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表,怪不得,原来才八点半。
他用手帕抹去面上的汗,松了一口气。
他爱惜地抚摸一下身上的西装,这是他活了十七年的第一件西装,花了二百多块钱, 几乎是老爹一生积蓄的四分之一,不过这份礼,丁老爹是乐意送的。因为丁子斌会考成 绩好,放榜后不久,又找到这份月薪八百大元的写字楼工作。
子斌一向喜欢做白领阶级,坐冷气房间,老爹是个补鞋匠,只读过两年书,他也一 直希望儿子能做一份体面的工作。
在丁老爹的眼中,穿西装,坐冷气房,做斯斯文文的工作就是高尚。他从来没有想 过,那间公司到底是不是做犯法买卖。
同楼的吉仔,也是个中学会考生,在一间工厂做见习技工,月薪九百元,见习期满 可升至一千二百,老爹知道了,冷笑几声:“唉!工厂仔,注定一世没有前途喽。”
有不少人看不起“蓝领”,包括丁老爹和子斌在内。
子斌和吉仔本来是同学,大家都是高材生,同住、同吃、同上学好几年了,头一次 为工作的问题翻了脸。
突然有个男人向子斌走过来,他向子斌打量一番,然后开了发成公司的大门。
丁子斌跟了进去,那男人立刻截住他:“喂!你干什幺?”
“我上班,我是这儿的新职员。”
“我从未见过你。”
“你是…”
“我是这儿的传达员。”
“我记起了,你就是那天派表格给我们的那位先生。”子斌又是满额的汗。
“你上个星期来应征,录取了?”
“是的,我收到林广开主任寄给我的信。”子斌把信拿出来给那人看。
他让子斌进去,没看他的信,却说:“以后你不用太早回来,我八点四十五分回来 打扫地方,冲茶,普通职员九时十分上班,主任九点半,经理十点钟。”
“对不起,我早到了。”
“何必道歉,你又没有做错事,在那边长梳化坐会儿吧。”
“谢谢!”子斌坐在一角。
他开始打扫桌椅,子斌很想帮他,可是看了看身上的西装,他开不了口。
九时十分,有好几个人回来,他们一面像看洋娃娃似的,一面吱吱喳喳,其中女的 开始化妆涂口红,男的不是要那传达员买早餐,就是要找当天的报纸。
九点半,林广开回来了,面试的时候子斌见过他,于是,他立刻跟了过去。
“早晨!林主任。”
“你是谁?”他不耐烦地皱一下眉。
“我叫丁子斌,这是你给我的信。”
他坐下来,缓缓接过信,然后把信扔过一边,他指住靠远处的一张办公桌说:“这 是你的写字台,艾嘉,他是新上班的丁子斌,你把工作告诉他。”
“谢谢主任。”子斌鞠了躬,然后走到那张空着的写字台前,站着等候那位艾嘉小 姐派工作给他。
一个并不美丽而打扮很漂亮的女人,拿着一叠纸走过来:“丁子斌。”
“我是的。”
“很帅,你应该做明星。”她笑一下:“这些信,每封打两份,我下午要。”
子斌开始埋头埋脑打字,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直到发觉每个人都走了,他看了 看表,已经一点半钟,他跑到楼下的饼店,买了两个面包,回到公司,一面吃一面工作。
下午艾嘉又拿来了一堆东西,他十只手指快得像飞舞,可是工作似乎永远做不完, 虽然写字楼有冷气,他仍然在冒汗。
“丁先生,该走了。”
突然有人叫他,他抬头一看,写字楼的人全不见了,原来又到了五点半。
“我的工作还没有做好。”
“长命工夫长命做,明天回来做吧,我要锁门了。”
“明天我可以八时四十五分回来吗?”子斌一面把东西弄好一面问:“先生!”
“我叫亚财,你喜欢什幺时候回来就什幺时候回来吧。”他哺哺自语:“以为加班 勤力就可以把工作做好,这儿的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除非你……”
第二天子斌八时五十分回公司,看见亚财,叫了一声财叔就开工,亚财反应很冷淡, 似乎没有理他。
九点半,所有的人都回来了,女士们仍然在化妆,男职员不是打电话便是讲马经, 林主任翘起脚在看报纸。
吱吱喳喳,吵得子斌有点心烦。
他咬一下牙,抑制住自己。
他们的话真多!
突然,所有的声音全停下来了。
子斌心里想,今天过得真快,又到午餐的时候,他拿了一块钱正要站起来,突然看 见整个写字楼的职员都在埋首工作,他奇怪,向前一望,他见到一个三十岁左右,长了 小胡子,穿著笔挺西装的男人走过来。
那男人一直走到了子斌的面前,子斌连忙站起来,他由头看到子斌的脚尖,再由脚 看到子斌的面上:“林主任,你过来。”
“是的,经理。”他放下工作,毕恭毕敬地走过来。
“这位是新同事?”
“昨天来上班的,叫了子斌。”
他翻一下子斌桌上的纸:“那幺多的工作?你们积了多久?”
“经理,他第一次出来做事,手慢些,不过情况会慢慢转好。”
“唔!”经理走开去,子斌吐一口气,坐下来继续工作。
不一会,亚财走到他身边:“丁先生,经理请你到经理室。”
“我?”头一次到社会做事的人,总抱着战战兢兢的心理,小职员最害怕的就是见 大老板。
他拨一下头发,又整饬西装,走到经理室门前,敲响了两下。
“进来。”
子斌轻轻开门进去,经理看见他,立刻咧唇而笑:“坐!丁子斌。”
“谢谢经理,不过,我还有很多……”
“放心,你的工作,自然会有人替你做,我想对你了解一下,对新职员我一向调查 得很清楚,你多少岁?”
“未足十八岁。”
“家里有些什幺人?”
“只有一个老父。”
“你的月薪多少?”
“试用期四个月,每个月八百元。”
“八百元?太少了,八百元还不够我买一件衬衣,何况你还要养父亲。”
“我用不着负担家庭,我爸爸补鞋赚钱,勉强可以维持他一个人的生活。”
“不!不!太少了。明天加薪。”经理走到他的身边,靠近他坐下,说:“今天晚 上,你有空吗?”
“我下了班就回家看书。”
“今晚到我家里吃饭。”
“经理生日……”
“不,只是普通便饭,千万不要带礼物来,否则,我会生气。”经理说话时,漫不 经心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膊上。
男孩子搭男孩子的膊头,本来是很平常的事。子斌念书的时候,下课时也常常和男 同学肩膊搭肩膊,可是,现在这位经理,他的眼神、声音,加上他在子斌的肩膊上用力 捏了一下,令子斌的毛孔立刻全部张开。
“晚上八点钟,我派司机去接你!”经理笑着,眼神含着邪气。
“我……不用麻烦了,经理,我会约几个同事一起去!”子斌坐开一点。
“同事?我没请他们,我只请你一个。”经理把他拉回身边。
“我?”子斌咽了一下:“为什幺只有我一个?”
“我说过我有一个规矩,对新同事要作深入的调查和了解。我是想观察你的为人, 怎幺了?不高兴和我一起吃饭。”
“不,不,我高兴,我……感谢!”
“决定八点钟。”
“经理,我要出去做事。”
“别忙嘛!你的工作,有人会替你做的。这样舒舒服服坐会儿不好吗?”
“我怕同事们说闲话,上班两天就偷懒,经理,求你帮帮忙,让我出去吧!还有很 多工作要等着我做。”子斌越退越开,终于站了起来。
“好!你出去,八点钟再见。”
“谢谢!”走出经理室,子斌如释重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看见台上的文件全部不见了。
他惊慌又诧异,连忙去问李艾嘉:“李小姐,我桌上的文件呢?”
“主任吩咐,由我们几个人去做,差不多已经做好了。”
“为什幺要这样?这是我的工作,没有理由麻烦你们。”
“你太忙了,应该舒服一下。”
“我是来做工的,不是来休养的,没有工作做,何必请我。”子斌不满地低嚷。
“经理请你今晚到他家吃晚饭。
子斌讶然:“你怎会知道?”
“你第一天来上班就知道了。”
“每一个新职员来上班,经理都请他回家吃顿晚饭?”
“不!女职员是绝对不请的。至于男职员嘛,当然不是每个请,只有……”李艾嘉 没有说完,林主任已走了过来,截住她的话:“子斌,请你替我看看这份报告书好吗? 我怕有错漏。”
“还有没有别的工作?”
“没有,你慢慢看吧!”
佣人开门让子斌进屋里去,屋内的陈设颇华丽,比起子斌住的木板房,当然相差极 远,子斌甚至从来未见过这样漂亮的房子。
佣人倒茶,侍候他坐下。
一会,穿著米色衬衣,栗色西裤,咬着烟斗的经理由里面出来了。
“经理”子斌连忙站起来。
“坐吧!别客气。”他走进酒吧间,倒了两杯酒:“来,饭前先喝杯酒。”
“经理,我是不会喝酒的!”
“喝一杯,坏不了。”他把酒杯往子斌手里塞:“算我敬你的,赏个脸。”
子斌知道自己是个小文员,实实在在,经理抬举了他,他又怎能拒绝?
经理用他的酒杯,碰一下子斌的酒杯:“干杯!”
“干杯?”子斌皱起了眉头。
“先饮为敬!”经理一下子就把酒喝完,然后把酒杯向下。
子斌犹豫了一下,终于闭上眼睛,把酒当苦茶一样,喝了。
“再喝一杯,好吗?”
“不,经理,”子斌呛咳着:“我不能再喝了。”
“好吧!我们坐会儿。”经理坐在他身边,怀有目的地注视他。
子斌被他看得难为情起来,他垂下头。
“子斌!”他柔声问:“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那是我的光荣,经理。”
“你也不要叫我经理。我叫麦尊尼,你叫我尊尼好了。”
“我不敢,经理。”
“这样吧,在公司,你叫我经理,只要离开公司,你就可以叫我的名字。”
他突然问:“你信不信看相?”
“没有看过,但我相信命运。”
“我会看掌的,把你的左手给我。”
子斌见他一本正经便把手掌伸过去。
麦尊尼握着子斌的手,轻轻地抚着,揉着:“你的手指修长,柔软而洁白,你的皮 肤,比女孩子还要雪白细致。”
“经理不是要看掌纹的吗?”
“啊!是的。你有一双艺术家的手,将来,你在艺术方面,一定有很大的成就,看, 还有一条很长的成功线呢!”
“艺术?”
“唔!你可以做画家,音乐家,作家,雕刻家,总之,你不会一辈子做文员。”
“音乐家?我哪儿有钱学音乐?我哪儿有钱买乐器?”
“你喜欢什幺乐器?鼓?钢琴?我买整套送给你。”
“那是不可以的,经理。”子斌的手被抚摸得毛孔再次开放,他反抗着把手缩回: “我爹常常说,无功不受禄。”
“这一套已经落后了,送礼物给朋友,算不了一回事,如果你想学唱歌,”他又把 手搭过去:“我可以给你请一个音乐老师,总之,只要你喜欢,我一定满足你。”
“我只想安份守纪的做我的工作。经理,我爹在家里等门的,我想先走了。”
“啊!该吃饭了。”他拉着子斌的手走进饭厅。
吃饭的时候,麦尊尼把最好的菜夹给子斌吃,又开了轻音乐增加情调。
丁子斌当时的心情非常矛盾,一方面高兴,另一方面又担忧,高兴老板对自己那幺 好,可是,又担心这个经理别有用心。
晚饭后,麦尊尼本来还要多留子斌一会,又说要带他上夜总会,可是,子斌担心父 亲因为等门而累病了,因此坚持要走。
麦尊尼见留不住他,便叫司机送他回去了,他还送了一盒猪肉干给子斌,叫他拿回 去孝敬父亲。
子斌是感激他的,可是,总觉得他的态度有点不正常。他对人太热情了。
子斌被召到经理室。
“坐呀!”麦尊尼满脸笑容,交了一只盒子给他:“看看喜欢不喜欢?”
子斌揭开盒子,里面是一只金光闪闪的名厂男装表。
“好看吗?”
“很名贵!”
“喜欢吗?”
“我不会喜欢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不过经理的手表的确既名贵,款式又好。”
“送给你的,戴上它。”
“经理,我不敢接受这幺名贵的礼物。”子斌把手表政下:“心领了。”
“你的手表很旧,旧手表一定不准时,是快了几分钟丕是慢了几分钟?”
“快了几分钟,所以,我不用担心会迟到。”
“可是,却难避免早退。”
“我永远是最后一个离开写字楼。”
“收下它,算是你工作勤奋的奖励。”
“我上班没几天,勤工奖应该在年尾发的,经理……”
“收下它!”麦尊尼面孔一板,声音也粗了:“这是命令!”
命令?不错,上司是有权命令下属,何况他又是老板?而且,他只不过送手表给子 斌,并没有叫他做什幺作奸犯科的事。
子斌也想到老父”他一直说,丁家几代都没有受过教育,代代目不识丁,如今子斌 能念完高中又会考合格,而且成绩优良,可以穿西装,斯斯文文做个白领阶级,是丁山 有福,丁老爹经常鼓励儿子,要努力工作,千万不要令他失望。
“如果你尊重我,收下它!”麦尊尼补充一句。
至此,子斌没有勇气反抗了,他只能拿起盒子,说声谢谢。
不过,他并没有把手表带上,一个小文员,戴个名牌手表,身份不配。
回到座位,李艾嘉低声问:“经理叫你进去干什幺?”
子斌苦笑一下。
“又请你吃饭?”
子斌摇一下头。
“送礼物给你?”
“经理经常送礼物给职员?”
“我就没有受过他的礼物。”
“你的工作也很勤快呀!”
“可惜,他看我不顺眼。”
“他喜欢怎样的女孩子?”
“他喜欢你这一型的男孩子。”
“荒谬,男孩子怎会喜欢男孩子?”
“李艾嘉!”林主任走过来:“你是来工作的?还是来谈天的?”
李艾嘉和子斌都不敢再说话,子斌埋头工作,好一会,有人叫他:“子斌!”
子斌回头一看,是经理。
“怎幺这样勤力?真的要拿年尾的勤工奖?”他笑着问。
子斌这时才发觉;所有的职员,已经全部下班,写字楼就只有他一个人。
“我还有很少工作就做完了。”
“我等你!”他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下班之后我们一起去吃茶,奖励你超时加 班,毫无怨言。”
“经理,今天我不能侍候你,因为我爸爸……他有点不舒服,我要早点回家。”
“刚才我已经替你打电话回家,也找到丁老伯,他说他很好,叫你不用担心他。”
“这……”子斌又急又气。
“快六点了,走吧!明天再做。”麦尊尼拉住他便往外跑。
吃完下午茶,麦尊尼又要子斌陪他买钓鱼具,到处逛街一直到傍晚,麦尊尼提议去 吃晚饭,子斌真的心烦了。
子斌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陪麦尊尼吃了晚饭,他以为今天总该完了,可是,吃过 晚饭,麦尊尼又提议去“的士够格”喝酒。
子斌虽然战战兢兢的要保住他的工作,但是,他潜意识的反叛性是相当强烈的,他 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经理!现在已经快十一点钟,我必须回去了。”
“你家里除了世伯,又没有别人,不是约了女朋友吧?”
“我怕老爹为我等门。”
“啊!哈……”麦尊尼一阵地笑:“我还以为你担心什幺,刚才我已打电话给世伯, 告诉他你工作还未做好,我们整个写字楼都要开夜工,我叫他不要等你门,因为,你不 回家睡觉了。”
“我不回家睡觉?”子斌叫着:“要是我爹不等门,二房东十一时就会关大门,我 今晚露宿街头?”
“怎幺会,你可以住在我家里,我家有客房,我们都是男人,放心,不会有人说闲 话的。”
“我只是个小职员,不敢高攀。”
“我们是好朋友。”麦尊尼用手按着他的手:“我们之间,不必分什幺彼此,我的 家就是你的家,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如果你喜欢,我可以让你做副经理。”
“我凭什幺做副经理,我资历不深,只不过是个中学会考毕业生。”
“别傻气了,做副经理,用不着硕士,博士。只要我认为你可以做,那就行了,我 是老板,必要时,你还可以做经理。”
“那你呢?”
“我做董事长。”
“假如我想做副经理,我需要替你做些什幺事情?”
“听话!首先,乖乖地陪我去‘的士够格’玩个痛快。”
“就那幺简单?”
“傻小子,我不会叫你去打劫银行的。”麦尊尼叫侍者结账,然后叫司机送他们去 附近的“的土够格”。
丁子斌活了十七年,还没有到过这种地方,音乐声,嬉戏声,欢笑声,好多人在跳 舞,跳得很疯,跳得很狂,那一阵阵红色的灯,蓝色的灯,黄色,紫色……烟雾弥漫。 麦尊尼找了一个很僻角的座位,要了两杯酒和一些小食。
“给我一杯汽水好不好?”丁子斌已不再那幺害怕麦尊尼。
“啤酒吧!喝不醉的。”
“啤酒也是酒啊!我爹不高兴的。”
“你为什幺这样怕你老爹?他常常打你?你年纪已经不小了,怎幺还是那幺怕老头 子,我告诉你,年纪大了的人,见了钱就不会再噜苏。”麦尊尼从口袋里掏出几张五百 元:“明天回家,把这些交给你爸爸,担保他会开心。”
“二千五百元?这是我三个月的薪水,还多出一百元呢!我带那幺多钱回家,爹会 起疑心,我哪儿来这幺多钱?”
“告诉他,这是你的奖金,你工作勤力,老板看中你。”
“我爸不是傻瓜,他不会相信这些谎话。”子斌鼓起施:“我从未骗过爸爸。”
“我是你老板,钱是我给你的,我的钱是正正当当赚回来的,毫无血腥味。”麦尊 尼把钱塞进他的口袋里:“收下吧!”
二千五百元对一个十七岁的小伙子,是一种很大的吸引力,老爹挨了一辈子,只是 储蓄了一千元,但是,他只不过一个晚上,就有二千五,他相信老爹收到了钱,一定很 高兴,老板的奖金嘛!
“来,子斌!”麦尊尼很细心地把酒杯放进他的手里,另一只手搭住他的肩膊: “干一杯!”
“干杯?”子斌企图想推开他的手,但是,他抓得很牢。
“喝吧!苦苦的,甘甘的,喝了好舒服,保证不会醉。”麦尊尼先喝了,然后又迫 着子斌喝。他并不害怕啤酒。
“再来两杯!”麦尊尼叫。
“好热,”子斌终于推开他:“坐开一点好吗?”
“把西装脱掉下来就舒服多了!”
“不!”子斌固执地,他偶然抬起头,看见一个美丽的少女在他的面前跳动,她很 年轻,大约十五岁左右,穿一条吊带松身裙,美丽的纤足穿著一双船形布鞋,和她跳舞 的也是一个女孩子,不过,就是没有她一半漂亮。
“子斌,你在看什幺?”
“看人家跳舞。”
“我和你跳。”
“我根本不会跳舞!”子斌看见那长发披肩的美女已回到座位上,她和同伴在喝橙 汁,看她们衣饰、举动,应该不是坏女孩子,可是,她们为什幺会到这种地方?又为什 幺只有她们两个人,连一个男孩子也没有?
那女孩子偶然看过来,他立刻垂下头。
“子斌,我去洗手间。”麦尊尼突然在他耳边说,子斌巴不得他快点走开。
他再看那女孩,她刚巧也在看他,她和子斌都有酒涡。他向她笑,她也向他笑。
就在这时候,有两个粗小子走到她们的面前,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幺,两个女孩子 不断摇头,两个小子伸手去拉,她们挣扎,叫救命,可是,其它的人都只顾跳舞,根本 没有人理会她们。
子斌看得眼睛冒火,他看了看身上唯一的西装,突然,他把西装脱下,走过去,大 喝一声:“你们两个停手!”
他们果然停下来,上下打量子斌,其中一个侧倾着头,叉起腰间:“你是她们什幺 人?”
“朋友!”
“朋友?哈哈……”两个人相顾狂笑:“我还以为你是她们的哥仔呢!”
“不准你骚扰她们!”
“凭什幺?”
“不凭什幺!讲道理!”
“跟我们讲耶稣,你这臭小子,竟敢管大爷的事!”其中一个出其不意地就向子斌 发拳。
子斌一向斯斯文文不是打架的料子,挨一拳,已经很惨。不过,他还是爬起来,跟 他们拼,在这种情况下,子斌只有挨打的份儿,那漂亮的十五岁少女见势不对,立刻拉 着同伴去找老板,而刚巧这时候,麦尊尼也由洗手间出来,看见子斌被打,他既痛心又 焦急,不由分说,扑过去抢救子斌,于是四个人便打作一团。
老板带着几个保镖过来,把他们分开,那女孩告诉老板那两个粗小子是无赖,子斌 如何见义勇为。
“你没事吧?”麦尊尼一面扶住子斌一面大发脾气:“老邓,你是怎样搞的,把我 的朋友打成这样子。”
“麦公子,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老板指示保镖:“拉他们到后门重重地打。 麦公子,今晚我请客,大家继续玩。”
“子斌,我们回家。”
“等一下好吗?”子斌擦去嘴角的血迹,他走到那位美丽的女孩面前问:“你伤了 没有?”
“手腕被他们扭了一下,没关系的。”她抱歉地说,那张纯真的面孔,像卡通片的 白雪公主:“你被他们打得很重,我愿意赔偿,我送你去医院。”
“不,小意思,皮外伤罢了。”
“可是,你是为我们受伤的。”
“我总不能袖手旁观,看着人家欺负你。路见不平,应该挺身相助,是吗?”
“子斌,走吧!我还要带你回家,请医生来替你看伤。”
“谢谢你!”那女孩子说。
“经理,我们有车,送她们两位回去好不好?”子斌求着。
“你太多管闲事,受了伤还不赶快医疗?”麦尊尼一面拖着他,一面替他穿了西装, 对那两个女孩子,连看一眼也省了。
子斌被他拖着走,那女孩子在后面跟他扬手:“再见!”
“再见!”子斌竟有点依依不舍。
“走吧!”麦尊尼和司机扶子斌上车,开车的一剎那,子斌看见那白雪公主由里面 追了出来。他想伸手出车窗外,被尊尼拉住,麦尊尼说:“把汽车开快一点。”
汽车果然呼的一声开走了!
子斌再也看不见那漂亮的女孩。
他靠在车上,吐了一口气。
“哪儿受伤了?”尊尼温柔地问。
“没什幺,就是有点疲倦。”
“回家看完医生,立刻睡觉。”
“真的要到你家里去留宿?”
“你现在这副样子,不怕给你老爹见了,会对你来个审讯?”
对!要是老爹知道他打架,一定会很伤心,而且还会担心得一夜睡不着。
叹口气,只好随着尊尼回家。
麦尊尼果为他请了一个跌打医生回来,经医生的检查,子斌没有内伤,只是伤了表 皮罢了,因此他脸上贴了几块胶布。
医生走了,子斌自怨自艾:“明天回公司,同事们不笑死才怪。”
“那就请一天假休息吧!”
“不,我上班还不到半个月,林主任会不高兴的!”
“你真是个小傻子,我为你请假,林主任还敢说个不字?”尊尼说:“至于你老爹, 我会叫司机送钱给他,并且告诉他,我要你替我办事,出勤去了。一两天之内不能回 家。”
“谢谢经理。”
“如果你不叫我的名字,我会生气。”
“谢谢你!尊尼。”
“那还差不多,早点睡吧。”
尊尼替他掩上门,那是麦家的客房。子斌活了十七年,还没有睡过这样的华丽房子, 他感到很舒适,况且闹了一晚,也疲倦了,他很快便人睡。
子斌在尊尼家呆了两天,他决定明天继续上班,因为他为了那小仙女打架是他自己 的事,他怎可以因此而偷懒。
吃晚饭的时候,子斌对尊尼说:“在经理家骚扰了两天,明天我上班了。”
“多休息两天吧!”
“不,没事很无聊,而且也对不起其它的同事,我走了,便增加他们的工作。”
“我可以为你请一个替工。”
“替工?经理,你是否不再要我了?”子斌吃惊起来,虽然他知道经理对他好,但 是好得不寻常,这种人,要是翻了脸,一定会很可怕。
“你真是傻瓜!我怎会不要你,就是怕你太辛苦,在家里过些舒服日子不好吗?”
“我爹常常告诉我,男孩子应该勤奋努力,不应该练精学懒。”
“你既然喜欢,吃过晚饭,电视也不看,准备早点睡觉,明天第一个上班工作。”
晚饭后,他正要检查他唯一的新西装,麦尊尼敲门进来:“你不会九点多就上床 吧!”
“早睡早起,是我一向的习惯。”
“来!”麦尊尼把他拉下床:“我们聊聊天,花半个钟头陪我,肯不肯?”
“好的,不过……”
“你只有一套西装,是不够用的,是不是?我准备替你多缝十套八套。”
“一套西装,没有办法更换,是太少了些,稍迟,我也准备再多缝一套,至于十套 八套,太多了,我只不过是个小职员,一个月的月薪,才够我做三套西装。”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我又不是要你付款。”尊尼一条手臂搭住子斌的肩 膊,另一只手握住子斌的手。
两个人贴得很紧,仿佛像一对情侣,子斌感到浑身不舒服,他轻轻推开尊尼。
“你不要对我这样冷好不好?”尊尼拥得他更紧:“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经理,我们两个都是男人……”
“男人喜欢男人,是很普通的事,也许你老爹那个年代不流行,现在已经很平常, 在街上,在公众场所你都会见到,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只要你听话,乖乖的,我会对 你很好,你不用上班,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过享福的日子,你要什幺我都送给你。”
“对不起!我不懂这玩意,请你让我走,我宁愿做个安份守纪的小职员。”
“你不能走,以后你都要住在我这儿,我喜欢你的脸,又白又滑,我喜欢……”尊 尼用手抚摸。
麦尊尼的说话,已经令子斌十分的反感,因为,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对他说过这种 话,可是,他还是忍住了,人家毕竟是老板嘛,他喜欢说什幺就说什幺。
可是,麦尊尼的态度越来越轻狂,他不单只拉子斌的手,抚他的脸,说他怎样怎样 的漂亮,而且还要强行吻他。
子斌极力忍受,无非就为了饭碗的问题,刚毕业就找到事做,这是运气,好不容易 才找到一份工作,当然要珍惜,除了要珍惜,还要不能令老爹丢脸,他做了洋行白领, 老爹到处的告诉人家,如果子斌一旦失业,如何向老父交代?
然而,子斌是个人,是个男人,是个有血性的男子汉,他无法忍受尊尼的举动,他 认为尊尼在侮辱他,因此,他出奇不意地一掌推开尊厄:“经理,请你尊重些!”
此时此地的尊尼还管什幺尊重不尊重,他很快又扑到子斌的身上,嘴里还吐出很多 肉麻的字眼,什幺爱呀,宝贝呀,子斌听了简直要反胃。
子斌见他像疯狗一样,无论他说什幺,尊尼也不肯听,于是,他忍无可忍地向尊尼 下颔一拳打下去,尊尼平衡不到自己,整个人由床上滚下来。
子斌立刻拿起西装、皮鞋便往外跑,尊厄在后面追,子斌已经一直走到大门口,并 且幸运地截到一部出租车。
他在出租车上穿好了衣服,回到家里,丁老爹看见儿子突然回来,而且脸上还有一 些未褪的伤痕,不由得诧异的问道;“子斌,你到底干了些什幺?”
“爹,时候不早,不要吵醒邻居,睡吧,有什幺话,明天说。”
第二天一早,丁老爹就拉儿子去吃油条,豆浆,“你刚才说今天不用上班,真的?”
“我不能再去上班,那经理根本不是人,他心理变态。”
“什幺心理变态,前几天你还说他对你很好,送你手表,又送你钱,又请你吃晚饭, 他到底有什幺不好?”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
“什幺目的?”
“他”子斌满面通红:“他……看上了我。”
“看上你什幺?”
“爹!你为什幺老说不明白,经理喜欢我。”子斌十分焦急。
“老板喜欢职员,是职员走了运,你竟然不开心,你到底要怎样?”
“他不怀好意。”
“你还是把经过的情形告诉我吧!”
子斌也不明白丁老爹这样难了解他所说的话,因为,在他那个年纪,同性恋是件丑 事,也没有人,随便把这些话说在嘴边,所以,三言两语,是很难说服丁老爹的,唯一 的方法,就是把一切告诉他。
“唔!”丁老爹终于明白了:“你的老板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想你做他的小老婆, 我猜对了没有。”
“可是,我是男人啊!”
“当然,别说他是个男人,就算是个妇人,用钱收买你,也是不对的,这份工,你 就不要再做了。”
“你明白就开心了。”
“你不会再到发成公司上班?”
“永远不会,想起那老板心里就发闷,这种人,简直没有理性。”
“你是不应该再去上班的,不过,另一个问题又来了,你上班不到一个月就失业了, 怎样向邻居交代?”
“继续找事做,我不相信除了发成公司,就没有可以容纳我的地方,而且,麦尊尼 给了我一些钱,生活费暂时不成问题。”
“就算你没有钱,我替人家补鞋,也不愁赚不到钱买米。”
“爹!现在你去开档,我去找事做,希望尽快找到另一份工作,这样就没有人知道 我失业了,对吗?”
“对!千万不要让朋友邻居知道你失业,否则,他们笑大了嘴巴。”
“我先买一份报纸……”
子斌很容易找到发成公司的工作,可是却很难找到另一份工作。
他越来越觉得做白领实在不容易。
失业的人那幺多,找事做的人又那幺多,一份工作,起码有几十人应征。
这天,子斌由外面回家不久,突然有人按门铃。
包租的萍姑大声叫:“丁老爹,有位大老板来找你们的子斌。”
“爹,你等一下!”子斌跑到露台,果然看见麦尊尼的汽车,他又慌又忙,对父亲 说:“他死心不息,追来了。”
“你到厕所躲一躲,我去应付他。”
子斌立刻逃人那又脏又湿的厕所。
丁老爹已走到门口:“哪一位?”
“老爹!你忘了我?那天我来过。”司机手提着东西,把麦尊尼介绍给丁老爹; “这位是我们的老板,麦经理。”
“我可以进来吗?”
麦尊尼一直在门外已有点不耐烦。
“啊!对不起!”丁老爹打开了门,把他们带到露台。今年夏天特别热,天天三十 四度,又没有下雨,可怜这些地方,连一把风扇也没有。露台,算是通风些。
“我去给两位倒茶。”
“不,不,老爹!”麦尊尼连忙制止他,其实,这种地方的茶,丁老爹真的倒出来, 他也绝对不会喝。
“那太没礼貌了。”
“我只想和子斌谈谈,他人呢?”
“他?……”
“把礼物双手奉献给老爹。”麦尊尼对老爹倒是十分尊重:“前两天,我和子斌为 了工作的事,吵了两句,我承认那天态度不好,我虽然是老板,也应该尊重子斌啊!子 斌可能认为我蛮不讲理,他一生气,便一连几天没有上班。”
“我这个儿子,面孔软,脾气硬,心头又高,唉!缺点很多。”
“不!其实子斌是个很好的青年,他并没有做错,是我不好,他现在在哪儿,我要 当面向他道歉!”
“他不在啊!要是他在这儿,我知道他胆敢开罪你,我一定打他一顿。”
“他去哪儿?”尊尼忙着问。
“那天晚上,他由外面回来,突然告诉我,他不干了,我问他是什幺原因,他不肯 说,于是我责他几句,他牛脾气一来,突然失踪了,我看他一定去了澳门。”
“澳门?”
“澳门还有个远房亲戚,一定是去住几天,子斌这孩子,很不听话。”
“他还会回来的,是不是?”
“他不回来,人家养他一辈子?”
“他回来就好了,他一回来,立刻告诉他我曾经来过,你告诉他,他的脾气我全依 他,只要他回公司工作,他的职位,我仍然为他保留着。”
“谢谢老板。”
“我走了,别忘了我的话。”
“忘不了,下次请来坐!”
麦尊尼一走,萍姑看见桌上的礼物,大声叫:“丁老爹那幺阔气,请客!”
“这盒来路饼,大家拿去吃吧!”
子斌由厕所出来,差点没有闷死,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叹了一口气。
“喂!子斌!”吉仔靠在他的床边。他一面吃饼干,一面说:“刚才那男人是你的 老板?有型有款,你真本领,上班没几天,老板就亲自上门探望你。”
“唉!别提了,我们的老板,他不是一个好人。”子斌长叹一口气。
“他走私贩毒,作奸犯科?”
“那倒不是,其实,我对他的事知道得很少,我才上班没几天,不过,他对我,可 以说是太好了,好得惊人。”
“他怎样了?告诉我。”
“嘘!轻声点,这儿说话不方便。”
“我请你到楼下喝杯咖啡,聊聊?”
“你对我不生气了吗?”
“你不再批评我们蓝领没出息,我也不会再跟你斗气,我们本来是好朋友嘛!来我 们到楼下的咖啡档喝杯咖啡。”
“爹!我和吉仔去喝咖啡厂子斌大声叫,和吉仔肩膊搭着肩膊,一起到楼下喝咖啡 聊天去。
子斌不想瞒吉仔,把一切告诉他,吉仔听着,一直张着嘴巴,“完了?说完了?”
“完啦!”子斌摊一下手:“我承认麦尊尼待我很好,可是,我受不了!”
“唔,我想起来了,有一套电视剧,也是说一个男人喜欢一个男人,啧,想起来了 就反胃,两个男人在一起,像什幺?”
“所以我辞职不干,这些日子,我已经另外找事做,只不过一直都找不到。”
“他今天来,大概是舍不得你,想拉你回去,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对你这样痴心。”
“别开玩笑,其实,我是担心死了。”子斌说,但吉仔不解:“担心什幺?”
“担心事业,要是我一直没有工作做,难道要老爹养我一辈子,”子斌突然问: “你们工厂还请不请人?”
“请人又怎样?你又不肯做蓝领。”
“士急马行田,为了生活,还分什幺蓝领白领,最重要的是解决每日两餐。吉仔, 你认识的人多,帮个忙。”
“好吧,明天回工厂,我立刻替你打听一下,有空位置立刻给你留住,不过到工厂 做事,可不能穿西装上班。”
“天气那幺热,穿西装简直是一种负担,而且买一套西装又要花不少钱。”
“还是一条牛仔裤一件T恤舒服。”
“可不是?吉仔,拜托你了。”
吉仔有一个好处,就是对朋友热诚,负责。第二天他一下班,就把子斌拉到露台: “我们工厂要请一个验货人员,我们主任知道你会考成绩好,很开心,他说只要你肯去 做,愿意给你月薪一千元。”
“比现在还多二百,老爹一定喜欢。”
“验货员是文职,不过有时候,也要帮忙搬货物,货物很重。”
“做工做不死人的,而且我又不是弱不禁风,我相信我可以干得来的,什幺时候可 以上班。”
“明天,不过我们的工作时间很长,朝八晚六,不过工厂有专车接送我们,工厂车 还装了冷气呢。”
“时间长一点没有关系,反正可以省掉交通费。我们下了班,常常都搭不到车,不 是一样六点多近七点才能回家?”子斌很高兴,这些日子,天天往外跑,天天找工作, 他也跑怕了,很高兴有一份工作:“我明天可以和你一起上班?”
“是的,我明天带你见我们的主任,他是管人事的,他人很和蔼。”
“我可不可以要求他给我一份写字楼的工作?工厂也有写字楼。”
“但是我们的写字楼并不在工厂,主任也不管写字楼的事,我们工厂只有一个厂长 室和一个主任级以上的办公室,都是很随便的。”吉仔问:“怎样了?仍然想着要过白 领的生活。”
“不!这只是老爹的意思,年纪大了的人都很固执。”
“老爹是不是反对你跟我一起做事?”
“他既不反对也不赞成,不过他不会制止我做任何事,明天我决定和你一起上班,” 子斌拍一下吉仔的肩膊:“感谢你。”
子斌又换了一个环境,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蓝领,工作相当忙,也很吃力,和在麦尊 尼那儿做事相差太远,除了头一两天,子斌在发成公司,根本无事可做,整天等着下班 回家。
在宏大工厂,每天八时到工厂,六时下班,一上班就忙个不停,除了不停验货,还 要帮手搬东西,有时又要到主任的办公室,替主任写信,一天里上上下下地奔跑,子斌 觉得,做蓝领实在不容易。
不过在工厂做事,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开心,每天十二时吃午餐,大部份女工带饭 盒,子斌就和吉仔大多数去大排档吃叉烧饭。
有时候,有几个年轻的女工借故走过来接近子斌,其中一个叫大家姐的,还天天抢 着替吉仔和子斌他们付账,一班男女一起午餐,特别热闹。
在那些女工当中,有一两个长得颇为清秀,十七八岁吧。有一次,有人提议晚上去 看电影,那叫大家姐的立刻说:“如果了子斌去,我请客。”
“如果丁子斌不去呢?”吉仔问。
“他不去,我就不请了,而且,我也不会和你们一起去看电影。”
“子斌!”一个年轻的女工在撒娇:“你答应一起去吧,你不去,我们都没有电影 看,你忍心吗?”
“我没有说过我不去,我只是不明白,我去与不去,为什幺会有这幺大的分别。” 子斌看了那大家姐一眼,大家姐大约二十五六岁,人不算丑,很丰满,很成熟的,当然, 说是天姿国色就算不上了。
由于大姐,使子斌想起那天在“的士够格”里碰到的女孩子,她才是倾国倾城的小 美人,可是,像她那样的女孩子,只有够运,才有机会碰到她!
“子斌啊!”大姐的声音:“你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去看戏,是真的,我就叫人买票, 省得买不到票子晚上白跑一趟。”
“大姐,为什幺一定要子斌去你才肯请客?”吉仔明知故问。
“因为我喜欢子斌,和他在一起,我开心。”大姐面色不变地说。
“喂,大姐,你比子斌大十年。”
“大十年又怎样?我又没有说过要嫁给他,交朋友,还要计较年纪?”大姐盯了吉 仔一眼:“晚上戏院门口见。”
大姐走开。
子斌见还没到上班时间,忍不住问:“大姐是什幺人?好象很有钱似的,不是请吃 饭,就是请看戏。”
“你的感觉怎样?”
“她只不过是个女管工。”
“她当女管工没有多少日子,大概一年吧!那时候,连我也未进宏大工厂,所有的 事,都是听人家说的。”吉仔用牙签签着牙:“她本来是个女工,你也见到的,她有几 分姿色,人又风骚,她是宏大的厂花,被我们老板看中了,于是,就做了我们老板的小 老婆。”
“既然是老板的小老婆,为什幺还要到工厂做工?”
“我们老板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会长,而我们那位老板娘,真是鬼见愁,你没有见过 那样丑又那样凶的女人,但是那个女人,却生了一条好命,相士说她旺夫益子,是个财 神,我们老板以前也是小工,收人少,家庭负担重,可是一娶了老板娘,才一个月,就 中了马票,以后老板就把她捧为财神爷,不过钱是好,就是见了老板娘的脸反胃。后来 认识了李春文,立刻就交上了,买了一层房子给她,听说还有几万块钱存进她的户口, 李春文跟老板生了一个儿子,因为一个人在家里太寂寞,所以,就再次回工厂做事,她 没有学问,所以最高也只能做一个女管工,工作也清闲。”
“该上班了,一边走,一边说吧!”
吉仔跟大排档的老板打了个招呼,因为李春文已付了账:“我们老板也真怕老婆, 白天不敢走私,因为他的秘书是老板娘娘家的人,他几乎连去洗手间,也要向秘书报告, 晚上更加不敢离开恶妻半步。”
“那他要李春文这个情妇干什幺?”
“老板娘每个星期一定回娘家住一天,打通宵麻将。老板就趁那一天溜去见李春文, 所以,李春文寂寞得要死。”
“李春文似乎对我不怀好意。”
“有我在,你不用怕,而且,她毕竟是老板的人,她自己也不敢太放肆。”
过了半个月,相安无事,这天,子斌正在填报告表,突然李春文走到他身边,把他 拉到一个角落,低声说:“明天晚上,你下了班到我家。”
“有什幺事?”
“明天我生日。”
“生辰快乐。”
“明天什幺时候来?七点行不行?要不要告半天假。”
“大姐,你生日,老板会为你庆祝,我不敢去打扰你。”
“别提那老乌龟,他陪老婆喝喜酒,哪儿有空陪我。”
“我是在这儿打工的,我不敢……”
“你想不想做主任?”大姐拉住他的衣服:“如果你听话,我让你当主任。”
“我不想,谢谢大姐,谢谢。”
“子斌,你可以把货单带下去。”突然楼上传来主任的声音。
“对不起,主任找我。”
“等会儿你一定要给我回复。”
子斌唯唯诺诺,一转身飞也似的上了二楼的楼梯。
很快,他拿了货单,立刻去了机器房找吉仔:“吉仔,糟糕!”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