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莉莉一路把车开得飞快,她是借着车速与那份震动,发泄内心的怨气。麦哲宇居然敢那样藐视她。
真是太可恶了!她发狂的敲打着旁边的椅垫,一时之间,被他轻藐过的气忿更是积在心头无法消散。到了家狠狠冲过一个冷水澡后,她满腔的怨气、怒火这才消散下来。
但躺上床,良久良久她都睡不着,满脑子想的全是麦哲宇。白莉莉恨得牙痒痒的,但就是无法抹掉他的影子,无奈之余,她只好再度起身,顺手摸到了关杰明的那本日记,干脆拿起来把玩着。
当初关杰明被撞死的时候,她还生怕惹祸上身,真没想到会在以后捞到这么大的便宜,说句真话,她还真心感谢关杰明呢!“不过——”她突然打了个寒颤;既然金夫人能够对关杰明下毒手,未必不敢对她也施以同样的手段。
那么——哼!她冷冷一笑,假若金夫人以为她是傻瓜的话,那也未必将她看得太简单了。
但是聪明的话,还是事先预备的好,她眼睛在室内一扫,有了,有个万无一失的地方,藏在那儿,就算有人趁她不在来乱动她的公寓也绝对找不着……她放心地去睡了。
“铃——”一阵铃响吵醒了她。
一定是陶达然,真烦!她睡眼惺忪去开门。
开晚了他会不高兴。
门开了,但是站在那儿的却不是陶达然,而是一个用大手帕蒙住头脸的男人。
“你是谁?”她吓得倒退了一步,管理员死了不成?这家伙怎么上来的。
“进去!”蒙面歹徒亮出一把刀子抵在她腰上,她“唉哟”一声,连连后退,歹徒一进来就用脚把门勾上。
“你干什么?”她跌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发抖,但还是大着胆子问。
“要干什么?”歹徒冷笑一声:“要你的命!”
“不!”她叫了起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千万——”
“少废话!”歹徒一把就勒住了她的脖子:“再叫!我就杀了你!”
老天爷,她一双脚哆嗦个不停,歹徒用麻绳把她绑在椅子上,就开始搜屋子。
他在找什么?珠宝呀!那他可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笨蛋!她差点笑出来,谁会没事把真的珠宝成天放在家里?
可是没过一会她就觉得不对了,那个歹徒明明打开了她的保险箱,可是对于那些亮晶晶的假珠宝只大略翻检一下,连拿走的意思都没有,她心底一阵发寒,如果真如她所料,那么她的麻烦可大了!
“谁派你来的?”她大着胆子问。
“少哕嗦!”歹徒拿着刀向她恶狠狠地比划一下。就在这时候,绑在他脸上的大手帕突然滑落下来,虽然他立刻把手帕推了回去,但那电光石火的一秒钟,已经足够她看清楚了。
“啊!你是——”她瞪大了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
“住嘴!”歹徒也大吃一惊,给了她一个耳光,同时在她还来不及尖叫时,就立刻用布团塞住她的嘴。
白莉莉看见他眼光的凶光时,整个人都瘫痪了。她认得这种凶光,电影内的歹徒要杀人时一定会有这种表情,虽然银幕上的比较夸张,但眼前这个人却是真实的。她挣扎着踢腿蹬脚,可是绳子太紧了,嘴里的布团也太紧了,大祸临头她只能发出“唔唔”的怪声。
“这只能怪你运气不好,你不该看到我!”歹徒一不作二不休……
☆ ☆ ☆
“铃——”刺耳的铃声吵醒了正在熟睡的麦哲宇,他好容易才略为清醒,伸手去拿电话,拿到了才发现原来是门铃。
深更半夜的会是谁?他皱紧眉,披上一件晨衣;从门上的视孔中看见来人的两套警察制服立刻惊醒了他的睡意。
警察?深更半夜的,警察上门来找他做什么?
“请问麦哲宇先生在吗?”给他看过了派令后,矮一点的警察发问了。
“我就是!”
“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叫做白莉莉?”
又是她!麦哲宇在心中叹气,这次又耍什么花样?居然连警察都惊动了。他摇了摇头:“不是朋友,我们只是认识!”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警察的表情始终很严肃,在档案夹上迅速地写着。
“我想想看……大概是十一点多吧!咦!她发生了什么事?”麦哲宇这才发现情况不对,如果是普通小事,警察根本不可能这样套他。
“这就对了!”警察收起档案夹,道:“她死了!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
“这怎么可能?”麦哲宇的潇洒好风度全消失了,他惊愕地张口结舌。
“她死了!我们希望你能够合作,跟我们回局里到案说明。”
“这件事跟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对她的死讯仍然毛发直竖。
“你只要跟我们回去一趟、如果你清白,我们绝不可能冤枉好人。”警察紧紧地盯着他,仿佛他会化作一道白烟在眼前遁走。
“好吧!”白莉莉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连死了都还要来找他最后一次麻烦。
“请稍等,我换件衣服马上出来。”他在换衣服时,心里紊乱。怎么回事?他不断自问,白莉莉虽然行为怪诞,作法可恶,但还不至于到该死的地步,是谁那么狠心要杀她?
到了警察局,麦哲宇被带进灯火通明的刑事组,虽然里面灰色系统的布置十分严肃,但负责询问他的一个组员倒还不失和蔼。
“你最后一次见到白莉莉是什么时候?”又重复了一遍老问题。
“大概十一点多。”
“在何处?”
“我的大厦。”
“你一个人?”
“不,我和一个朋友在一起。”
“朋友!有地址姓名吗?”
“有!”麦哲宇把雄鸡俱乐部的地址和小贞的名字告诉他。
“小贞?她的全名是?——”
“这个——我不知道,我也是昨晚去雄鸡俱乐部才认识她的。”
“喝过酒之后,你就带她回你的寓所?”组员虽然是在问案,但他的眼光中也有免不了的好奇与猜疑。
“对!”麦哲宇暗暗诅咒一声,若不是要应付白莉莉,他也不会破例带小贞回去,这下可好,自己一世英明不但付诸东流,明天还可能变成报纸的花边新闻,这下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你们——”组员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你们在寓所中作什么?!”
“看电视。”
“哦?什么节目?”
“录影带,陈淑桦的海洋之歌!”
“然后呢?”
“白莉莉来了,不过我表示不便招待后她就立刻离去。”
“你能够确定所有的时间与地点都没有问题吗?”组员问,声调有些奇怪。
“可以,小贞能帮我作证。”
“我们会立刻联络这个叫小贞的女孩,谢谢你的合作,请你到旁边休息。”
“我可以回去了?”
“恐怕还不可以!”组员抱歉地笑笑,“虽然你的态度很诚恳,但是其中有漏洞,我必须请求上级才能做决定。”
“漏洞!”他呆住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竟然不相信他,太可恶了。
组员去请求时,誊录员把笔录拿了过来。
“麦先生,请先过目,然后签名表示你看过了。”誊录员十分客气。
麦哲宇拿起笔录,从第一个字开始读,记录的文字虽然粗俗,但是完全按照他的话一字未改,他立刻签了字。不一会儿,又有人进来了,这次不是那个组员,而是个阶层较高的局员。
“麦先生,我们把您请来,是希望您能够合作。”局员坐在他面前,像一座山似的,压得都教人透不过气。
麦哲宇皱眉,这是什么意想?他们真把他当作杀人犯?
“我是清白的!”
“在我们尚未掌握到有力证据之前,我们都会十分尊重您;我希望您先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刚才我打电话去雄鸡俱乐部,他们回答我并没有你说的这位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可能!”麦哲宇的心狂跳了起来:“他们一定弄错了。”
“是吗?”
“电话借用一下!”
“请!”麦哲宇拿起电话,拨了雄鸡俱乐部,可是对方的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先生,您是不是记错了,我们这儿没有叫做小贞的,不过您有兴趣,有很多小姐可以为您介绍。”
“我找金先生。”麦哲宇想起了小贞告诉他的那个经理。
“金先生?”那个人的口气十分惊奇:“我们这儿也没有什么金先生,深更半夜的不要开玩笑。”说完,“砰”地一声挂掉了电话。
局员看着他,做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老天!”麦哲宇把话筒挂好,额边沁出豆大的汗滴:“只因为我做了白莉莉最后见到的人,只因为有人因为某种原因不肯替我作证,你们就要把我当杀人犯押起来!”
“麦先生,请你冷静一点!”局员严肃地望着他:“您还不是嫌犯,我们只是请您到案说明,但是由于目前的情况对您很不利,我们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保人暂时保你回去。”
“不把我关起来?”他大感意外。
“这是法冶国家,我们没有相当证据前还不能随便逮捕人。”
“对了!”麦哲宇忽然灵机一动:“我送小贞回去时,大厦的管理员一定看见我进出。”
“你确定?”
“大厦规定管理员必须二十四小时轮班守夜,他没有理由不在。”
麦哲宇拨了电话,局员拿起电话筒讲了两句后,对麦哲宇摇了摇头。
“管理员在你所提到的时间,正好地下停车场有事,他下去处理了,所以不在大厅,他很抱歉无法替您作证。”
“怎么这样巧?”麦哲宇气得直咬牙,他知道今晚他很失态,可是他没法子克制自己,这种事实在——太龌龊了。
“麦先生,您找得到保人吗?”
麦哲宇看看表,现在是凌晨二时半,就算是熟到极点的朋友,他也没权利在这时候去扰人清梦,更何况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太晚了,我等天亮再说。”
“张局员,三号分机电话。”外头有人探头进来叫了一声,张局员拿起电话,麦哲宇不耐烦地看他的表情,虽然他的作品一直受到极高的评价,他对自己洞察人性的本领也十分自得,但现在坐在这里,他才发现真正是受到了考验。
“麦先生!”张局员打断了他的思路:“如果你找其他朋友保你不方便,这里有位陈先生,他说他愿意保您。”
“恳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听说白莉莉死了?”
“对!你连这个也知道?”
“刚才有警察来问我一些问题,我才知道我正跟她住同一栋大厦,也才晓得你牵涉在里面,对了,关于白莉莉十一时以后的行踪我可以替你作证,十一点二十五分我预备就寝时去关窗子,看见白莉莉怒气冲冲驾着车子回来。”
“你怎么知道她怒气冲冲?”
陈恳纳在电话的那头笑了:“她呀!有人不小心擦撞了她车子一下,她一路都高声用粗话骂回来。”
“谢谢你,恳纳!你真帮了大忙!”
“不客气,这些我已经告诉了张局员,你等我一下,我立刻亲自来警察局替你作证!”说完,陈恳纳就挂了电话。
他握着听筒,一时几乎放不下来,多年来,他冷傲,不和别人随便打交道,别人批评他骄傲,他仍我行我素,只交到陈恳纳这个朋友,但只一个朋友就够了,不是吗?陈恳纳听说他出了事立刻义不容辞地来替他作证,来保他……他心中充满了温暖,很奇怪的,由于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不以猜疑的眼光望他,还这样地相信他,他所有的激动、怨气、忿忿不平全都平息了。
必须恢复冷静,他一再的告诫自己,不管发生了什么,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该惊惶失措,唯有面对现实才能解决问题。
☆ ☆ ☆
从警察局出来,天都快亮了,陈恳纳送他回到大厦;“要不要我陪你谈谈?”
麦哲宇摇摇头,陈恳纳的好意他很了解,但他已经够过意不去了。
“咚咚——”天亮时又有人在敲门。
门外站着的是两个警察。
“麦先生!我们奉令搜索这儿!”其中之一向他出示刚由检查官办公室取得的搜索状。
“为什么?”他皱起眉头,虽然自白莉莉被谋杀后,已经投什么值得他惊讶了,但他对警察这种举措仍然意外。
“麦先生,我们同时要逮捕你,你涉嫌谋杀魏小贞。”
“你说什么?”麦哲宇呆住了。魏小贞?
“就是那个你说是前天晚上跟你在一道的女孩,她死了。”
“怎么可能?”他失声惊呼。
“麦先生,我们希望你能立刻跟我们去到案说明,你可以通知你的律师。”
“你们没有权利逮捕我。”
“很抱歉!麦先生,这次跟上回不同,我们在尸体旁边发现了证据。”
“什么证据?”
“你的记事本。”
“我的记事本!”麦哲宇立刻走到书房去拉开抽屉。放在那儿的记事本果然不见了。奇怪,他一向都把本子放在这儿,莫非——老天!他又是一身冷汗,昨天,他的确带出去过。
“麦先生!请你跟我们走!”警察走到他旁边。
“我换件衣服,行吗?”
“可以,我们先搜别的房间。老张,你陪麦先生进房换衣服。”
姓张的警员走了过来:“我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务必请快!”
麦哲宇的脑筋前一分钟还乱成一团,但警察一靠近他,却立刻明晰了起来,他马上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警员坐在靠门口的椅子上监视他时,他泰然自若地换了一件衬衫,然后对警员说:“对不起!我想上一下洗手间。”
警员探进洗手间看了一下,觉得没问题,对他点了点头。麦哲宇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后,才锁上门,然后站在浴缸上,垫起脚跟,爬上气窗,再轻轻一跃,落在阳台上。
站在这儿往下望,底下烟尘滚滚,人车汹涌,万一——他脑中升起了很不好的想法,但他已没有退路了,与其糊里糊涂的被当成杀人犯,他宁愿在最艰苦的情况下,奋力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即使失败也无悔。
麦哲宇一咬牙,翻出了阳台栏杆,抱住排水管迅速地往下滑,当他必须求生时,这个动作还居然比想像中要容易。
可是他逃得掉吗?再一个念头又掠过他的脑际,他不由得往底下又望了一眼,惊心触目的高度中,他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想,不等他滑下,发现他逃走的警员立刻会用无线电联络其他警察,把整条巷子包围住。麦哲宇开始后悔了,刚才他怎么会有这种疯狂地想法,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热水管旁边的窗户中,探出一张惊奇的脸。
“麦先生,您在那里做什么?”
☆ ☆ ☆
“陈太太?”当麦哲宇看清那个叫他的人是谁时,羞窘得几乎松手下坠。
“您不能在那儿,快进来,”陈太太是个精明的女人,她发现了不对劲,马上打开窗子。
麦哲宇单手吊住了阳台栏杆,身子一个反弹,左手一松,整个身子贴上了阳台,然后用脚勾住水泥地,双手再抓住栏杆,翻进了阳台,跨进窗户。
“谢谢!”他拚命喘着气,有生以来,他还真没这么累过。
“发生了什么事?”陈太太的窗子才一开,外面就响起吹哨子的声音,那个陪他换衣服的张警员已经发现他逃走了。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陈太太一眼,人生的际遇真是微妙,不是吗?
“陈太太,我被人诬害是杀人犯,你害怕吗?”他观察着她的反应。
出乎意料地,是陈太太摇了摇头:“我不怕,我一个孤老婆子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我信得过你!”
“信得过我?”麦哲宇这下呆住了,他们一共才见过两次面,她怎么就信得过他?
“我是您的忠实读者,在我受到磨难、挫折时,您的书曾给过我最大的鼓舞,让我能重新面对人生,尤其是——”她的眼圈红了:“我先生去世的那一年,您的书带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勇气;能写出这样鼓舞人心著作的作者,我当然信得过。”
“谢谢你!”这一刻,麦哲宇可是由衷的感谢。他听过太多太多的赞美,每个人对他的书也有不同的看法,但从没有一次能让他像此时此刻的感动。
“糟糕,他们可能要搜索全栋大厦——”陈太太侧起耳朵听外面的警笛与哨子声,忽然变了脸色:“我必须赶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来藏你。”说完她把手上刚擦好的纱窗挂好,然后拉住他的衣袖就往卧室走。
“请等一等!”
陈太太讶异的回过脸来,着急地说:“我们要快一点,他们很快就会搜到这里。”
“我——不愿连累你,万一我从这里被搜到,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
“我说过我不怕。”
“不!你不明白,我被指控杀了两个人。”
“你真杀人了吗?”她停下来看着他,那双世故又略显苍老的眼睛中充满了智慧。
“当然没有!”
“你没杀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陈太太笑了,“走!我已经想到一个好地方,你躲在里面刚刚好。”
他才刚刚进去,就有警察来敲陈太太的门。
“哪位?”陈太太奔出卧室,拿起一大盆待洗的衣裳,若无其事地走到门口。
“我们是警察,有个杀人嫌犯逃走了,藏匿在这栋大楼里,我们可以进来看看吗?”
“杀人犯?”陈太太连忙打开大门,双手按住胸口,惊呼一声。
“请问你贵姓?”
“我姓陈。”
“陈太太,你是屋主?”
“不,这是我女儿的房子,她和我女婿下个月要从西德回来,我趁着假日先帮他们打扫一下。”
“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比如说有人企图进来,或是——”警察说到这里,忽然眉头一皱,像是听到了什么似的,道:“陈太太,这是什么声音?我可以去看看吗?”
“老天爷,你别吓我!”她尖叫了一声。
警察走到发出怪声的厨房一看,才发现那可疑的声音竟来自一个正脱完水自动鸣笛的洗衣机。
陈太太松了一口气,看看警察那紧张兮兮的样子,掀开盖子探头看看,幽默地说:“我想他不致于躲在这里吧?”
警察很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
☆ ☆ ☆
“您可以出来!”警察走后,陈太太连忙回到卧室,打开那扇暗橱的门。
麦哲宇出来后,脸色发青,连连呛咳,如果不是陈太太应付得宜,警察再晚些走,他就要闷死在里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太太等他喘息稍定,递了杯水给他。
“一言难尽!”他叹了口气:“难道你没看今天的早报?”
“我从前晚就在这儿忙了,实在没空看!”
“有人说我杀了白莉莉。”
“白莉莉!那个电影明星,专门演风月片的?”
“还有一个叫魏小贞的。”
“老天爷!这怎么可能呢?”她咕哝一声:“麦先生!是不是有人要陷害您?”
他苦笑了一下。
“您现在预备怎么办?”
“首先我要设法离开这里,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他用手拂拂乱发,又从疲惫中振作起来,前天晚上他在警局折腾了一晚上,昨晚他又在椅子上坐了一夜,怎会不累,但这时他才发现,愈是恶劣的环境,愈能刺激求生的勇气,尽管他现在狼狈不堪,声望、名气也因此几乎毁于一旦,可是他绝不肯轻易屈服。
“我愿意帮您的忙。”
“谢谢!你已经帮很大的忙了,其它的,让我自己想办法,”
“我有个好主意可以让您出去。”
“哦?”
“但要等到晚上再说。他们搜不到你,一定会二十四小时监视这幢大楼,白天出去很困难,但到了夜里一定容易得多。”
“不管怎么走都得通过警卫,除非——”他摇摇头:“我可不愿再爬第二次排水管了。”
陈太太笑了,“麦先生,你知道这个大厦有几个出口?”
“一个。”
“不对!还有一个!”
她神秘的笑容突然令他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真是个聪明的好主意。
“我们不往底下走,而是往上爬,到了顶楼,再想办法从隔壁的大厦下楼。这个大厦的管理员认识你,隔壁的大厦就不见得,对吗?你尽可以大大方方的由那里出去。”
“好极了!”对这个绝处逢生的建议他也笑了。
“等你一出来我就在门口开车接应你,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真不知该跟你说什么才好!”
“什么也不用说,麦先生,我只希望您在这件事结束后,还能继续写作,写出更多鼓舞人心的著作。”
“我答应你,不管遇到什么恶劣的情况都不放弃写作。”
“那我就放心了,唉呀!都七点多了,今天是礼拜一,我们公司有早餐会报,我该赶去上班了,冰箱里有食物、饮料。我不招呼你了,下午见!”
“再见!”
走了两步,她又回过头来:“麦先生,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
☆ ☆ ☆
江倩宜冷眼旁观,觉得今天陈太太很不一样,尽管她跟平常一样地忙碌,也同样地努力,但在她身上有种十分特别的气氛,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在这个中年女人身上。
几次倩宜都忍不住想开口问,但话到了嘴边又缩了回来。陈太太是她最得力的助手,而且忠心耿耿,相信就是华德金从前在这个办公室时,陈太太也没这么卖力;但这一切的表现都属于办公室的,她实在难以启口过问部属的私事。
到了中午,陈太太跟她说要出去一趟时,倩宜更惊奇了。怎么回事?陈太太从不出去吃中饭,她总是利用中午跟着江倩宜一道整理资料,或是用电脑做分析。
“我女儿女婿下个月要从西德回来,我想去给他们买点东西。”
这根本不是什么理由!百货公司一直开放到夜间十点,更何况昨天还是假日。
她有的是时间去买,怎么偏挑中午吃饭去?
“你去吧!”倩宜准了她的假。
陈太太走了后,她也停下了工作,按了铃叫助理秘书把这两天的报纸送进来。
才一打开,她整个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在社会版的头条新闻上,竟是麦哲宇的照片,还有白莉莉。
她死了?倩宜往下读内容时,不禁全身发冷,她作梦也想不到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会扯在一道,尤其是麦哲宇那样的翩翩君子。老天!她完全被他蒙蔽了,还几乎要承认他在她心目中的……,倩宜咬紧了嘴唇。
这个玩笑太恶劣了,她心上涌起一阵凄楚,好半天她才领悟出她真的很难过。报纸从她的手中滑落,她呆视前方,好半天都无法移动。
可是,上面所登载的就是真相吗?她全身又是一惊,想起她刚刚嫁到华家,某些新闻媒体上讽刺性的新闻,除了讽刺他们是两个势力强大的家族联姻外,还以嘲谑的笔调讽刺华德金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倩宜又拿起了报纸,至少麦哲宇只是涉嫌,那么她又何苦急急地定他的罪呢?也许,他是无辜的……但当她看到第二份时,她的心整个凉了。
上面不但刊有另一个被害人魏小贞的照片,还绘声绘影地描述了他平常有涉足这些声色场合的习惯,以及他的逃亡。
☆ ☆ ☆
麦哲宇整整睡到黄昏,他醒了过来,虽然他的心中仍然思绪起伏,但比起昨天的惶惶然,已经好得太多了,至少,他不再那么被惊愕、忿怒打击得抬不起头来。
陈太太比他意料中更早下班:“我告诉华夫人我女儿女婿要回国,得帮他们收拾屋子。”
“她——还好吗?”也许是这句话在口边盘桓得太久,也许是对她的思念太殷切,麦哲宇竟然冲口而出,讲出口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你是说——”
看到陈太太那愕然又奇怪的表情,他知道她明白了。明白他对她的深情,但,还有什么用呢?他已经——万劫不复了。
麦哲宇心里一阵黯然。万劫不复——多么好的形容词,对他目前的处境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我相信——”陈太太咬紧了嘴唇,好半天才又开口,慎重地说:“如果你把实情告诉华夫人,她——很可能帮得上
忙。”
“不!”麦哲宇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千万不能。”
“可是她已经知道了。”陈太太摇摇头,她那经常笑容可掬的脸上有一抹忧色,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为她的女主人担心。
“你说什么?”
“我中午回办公室时,她的桌上摊满了这两天的报纸。”
“老天!”他一抚额,冷汗沁了出来。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夫人——相当明智,她不会相信这种栽赃的。”
“她亲口跟你说的?”
“不!她虽然没有亲口说,但我自认能了解她,她的智慧与道德良心不会容许她坐视这件事。”
“不要再说了!”蓦地,他痛苦地打断了她,好半天,才嘎哑的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准备走了。”
虽然大厦屋顶不像底下一样布满了警探或眼线,但这是大厦内部的正常通道,随时有碰到住户的危险,所以一出门后,陈太太走在前面,不断张望四周,认为安全无虑后就给他打手势,叫他快步通过,两个人好容易上了顶楼,都有些气喘呼呼,陈太太的心更是“怦、怦”直跳。
到了隔壁楼顶,再溜下去就轻松了,他很快地就下了十二层楼,大大方方地由大门口走出去,那个埋首吃便当的警卫对他的背影看都没兴趣看一眼。
陈太太把车停在预先约好的巷口,同时不断闪亮着尾灯,算是暗号,他一下子就找着了,立刻溜进了后车厢,躺在椅子上面。
车子静静地驶出巷道,路有些颠簸,对于这种落难的狼狈,他颇有感触,但一切都渐渐习惯了。
人的适应力真是惊人!他苦笑了,短短的一夜间他突然改变了身份、地位,甚至连一个安身之地都不可得,但他什么也不怪,他要留着力气搜求证据还我清白,他相信,那个日子一定不会太远。
“陈太太,”他终于开口了:“有个叫做薇尚的女子俱乐部你晓得吗?”
“晓得,”陈太太连忙答应:“我们夫人就是薇尚的会员。”
“我想到那里去。”他在黑暗中紧握住拳头,解铃还须系铃人,金夫人脱得了干系吗?
车子出了城后,陈太太把车停在一个僻静的地方,让麦哲宇坐到前座来。海滨公路在白天清新宜人,但到了夜晚,就有些阴森可怖,海涛声远远传来,还带着几分寂寞。
麦哲宇低着头坐着,海滨的夜色使得他的轮廓更深,也更有个性,他正在把一些事情兜在一起,由他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已经有些眉目了。
“多保重!”车子在一个长满蔓葛的坡下停住了,陈太太诚挚地握住了他的手,他向她点点头,就转身大踏步而去,周围白色的野花在夜中摇曳,显得他挺拔的背影好孤独。
好半天,陈太太才收拾起激动的心情回城里去,她的任务完了,其他的就得全靠他自己了,但她知道,她永远不会忘记他临走的微笑。
这是她头一回看见他的笑容,孤寂中,却更成熟更有自信了。
陈太太的车快由省道开进市区时,一部警察车向她鸣笛,她乖乖地依照指示把车靠边停了,心却怦怦乱跳个不停。
“行照,驾照?”交通警员敲了敲她的车窗。
她递了上去。
“你住在民生东路?这么晚到哪里去?”警察的表情充满怀疑。
“回家。”
“我是指你刚才。”
“到郊外找插花的花材。”
“花呢?”
她将散置在脚旁,刚刚送麦哲宇下车时所摘的野花、蔓藤拿起来给他看。
“这都是野花嘛?你要插花为什么不到花店买?”警察愈问愈不像话了。
“这叫做牡丹蔓,这种叫洋牛蒡。”她逐一解释着:“都是原产在北美的珍贵花木,移植到本地后才原生化的,虽然一般花店不卖,但并不是野花。”
“老张,怎么样了?”巡逻车走下另一个警察。
“省一○——六四五号,正是这辆车。”
“你姓陈?”那个警员弯下身贴着她的车窗问。
“是!”她的心跳得更剧烈了,难怪警察拦她,又问东问西的,莫非——出了什么问题。
“陈女士,请你下车!”警察说:“有人密报你今天在傍晚七点左右在朝鼎大厦搭载了一名可疑男子,我们希望你能去局里说明。”
陈太太看了他一眼,虽然尽量保持风度,但有些气得发抖:“警察先生,我是一个寡妇,虽然年纪大了,但也很注重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