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眸氤氲、菱唇颤抖、气喘吁吁,她的柔美生涩让朔扬天几乎血脉贲张。
“怕?”他的声音也低值了几分。
“嗯。”
“夫妻敦伦,不需要怕。”
“可是,你碰我的时候,我好热好难受,还有……”
佟念禧愈说愈小声,属于枕畔间亲密的话语,悄悄地在他耳边细诉。
她好羞,不希望他这样揉她的淤青,却渴望他能抚平那份牵扯她的陌生悸动,不晓得该怎么办。
“那正常,放心。”他低笑,放柔了声音。
他笑了……
他微笑的时候,脸部刚毅的线条全化作俊朗的柔丝,看似可怕的面容竟再也不那么骇人,仿佛有一道魔咒,她探手抚上他布满一大片伤疤的右脸,轻如羽的吻也跟进,柔柔地贴在他脸颊上。
“你!”他一震,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双臂依旧紧箍着她,但冷鸷又重回他眼底。
“会疼么?对不起……”她想再探查他的伤痕,小手却被他钳住。
“你不怕我?”
她摇摇头。“不怕。”
“我生得这样,你不怕?”
“你要我、对我好、不会害我、也不会欺负小三儿,我不怕,只是……”
佟念禧掰出手指头来数,最后是欲言又止,眼底又出现三天前的疑惑。
“说下去。”
“只是,你明知我是个带煞祸水,为何还要娶我为妻?你娘,不,娘她似乎不喜欢我。”
朔扬天清冽的眼没有太大起伏,甚至是有些森冷。
“你嫁的是我,只要知道我要你就够了。”
“好,唔……”
她的嘴又被封住,而且知道他的手正在她颈后挑弄着。
“夫君,烛火好亮……”趁他的吻来到她耳窝,嘴儿没被堵住,她颤声道。
朔扬天抬头,一双楚楚迷蒙的潺眸,让他的心有一瞬的抽紧。
“该看的、不该看的不都看过了?”他有点恼火,针对失控的情绪。
“我、我……”她的脸儿真的红得快融出水来了!
似乎是不忍她的紧张,他拔身而起,拆下她固定云髻的珠钿,往龙凤红烛一弹指——
如瀑细发散落,黑暗临降。
他褪去两人剩下的衣物,一刚一柔的身躯交叠,两人颈上悬挂的玄珏,交相碰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火热的黑暗中,细细话语隐隐传出帷帐。
“我娘说过,‘玄璧为圆,缘订今生’,玄璧是我们定亲的信物。”
他没有答腔,让喘息取代了所有声音……
渐渐地,低吟取代了喘息,销魂蚀骨取代了低吟。
蛰伏的情意悄然流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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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
官道上,疾驰的马车里——
“爷,您才刚新婚,这样好吗?”司徒易问。
座内另一个闭目养神的男子没有答腔,车内除了司徒易的说话声和辚辚轮声,没有其他声响。
“虽然府里的人会告诉念禧夫人今夜的事,但 咱们走得这么匆忙,一个字都没告知夫人,恐怕夫人心里会不好受,也许会担心您、担心牧场的状 况。”司徒易像是习惯了与朔扬天应对的方式,自顾自地继续他的话匣子。
果然,朔扬天连理都没理。
“很明显,老夫人对夫人根本没有好脸色,不晓得夫人应不应付得来?”
其实,司徒易在耳边聒聒噪噪,朔扬天很难不听进去,不知不觉中,心绪跟着转。
他要处理正事,这样没什么不好。
更何况,娶妻只不过是复仇计划中的一环,而佟念禧只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他也只不过是抛下一颗棋子,能有什么不好!
告知?
当朔扬天听到这两个字时,心头猛地闪过佟念禧欢爱过后倦极熟睡的脸蛋——似乎是致使他不想惊醒她的理由。
荒唐!不是这样的,他没必要事事跟她报备!
应付姚桦那女人?佟念禧她……
朔扬天还来不及解释心中为何出现的担忧,纷乱的思绪又被司徒易打断——
“夫人看起来乖巧柔弱,肯定斗不过老夫人的!”
他一说完,一道凶狠的目光随即朝他扫射而来。
“乖巧柔弱?”司徒注意佟念禧干什么!
一股酸意涌上,朔扬天总算开了上路后第一道金口。
“对呀!夫人一定是受了委屈,也只会和着泪往肚里吞的人。”
“意思是?”朔扬天挑眉。
司徒易没有察觉到马车内危机四伏,主子难得和他聊天,他当然“舍命”陪君子。“意思就是夫人很令人心疼呐!”主子应该要把苦苦找寻到的夫人,捧在掌心中呵疼才对。
“司徒,你灵州牧场的事处理完后,到凉州去替马配种,明年我要看到二十只汗血马。”朔扬天冷冷下令。
嘎?凉州今年冬天下大风雪,很冷钦!他不要去冰天雪地的地方。
“爷,应该有更适合的人带口信去凉州……”
“你去。”不容置疑。
司徒易的下巴掉在裤裆上。
不会吧?他怎么这么倒霉?早知道什么都不要说,一路平安到灵州。
哇……他不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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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一夜间盈尺,寒风窜入开了条缝的门扉。
“唔,好冷!”佟念禧打了个哆嗦,朝门外探头探恼,她身上穿着昨晚那套嫁衣,不过裙头处打了个结。
她一醒来,偌大的卖房里就只有她一人,除了凌乱的被褥显示昨夜的激情外,她几乎感觉不到身边有过朔扬天的温度。
没有他伴在身边,刚苏醒的她是有些落寞的。
在房里找不到其他可穿的衣物,她只好捡起地上的嫁衣,幸好衣衫是完整的,至于裙子……把撕破的地方绑起来就可以穿了。
此时,曲廊转角,两名端着水盆、衣裳的丫养为着该不该进门而讨论着。
“说不定,夫人还没醒?”捧着衣料的绿衣丫鬟,绿波猜测道。
“万一醒了呢?咱们负责伺候主院的主子,总不能不伺候夫人吧?”蓝衣丫鬟海儿以腰杆撑住八分满的铜盆,显然在转角处踌躇好一会儿了。
“但是……海儿姐姐,你敢进房么?”
“我有点怕,你呢?那该怎么办?”
“绿波也不敢,会不会惹祸上身呀?”
“我也不知道。”
两个丫鬟,因为听其他下人说少夫人,是个煞星转世的不祥之人,胆小怕事的她们杵在新房门口,迟迟不敢步人新房。
看见她们担忧的神情、听见她们的对话,那句原本要向她们问候的“早呀”,硬生生地被佟念禧吞回腹中,悄悄把门关上,被排斥的酸涩涌上心 头。
本以为,可以有个幸福的新家,结果,到哪里都一样……
叩叩。
“夫人您醒了吗?我们是来伺候您梳洗更衣的 丫环。”
敲门声响起,方才在转角的丫环在门外问。
她们应该是下了决心前来的吧?佟念禧不想为难她们。
“你们别忙,把东西搁在门外吧,我想多睡一下。”隔着门板,清柔的嗓音细细传出来。
不管佟念禧的谎撒得多没技巧,两个丫环一听到她的“吩咐”,真的东西搁下就跑开了,徒留一颗再次受伤的心在门边叹息。
佟念禧深深感觉到,乞讨的日子虽苦,但因为身份的保密,使她不至于受“身世”之扰。现在,任何一句迟疑与防备都令她难过,仿佛自己的存在是一种威胁。
我不信。
朔扬天说过的话语,让佟念禧漾开一个依恋的微笑。
不打算把自己陷入自艾自怜的情绪,她起身打开门扉,门一开,一个也是婢女装扮的女子立在门前,有点不安地低着头说话。
“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
对喔,是该向娘请安,她怎么差点忘了!
佟念禧正要询问婢女姚桦的居落在哪,婢女没等她问话,一溜烟跑掉了。
她耸耸肩,自己把水盆、衣衫端人房内,探手 入盆,表面已经拟霜的水让佟念禧瑟缩了一下,心头滚过若干失落。
这里就是她以后的家?
能一辈子和朔扬天相伴,她应该高兴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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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州牧场大火,据说关外牧场年底剪收、合集到此的毛料全付之一炬,情况紧急,花烛夜近晓,朔扬天便偕同司徒易动身赶赴灵州,视察毁损状况。
“怎么会?”佟念禧从姚桦口中得知后,怔愕住了。
“怎么不会!你明知自己是个祸端,还死皮赖脸要嫁给扬天!这下子,才刚过门就出事了,你很高兴,是吧?”端坐在上的姚桦一脸嫌恶。
“不是的、我没有……”
“不是?在你克死你一家人后,还否认?佟念禧,你的说辞也未免也太没说服力了。”
佟念禧不晓得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心绪早已被远方的大火扰得方寸大乱,再加上姚桦的怨愍,她可以想像朔扬天此刻一定面容凝肃,心急如焚的她,几乎相信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我不是有意的……”佟念禧凄惶低语。
她何尝愿意看见身边的家人一个个遭遇不幸,痛苦独活的是她呀!
“那就是无心喽?要是你故意诅咒我,我岂不是尸骨无存了?”姚桦反讽。
“娘,媳妇从没那么想过!”
“亏你还知他常分寸!怎么从进门后就没有一杯茶侍奉?”
佟念禧赶忙从陶壶中倒了一杯香茗,恭恭敬敬地跪在姚桦面前,将香茗捧上。“娘,媳妇——”
铿匡——
姚桦拍开佟念禧的手,上好的彩陶杯被甩了出去,碎裂一地,重心不稳的佟念禧就这么扑倒在地,地上的碎陶因势刺人掌中。
“不要喊我娘!我没那种好命,制得住你这个克亲的扫把星!看了就碍眼,出去!以后不准踏人我的居处一步!”姚桦厉声斥责。
为了融入这个家,佟念禧强忍着痛、强忍着泪。
她真的不明白,姚桦为何要句句带刺,刺得她 体无完肤?就因为她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命格吗?
随侍在姚桦身边的还有一个人,盂兰。她看见 佟念禧这般无助,于心不忍。
“表姨娘,表嫂她是好意……”盂兰上前搀起佟念禧,在看到佟念禧手中鲜血直流的伤口时,惊呼:“表嫂,你受伤了!我差人拿药来!”
“兰儿,不用叫人!”姚桦制止孟兰。
“表嫂的伤口很深,需要马上上药包扎!”
“佟念禧,你要是能不找朔府里的人麻烦,两个月内,只要朔府里老少平安无事,我可以考虑接纳你为朔家人,否则你主动离开,永不再踏入朔家。”
姚烨看准了佟念禧的无心机,和朔扬天归府的时间,心中算计着。
万—……那不是得永远离开扬天?!佟念禧的心头仿佛被什么给紧拧了下,疼得盖过手心血流如注的伤。
“表姨娘——”这不摆明要佟念禧在府里孤立无援?
“兰儿,这是我们朔家的事,不劳你费心,你只要安安稳稳住下来,在京城里好好游赏即可。”
然后,让佟念禧乖乖离开,扬天还是能迎娶兰儿。
面对孟兰,姚桦换上和蔼的脸色,却不容质疑。
佟念禧愣愣地,望向柔婉优雅有如大家闺秀的孟兰。
兰儿?她就是昨日的兰儿?她能让娘和颜悦色,在朔家似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喊娘表姨娘、喊她表嫂,她是夫君的表妹?她替她说话……
“怎么,不答应?”姚桦鄙夷地睨向沉默的佟念禧。
一个下贱的孤女乞丐,凭什么资格能成为朔家的当家主母!
我不会丢下你。
当佟念禧的脑海浮现朔扬天说话坚定的神情,她知道,自己是义无反顾了,只为心中不悔种下的情苗。
“念禧答应,不会麻烦朔府里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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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朔家刚过门的夫人,开始不受婢仆服侍、亲自上街买食材。炊饭、打水、洗衣……样样不假他人之手的生活,在府内所有人的眼里看来,佟念禧操劳到简直跟下房的丫环差不多,甚至更辛苦。
“表嫂!”孟兰好不容易遣开下人,在后院的井边找到佟念禧。
由于不想让佟念禧被人怀疑找了“帮手”帮她做事,盂兰也格外小心。
“你的手流血了?!”孟兰低呼。
佟念禧双手缠了布条、只露出手指头,瘦弱的身子,要独自从井里拉上满满的一桶水,着实有些吃力,掌心的布条虽然裹了厚厚一层,不过依然能见白布染上一小片红渍。
“兰儿,是你呀!”佟念禧将拉出水井的水桶搬到地上,对孟兰漾开一笑。
兰儿是少数肯跟她说话的人,尽管她后来得知,娘原本属意的儿媳妇是兰儿,她还是很珍惜新朋友。
“表嫂,我帮你。”孟兰挽起衣袖。
“别……兰儿,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你别忙。”
佟念禧抢先一步把水倒人大木桶中,再将绑了绳索的水桶垂人井中。
“这样你的伤口根本好不了!”盂兰烟眉轻蹙。
“兰儿,这是我答应娘的。”更何况,她怎么能让客人做粗话呢!
“……好吧。”聪慧如孟兰,当然清楚要是被发现,她帮了佟念禧的严重性,朔府地广人多,难保没有人会突然冒出来逮个正着,那只会害了佟念禧。
孟兰退而求其次,从荷包内掏出一小罐白玉瓶,交给佟念禧。
“这是我爹准备给我来京城一路上,备着用的金创药,对伤口的愈合很有效。我不帮你,你自己上药总可以吧!”
“谢谢你。”佟念禧接过白玉瓶,心头溢满温暖,冻得发红的手指竟也不再那么毫无知觉。望着盂兰,她欲言又止。
盂兰像是看出了佟念禧的疑惑,优雅的笑靥绽在唇边,成了一幅绝美高贵的画面。
“表嫂,你有话想说?”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敢接近我?还有,你本是娘认定的媳妇儿……”
尤其兰儿又是一个有教养的大家闺秀,跟她这个什么都比不上别人的孤女,根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扬天该娶的妻子,合该是像兰儿这般美好的女子。
“你不是坏人,我为什么不敢接近你?还有,我根本不想嫁给扬天表哥。”看着佟念禧错愕的表情,盂兰俏皮地眨了眨眼。
“他老板着睑,好可怕,我才不要一辈子跟他眼对眼!其实我很佩服你,敢嫁给扬天表哥……你一定很喜欢表哥吧?”
佟念禧腼腆地点点头,道出玄壁变成玄珏,一对玄珏又再度相合的故事。
她一被生下来,两人的命运就已经牵连在一起了。
难分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