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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绿上河 第七章

  经过一番征战,朝廷大军在玄羽的带领下,将西夏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不得不派人请降。  

  一回到汴京,玄羽立即进官向圣上报告战果。  

  “郑爱卿,”圣上十分高兴,“朕真是没有看走眼,你的确是一个了不得的将才!”  

  “谢圣上!”玄羽上前行礼。  

  “是啊,郑大人,的确是好大的本事啊。”一旁的蔡京也附和道。  

  一看见蔡京也在场,玄羽不禁大吃一惊。  

  蔡京?他怎么会在宫里?圣上不是早就免除他的职务了吗?  

  可是看他和圣上在一起的那副模样,似乎还是十分契合啊!  

  “郑爱卿,自古英雄配美人……”圣上笑了起来,“朕想赏赐你一些歌妓美女任你挑选如何?”  

  圣上要赏赐他歌妓美女?他无心纳妾啊!  

  “启禀圣上!”玄羽急忙回话,“臣已有妻室,至于歌妓美女,臣恐怕——”  

  “郑爱卿,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圣上不以为然,“你有娇妻又有美妾,岂不是快事一桩?”  

  “圣上,臣——”玄羽想婉拒圣上的美意。  

  “圣上,”蔡京在一旁笑了起来,“郑大人家中的妻室可是堂堂相府千金啊,想必郑大人有所顾忌呢!”  

  玄羽可以听出蔡京语气中的轻蔑。  

  他的意思是说他碍于岳父大人的权势所以不敢纳妾?真是岂有此理!  

  他只是不想纳妾罢了,哪是因为害怕岳父大人。  

  圣上闻言大笑,“好、好,郑爱卿,朕不勉强你,其余的赏赐照旧,至于美人就随你吧。”  

  “谢圣上隆恩!”玄羽行礼退下。  

  当他步出宫廷时,就听到身后传来蔡京的声音,“郑大人,请留步。”  

  玄羽根本不想理他,继续往前走。  

  “怎么?现在官做得大,又得圣上宠信,就这么不可一世了?”蔡京不禁讥讽道。  

  玄羽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你虽贵为枢密副使,可我也忝为相位,为何你这般无礼?”  

  忝为相位?蔡京竟然又回复宰相的位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圣上又受到这奸臣的蛊惑了?  

  “你不必惊讶,就凭你和曾樵想要扳倒我,哼,根本是痴人说梦!”蔡京冷笑起来,“不过说来你的本事也不小嘛,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到现在贵为枢密副使,真是平步青云啊!”  

  “蔡大人,告辞。”玄羽冷淡的抛下一句话,继续往前走。  

  “郑大人,你有今天的地位,想必全是泰山的功劳吧?”蔡京不肯放过他,冷嘲热讽的说:“要不是你娶了金枝玉叶的曾家千金,又哪能有今日的造化?”  

  “你!”  

  他说他有今天全是岳父大人的功劳?也就是说他攀龙附凤才赢得今日的荣华富贵?真是太过分了!  

  “难道不是吗?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呢,要不是我指点你一条明路,你又怎么会想到要搭上曾樵这一条线?又有书画、又有官爵、还有战功,可真是一举数得啊!”  

  太可恶了!分明是他使用诡计陷害爹,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骗取曾家的书画,现在他竟然还无耻地说这是他的功劳?  

  “蔡京!你……”玄羽终于转过身来,“你不要得寸进尺!”  

  “哼!郑玄羽,你这个美男计倒是用得极妙,只要迎娶傲慢的相府千金,一切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不是吗?”  

  蔡京可恶的笑容让玄羽气得脸色发青。  

  他竟然说他是用自己的色相去换来这一切!  

  这对男子汉大丈夫来说,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虽然当初他确实是想要牺牲自己的婚姻帮助爹,但他的娘子是如此美丽聪慧,纯洁温柔,娶了她他一点也不后悔。  

  “只不过饮水得思源,知恩要图报,断不可过河拆桥,一朝得志就忘了岳家的大恩大德,如今你就算想要纳妾,也要三思而后行吧?”  

  玄羽用锐利得能杀人的眼光瞪向蔡京。  

  “你尽管讥讽吧!”玄羽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他不能再继续听蔡京污蔑的话了,否则他怕自己会一时失控,就在皇宫内将蔡京这个奸贼的头砍下来!  

  他头也不回,气冲冲地快步回府。  



  玄羽一走进大厅,小春就端着茶上前,“大少爷,请用茶。”  

  玄羽接过茶,啜饮了一口,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大少爷,您怎么啦?”小春轻声问道:“是不是您在外头听到了什么风声?”  

  “什么风声?”玄羽一头雾水。  

  “就是关于大少奶奶和李师师的事啊。”  

  “什么?”玄羽惊讶的问。  

  “事情是这样的,您不在的时候,李师师来找大少奶奶,我当然不肯让她进来,可是大少奶奶却把我训了一顿,还招待李师师到书房,两个人谈了好久呢!”  

  “有这种事?”玄羽瞪大了眼。  

  哼!明明叫她不要再见李师师的,她竟然趁他不在时招待李师师?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可怎么得了?堂堂一个枢密副使的夫人,竟然和一个歌妓交往?  

  “还不只这样呢!”小春继续煽风点火,“大少奶奶还请了周学正先生,和他在书房里弹琴唱词,好不开心啊!”  

  “什么?连周学正也来了?”玄羽简直难以置信。  

  她竟然和那个风流文人在书房里弹琴唱词?唱的还是那些淫词艳语,真是太不像话了!她把他的府邸当成是酒楼,把自己扮成歌妓吗?  

  这个轻佻的女人要他把脸往哪里摆?  

  玄羽越想越气立刻站起来,往两人的房里去。  

  临仙听到玄羽要回府的消息,早就在房里梳妆打扮了。  

  “香儿,你看这样好不好?”临仙看着镜中的自己,仔细的打量。  

  “小姐,美极了,有如天仙下凡一般呢!”  

  “别贫嘴。”临仙瞪了她一眼,“我和相公好久不见了,我一定要让他看到最美丽的我才行。”  

  临仙说着又对镜中瞧了几眼。  

  突然开门声传来,香儿向刚进来的玄羽行礼喊道:“姑爷!”  

  临仙惊喜地回头。  

  眼前不就是她日也盼夜也盼的相公吗?他虽然风尘仆仆,但是天生的英勇气概却丝毫不减。  

  她心里好多相思之情要向他倾诉,却说不出口。  

  “你打扮得这么妖艳是要去见谁?”他的声音异常冷淡。  

  “相公……”临仙站起来不解的看着他。  

  费心打扮当然是为了她亲爱的相公啊!  

  “是李师师?还是周学正?”玄羽索性挑明了问。  

  相公知道她和师师姑娘以及老师见面的事情了?  

  可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啊!她一定要向相公解释明白。  

  “相公,你听我说,老师和师师姑娘他们——”  

  “我不是叫你以后不许再见李师师,也不要再唱周学正的那些艳词的吗?”玄羽的声调倏地提高。“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相公放在眼里?”  

  难道说她真以为自己是相府千金就可以任性妄为?还是她认定他有今日的地位全是拜她娘家所赐,所以她根本就不必顾忌他?  

  看来蔡京说得没错,这个岳家的确是高不可攀,为了解决问题他只得忍受她的任性。  

  “不是的,相公……”  

  “那你为何偏偏和李师师来往,还跟周学正一起演奏唱词?”他咬牙切齿道。  

  “相公,这次真的是事出紧急,所以我才……”临仙把事情的原委说给玄羽听。  

  听完后,玄羽感到极震惊。  

  竟然有这种事?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流连花街柳巷,还和风流文人争风吃醋?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从前听说圣上纵情玩乐,原以为总还有个分寸,谁知道竟然连青楼女子也蒙圣上宠幸?  

  这圣上也未免太……  

  “圣上怎么会这样!”他简直不敢相信。  

  “我刚开始也不相信,但是师师姑娘说圣上三天两头就到镇安坊找她……”临仙红着脸把话说完。  

  “这就难怪了!”玄羽恍然大悟,他喃喃自语,“怪不得圣上要赏赐我歌妓美女呢。”  

  原来圣上深谙此道,他还以为他同他一样喜爱那些女人,所以才要赏赐给他。  

  哼!他才不像他一样是一个风流才子呢!  

  临仙听见玄羽的话,整个人吓傻了。  

  圣上赏赐相公歌妓美女?  

  看来“悔教夫婿觅封侯”不只是因为征途遥远,相思难耐,还有这样出乎意料的后果。  

  相公既然凯旋归来,圣上当然有许多的赏赐了,可是,相公若得了那些歌妓美女的话,那他对她的爱岂不就……  

  不!相公怎么可以这样?他不再爱她了吗?  

  临仙心里一急,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一旁的香儿连忙走到她身边安抚她,“小姐,你别难过。”她转头对玄羽说。“姑爷,您可不要欺负小姐,我家大人吩咐过,无论如何您不能再给小姐任何气受的!”  

  香儿的话对玄羽来说有如当头棒喝。  

  上回娘子只不过在岳父大人面前掉了几滴眼泪他就对他兴师问罪,要是他得知他竟敢纳妾的话,岂不是要大发雷霆?  

  看来他的确没有纳妾的自由,岳家真的是个大顾忌!  

  想到这里,玄羽觉得窝囊极了。  

  想他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要依靠裙带关系才能列位封侯,而且还得为了屈从岳家而忍气吞声,百依百顺。  

  唉!  

  当初他原本也不想高攀她的,只是因为蔡京那个奸贼的陷害,才不得不……  

  不!他绝不受这等窝囊气!  

  “不要拿岳父大人来压我!”他忍不住大声叫道,“难道说官做得大就可以仗势欺人吗?”  

  临仙被他的大嗓门吓到了。  

  她捂着嘴,想要止住哭泣声,却由于委屈,反而泪眼涟涟了。  

  “你又想要哭哭啼啼回家告我的状了是不是?”玄羽忿忿难平,“去啊!我可不怕你爹。”  

  临仙止不住泪。  

  相公他一点也不顾忌爹?他坚持要纳妾?  

  香儿挺身上前,“姑爷,您不可以这样对小姐,要是我家大人知道了……”她的语气中明显含着警告。  

  她的话无异是火上加油。  

  玄羽闻言更加气愤,“知道了又如何?不错!岳父对我家是有莫大的恩惠,那又怎么样?难道说我就得这样忍气吞声吗?”  

  哼!真是欺人太甚了!  

  难道就因为曾樵的帮忙,就可以一辈子将他踩在脚底下,不容许他有个人的自由意志吗?要真是这样的话,他岂不是枉为男子汉大丈夫了?  

  不!他宁可什么都不要,也不能失去自尊!  

  玄羽冷冷地说:“大不了我把一切都还给你们,就连你家小姐也一并还给你们。”  

  就连你家小姐也一并还给你们?  

  他的意思是说要休了她这个妻子?他有了那些个歌妓美女……马上就不要她了?  

  临仙感到绝望透顶,她的泪水有如黄河决堤再也止不住。  

  香儿在一旁也急了,她抱着临仙安慰道:“小姐,你别难过,我们这就回去告诉大人。”  

  这时,临仙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昏厥了。  

  “来人啊!”香儿一面扶起临仙,一面呼喊外面的仆人,“快备轿。”  

  玄羽看临仙哭成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忍,但一想到受创的自尊,他硬是强压下安抚她的冲动。  

  不绝不能再让岳家控制了,否则的话,他真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  

  因此,他只有咬着牙,狠下心,任由香儿将临仙送回娘家去。  



  回到娘家后的临仙,还是泪流不止。  

  香儿将一切经过情形说给曾樵听。  

  “大人,”香儿义愤填膺道,“姑爷好过分,他不只是要纳那些歌妓美女,他还说他可不怕你,大不了把一切都还给你——”她连忙住了口。  

  姑爷说的一切可是包含小姐啊!这教小姐情何以堪啊?  

  临仙想起了那一幕泪水又克制不住地流下来。  

  “竟有这种事?”曾樵大拍桌子站了起来,“可恶的郑玄羽!我饶不了你!”  

  临仙被曾樵的震怒吓住了。  

  以爹的个性他一定不会放过相公的,他会怎么对付他呢?  

  “才不过一时得志,就学人家纳起妾来了,竟然还想弃糟糠之妻于不顾。”曾樵咬牙切齿的道,“算我看走了眼!真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哼!我既能够在圣上面前提拔他,当然也就能够在圣上面前扳倒他!”  

  啊!爹果然要对相公不利!不……  

  她虽然对相公的寡情很伤心,但是爹若真的要对付相公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爹……”她哽咽着想要劝止曾樵,却说不出话来。  

  “乖女儿,你别哭,有爹在,我一定要他还你一个公道!”他上前抱住女儿。  

  “香儿,快带小姐下去休息。来人啊!备轿!”他回头吩咐香儿,随即大喊仆人。  

  临仙知道父亲就要去找玄羽兴师问罪了,她立刻阻止他,“爹!不要为难相公!”  

  曾樵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女儿,“临仙,他这样对你,你还护着他?”  

  “爹……请您放过相公吧!”  

  “临仙!”曾樵拍拍她的肩,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没想到你对他竟然如此痴心。”  

  “爹……”临仙听闻父亲的话,不禁更伤心了。  

  “唉,爹早就知道,你心中向往英雄豪杰。”曾樵怜爱地看着女儿,“当初我要不是看上他那一身好武艺还有过人的胆识,又怎么会毫不顾虑他的身分地位就将你许配给他呢?”  

  临仙抬起泪眼,惊讶地望着爹爹。  

  爹知道她喜欢的是英雄豪杰,所以他才将她许配给相公?怎么会?  

  曾樵看出女儿眼中的疑惑,兀自笑了起来,“知女莫若父啊!临仙,从前我教你读史记时,你最爱的就是项羽本纪了你忘了吗?”  

  是啊!她能将项羽本纪倒背如流,对于文中的内容更是深深着迷啊!  

  她一直钦羡像项羽一般的盖世英雄,他光明磊落,在鸿门宴中放了刘邦一马,又对刘邦说:天下汹汹者数岁,徒以吾两人耳,愿与汉王挑战决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为也。  

  也就是说项羽为了不让楚汉相争的战火继续燃烧下去,祸延天下黎民百姓,他宁愿与刘邦单打独斗,决一雌雄。  

  这是何等的气魄?  

  然而他却也是一个悲剧英雄。当他在战争中惨败逃至乌江时,自觉无颜见江东父老,而唱出了千古动人的诗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这又是何等的悲壮?  

  项羽的故事常令她暗自低回不已。  

  她常常想,若能得到如此的英雄为夫婿,才真是不枉此生。  

  如今她如愿嫁英雄豪杰,夫妻之间也甜蜜如斯,谁知道相公竟然要纳妾,接受那些歌妓美女,甚至不惜将她休离,教她怎能不伤心难过?  

  “临仙,你别难过,天下的英雄豪杰又不是只有他一个郑玄羽,他要休了你,爹再给你找一门好亲事。”曾樵安慰女儿。  

  临仙被他的话吓得瞠目结舌。  

  爹竟然要将她改嫁?这怎么行?烈女不事二夫,这样伤害名节的事,教她怎么做得出来?  

  “不!爹,我生是郑家的人,死是郑家的鬼,我断断不能改嫁他人!”  

  她答应过相公,这一辈子除了他不会再让其他男人碰她,而相公也说过,就算他有一天不要她了,他也不许她再嫁给其他男人的啊!  

  “临仙。”曾樵很不以为然,“那些束缚人的礼教理它做什么?我可不像那些旧党人士假道学,虚伪得令人作呕,我只要我的宝贝女儿幸福就好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相公说得没错,像爹这种新党人士,根本就没把礼教放在眼里。  

  可是她不是爹,她的心里有着传统的贞节观念。她绝不会另嫁他人,再说她心目中只有相公一个人,就算是改嫁他人,她一辈子也不会幸福的。  

  “爹!”临仙坚定地摇头,“我绝不改嫁,您若逼我,我只有更不幸罢了。”  

  “临仙?”曾樵看着她的模样,真是心疼又震惊。他紧紧将女儿拥在怀里,“爹明白了,你放心吧!”  

  接着,他吩咐香儿送临仙回房,自己则出了门,直往玄羽的府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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