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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龙的公主 第二章

  安琪那晚接下来睡得并不好。她脱口说出到北部来的理由后,莫克脸上的表情吓得她简直透不过气来。他对她愤怒到极点,以至于她怎么也没法抹去脑中他狂怒的模样好好睡去。

  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同时拥有迷人的酒窝和冷酷的双眼呢?被触怒的莫克是个危险人物。她真希望他父亲在让自己这么出丑前,曾告诉她这么重要的事。

  她实在不该这么直言无讳。但话说回来,是他坚持要完全的坦白,而他也确实是她选丈夫的第一人选。

  她害怕再见到他,但总不能因此而躲在房间里一辈子吧,叹了口气,她取出记事本,然后将长发往后梳了梳,再走出房间,她已经准备好面对那只恶龙了。

  客厅桌上已放好了早餐,莫克正从冒烟的咖啡后面看着她。他脸上的表情教她松了口气。现在他看起来只是有一点不耐烦而已。

  “进来坐下,安琪。我们必需谈谈。”

  他的口气很严厉,安琪轻叹一声,她多希望他是个随和的男人呀。

  她将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我惹你生气了吧?真的很抱歉……”

  她的道歉因他的摇头而中断:“你没有惹我生气。”

  如果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真会大笑一场。这男人的确是在生气。假使他的眉头不要那么紧蹙也许这句话的可信度会高一点。

  她不想让他对她更反感,于是她聪明地选择了不揭穿:“我了解。”

  “不过,”他清晰而严肃地开始说道,“我相信此刻我们得先弄清楚一些事情;你到底凭什么认定我会娶你?”

  “你父亲说你会。”

  他丝毫不掩饰他的怒气:“我是个成年人,安琪,我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的婚事。”

  “是的,你当然可以。”她安抚地说,“但你永远都是他的儿子,莫克,完成你父亲的期望是你的责任。当儿子的应该要服从父亲。”

  “这说法太可笑。”

  她优雅地耸了耸肩表示反驳。

  莫克极力耐住性子:“我不知道你和我父亲究竟有什么约定,也为他代我做的任何承诺感到抱歉,但现在我要你了解我一点也没娶你的意思。”

  她低头看一眼手中的本子低声答道:“好的。”

  她那么迅速地就同意放过他,令莫克起了疑心:“你对我的拒绝一点也不生气,为什么?”

  安琪不想解释自己的情况:“我是很失望,但当然不会生气。莫克,我几乎还不算认识你,没理由为你的拒绝不高兴。”

  可是如果这是父亲针对自己不结婚设下的圈套,她不应该那么轻易就放过自己的,莫克的怀疑更重了:“的确。你不认识我,怎么还会要嫁给我,如果你……”

  “你父亲要我嫁给你的。”

  莫克吸口气,注视了她好半晌:“可是我刚刚才告诉你说我不会娶你,不是吗?”

  他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唐突之处。她停了许久没有反应,而她的沉默让他不安,真想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不是接受了我的决定了吗?”千万不要让她改变主意,他可不想伤了父子之间的感情。

  “你可不可能再考虑一下呢?”

  “不可能。”

  “那我只好接受了。”

  安琪的表情让他笑了起来。老天,她居然一副被他抛弃的模样。他真想大笑,可是她的表情是那么严肃,这让莫克明白在这件事背后还有一些内情是自己不知道的,所以他又开口了,他决定找出那些内情,其实他并不是个热心的人,但事情和安琪有关,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要弄清楚一切,和她有关的一切。

  “安琪,你是个很美的女人。”

  她耸了耸肩,显然对他的赞美无动于衷。

  “所以我确信你要找个合适的丈夫并不难,我想由你开口向我求婚……”

  她挺直了背脊,觉得自尊心受伤了:“我并未向你求婚。这只是你父亲的意思,他认为这样最好。”

  看来自己的套话方法还不错,莫克一笑:“我明白了。”

  他的附和让她心里舒服了些:“不过,我还是要承认告诉你这些事确实很教人尴尬。”

  她特别强调“告诉”这两个字,莫克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父亲建议我对婚姻的事只字不提,他说你每次听到有人提起婚姻这字眼就会变得很鲁莽。在他向你解释前,他要我给你一点时间了解我,他认为……你或许会喜欢上我。”

  他简直要被他父亲气死了:“我已经喜欢你了。但现在我还不打算与任何人结婚。依据我的计划,再过五年我才有能力养老婆。”

  “院长会喜欢你的,莫克”。安琪声明道,“她喜欢规划好自己的生活并有毅力执行的人,她一向认为若没计划,生活将会是一场灾难。”

  “你在教会学校念了几年书?”他问道。

  “有一段时间了。”她答道,“莫克,我不能等你,我真的必须马上结婚。真是可惜。你会成为一个不错的丈夫的。”“你又怎么知道呢?”

  “你父亲告诉我的。”

  这次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笑出声来。老天,她实在天真,莫克不记得他已经多久没遇到过这么天真的人了,整天在商场和应酬宴会上打转,他见到的所有人都是那种城府很深,心机更深的人。老天,看来这次父亲的眼光不止好了一点点。

  可当他看见她紧握着手上的本子时,遂强迫自己停止笑。她已经很尴尬了,而他的笑声只更增加她的不安,可这一切并不是她该承受的,一切都是他父亲的错。

  “我会和我父亲讲通,让你不再为难。我知道是他灌输你这些念头的。他是个很有说服力的人,不是吗?”

  她又耸了耸肩不予置评。

  莫克又想到一点:“安琪,你和我父亲的契约想必附带了些好处。到底多少钱。”

  听到她说出的金额后,他控制不住吹了一声口哨,摇着头靠回椅背。现在他可真的生他父亲的气了。

  “好吧,老天在上,你不会失望的。如果他答应了你一大笔财富,就必须付给你。你已经遵守了你这一方的条件……”

  她下意识地学院长要人肃静的动作,举起手要求他安静。而莫克也本能地闭上嘴。

  “你误会了,先生。你父亲未曾承诺我任何东西,是我承诺他。”

  “你承诺他什么?”

  “那笔财富。”

  他以为她在开玩笑:“我相信这完全是他的意思。”

  她吸口气:“事情并不那么单纯,我们也没真的订了什么契约,只是一个财务上的协议罢了。我必须在三个月内结婚,所以我求助于你父亲。毕竟他是我的监护人。”

  这倒新鲜了,这是什么计策?欲擒故纵?“求助?”

  “我请你父亲帮我列一张名单。”

  “什么名单?”

  “合适的人选名单。”

  “然后呢?”他催促着。

  “他叫我和你结婚。”

  父亲还是想把他套进去:“仔细听好,我不会娶你的。”

  她立刻拿起笔,在她的本子上划了一下。

  “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把你的名字删掉!”

  “从哪里删掉?”

  她看起来一副恼怒的样子:“我的名单,你认不认识谭登?就是谭氏家族的第十二个儿子。”

  “认识。”

  “他人好吗?”

  “才怪,”他喃喃道,“他是个败家子。他把他母亲留给他亲妹妹的首饰卖掉偿还赌债,而且还每晚到赌场报到。”安琪立刻又提笔把名单上的第二个人名划去:“奇怪,你父亲竟然不知道他有赌博的恶习。”

  “父亲已经深居简出很久了。”

  “那倒是说得通。天啊,看来这事比我原先预料的要困难得多,可是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谭登倒会不个好的交易对象,他缺钱用。”安琪喃喃地自言自语,又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

  “安琪,你为什么要这么急着结婚?”

  她的笔停留在半空中:“请问你说什么?”她问道,注意力完全在手上的名单上。

  他重复他的问题:“我不了解你为何必须在三月内结婚?”

  “为了婚礼,”她点头迅速答道,“莫克,你该不会也正好认识汤军吧?他有没有什么恶习?”

  “把那张单子放下来,安琪,专心回答我的问题。看在老天的份上,告诉我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有些不耐烦了。

  她心不在焉地应付他:“你母亲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它会是场美丽的婚礼,希望你能来参加。我不打算举行盛大的婚礼──这些你父母会打点好的。”她的心思还在那张名单上。

  “安琪,你不觉得这有些本末倒置吗?一般来说应该是先找到新郎,再准备婚礼才对啊。”

  “我同意你的说法,但现在情况特殊,反正我必须马上结婚就是了。”

  “为什么?”

  “请原谅我的无礼,不过既然你已决定不和我结婚,我想你最好不要知道太多。然而如果你愿意帮我,我还是很感激你,你能帮我吗?”安琪不想对他多说,她不想让他嘲笑她或是怜悯她,这两样都会让她不舒服。

  莫克无意就此结束这个话题,他会查清楚她必须结婚的原因的,他想知道的事还没有一件能瞒过他的。如果今天不能从她这儿套出话来,明天,他就会去找父亲和哥哥,反正,无论如何,他非知道不可。

  “我很乐意帮助你。你需要什么呢?”

  “你可不可以提供我五个,不,六个合适的人选名单?我要在这个月内和他们见面,这样到了下个月初,我就可以决定谁是新郎了。”

  老天,她的固执真是连圣人也会恼火:“你的条件是什么?”

  “首先,他必须是个正直的人。”她开始说道,“再者,他必须有点地位,如果我嫁个小人物,我父亲会死不瞑目的。”

  “我并没有地位。”他提醒她。

  “你有个公司,好歹是个总裁。”

  他因她的口气而不悦,反唇相讥:“你漏了最重要的一点──他必须很健康。”

  她怒视他:“你用不着侮辱我,你根本不了解具体情况。”

  “安琪,大部分女人寻找丈夫为的是想要过舒适一点的生活。”这句话依旧是针对刚刚安琪暗示的他空有总裁之名,实际上并没什么钱。

  不料他这句话引出了安琪更直接的批评:“财富对我并有重要。你过得像个奴隶一样,但我还是愿意嫁给你,记得吗?”

  他为她的直言不讳感到恼怒:“你又怎么知道我到底有没有钱?”

  “你父亲告诉我的,他说你住的公寓也是租来的,你甚至没有钱把它买下来。知道吗,莫克?当你生气时,会让我联想到喷火龙。我以前都在背后叫琼安修女喷火龙。你生气时的表情也和她一样严厉,所以我想这个绰号也很适合你。”

  她想转移话题,可是在商场上以擅长谈判出名的莫克当然不会上当:“你对你的丈夫还有什么要求?”

  “他必须能让我有自己的空间。”她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不要一个……老黏着我的男人。”

  他大笑起来,但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后立刻后悔了。糟糕,他好象真伤了她的感情了,她的双眼蓄满了泪水。

  “我也不喜欢一个紧跟不放的老婆。”他同意道,认为这样会让她好受些。

  她不再抬眼看着他说话了:“你会比较喜欢一个有钱的女人吗?”

  “不会。”他答道,“我老早就决定要自己创业,不靠别人的帮助,而且我会坚守承诺。事实上,我哥哥曾有意借钱给我和我的合伙人,我父亲也是。”

  “但是你都拒绝了,”她接着说道,“你父亲认为你独立得过头了。”

  莫克决定换个话题:“你会和你丈夫同床吗?”

  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再度拿起笔来:“请开始念你的名单。”

  “不。”

  “可是你说过要帮我的。”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已经疯了。”

  她把笔和本子收了起来:“我不需要受你的侮辱。”她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

  安琪不理他,幸好自己的行李还没打开,她从客房里拉出行李箱就走。

  他追到门口,抓住她的手臂使她转身面对他。该死,他真的伤害她了。他内疚地看到她眼中的泪水,知道那是自己惹出来的。

  “你必须一直待到我决定好该怎么做为止。”他粗声说道。

  “我的将来由我自己决定,莫克,不是由你。放开我,我不会待在不欢迎我的地方。”

  “你必须待在这里。”

  他瞪大眼睛命令她,以为她会被吓让步,但是没有用。她不受威吓,反而回瞪他。

  “一开始你就不欢迎我,记得吗?”她挑衅道。

  他微笑:“喔,我是欢迎你的,只是不想进入你和我父亲设下的圈套罢了。我对你完全坦白,而且我也由你的脸红看出来你有多尴尬。你玩这种荒谬的游戏实在是太年轻也太嫩了,让我父亲……”

  “你父亲病得太重,无法帮我。”她插嘴道,挣脱他的手,“但有其它人会帮我,不劳你费心。”

  他不懂自己何以会有受辱的感觉:“既然我父亲病得无法完成帮你选丈夫的责任,那么这责任自然就落在我肩上了。”

  “不,不是这样的。”她争论道:“你哥哥莫凯会执行监护我的职权,他是第二人选。”

  “但是莫凯也刚好生病不方便,不是吗?”他讥讽的口气明摆着他不相信他哥哥真的生病了。

  安琪不想和他争辩,她拎起行李:“我可以去住饭店,并且我不是非你帮忙不可的。”

  “小姐,你最好还是安份点。”莫克从她手中夺过行李箱,“我会在他们生病期间代行对你的监护权并决定你的住处与离开我这儿的时间。别那样挑衅地看我,小姐。我总会办到的。明天以前我就要弄清楚你为什么必须尽快结婚。”她摇摇头:“没这个必要。”

  “这不是你决定的。”他把她和行李一起拖回客房,才放开她,“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会去弄明白一切,而你得好好待在家里,安琪,你不想我父亲为你担心吧。”

  她被他的威胁激怒了,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尊严和礼貌,这些字眼在她心中回响着。她仿佛可以感到院长就站在她身后监视着她。当然这只是个可笑的错觉,因为她远在海洋的那一边。然而她的教诲却早已根深蒂固。安琪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地点头表示同意,一句话也不说地关上门,如果一开口,她知道自己肯定会违反院长的教导。

  第二天一早安琪醒来时,莫克已经出去了,看来他还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弄清自己的事啊,或者该说,他只是迫不及待地想摆脱自己。

  甩开这些让她感觉受伤的想法,安琪不理会莫克的警告,径自出门赴那些早已定下的约会。她一整天都在会见她父亲的老朋友。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问候她、怀念和她父亲在一起的时光,所有的人都爱戴她父亲,同时他们每一个都表示要提供她在台湾期间的一切协助。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是上流社会有头有脸的人,可也有一小部分是艺术家和工人,安琪的父亲交游广阔,非常善于观察人性──这点她也得到了他的遗传,而她喜欢他的每一个朋友。

  何修平是她的最后一位客人也是最重要的一位。安琪之所以请他到她现在的住处吃晚餐,是因为她不想在莫克回来时让他发现她不在家,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她要和何修平谈的是有关于她财产的事,这也不方便在大厅广众下讨论。所以她叫了最好的酒店外卖来招待他。这位挺着啤酒肚的长者是她父亲的财产经纪,目前手上尚处理着安琪的一些资产。何先生成为商界举足轻重的投资人之一已有二十三年,而且他还是少数自恃甚高的投资人之一。他不仅重伦理,人也很精明。安琪的父亲曾告诉她母亲──她母亲又转告她──说在他死后,财务上可听取何修平的忠告。

  何修平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提出各种建议,安琪也提供了自己的意见,然后才结束所有的讨论。晚餐后他们回到大厅去,为何修平倒了一杯葡萄酒后,安琪坐在面对客人的长椅上,聆听他诉说一些和安琪父亲认识时的往事。何先生快喝完酒时,莫克正好回来,他大步走进客厅时,看见厅内的访客,他停住脚步。

  安琪和何修平同时站起身来,她把经纪人介绍给屋主。莫克早就知道何修平的身份,而且对何修平在投资界的声誉印象深刻。这个投资经纪人是公认的理财天才,莫克对他十分敬佩。在竞争激烈的投资界里,何修平是少数几个能把客户利益摆在自己之上的经纪人,而莫克认为他的正直在经纪人身上是很少见的。

  “我打扰了重要的会议吗?”他问道。

  “我们已经谈完公事了。”何修平答道,“很高兴认识你,莫先生。我一直很注意贵公司的成长。短短五年间,贵公司从只有三艘船到目前的二十余艘,成长速度真是惊人,值得道贺。”

  莫克点头:“我和我的合伙人一直努力地维持公司的竞争力。”从他的口气里,安琪听得出他的自豪。

  “你考虑过将公司上市吗?我对投资这种稳当而具挑战性的事业相当有兴趣。”

  莫克毫不考虑地回答:“不。李森和我各拥有一半的股权,我们无意让外人介入。”

  “如果你改变心意……”

  “我不会的。”

  安琪在一边插嘴:“他们想要绝对的控制权,”对上莫克“你怎么知道?”的眼神,她微微一笑,“这是莫先生告诉我的。”

  何先生点点头改变话题:“安琪刚才提到你将暂代行她的监护人职责。”

  “没错。”

  “这真是你的荣运。”何修平对安琪笑笑,“好好保护她,先生,她是稀世珍宝。”

  何先生的赞美让安琪很不好意思。不过当何先生问及莫克父亲的近况时,她的注意力也跟着转移。

  “我刚去探望过他。”莫克说道,“他病得不轻,不过目前正在康复中。”

  安琪掩不住惊讶地转向莫克:“你不……”她及时阻止自己脱口指出他对自己明显的不信任。才会去企图证实父亲也在谎言中插了一脚。她为他的行为感到可耻。不过这到底是家务事,不宜在生意伙伴面前讨论。这是一条铁律,不论她此刻有多痛心都不能触犯。

  “我不什么?”莫克问道,他的笑容说明他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她的表情虽然平静,但眼神已转为冰冷。

  “你没有太靠近你父亲或母亲吧?”她问道,“我相信那种病是会传染的。”

  “可能吧。”莫克笑岔了气。

  安琪不理会他,转身面对何修平:“莫克的大哥几天前去探视他父亲,只待了一小时左右,现在夫妻两人也都病倒了。当然我应该警告他的,只是当时我正好出去购物,回去时他们已经离开了。”

  何先生表达了对这家族的困境的同情。安琪和莫克一起送何先生到大门口。

  “我会在三天内把文件准备好送过来让你签名,安琪。”经纪人随即告别离去。

  莫克关上门转身,发现安琪正站在一尺外瞪视着他,她双手插腰,一副准备战斗的样子。

  “你应该向我道歉。”她声明道。

  “是的,我应该。”

  她气得大叫道:“你不相信我,甚至怀疑你父亲!”

  他点头:“你说我父亲和大哥都生病无法替你作主,而我不相信。”

  “所以你就亲自去求证此事?”

  他不理会她语气中的讥讽:“我承认原先以为这是个阴谋,而且以为可以带父亲一起回来。”

  “做什么呢?”

  他决定要完全坦白:“好把你打发掉,安琪。”

  她努力地掩饰自己受伤的情绪:“很抱歉我在此给你造成如此大的不便。”

  他叹了口气:“这并非针对个人,只是我的公务繁忙,无暇做你的监护人罢了。”

  安琪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确实对他的话耿耿于怀,而且一点也不喜欢和他同住,莫克已转向酒柜:“我得喝一杯,一天里从北部飞南部,再跑到莫凯那儿去,真累人。”

  “你活该。”安琪插嘴道,“总有一天你的疑心病会为你带来麻烦。”

  他低头凑近她的脸:“我的疑心病只会让我活久一些,安琪。”

  她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然而她实在不喜欢他对她皱眉的样子,决定离他远一点。她转身进房间,莫克跟随其后。他可以听到她正低声喃喃自语,却听不清她到底在叨念什么。反正他也没集中注意力去听她的话,他正努力试着不去注意她轻摆的腰臀和她性感诱人的背部。

  她听到背后一声长叹,知道他正跟在她背后。她背对着他问道:“你也去看过莫凯?”

  “是的。”

  她突然回过头来,他近得使她差点跌入他怀里,两人四目相对。

  她注意到了他小麦色的肌肤、坚毅的双唇和微笑时明亮深邃的眼珠。

  他注意到她鼻梁上的小雀斑有多性感。

  她不喜欢不受控制的遐想:“你一身汗味,莫克,味道跟醋差不多,该去洗个澡了。”

  他的遐思被她的态度驱散了:“你不该瞪着我看。被监护人不该对监护人如此不尊敬。”

  一时之间她对这点无话可反驳。莫克目前是她的监护人没错,或许她是该多尊敬他一点。不过因为他已清楚表示想把她打发走,所以她不打算给他管教她的权利。

  “你大哥好点了吗?”

  “他快死了。”他颇为愉快地告诉她。

  “你不喜欢莫凯吗?”

  她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显示她被他的话和他的语气吓到了。他被她的神态和话语逗笑了:“我当然喜欢我大哥。”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说他快死时那么快乐?”

  “因为他是真的生病,而且和我父亲的计划完全无关。”

  她对他摇头:“他老婆好一点吧?”

  “她气色不像莫凯那么差”莫克答道,“幸好他们的小女儿没染上,她和李嫂留在南部我父母那儿了。”

  “李嫂是谁?”

  “他们的管家兼保母。”他解释道,“莫凯和李婕将留在北部家中养病直到完全康复。我母亲已经好多了,但是我妹妹还没办法吃东西,真奇怪,安琪,你竟然没被传染到。”

  她没看他。她知道自己该对此事负责,但她实在不愿承认:“事实上,我在刚来的那几天也有些不舒服。”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又笑了,她真是单纯的能让人一眼看穿,那种既愧疚又想遮掩的感觉实在太明显了:“莫凯叫你‘病菌’。”

  她又转过头来看他:“我不是有意让每个人都生病。他真的怪我吗?”

  “是的。”他故意戏弄她。

  她的肩膀垮下来:“我本想明天搬去和你哥哥他们住的。”

  “你不能去。”

  “现在你会认为自己和我缠在一起了,是不是?”她为他的过度诚实而怒视他,“你最好还是接受这个事实,试着往好处想吧。”

  “你不是真的因为我不相信我的家人都病了而生气吧?”

  她没回答:“你父亲有没有向你提及我的处境?”

  她眼中的恐惧使他惊讶:“他无法长谈。”这句话一说出来,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又让莫克想笑,可他没笑,因为她眼中的恐惧是那么明显,让他不禁放柔了语气。

  “不过你会自己告诉我,不是吗?”他企图安抚她,她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我想还是由你亲自解释比较好。”

  见安琪不出声,他的口气又强硬了起来:“他没办法解释,所以你来说。”

  “好吧,”她终于同意了,“看起来只能由我来告诉你了。可是能不能到明天再说?”知道这是不能避免的了,安琪只想得到一天的缓刑。

  莫克终于发觉了她的黑眼圈。显然她已经累坏了,而他却一直拿各种问题来烦她,不让她睡觉:“好吧,明天再说吧。好好睡一觉,你累了。”

  安琪慢慢地准备就寝。这一天的众多客人已让她的精神非常疲惫了。和那么多父亲的老友谈话,又听了许多有关父亲的辉煌事迹,使她异常思念她的双亲。而莫克的逼问又让她想起了她一直回避着的危机——她的生命会有危险,如果她没在三个月内结婚的话!上帝,这时,她多渴望能象小时候一样躲到父母怀里,那时候只要躲到家人的怀中,就能抵挡一切威胁。可是她现在已没有家人了,可是她有美好的回忆可以安慰自己。然而回忆却不足以抹去她心中的伤痛和恐惧。几分钟后,安琪忍不住躲在被窝里哭了起来,直到她哭累了才睡着。半夜醒来她感觉还是一样糟,上帝垂怜,她又开始哭起来了。

  莫克听到了她的哭声。他也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腿上的阵阵疼痛教他无法入眠。安琪并没有很吵,只是他在痛疼时对所有的声音都很敏感。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他穿上一条长裤走到门前又停了下来。

  他想去安慰她,但同时也了解到这可能会使她尴尬。她模糊的哭声,显示她在极力保持安静,不愿被人听见,而他应该尊重她的隐私。

  “天杀的。”他对自己喃喃道,他不再了解自己的心意了。他平常不会这么优柔寡断,而他的直觉也告诉他和安琪保持距离才是上策。她是个他还没准备好应付的麻烦。

  他踅了回去上床,终于承认自己不止是怕安琪尴尬,也怕自己会侵犯她。她在床上,很可能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如果他靠近她──该死,他知道自己一定忍不住的。

  莫克咬牙闭上双眼。如果隔壁的小天真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的话,铁定会把菜刀放在她床头边。

  上帝,他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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