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伤口极深又无法就医而引起感染,现在的他高烧不退,经过了两天两夜班梦飞不眠不休的照顾,总算有了些起色。
她手中的毛巾停留在他渗汗的额间,不由自主的打量起他俊美的五官。
好奇怪!从以前第一眼见到他,她不否认自己便被他深深的吸引了!他的样貌除了可以和哥哥们媲美,还有常人所没有的孤傲气质。
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这样一个独树一格的特殊份子?他不爱笑,可一旦笑起来就充满了邪气,眸里的光芒始终阴冷森寒,进发出来的魄力却让人噤声折服。
男人怕他他,女人却爱死了他!
几年来她见到他的次数不算少,但他身边总是不乏女友,而且不只一个。他的用情不专众所周知,但女人们还是黏的黏、靠的靠,硬是将他的身体当成了衣架,自愿当一件随时可以被更换的衣服。
她皱起眉,视线移向了他宽阔的胸膛。在班家,有谁不知道她爱向大哥撒娇,向二哥讨好处,还有最大的愿望就是拉着三哥当抱枕?
她最爱的床就是她三哥的胸膛,这辈子她只觉得躺在那样的胸膛里安睡才叫幸福!
她试探性的移动双手,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散发的热度。
「没什么特别嘛……」她想掀开他的衣服,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已又湿又黏,才想起他两天来都尚未更衣的事实。
睇了眼他深锁的眉头,她立即转身走向哥哥们的房间,回来时手中已多了套衣裤。
不过当她将棉被整个掀开的时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男女授受不亲!她真的要「亲手」帮他换衣裤吗?
光想到这里,她的心脏立刻狂跳不已,两颊更是被火烧过似的发红。
我真的要帮他换吗?这个问句已侵占了她的脑袋。
她僵在原地十分钟之后,豁出去的准备动手,谁教她把他带回来了?
如果她不换,又要叫谁来换?
现在的时间是三更半夜,她总不能叫老管家撑着一把老骨头自被窝里爬出来,就为了替他换衣服吧?仆人们也老早跟周公下了好几盘棋了,整个大宅她很确定就只有她一个人醒着。
「算了!」她悻悻然的坐在他身侧,只觉得她上辈子一定欠他一笔债,他今世来向她索讨了。
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出现在她身边,间接的耍弄她或看着她出糗;她曾经以为他是不是喜欢她,可每当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他身旁的女伴皆很成功的让她这个绮想消失殆尽。
当认定的事情一再的被否决之后,她已经不再对他任何态意妄为的举动心存遐想,所以,换衣服有何难?
在她安慰着自己的时候,他的上衣已顺利的被她除去,就在她准备为他擦拭身上的汗渍时,他冷不防抓住了她移动的小手,用粗嗄的声音质问她--
「妳在干什么?」
「咦?」她迎上他如猎豹般冷厉的双眼,吶吶的解释:「你的衣服……全被汗弄湿了!我……你……你醒啦?」
刚刚在恍惚间,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清醒,只不过当她的手抚过他胸前的时候,他却很清楚知道心底的躁动是什么。
她望着他不发一语紧抿的嘴唇,一时之间有些恍神。
「你……你还好吧?你既然醒了,要不……」她的手朝着他额上摸去,再探探自己的额,「烧好象退了,你能不能去洗澡?」
得不到响应,她想再次询问,却迎上他那闪烁异常炽烈光芒的目光:她明白那是种暗示,只不过屡次在误会和清醒中轮回,时间一久,她自然不当回事。
她指了指浴室,「自己去吧!你可以下床吗?」
他静静地看着她,才两天的时间,她似乎跟着消瘦许多……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才不会上当!」她瞪着他一动也不动的样子,不以为然地说。
「上当?」他揪着她惹人怜爱的丽颜,不明就里。
「是啊!你这种眼神应该用在你爱人身上,我只是你的邻居,看在这种关系上我才肯帮你,换作是别人,鬼才理你!」
她没好气地说完,正想起身,忽然眼前一黑令她措手不及。
「妳怎么了?」他敏捷的扶住了她。
她低叫了声,待晕眩感消失之后,她看到了他忧心忡忡的双眸。
「啊!」她猛地将他推回了床上,抚着眉心,直到觉得舒服些后,她反而不悦地指责他:「都是你!这几天为了照顾你,我都忘了吃东西了。我告诉你,你现在马上去洗澡,我要去吃东西了。」
「妳命令我?」
他的表情看起来像在生气。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所以她的脚步在门边停了下来,转过身,她很认真的审视他后,难得放下愤怒,轻声细语的道:
「伟大的宗--大--少--爷!我怎敢命令你?我还想活命呢!我只是请你去浴室沐浴一番,维持身上的干净及整洁。」
他似乎被她的「礼貌」唬住,怔忡了半晌才开口道:
「认识妳这么久,妳从不问我宗家的事。」
「你家?」她一脸迷惑,「我干嘛问你家的事?我连我家的事都觉得烦了,哪有空去烦别人家的事?」
「妳从不好奇?」
「你家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好奇?」她很认真的反问。
沉默片刻,他意兴阑珊的颔首,「也对!」
「不过……」她不得不对他大难不死的强韧生命力感到佩服,「那日白天还见你激情狂吻女友,晚上就见你挂了彩,你的精力还真旺盛,一枪也杀不了你!」
「很抱歉!那不是我女朋友,我也没有女朋友!」
他冷冷地撂下这句话,随即消失在浴室门后,留下满脑子问号的班梦飞。
不是女朋友?怎么可能呢?他明明用那么大的排场去接她,如果不爱她,他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唉!也难怪她始终将他归类为奇怪的男人!
明明左拥右抱那么多女人,又怎么说自己没有女朋友?
***
拆开身上的纱布,宗煦衡审视着惨不忍睹的伤口,不由得拧眉;不是因为被班梦飞愈弄愈糟的伤势所苦,而是造成这道伤口所带给他的耻辱。
宗家在黑道之中崛起太过迅速,畏惧宗家的大小帮派虽然多,但树立而隐藏的敌人亦相对的增加。
尤其在近几年,帮主的位置即将由宗家独子宗煦衡接任,众多堂口大老们表面上不敢多言,但却虎视眈眈的希望老帮主能以良性竞争的方式来决定「御龙」的帮主之位。
宗煦衡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明争暗斗的帮派之争若非他的应对得宜,恐怕原本追随宗家的人也会一一悖逆。也因为他的公正作风,才让下属们誓死效忠。
经过一番努力,许多躲在暗处的奸佞小人被他一一揪出来,目前只剩下与他斗智的几位人物不放弃和他周旋的机会。
这次是在千分之一的疏忽里,他不幸被埋伏所伤。
选择来到班家疗伤,其实并不在他的计画之中,而会遇上班梦飞,则是他刻意停留所造成的相遇。
他拥有许多女伴,可以合理自在的纵横在这些庸脂俗粉之间,而这些女人亦成为他的保护色,足以混淆视听。
此外,他从不爱这些女人,却可以让这些女人心甘情愿的跟随或成为他的牺牲品。
残忍?他承认,可他从未逼迫任何一个女人必须为他牺牲。
也因此他的名声骇人,邪恶、花心、冷酷、无情这些字眼始终是他的代名词。
他的受伤自然而然掀起黑社会里的暗潮汹涌。
自父亲成为帮主之后,宗煦衡便刻意的锻炼自己,以至于能让他受伤的一向只有他自己。
这一次!他愤恨的起誓,也将是最后一次!他一定要把幕后的指使者碎尸万段,以用来补偿他流失的血液。
班家,一个和黑色势力完全没有关系的地方,是他一直认为最神圣且圣洁的地带,也是他一直努力不想亵渎的地方,此刻却成为他隐藏疗伤的最佳场所。
黑道之中没有人会知道班梦飞的存在,她存在的意义仅限于他的邻居,这是他认识她之后刻意安排的结果……
「喂!你在里面干什么呀?」班梦飞在门外等了许久,很担心他是不是昏倒了,急唤道:「为什么都没有声音?你没事吧?」
听不到他的声音,她开始急迫的转动门把,生怕他真的晕倒在浴室里。
「喂!你回答我啦!你不是好了吗?我--哇--」
浴室的门忽然一开,她失去了重心直往前跌去,却硬生生地撞上一堵肉墙。
她整个脸全埋入了他宽厚的胸膛,而他结实的臂膀也正稳稳地环住了她的身躯,她因倾听到他剧烈的心跳而感到讶异。
她认定他不可能对她有意思才对,为什么在每次她触碰他的时候,他总是以惊人的举动阻止她更进一步的行动?
「你……」她连忙正视他。她可不是傻瓜,不想再被犹豫不决的心情苦恼,不管丢不丢脸,她决定问个清楚。「宗煦衡!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他睨了她一眼,径自回到床上休息。
她原本不想理会他的忽冷忽热的态度,但当她看见浴室里被拆掉的纱布和毫无水渍的地面时,她恼怒的视线重新移回他裸露的上半身,火气又回来了!
「你怎么没有洗澡?为什么不顺便替自己包扎?你的伤口没有缝,不可能在两天内愈合耶!随时又会感染的!还有,你到底是讨厌我还是喜欢我?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他懒洋洋的睇了她一眼,不理会她前半段的话,只专注于她最后一个问题。「讨厌或喜欢?妳为什么这么问?」
「我老早就想弄清楚了!」她气急败坏地说:「我没有男朋友,但不代表我不想谈恋爱!你每次都在我以为你喜欢我的时候身旁多出一名女子,让我自动打消念头!那就算了,我也认了,我想该你应该对我没兴趣才是,可是你老是以一种……奇特的眼神注视我,让我……让我很不舒服!」
「奇特的眼神?」他的声音转轻,而且心不在焉,眼睛半垂却轻佻。
她完全不感到害臊,反正想弄清楚就得问!
「就是看恋人的眼神啊,你让我以为你很爱我,你知道吗?尤其是你叫我小梦飞的时候。」
他笑了,邪气十足的微笑,却一丝情感也没有。
「是吗?那真是抱歉,让妳产生误解,我以后会注意。」
她一怔,「这么说,真的是我误会喽?」
「可以这么说,小梦飞。」
他假腔假调的温柔语气反而让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那就不要那样叫我!」她厉声抗议,继而愤怒的将盛满热水的脸盆往床头柜上一放,取出热毛巾扭干,然后加重力道为他健美的身躯擦拭泄愤。
他被她怪异的举动吓住,正想阻止她,没想到她却抢先开口--
「你不要动!你要是死在我家我就惨了,反正你快点好,我早点轻松,听到没有?」
她疯狂的擦着他的上半身,直到擦红了他的皮肤她才倏地收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除了她不能为他下半身擦拭而心生羞怯,还有一种被拒绝的受辱感同时萌生。
她早就知道结果了,不是吗?然而在他亲口证实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在徘徊不定的状况中仍有所期待。
她受伤了!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她行动里的意义,他冰冷的目光变得柔和,她低垂的双眸却看不见这一瞬的变化。
「妳曾经喜欢……我?」他问。
「鬼才喜欢你!」她回身端了一碗热汤往他面前一推,也不管他是不是接住了,她收手的下一瞬已退回房门边,头也不回地丢下叮咛:「那是老管家弄的汤,说什么可以补身,喝了对身体的愈合有帮助;你快喝,我半小时后来收碗!」
砰的一声,门被她大力的关上了!
凝视着那碗烫手的热汤,他根本无法久握,更何况是她?
所以,她刚才真的是慌了!
他错了吗?为了想保护她而刻意忽略她的作法,错了吗?
可不论对错他一直都很清楚,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将成为他生命中唯一的弱点!
***
什么嘛!不喜欢就不喜欢,有什么了不起?尽管宗煦衡的目光充满诱惑,尽管他长得相当英俊潇洒,那又如何?
可是……她为什么还是因为可惜而想哭?
「可恶!自以为是的家伙!等你再好一点我一定马上赶你出去……哎呀!」她只顾着开骂,脚底却一个踩空,她硬生生的从楼梯上滚下去,惨叫声也终止于她落地之后。
「小……小姐!妳没事吧?」老管家冲出来,望着班梦飞摊平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吓得心脏几乎快停摆了。
「哎哟……痛死我了!」班梦飞抚着腰,阵阵的酸疼令她暂时动弹不得的缩在地上哀声叹气。
她真是倒霉到家了!打从她出生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从家里的楼梯上滚下来,所以她更加确定了宗煦衡是个瘟神,不能留他在家太长的时间,否则她肯定会被他活活害死!
老管家忙扶起她,朝楼上扫了一眼,忧心的说:「小姐呀!妳为了照顾他废寝忘食的,都瘦了!再说那个人好象不是什么善类,待在这儿不太好吧……」
「等他好一些,我自然会要他回家。」班梦飞一拐一拐的走向沙发。
老管家仍然显得紧张兮兮,「可是宗家最近很不安宁耶,我担心……」
「不安宁?」班梦飞除了上课时间或不得已的事才可能出门,所以她对社区的消息灵通程度一向比老管家逊色。
老管家神情不安的解释道:
「对呀!最近报纸上都有写,说什么帮派斗争之类的,尤其是他的下属好象为了争老大的位置频频惹上他……反正腥风血雨的,听起来好恐怖!再说他又是受到枪伤……这根本是太可怕的情况了,小姐!妳怎么不报警呢?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妳和他有交情啊!」
交情?班梦飞摇摇头,她连「妄想」都被否决了,怎么还会有交情?
「我是看在他住在这附近的份上,反正帮或不帮都一样会有麻烦!」
「如果……如果被老太太知道的话……」
班梦飞倏地锁眉,冷漠地打断老管家的话:
「别跟我提我妈,这跟她扯不上关系,也请您别告诉她,反正宗煦衡住几天就走了,别惹事!」
「是……」老管家无奈的叹气,但她的忧心仍在,一个黑道人物现在正住在家里,不就等于放了一个不定时炸弹吗?真可怕!
老管家倒提醒了班梦飞一件事,这同时也是宗煦衡之前的疑问--她真的对他一点儿也不了解,也从未好奇过。
基于做邻居的义务,她是不是该了解一些才对?
「宗家的老帮主要退休了吗?」她喝着老管家端来的汤,若有所思的问。
老管家几乎想也不想便答道:
「是啊!前年放出了风声,照他的意思本就该是由独子宗煦衡来继承,可是当年协助宗老帮主开创江山的人觉得不甘心、不服气。」
「宗煦衡……是太逊了,所以才得不到人家的信赖吗?」
「倒也不是!宗先生的做事风格不像宗老帮主一般犀利无情,也听人说他甚至比老帮主机智,信服他的人也多!但帮派斗争都是这样,不管做得再好,贪图名利的人还是有的。」
「是哦……」班梦飞意兴阑珊地听着。
这类的斗争她并不陌生,因为不管是不是身处帮派,在任何一个企业、政治圈甚至是校园里,大大小小的斗争永远都存在;只不过帮派多了血腥,是她从未接触的范围。
宗煦衡并非一事无成的小混混,这一点她同意,因为他的气质与众不同。
老管家愈说,表情愈是神秘。「他会不回去是怕丢脸吧?他不想让人家看到他受伤,所以才会选择在外头疗伤。」
「丢脸?我不这么认为!」班梦飞向窗外望去,朝宗家方向深深地凝视着。
大宅昏黄的灯光仍在,隐约地描绘出宅第的外貌,豪华的建筑和这个社区的房子没有什么不同。
它只是多了些不同的颜色,就有人认为它不该存在!
但她自从遇上他知道事实之后,就不像一般人有着驱逐他们的念头,至少他们从未带给社区无法收拾的麻烦。
宗煦衡一身傲骨,却选择走入她这个与他自始至终毫不相干,只有普通交情的女人家里--这一点倒是令她匪夷所思!
他就这么放心她不会去告密、不会去报警,还会傻乎乎地照顾他?
她也确实没有去告密或报警,亦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
是他太聪明还是她变笨了?但这和他丢不丢脸似乎牵扯不上关系。
「因为斗争,他不能让敌人看到他虚弱的时候。」班梦飞只能这么推断。
「那么,他为什么愿意让小姐看到他现在的模样?」老管家疑惑的问。
班梦飞瞪着喝完的空碗,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那是他的世界!班梦飞心中暗自补充。她奋力的甩甩头,想甩去心中莫名的烦躁。总之,太复杂的事她不想知道,他想做什么事也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