不知为什么我要解释,但是我总算是解释过了,你别再闹了,不然我会以为你在吃醋。”
幻扬脸上微微一红,掩饰道:“我才没有咧!”
木道生见他终于说话了,笑开了嘴。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你舍得呀?人家可也是个小美人哦!”幻扬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一下。
“又来了你!我没什么好舍不得的,早走早好,免得夜长梦多。再说,我夜夜有大美人侍寝,干嘛舍不得什么小美人的!”木道生戏谑地说。
“你……少臭美了,谁侍寝啦?”
幻扬往木道生的肚子上狠狠地揍了一拳,痛得他龇牙咧嘴的,但木道生还是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毕竟一切雨过天青了不是吗?
“对了,刚刚门外那家伙是谁呀?”木道生放下手绢,想起了那个与幻扬“相谈甚欢”的男人。
“你管那么多干嘛,收一收,我们待会儿就走。”幻扬顾左右而言它。
木道生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脸露忿色,但幻扬的气势显然比他强,他只好嘴中念念有辞地去收东西,咕哝道:
“小器鬼!若不是心中有鬼,干嘛怕人知道啊……”
幻扬见木道生那个委屈的样子,觉得好笑,但他又怎能告诉木道生那是他众多追求者之一呢?毕竟对他来说,被男人追求实在是很尴尬的一件事,他是绝不可能告诉木道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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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后,他们就向歼琦拜别了。
歼琦依依不舍地目送着他们两人。一个是初恋情人,一个是初吻对象,但两个好像对她都没什么意思,这不禁使歼琦的鼻头一酸……唉!别人的爱情路像是去郊游般,天气晴朗走青青草地,惬意得很!怎知自己的是下大雨走烂路,沾得一身泥!
但她转心又想,没关系,这爱情世界里还是有无限可能的,终有一天她会遇见一个最适合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