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出去了。」霍嫂道。
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一大早就没看到樊穹宇的人影,已经跟樊穹宇有些熟稔的玉草心里感到莫名的失落,但随即把这思绪抛开。
这样也好,她偷偷向霍嫂学了好久的厨艺,趁樊穹宇现在不在府里,她想求霍嫂让她准备晚膳,好跟樊穹宇炫耀一下她的厨艺,她已经不是那个连生火都不会的笨女人了。
在厨房里,她跟霍嫂一边讨论菜单,一边闲聊。
「主菜是红烧鲈鱼、桂酿醉鸡、炒笋、豆腐煲、炒青菜,点心是莲子百合羹、酥饼,这样可以吗?」玉草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妳做得成吗?这样的菜色会不会太难了点?」
「放心,我可是每天都有努力练习的喔!」玉草拿起菜刀切菜,果然手法已经从容熟练,跟刚进府里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霍嫂看着身旁娃娃似的玉草,她乌黑的头发绑成一个松松的长辫子,身上穿着湖绿色窄袖上衫、墨绿罗裙,腰间围着白色罩裙以方便做菜,比起刚来府里那紧张怯懦的神色,现在的玉草总是笑逐颜开。
这姑娘非常努力。霍嫂知道玉草除了每日辛勤照顾庭院外,她常常练习做菜,弄得手上全是伤,拚命的程度让人难以想象。
虽然樊穹宇没再叫玉草替他做茶点、或是洗衣服之类的事,但玉草仍不间断地偷偷练习厨艺;而樊穹宇虽然常对玉草大呼小叫,偶尔也非常冷漠,可是玉草似乎跟樊穹宇相处得挺好。
「玉草,妳有没有想过嫁人呢?妳年纪还轻,总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樊御府里吧?」如果玉草有意思的话,霍嫂非常乐意替这个单纯的好姑娘作媒。
「咦?」玉草瞬间结巴起来,「我……我……不想嫁人……对,我不嫁人,一辈子不嫁。」
「妳父母不会担心吗?玉草的父母在月国不是吗?」
「他们不会担心的,反正我家里兄弟姊妹众多,我不结婚没有关系。」
「话不是这么说,妳一个姑娘家却没有归宿……」
玉草很快的截断霍嫂的话,「可是我有工作啊,没关系,妳用不着担心我,樊大人都三十四了,他还不是一样没有娶妻!」
「但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说到这,霍嫂倒是叹了一口气,「唉,不过樊大人也是麻烦,我听城里的耆老说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因饥荒而活活饿死,现在樊大人又不结婚,他们樊家岂不就断在他这一代?」
原来上次没说完的回忆竟是这么凄惨……玉草心里一阵难受。
「霍嫂,樊大人究竟是什么身分,你们一直叫他大人?」
「妳不知道吗?他是当今皇上的左右手,关拜一品御前行走,十多年前我们日朔国曾经有各个皇子互争王位的内乱,樊大人一直跟随当今皇上,帮助皇上铲除乱党,让皇上坐上现在的位置,我夫君也是当时跟随樊大人并肩作战的士兵。」
这么厉害!本来以为他只是个富家子弟……但听到皇上这个词,玉草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她这辈子真不想再跟皇室扯上任何关系!即使离家这么久,一思及那个视她为无物的家庭,她可一点都不想念。
「既然是御前行走,为什么没有待在皇宫里呢?」
「这……我偷偷告诉妳,妳可别说出去。」看到玉草拚命点头,霍嫂便放心地三姑六婆道:「据我夫君说,好像是惹上什么烂桃花了!其实,樊大人那样一等一的容貌和人品,再加上那么权贵的身分,那些姑娘巴着他是当然的,不过,这次听说是一个公主。偏偏樊大人不知是眼光太高,还是太风流,一直周旋女人之间,却不定下来,也不肯娶那公主,所以皇上才把樊大人遣回来。」
公主?玉草脑海轰然作响,她攒起眉头道:「樊大人很讨厌公主吗?」
「傻瓜,除了那些想攀龙附凤藉此飞黄腾达的人,有哪个正常男子会喜欢公主?又娇贵、又惹不起,也不会照顾丈夫,娶了公主一辈子都被皇室吃得死死的,哪个男子汉大丈夫愿意做这种窝囊事?」
「我娇贵、惹不起、不会照顾丈夫、娶了我会被皇室吃得死死的、娶我是件窝囊事……」玉草不由得觉得前途一片黯淡,蓦地又脸颊一片绯红,「搞什么?玉草,妳已经不是公主了,更何况妳又没有要跟任何人结婚!」
「妳喃喃自语说些什么?」
「没……没有。」玉草慌忙摇摇头。
看着玉草否认,霍嫂便自顾自接下去说道:「不过,重点不是娶不娶公主,像樊大人那般风流,不肯认真谈感情,我有时倒希望随便娶谁都好,就盼他早日定下来,组个家庭,让我们周遭这些关心他的人安心。」
玉草觉得心里又是莫名一沉。樊大人风流、不肯认真谈感情……
那谁来告诉她,她胸口流动的这股热流是什么?难道是……感情?
※ ※ ※
晚膳时间,樊穹宇并没有回来,老霍和阿定看到桌上摆满了菜,不禁食指大动。
「今天的菜肴好丰盛,是有什么要庆祝的事吗?」老霍兴奋地问霍嫂。
「不是,是玉草说要展现手艺给樊大人看,她已经学会做菜了。」霍嫂边说边抱起襁褓中的婴儿,坐到另一边角落去哺乳。
玉草笑咪咪地道:「对呀,之前不会做菜被樊大人骂,趁今日白天他不在,我特地亲自下厨,想让他刮目相看一番。」
「可是……」老霍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玉草纯真可爱的脸庞,「穹宇他今天不会回来。」
「咦?」玉草略微一愣,「樊大人有什么事吗?」
「穹宇应该是到城里的花阳楼去找苏苏姑娘了,他们一向感情不错。」
匡当一声,玉草的手不小心把桌旁的碗撞到地上去了,碗应声而碎。
「对不起!对不起!」玉草连声抱歉,一边蹲下身去捡碗的碎片。
「小心,妳没事吧?」老霍关心地问,一边帮她捡碎片。
「嗯,没事。」玉草把碎片捡起来,仍旧是一脸笑咪咪,异常开朗地道:「既然樊大人不回来,那么,大家要努力加油把饭菜吃光!尤其是阿定,你可得给我吃多一点,不然,姊姊会生气喔!」
众人开动吃饭,玉草暗自把被碎片割到流了一点血的无名指含入口中,好痛……究竟是手痛还是哪里痛?
他去找苏苏姑娘了,今天不会回来,她是单纯,但没有单纯到不了解男人和女人之间会发生什么事!
他中意那个叫苏苏的姑娘吗?还是只是像霍嫂说的风流一下?可不管怎么样,她好痛……
她还是早点死心吧,虽然他们俩连开始都还没开始。
※ ※ ※
城里唯一一家青楼花阳楼,总是夜夜笙歌,月上柳梢头,依旧是繁华热闹。
今日,花阳楼最美丽的舞妓苏苏喜不自胜,两年了,她以为当初那位俊美如潘安再世的公子不可能还记得她,但那位公子回来了,一来就指名要她陪他。
「在想什么?」缱绻完后,卧榻上苏苏娇羞的倚在樊穹宇身旁,平日她绝不轻易留客人住,但她为樊穹宇破例了。
「没什么。」樊穹宇淡淡地回道。
他披肩的黑发狂野散乱地栖在肩上,他的面容没有透露半点表情,他很美,美得不似凡人,没有人感觉得出来这个男人可以杀人不眨眼,武功高强无人能及。
苏苏悄悄地搂紧他精壮的胳臂,她觉得只要一瞬间身边这男子似乎就会飞走,她是青楼女子,知道不该在客人身上留情,尤其是这样俊美的公子,但她忍不住。
樊穹宇的心思一如沉静的湖水,好不容易才恢复成现在这样沉静的湖水,在府里看着绕着他打转的玉草,他很难平静,所以他来到这里,让感官上的刺激暂时淹没他过于纠葛的思绪。
为什么平静不下来?他其实并不清楚原因,那个女人像是惹人怜爱的小狗,呆呆的、笨笨的、胆子小,却又总是一鼓作气向前冲,哪来这么多用不完的精力呢?
每天他都看到她这么的莫名其妙的快乐,那笑容照得他二十年来身为「御影」的日子变得很苍白,有时他会不由得生起气来,他已经待在冰里的世界很久了,他并不想看到春日里生机蓬勃的绿色大地。
「公子,你不高兴吗?」苏苏有些担心地问。
樊穹宇懒得答话。
「公子,那你这次要留在崎城多久?」苏苏再提起勇气试了一次。
「不关妳的事。」樊穹宇冷酷道。
苏苏咬了咬下唇不敢再多言。
樊穹宇调回自己的心思。对,过一、两个月后他必须回京,到时跟玉草也不会再有什么瓜葛。
只是,好多年了……他当皇上的影子好多年了,起先他是皇后的父亲金国公的死士,是金国公救了变成孤儿的他,训练他成为一等一的杀手,后来金国公派他保护皇上,他献上自己的性命效忠皇上。
他一直记得师父跟他说的,不能有情,有情就当不了顶尖的杀手,在这世上,不能有任何人比皇上更重要,眼要定、心要静,是这个皇上让这个国家不再有灾荒饥馑,所以即使踏过血流成河的尸体,这条路仍旧是唯一的、非得如此的正确之路。
如今,天下太平,皇上登基都超过十年,连同为死士的师妹朱艳都已为人母,他有时会想辞官,彻底摆脱过去,毕竟一个杀手背后总会跟着许多幽魂……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是谁?」苏苏问道。
「苏苏姊,我们送洗澡水来了。」
苏苏披件外衣,将门打开,几个婢女把一个浴桶搬进来。
「摆这边吧。」苏苏的纤手指了一下卧榻的旁边。
樊穹宇一脸冷淡,合起双眼,裸着上身,无视于其它人地半躺在榻上。
其中一个婢女抬眼望见樊穹宇,震惊不已,当场僵住。
「怎么愣在那里?」苏苏不悦地道。
「抱歉。」那名婢女连忙又搬起浴桶来,好似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御影,总算教我找到你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 ※ ※
隔日,晨光洒落一地透亮,玉草快速地梳洗自己,很丢脸,她莫名其妙地哭了一整夜,眼睛都肿起来了,可是哭完也就好了,她想把一切感情埋在心底。
新的一天开始,她决定要努力把樊穹宇当作是普通朋友,就像是老园丁,或者就像是对待老霍一家人,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多想只是痛苦,毕竟她长得这么平凡,除了对草木比较了解外,其它什么也不会,樊穹宇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就连霍嫂也说,樊大人不谈感情,而且他在青楼还有相好,无论如何,玉草,妳绝对不准对他动心!玉草好似念咒一般,再一次要求自己下定决心。
该是她跟木兰树道早安的时间了,「好,出发啰!努力工作!」玉草对自己一声令下,她提着一桶水,飞快地冲向庭院里那棵高大参天的木兰树。
「早安!」玉草一边高声跟木兰树打招呼,一边把整桶水往木兰树的树干泼下去,然后,听到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咒骂──
「该死!玉草!」气急败坏的樊穹宇站在木兰树的树干旁。
因为心里莫名其妙的烦闷,所以他早早离开花阳楼,来到府邸的木兰树下,刚刚他原本靠在木兰树的树干后面沉思,听到那声早安,正要转身走出来,结果迎面却是一桶水,让他从头湿到脚。
「对不起!对不起!」树后怎么会有人?而且是……樊大人!
玉草连声道歉,看着水珠从樊穹宇的黑发上滴下来,他那愤怒的面容竟显得有些滑稽,玉草忍不住嘴角略微扬起。
「妳还敢偷笑!妳真是愈来愈大胆了!」樊穹宇开始觉得是不是他所有白色的衣袍都跟玉草犯冲?但这次他会记得,绝对不把衣袍拿给她洗!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冲出来,这样好了,我帮你洗衣服……」
「不必!」樊穹宇斩钉截铁地拒绝,一边用手拨开贴在颊边的湿漉漉头发,一边转身离开,打算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那……对不起!」不能洗衣服的话,她该怎么赔罪呢?
「妳的道歉一点用也没有!」樊穹宇脚步愈走愈快。
玉草急急地跑在后面追。「我的道歉是有用的,同样的错我虽然不敢保证不犯第二次,但可以保证不会再犯第三次!上次弄破你的衣服后,我现在已经很会洗衣服了,就像是我也很会做菜……」
「我不信!」樊穹宇头也不回。
玉草开始有些愤慨,「真的,我会洗衣服也会做菜了,我说的不只是做酥饼那种东西,而是真正的菜,昨天我还特地替你准备一桌子的晚膳,是你自己没有回来用餐!」
说完玉草就后悔了,不是定了要把一切都埋进心底,她跟樊穹宇只要当普通朋友吗?那她还提昨晚的事干嘛?她的小脸略显怔仲。
樊穹宇听了心念略微一动,他不知道她有替他准备晚膳,他没有回来用餐,玉草是否很失望……
等等,他不需要在乎任何女子的想法!
樊穹宇不搭理玉草,径自要往前走,玉草却小跑步跑到他面前,平举双手拦住他。
「真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心情那么恶劣,难道你跟苏苏姑娘吵架了吗?就算是这样,人家的道歉也听一下嘛!」
樊穹宇不悦地睨着玉草,看来老霍跟她嚼舌根了,但他为什么很不希望她知道自己跟苏苏的事,更生气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
玉草看到樊穹宇停下脚步,稍微松一口气,鞠躬道歉道:「对不起,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一大清早会跑回来,更没想到这个时间木兰树那边会有人,所以无论如何……」停顿一下,「这个请务必让我帮你洗!」说这话的同时,玉草突然双手用力扯下樊穹宇湿淋淋的外袍!
用力一扯之后……樊穹宇不见了!
「咦?」玉草心虚地发现,她手里扯下的不是樊穹宇的外袍,而是外袍的一只袖子,因为习武的樊穹宇只要有人突如其来的靠近,他便会下意识地退开,结果,现在樊穹宇正与玉草相距三尺之遥,以震怒的眼光瞪着她。
「该死!玉草!」樊穹宇咆哮道,他发现有玉草的存在,他真的没办法安静地待在冰里头的世界。
「对不起……我会帮你缝回去。」怎么又做错事了呢?玉草的声音变得像是哀鸣的小狗狗。
「不必了!妳给我过来!」
「为什么?你不必教我缝衣服,我真的会缝衣服,我上次还不是缝了一只老鹰……」
「妳给我过来!」声音里的怒气加重。
玉草略带害怕的抱着那只白色袖子走到樊穹宇跟前,虽然喜欢他……但愤怒的他……还是好可怕!
樊穹宇叹了一口气,接着一边一只手使力掐住玉草柔软圆润的双颊。
「唔……」脸颊被这样拉,玉草都不能说话了。
「我教妳什么都没用,妳最需要的是好好换一换妳的脑袋!那里头根本全是豆渣!」说完后,樊穹宇立刻放手,把袖子从玉草怀里抢过来。
玉草一边委屈地摸着自己的双颊,一边跟上樊穹宇,「对不起嘛,你要去哪里?」
「去换衣服。」
「让我帮你。」
「妳不准跟上来!」
「对不起,让我帮你嘛!」
这样的对话重复到樊穹宇的房问前,他再怎么不理睬,玉草还是不退缩地执意跟上来。
樊穹宇真的是服了她!玉草的毅力和缠功都是出奇的坚强,既不怕他骂也不怕他摆脸色,或者是说,虽然很怕他骂也怕他摆脸色,却还是可以有不知哪来的愚勇继续纠缠他。
「好吧,妳去帮我准备洗澡水。」
「好,我马上就去!」玉草兴奋地绽开笑颜,快乐地飞奔向厨房去烧热水。
玉草搬了几个装满热水的水桶,一一倒进浴桶里,一边倒水一边突然发觉不对劲,真是对自己感到无力。
为什么?樊大人明明就是跟别的女人共度春宵回来,可她怎么那么没志气,看到樊大人的第一眼,竟觉得非常快乐,什么事情都可以抛诸脑后……
她怎么就像只小狗狗一样,兴奋得想巴住主人不放?
玉草,拜托妳!樊大人根本对妳无意,妳有点自尊好不好?不是说要当朋友吗?对一个朋友妳怎么这么热情?!
呜……偏偏又做了一大堆蠢事,樊大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自己了吧!
「玉草,水准备好了吗?」
「好了。」玉草乖乖地替樊穹宇摆好遮蔽的屏风,樊穹宇走进去,任务达成的玉草就要退下。
「妳为什么老是能那么快乐?」从屏风内传出闷闷不乐的声音。
「咦?」这是什么问题?她有老是很快乐吗?她自己都没发觉。
「算我没问,妳那种豆渣脑本来就没有烦恼,当然很快乐。」
说这什么话?!玉草不服气地道:「我不是豆渣脑,虽然没有很聪明,可是我一直很努力!」
「虽然努力,但还是豆渣脑。」屏风后的声音隐含笑意。
「不是豆渣脑!我也是有烦恼的!」玉草忿忿不平地道。
「什么烦恼?」
「就是……」就是你……虽然想这么讲,但残存的理智让玉草紧急煞车,她气弱地道:「……一些微不足道的烦恼罢了。」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呀,这不就像在承认自己是没有烦恼的豆渣脑吗?玉草对自已翻了翻白眼,她好像听到屏风后略显压抑的笑声。
算了,要笑就让他笑吧!能让人那么开心也很好!她心里酸酸地暗忖。
「妳的烦恼跟我给妳的工作有关吗?」
为什这样问?不会是要赶她走吧?玉草急忙道:「没有,没什么烦恼,事实上我非常谢谢你让我来这边工作,我在月国时从没像在这里这么快乐过。」
「不用客气,妳工作做得很好。」屏风后面的声音终于显得诚恳正经。
玉草微微扬起笑容,她忍不住觉得樊大人人真的很好!刚刚心里的一切苦苦挣扎又给她抛到九霄云外去。
但会这样问她有没有烦恼的人……「樊大人,你在烦恼什么吗?」
屏风后面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轻声道:「虽然对过去并不后悔,但人有没有办法重新开始?」
「当然可以。」玉草毫不犹豫地道。
「妳这么笃定?」
当然,从逃婚那一刻起,她不就是重新开始了一个新的人生吗?
樊大人在担心什么吗?她不禁想鼓励他,「樊大人,每一个当下都可以是新的开始的。你还记得上次你在我面前洗澡的时候吗?」
「嗯。」那时以为她是个小乞丐,怎么想得到日后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那时,因为有樊大人,我的人生重新开始了。既然这么笨拙的我都行,所以,你一定也可以的。」玉草顿了一下又道:「你烦恼的话,我会很难受,因此,如果我做些什么可以减轻你的烦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努力去做。
「不过,如果樊大人是一棵树就好了,这样我就能知道怎样帮助他了。」玉草忍不住「心想」。
「很抱歉,教妳失望了,我不是一棵树。」樊穹宇略带好笑的回答。
等等,她说了什么蠢话?难道她又把心事讲出口?玉草的脸蛋开始火红一片,热烫得不得了。「你慢慢洗,我先出去做别的事。」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走时还弄倒一个水桶。
说了那种好像在告白的话,怎么办?
对樊大人的喜欢已无法抑制……可对于这份没有回报的爱,忽喜忽悲,痛得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