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虎岗上笑声不断,手上捧着、背上背的全是一箱接着一箱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公主来了之后,山寨里的收获是一天多出一天,等他们储够了钱,就可以招兵买马,眼看着那复国大业的希望是越来越接近了。
“你们辛苦了。”执宁扯下脸上覆着的黑巾,这几天的打劫,已经越来越进人状况。在她的交代下,他们只抢劫钱财,不伤害无辜。
“公主。”
“有什么事吗?”
“山下兄弟回报,有一支元人的旅队正往这儿来。”
“可是,刚刚才从山下回来,我担心他们会……”
“没问题!我们还行的。”
他们并不是每个过路的车队都会打劫,但只要是打赘元人的招牌,即使再累,他们都会挺着抢下去。“嗯,那……就走吧!”蹄声、黄沙,轰隆隆的在地平面扬起。
五匹马,再加上两辆马车,这旅队上约莫有十个人,元朝的旗帜在马车上高高挂着。
一进入落虎岗的地盘,他们就等于是掉人蜘蛛网里的昆虫,插翅也难飞。车队上的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仍是快速地朝前方奔驰,一枝箭射落了为首领队的毛皮软帽,
“小心。”
嘹亮的笑声在山谷间回响,执宁带领的蒙面大盗从山野树林里走出来包围住猎物。
“大胆!你们竟敢挡住我们的去路。”
“要是不大胆,我们就不会来了。”执宁是故意调侃着对方,看他额头上频频冒出冷汗;想必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想以寡敌众是没有任何获胜的机会。
“你们晓不晓得我们是谁?”
“我想你大概还不清楚,我们就是冲着你们的身分而来,识相点的留下马匹和车队,快快滚了。”
“我们家公主应了可汗的邀请要赶到大都,你们还想活命的话就快撤走。”
“看来你们这些人来头还不小。”
执宁只是信口说说,没想到那首领以为这些人怕,于是胆子也壮了起来。“怕了吧!大爷我这次宅心仁厚就饶了你们,赶快滚!”“哟,哟,哟,兄弟们,这位大爷说他宅心仁厚要放了咱们,你们说怎么办?”行抢了好几天,倒没见过这臭屁又自大的人,可有趣极了。
“宅心仁厚?喂,兄弟们,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什么心叫宅心,你们想不想看看这颗心是长仕么样?”纪斐在后头吆喝起哄。
“想啊!”
“那让咱们把他的挖下来瞧瞧。”
“好啊,挖、挖、挖!”附和者一个个伸长颈子,眼神狡猾。
“啊!”领队闻言,整个人吓得从马上滚下。“各位大爷饶命呀!”
“饶了你可以,说,你们此次到大都去是为了什么?”
“可汗广发金帖,四天之后将在大都举行选妻大会。”
“而你们公主是名单上的其中一位?”
“是。”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些天前往大都的人比往常多上许多。“把东西留下,带着你们家公主快走。”
“谢谢、谢谢大爷。”领队从第一辆马车上扶出被吓晕的小姐,率着士兵们急急寓去。
执宁把后续留给弟兄们处理,正欲回山,走到一半她煞住了脚。
选妻大会……
“站住!”她回头叫住没走几步的元人。“来人呀,抓住他们,带回山寨。”
山寨中,被绑来的人正囚禁在地窖中。
鱼机和纪斐绕着公主,追问她的用意。
“我要去参加选妻大会。”
“不行!”鱼机当下第一个就反对,让公主去,等于是让她暴露在危险里。
“这怎么行得通呢?”纪斐也持着反对票。
“除了这个难道你们还有什么好方法?复国,是靠你们打劫的钱财、是靠着你们这二十三个人就能复得了吗?一天一天耗下去,你们认为你们有多少年的青春?等你们白了头发、掉光了牙再来打吗?”
“可是这法子……”纪斐还是有些犹豫。
“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机会,如果我们顺利混进城里,那就有机会接近鞑子王,与其每天在这儿大谈复国,
不如在他身边伺机等候,届时,要杀要剐不就由着我们?”
“可是找什么理由呢?不是名单上的人根本无法进入大都。”
“既是选妻大会,那我就给他一个新娘子。”
“谁啊?”山寨里除了公主之外,其他皆是堂堂五尺的大丈夫,难不成要找人男扮女装?
“新娘子当然是我。”
她可以利用新娘人选的身分接近鞑于王,那是执宁
早先打好的如意算盘,一开始她就无意开战,现在,她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威胁、拜托也好,只要他愿意归还大宋领土,即便大宋必须沦为元朝的附属国。
“不行!绝不能让公主涉人危险。”
鱼机早想到公主会作这种打算潜入大都,那是多么危险的任务,他曾在先帝墓前发过誓,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就不让公主遭受任何危险。
“我要是不当新娘子,那咱们找谁呢?鱼机你愿意吗?纪斐你呢?没有人愿意,我看我只好牺牲一下喽!”
“一定有别的办法。”
“少来了,你知道压根儿没其他的办法。”
“那就取消这个计划,总之不能让公主介入。”
“我是公主,事情由我决定。”
“那么不如让我去刺杀鞑子王。”凭鱼机的武功,要混进大都轻而易举?由他去暗杀,机率还比较大。
“我不会让你去冒这种险。”
鱼机对她来说已经不是单纯的侍卫,他是个兄长。
“公主!——”
“我一定要去,谁都阻止不了我。”执宁铁了心,为了这些人,此趟,早巳避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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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兵场上的红线圈内,铁烈裸裎着上半身,和一名高汗水。
瞧见宫里的仆役站在场外,似乎有急事找他,一个喝声,铁烈将士兵高举摔出圆圈。“干得好。”
他拍拍士兵的肩膀,对他的表现感到赞赏,继而走出场外,拿起湿毛巾擦拭身上的汗水。
“什么事?”
“可汗,大会的人选正陆陆续续进城了。”
“哦。”
想到两天后的选妻大会,两道浓眉攒聚在一块儿,他真是搞不懂为什么非得举行这种玩意儿,难道没有三妻四妾就不像可汗了吗?
他的心思一向放在国事上,从未想过要立后,直到一个月前,皇太后找了他.说什么历代的可汗在三十而立之年必须从各氏族的未婚女孩中挑出一名皇后及两名妃子,做传宗接代的准备。
铁烈还找不到理由来反驳皇太后,就听她说,金帖已经发出,一个月后,大都将聚集所有的后妃人选。这像当头棒喝,他被彻底打愣了。
“皇太后有事找可汗。”
又有事?他三天两头的被她召见,而她所谓的有事,就是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公主。
“说我出城了。”
“可是——”
“照我的话做。”
“是,可汗。”倒霉,每次这种事都是由他善后,只是娶妻嘛!真不晓得可汗为什么会一副好像被倒了会钱的样于。
“你在嘀咕些什么?”
“没事。”
铁烈只套了件无肩的毛衣背心,便大步跨上马。“要是你让她知道我在哪儿,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小的遵命。”
铁烈轻踢着马腹,绕过练习场后头的一条小径,驰离皇城,这小径是为了逃避某些烦人的事,又不想让人见到他出城的情形之下叫人偷偷辟的。这迂回曲折的小径直通贺兰山下一处水源地,顺着溪水向下,便是一望无际的黄沙,沙的连绵起伏有如瀚海。令人惊叹的不是这片沙丘,而是在这连上天都不愿施舍眼泪的旱地,竟会有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原本这只是一处从地底下经年不断涌着山泉的小石穴,一年前铁烈偶然发现此处,便每天利用些偷闲的时间到这儿亲自挖凿,没想到动工之后,细微的山泉却暴涌而出,形成一条天然溪流,延续了长达数十尺后,溪水又没入黄沙之中。
他卷起裤管涉人溪中,搏斗了一早上,身上黏呼呼的,皮背心又密贴着背,不断有水蒸气从湿背上散发出来。
解下背心丢进溪里,用力地搓揉了几下,再拿它当作毛巾擦拭身体,光是擦,身上还是很热,于是他两只三竺向裤头打算泡一泡冰冷的溪水,正动着,一阵声从下游处传来,并且越来越大声。
他上岸,沿着河走,到一半时,他发现有一辆马车正停在溪旁,看那马车的样子,是自个儿人,但是这些人又为什么在这儿?他们好像正在谈论著事情。
他悄悄伏近,想听清楚他们是在说啥……
“你们记住我说的话了没?”
执宁把大伙儿都叫过来,再三嘱咐他们到了大都千万别意气用事,做出不经大脑思索的傻事来,也别露出马脚,一切听她的。
“听清楚了,公主。”
“咱们此次前来,任务十分——”
“有人!”
鱼机站在大树干上,发现前方有人正在接近他们中,当下,他发出警告。
“是谁?”执宁探道。
“不清楚。”他已从树上跳下。
“你们先退下,让我采。”
被精心挑选来的十五名土兵全扮成鞑子的模样,听到指示,纷纷退至后头。
她绕过树丛,佯装只是漫不经心的在散步,慢慢向他逼近。
他们之间的距离隔了一排灌木丛只剩下两、三公尺,近得只要呼吸大一点都能听见。
那个人就在这树丛的后头,只要她一拨开树叶马上就能瞧见他是圆是扁。
刷!她拨开枝叶,后头的人没料到她会有这动作,吃了一惊,抬头瞪着她。
执宁打量着他,这个人长得很高,浓眉大眼、粗犷的轮廓,五官、体型上看来都不像是元人的矮小精悍,可是他既会在这儿出现,一定跟他们也脱不了关系,也许是混血儿。
她打量着他,铁烈也毫不忌惮地回视回去,这女人一双杏眼不断在他身上打转,像在评估待宰的猪、羊。
他讨厌这种样子。
她的穿着应属将相伯侯之家,难道她也是选妻大会上的人选?若是,为什么城就近在咫尺却不进城去,反而要一行人待在这儿。
“喂,你看够了没?”
发现自己瞧她瞧得太入神,连忙收回目光,可是,看到她同样放肆无礼的目光,语气便凶了起来。
“是你看够了吧?”
遭到讥讽的挪揄,执宁放开手,原本握在手上的枝叶弹了回去,打上那个陌生人的鼻梁上,一道鲜明的红印立刻浮现。
“喔!你——”
“哦!真是糟糕。”她满脸抱歉的又抓住枝叶。“树叶都被我打掉了。”
“你故意的!”他抚着发疼的鼻梁。
“我?我当然不是故意要破坏这棵树,我只是想利用它来教训一个偷偷摸摸无礼到极点的人。”
“我偷偷摸摸?”
“一脸贼头贼脑的躲在树丛后头,这还不是偷偷摸摸?”
哈!笑死人了,这儿可是他的地盘,他还须躲?“这里是私人地方,你们没有经过这儿主人的允许聚在这儿,这才叫偷偷摸摸。”
“你瞧见这儿有立牌子说是谁的吗?你看见这溪旁有用栅栏围住吗?你说这是私人地方,那我请问你这是谁的?”
“是我。”
“哼!别笑撑了人家肚皮,没凭没据就说是你的。”
执宁一向不主张暴力,连口角都很少,可是今天遇上他,她直觉的就想把他贬得一文不值,再把他骄傲的羽毛拔光。
在宫里,他是老大;在这里,却被人形容像个小瘪三。
铁烈的愤怒从未这么高涨,被人事为神祗的他是一国之君,受到这么严重的侮辱,他岂能再沉默。
“喂,你快滚,否则我……”
哟!否则怎样?执宁恶狠狠地蹬视来人。
瞧瞧他是谁呀?狂妄、自大的超级大白痴。
“你以为我怕你吗?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堂堂可汗的妻子人选,你算哪根葱呀,想命令我?”
“你别作白日梦了,他就算眼光苒低,根本就不会看上你这种粗俗、野蛮的凶婆娘。”
“说的好。”她开始往后退,退到士兵那儿,吆喝一声。“兄弟们,扁他!”
十五名士兵摩拳擦掌的接近这陌生人。
依铁烈的武功,这十五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后头那个沉默却眼神犀利的男人他就不确定了。他警戒地盯着这些人,就要开打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急急响起,灌木丛里跑出了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
看到可汗,术赤慌张地喊了半声,另一半因为他的眼神而又咽回喉咙里。”可——”“什么事?”“有人急着找你。”
铁烈诅咒了一声,他现在可忙得很,哪有空理人。“又来了—个找死的。”“你先回去。”铁烈命令着术赤。
“不行,她说要马上见到你。”
“怕的话就走好了。”执宁故意激怒他,想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
“马在水源地那儿,你先牵它回去。”
“我不敢。”
“我叫你回去你是听到了没?我有事要办。”
“这里让我来处理好了,我一定会叫人给他们教训。”
“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插手。”
术赤凑近他耳边,嘀嘀咕咕的两、三声。“咱们先回去吧,怎么样?”
“好吧,我们先回去。”铁烈听从了他的建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有机会再碰面的,到时候,哼!看谁给谁好看。
“想落荒而逃呀?”
“你——”禁不起她的刺激,铁烈又差点翻脸。
“求求你,别再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我们走。”他铁青着一张臭脸,跟着术赤往上游走。
执宁知道他气得发火,若非真的有什么重要事,他是绝对不可能轻易作罢。才刚到这儿,就跟人结下粱子,好像不大应该,不过,这也只能怪他活该,好好的话不说,偏要跟她作对。
“公主?”
今天的公主是鱼机不曾见过的样子,尤其是和那个男人说话的态度更是叫人意外。
“什么事?”
“没、没事。”
“叫兄弟们收拾收拾,我们进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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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热闹的市集,执宁带着金帖在引路人的带领下来到皇宫的后方,佑大的草皮上搭满大大小小五十余座雄伟气派的圆锥帐篷,帐篷的左方是一块沙地做成的竞技场,上面有各式各样打斗的武器和设备。
通过草皮,每座帐篷前几乎都围了人在打斗,而且主角都是看起采块头很大的女人。
来到右后方的一座白色帐篷前,他们停了下来。
“诺娃凯族的公主,这里就是你们未来七天所要居住的帐篷,对了,我好像没看到你的女侍?”
诺娃凯是执宁当初所俘虏的那些元人的族氏,她什么都想了,却忘了小姐身边该有女侍才对。
“呃……她、她在来的路上生病死了。”
“既是这样,皇宫将会派一名女侍来服侍你,后天就是大会开幕之日,届时,会有士兵带领你们到位子上去,这里是比武晋试的项目跟日期,最后请你们早点歇息。”
离去前,他看了一眼公主娇小瘦弱的身子,这燕子般的体态能熬得过初赛吗?
“比武晋试?”
待引路人离开,执宁打开那系着红色丝绳的纸卷,上头列满了各种武术的项目跟比试日期。
“公主,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单纯的选亲大会吗?那么,比试是做啥的?
“看来,这新娘人选是得经过层层的比武最后才决定。”从这张纸上所列,再到刚才一路上打斗的那些人,她约莫猜出了大概。
“那怎么行呢?公主会有危险。”
“是啊!”
“我们还是赶快乘机溜了。”一行人拎起行李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
“我不走。”执宁硬生生地打断他们替她想的办法。
“公主?”
“你们忘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
“我们没忘,只是你刚才也瞧见了外头那些女人,个个看起来都是孔武有力,我们担心……”
“担心我会打不过她们、担心我会伤了自己?”
“是的。”
“我要你们听好,放一百二十个心,没问题的,我不会让那些女人把我打倒的。”
“不行。”他早说不能来的,公主就是不听他的劝,鱼机这次一定要力争到底,让公主打消这荒谬的念头。
“鱼机?”
“现在走还来得及,你无法猜测那些人会有多厉害,万一你在比试当中输了呢?”
“我不会输的。”
他承认公主的武功很强,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一伤着了哪儿,他要怎么对先皇交代。“万一呢?”
“相信我,我从没让你失望过,记得吗?”
“答应我,如果你战不下去,就别逞强。”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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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汗,已经查到了。”
术赤气喘吁吁地在皇宫跑上跑下,当他找到可汗时,已是汗涔涔。
“她是谁?”
“她是诺娃凯族的公主,已经被安置在帐篷内。”
“很好。”铁烈喜溢眉宇,这是这些天唯一听到的好消息。
“需要屑下带人去把他们抓起来吗?”
“犯不着。”他等着想看她的表情,她见到他时的那张脸会是什么样子?他要好好的羞辱她一番,多日来,他第一次期待着选妻大会的到临。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她居然侮辱了他,铁烈要她付出十倍的代价,以消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