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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迁 妙笔

  时代进步,宇宙公司每个高级职员的办公桌上都有部私人传真机。  

  好处是门一关,没有人看得到他们收到的文件,作用同私人电话一样,维持私隐。  

  那是一个星期六早上,办公室比较空闲,桂芝正在喝咖啡看报纸,隔壁房的王留芳敲门,“桂芝,请你过来一下。”  

  桂芝听见留芳的声音怪怪的,立刻站起来走到她房间去。  

  留芳指着传真机,“请看。”  

  桂芝顺手撕下纸张,一看,是一封信。  

  “留芳,仰慕你的丰姿已不止一朝一夕,总是暗暗地留意你一动一静,开会,在走廊,甚至在电梯里,都时常会得遇见你,却不敢开口说一句话,有一日,我会提起勇气,约会你。”  

  桂芝抬起头来  

  写得多么好的  

  没有一个白字,文笔通顺流丽、诚恳、充份表达了他的意思。  

  桂芝是宇宙广告公司的中文创作主任,她当时以专家口吻说,“这是一支妙笔。”  

  “我也会那么说。”留芳承认。  

  “谁写的?”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桂芝大奇。  

  “有人知悉我私人传真机的号码,开始传这种信给我,这已是第三封。”  

  “前头那两封呢?”  

  “没留下来。”  

  桂芝好奇心被勾起来,“这是你的暗恋者呢。”  

  留芳嗤一声笑,“此刻谁还会暗恋人?不要开玩笑了。”  

  桂芝扬扬信,“他。”  

  “你看到署名没有?”  

  “看到,是希腊字母△,达尔他,三角。”  

  “我们称他为达尔他先生吧。”  

  “打算回信吗?他留着传真号码。”  

  留芳讪笑,“人家不过是开玩笑,我贸贸然回一封信过去,笑死人,他用代号,我用真名,划不来。”  

  “你可以叫自己奥米茄。”  

  留芳笑而不语。  

  桂芝说:“即使是玩笑,也十分新鲜。”  

  “不知是这幢商业大厦中哪一个顽童兴出来的新玩意。”  

  “或许人家真的仰慕你。”  

  留芳叹息一声,“象我这样的白领女,整个银行区有十多廿万个,有谁会仰慕我。”  

  “为何妄自菲薄。”桂芝讶异。  

  留芳淡笑,“事实如此。”  

  桂芝忽然说:“我代你覆信给达尔他先生。”  

  留芳恢复神采,“你哪来的空!”  

  桂芝回到自己房间。  

  她拿起笔就写:“达尔他先生,在这个狗一般的生涯里,我们唯一的盼望,不外是爱人,或是被爱,两者感觉都使我们平凡劳苦的生活闪亮。”  

  桂芝代留芳署名。  

  她叹一口气。  

  渴望被爱是真的。  

  或是爱人。  

  大学时期桂芝暗恋一个英俊不羁的高班男生,他要毕业了,临走之前担任戏剧演出,桂芝去看他排练,他有意无意与她打情骂俏,那是桂芝毕生难忘的快乐时光,半小时后离开后台,她落下眼泪。  

  以后桂芝见过他一两次,真没想到他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养了两个孩子,过着平凡的婚姻生活。  

  至今想起那个下午,桂芝仍然会把脸枕在手臂上沉思回忆。  

  那真是一个美丽的下午,桂芝相信她的脸一直是红绯绯的。  

  都过去了,她是苦学生,此刻正为生活挣扎奋斗,哪里有闲情搞罗曼史。  

  况且,对象也难找,公司里的男士们,不是认作了兄弟,就是认作了敌人。  

  桂芝按下达尔他先生的传真号码。  

  他很快会收到这封信。  

  星期天是休息日。  

  桂芝同姐姐说:“星期天真是惆怅天。”  

  比她大三岁的姐姐前年结了婚,去年养了一个女儿,才五个月大,虽有保姆,也忙得焦头烂额,听见妹子如此感慨,茫然,莫名其妙地说:“惆怅?我只希望可以多睡一个半个钟头。”  

  姐姐无法了解妹妹,妹妹也无法了解姐姐。  

  各人的要求不一样。  

  桂芝在雪白的小小公寓内伸个懒腰,仍然觉得无限惆怅。  

  如果能够忙得一点余暇也没有,忙得连伤春悲秋也来不及,倒也有好处。  

  只不过忙归忙,姐姐也有姐姐的烦恼——她十分愿意留在家中亲手照顾孩子,但是产假过后必需回到工作岗位,因为姐夫一份收入不够开销。  

  据说为此吵过好几次。  

  日常生活真折磨人。  

  姐夫是不大有出色的好好先生,上班下班看报纸,已经好算一天,添了幼儿之后,所有烦恼都升到表面,他应付不了。  

  本来讲好由姐夫的姐姐来照顾孩子,后来一看,不但体力不足,手法也落后,只得另找保姆,这样一来,她必需继续工作,把原来计划完全打乱。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姐姐说:“这样爱她,有时候也后悔生她。”落下泪来。  

  桂芝爱莫能助,她何尝不偷偷哭泣,想到老来无伴无依,人生漫无目的,便足以哭一大场。  

  做人真是难。  

  第二天回信来了。  

  “留芳,没想到你会回我的信,看到你署名该刹那,我耳畔有轻轻嗡地一声,灵魂悄悄脱离肉身,愉快地浮游在半空一会儿,然后才兴奋的落下来,谢谢你给我带这样的感觉,达尔他。”  

  留芳骇笑,“桂芝,你写了什么样的信给他?当心玩出火来。”  

  “不会,”桂芝肯定,“他只不过是一个极端敏感的人,这种人通常十分自爱,不会越轨。”  

  留芳说:“别太热情,我不想人误会,王留芳是一颗寂寞的心。”  

  “你不寂寞?”  

  留芳说:“我寂寞,但是不想人知道我寂寞。”  

  桂芝笑了。  

  中午出去吃饭,整个电梯里挤满苍白憔悴疲倦的人,谁,谁是达尔他?  

  他是认得王留芳的,但他不知留芳的信另有操刀人。  

  那天下午,桂芝这样写:“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回,你有没有理想?我有,我曾追求我的理想生活,可惜不为命运所喜,现在,我恍如十分甘心的样子,过着乏味辛劳又没有太大前途的日子。”  

  这封信无疑太悲凉了。  

  桂芝考虑很久,都没有把它放进传真机。  

  直在下班时分,她才决定把它传送出去。  

  这的确是她肺腑之言。  

  希望达尔他看得懂。  

  下班时分,银行区人潮涌涌,华灯初上,过马路的人匆匆忙忙由这一边跑过去那一边,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又要往何处去。  

  桂芝站在一旁看了许久,没有走到那边去,亦没有回到这边来。  

  每次失意,她都喜欢随人潮过马路,试试看,蛮有目的的样子,走过去,又回来,走那么十来廿回,想不通的事也就忽然明朗。  

  象失恋就失恋好了,象孤独就孤独好了,找个笔友有什么不好?  

  世上也许只有达尔他才知道桂芝是寂寞的心。  

  第三天一早回公司,桂芝迳自入留芳的房间去看信。  

  达尔他没令她失望。  

  “生活就象一匹淡灰色的绢,点点色彩,靠我们自己的手挥笔添上,告诉我,此刻你心中至盼望的是什么?”  

  桂芝连台上文件都不看,连忙回复,她有点着魔,忘却达尔他仰慕的对象是王留芳。  

  “我?我的愿望其实十分卑微,但是却不容易实践,我盼望与一位志同道合的异性一起在伊利莎白皇后轮上度假,我有一点节蓄,但是找不到人。”  

  桂芝长长太息。  

  甲板上永远有最好的月色,靠在围栏上,同他说:“我爱你已经多年,你不知有多少多少年,梦中时常感觉到你柔软的轻吻,同真的一样。”  

  但是八时三刻已经要开会。  

  近来精神不大集中,灵魂时常出窍,留下肉体端座椅上,挂着礼貌虚伪的微笑,与客户周旋,她多想把躯壳也带走,可惜经济情形不允许她那样做。  

  那个会一开开到中午。  

  留芳笑嘻嘻等她出来,递给她一封信。  

  是达尔他君写的:“我们可以见面详谈吗?”  

  留芳指着桂芝,“看你怎么去摆平这件事。”  

  “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  

  留芳问:“你们两位的信可否给我看看?”  

  桂芝笑。  

  “不如索性告诉他你并非王留芳。”  

  “你放心,我不会使你的名誉受玷污。”  

  “我有种感觉,我的名誉在你笔下已经大告而不妙。”  

  桂芝还是笑。  

  “当心,达尔他可能是个狂人。”  

  “那么我也是个汪人,我象不象个狂人?”  

  留芳笑,“我不肯定,我在月圆之夜没有见过你。”  

  达尔他,也许是她们的同事,也有可能是该幢大厦其它洋行的职员。  

  大概廿多岁年纪,斯文、敏感、收入不高也不低,寂寞,对感情生活有憧憬,但却胆怯,不敢进取,换句话说,桂芝与达尔他君有太多相似之处。  

  他要求见面。  

  桂芝覆他:“让我们再多通几封信,免得见了面后悔。”  

  回信:“我已经见过你,你的外表同内心一样吸引我。”  

  桂芝覆他:“我内心,你怎么会知道我内心世界有什么风景?那是隐蔽幽暗的一个地方,并非好去处。”  

  回信:“总得有人去点亮灯,与你谈谈如何重新装修你的内心。”  

  “我喜欢的颜色是灰紫。”  

  “白色比较明丽。”  

  桂芝笑出眼泪来。  

  是谁,达尔他究竟是谁?  

  这幢大厦里人人西装煌然,英明神武,有谁会同他一般傻气?  

  假使桂芝的世界果真是灰紫色的,那么,达尔他君的信添增了点点虹彩。  

  “我们该开始约会了吧。”  

  “我还没有准备妥当。”  

  “那我不再催你。”  

  “可否告诉我,你如何在芸芸众生中认出我?”  

  这次,达尔他的信隔一天才来。  

  “是一个雨天,每个女郎都怨天尤人,慌作一团,用报纸或手袋遮雨抢过马路,只有你,一派镇定,对恶劣天气处之泰然,不徐不疾走向车站,该刹那,我想我经已爱上你。”  

  桂芝抬起头。  

  王留芳是英国留学生,在英国生活过的人哪里会得怕下雨,当然比别的女子潇洒。  

  达尔他真有鉴赏力。  

  桂芝觉得留芳应该见见这个人。  

  同留芳说起,她斥责:“看,我怎么警告你?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  

  “见见面无所谓。”  

  “发什么疯。”  

  “或许达尔他就是你在寻找的那个人。”  

  “你去见他好了。”  

  “我陪你去。”  

  “我没有你那么空,还有,我劝你停止这个游戏。”  

  “达尔他的信写得太好,我不舍得放弃。”  

  “那么告诉他,你不是王留芳。”  

  桂芝不敢,她怕事情一拆穿,达尔他不再来信,  

  “桂芝,真没想到你会这样无聊。”留芳挪揄。  

  “我也没想到。”桂芝颓然。  

  “彼得张一直想约你,你为什么不同他做朋友?”  

  桂芝笑笑,“我要是喜欢那种类型的男子,孩子都快进中学了。”  

  留芳叹息,“真的。”  

  “没有几个女人的婚姻是幸福的,不信你算一算,数一数。”  

  留芳不以为然,“我的嫂子与弟妇都嫁了好男人,从未上过一天班,衣食无忧。”  

  “她们快乐吗,”  

  “精神十分紧张,一天到晚担心会失去这样的好男人。”  

  桂芝与留芳都摇头苦笑。  

  桂芝说:“我只想找一个有情趣的伴侣,能引我笑那种。”  

  “还要很爱你吧。”  

  “那当然,不然他干吗要让我笑。”  

  “准备丫角终老吧,这样的对象何处觅?”  

  “所以叫你见一见达尔他君。”  

  留芳已不是那么固执。  

  桂芝打铁趁热,“我把他的信给你看。”  

  留芳读过那封关于下雨天的信,抬起头来,看看天花板良久,“下个星期吧,我可以见他。”  

  桂芝相当开心,如凭她的妙笔,撮合留芳与达尔他君,当是一件美事。  

  当夜她写信给达尔他:“笔友到最后总得见面,下星期你什么时候有空?”故意轻描淡写。  

  回信来了。  

  “下了班我总到牛与熊去喝上一杯。”也十分镇定。  

  “星期四,五点钟。”  

  “好!”  

  然后桂芝就紧张起来了,她听到她的胃液搅动,额角冒汗,象小时候去试场一样。  

  结果因为体力超支,通常大病一场。  

  这次还是为别人,真不值得。  

  她跑去通知留芳。  

  留芳也紧张起来,“那,我穿什么衣服好?”  

  “他没说。”  

  “你说呢?”  

  “随便什么好了,你一向穿得最得体。”  

  “不,不,桂芝,给一点提示。”  

  “穿那套灰紫色的手洗丝。”  

  “好主意,凉鞋还是皮鞋,穿不穿丝袜?”  

  桂芝说:“别琐碎,做回你自己。”  

  “自己?我早已在文件中迷失了自己。”  

  “同达两他说吧,他是一个很了解很体贴的人。”  

  “真的?他会明白?”  

  桂芝感慨,“你真幸运,”她把一只文件夹子递上去,“这是达尔他与我写的信,你看看熟,谈话有内容。”  

  “我不敢去见他,他把我想得那么好,我怕他失望。”  

  “瞎说,你一定要去,否则我同你拼命。”  

  “好好好,我去。”  

  桂芝有种感觉,留芳同达尔他会一拍即合。  

  她看看自己,我呢,她问:我又有谁?  

  她讪笑。  

  “留芳,星期五我陪你去。”  

  留芳松口气,“好极了,有个人陪,轻松点。”  

  “不过我不会同你坐在一张桌子上。”  

  “什么,”留芳大吃一惊,“你不让我握着你的手?”  

  桂芝拍拍她肩膀,“你那冰冷的小手很快就会有着落。”  

  这件事并没有占她俩太多的时间,长期有工作责任在身的人很快就分清公是公,私是私,她俩分头开会去。  

  多希望可以用一整天的时间来为一件小事烦恼,或是为一个人伤心。  

  多希望可以休息一天,浪费一天。  

  但是没有,她们没有那样做,理智永远战胜欲望,故此疲累不堪。  

  桂芝给达尔他一封信,许是见面前最后一封信,见面之后,也毋须写信,桂芝抚摸小小传真机,没想到科学昌明使笔友得到先进方法通信。  

  她这样写:“你一共给我十三封信,我们对双方的心灵很有一点了解,见面反而可以谈哪一只鱼子酱最美味,在一个人与人这样疏离的都会中生活,我已学会独自处理失望,但快乐却希望有人共享,我对这次会面有很大寄望。”  

  桂芝把信给留芳看。  

  留芳说:“没想到你会写那样好的信。”  

  “每个人总有些优点。”桂芝感喟。  

  “找到合适的人,你会为他牺牲吗?”  

  “牺牲是没有关系的,真正的爱情生活应当非常愉快,不懂得爱人的人才会叫对方吃苦。”  

  留芳看看桂芝一会儿,“达尔他要见的其实是你。”  

  “明天是大日子,穿好些。”  

  第二天她打扮明艳,衣着得体,一出现,桂芝便眼前一亮。  

  可是这个靓妆是否可以持续到下午五时?  

  留芳苦笑,“一到下午便是棵惨花败柳。”  

  故此一些有条件的女郎在重要约会之前必定睡到日上三竿,养足精神才到美容院去修饰自己。  

  她们是女白领,她们只得听天由命。  

  时间过得没有特别快,也没有特别慢,还是一小时一小时那样过去。  

  桂芝看着时钟,觉得时间大神没有放过任何人。  

  终于到了下午,留芳过来找她,“可以走了。”  

  声音居然微微颤抖,这样身经百战的一个女子,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此刻却莫名其妙地紧张。  

  “记住,你先进去,”桂芝说:“我会坐在不远之处。”  

  留芳忍不住问:“我们的行迳象不象高中生?”  

  “象,有什么不好,难得回复青春。”  

  她俩结伴,一前一后进入牛与熊酒吧。  

  桂芝迅速走到附近一张圆台上坐下。  

  只见漂亮的王留芳犹疑了一刻。  

  但是马上有一个年轻男子迎上来与她打招呼。  

  留芳一怔,马上有惊艳的感觉。  

  那实在是位英俊小生,脸容有股令人舒服的书卷气,一套深灰色西装得体熨贴,更风度翩翩,他一边拉开椅子给留芳坐,一边象是介绍着自己,成功了,他们一见如故。  

  王留芳很快的松弛下来,打开话盒子,她甚至没有再向桂芝看一眼。  

  桂芝有点心酸,有缘千里来相会,一架传真机便撮合了他俩。  

  她低头,叫一杯冰冻啤酒。  

  猛地喝一大口,呛住了,连连咳嗽。  

  “这位小姐,对不起,”桂芝抬起头,是一个面圆圆的年轻人。  

  “我能不能搭坐?”  

  桂芝看看四周,有的是空台子。  

  那年轻人解释:“我陪朋友来相亲,这张桌子最近。”  

  桂芝笑出来,“相亲?谁是你的朋友?”  

  他呶呶嘴。  

  桂芝呆住,什么,是留芳的笔友?  

  桂芝冲口而出,“达尔他?”  

  那年轻人也一怔,他很聪明,一点即通,“你也是来看相亲的?”  

  桂芝笑,“在这狗一般的生涯里,有些许乐趣也不要放过。”  

  那年轻人又一怔,凝视桂芝,“你的世界是什么颜色。”  

  桂芝张大嘴瞪着他,过很久很久,才答:“灰紫色。”  

  那年轻人跳起来,“白色比较亮丽。”  

  桂芝如遇雷殛,“你才是达尔他!”  

  “你是王留芳?”  

  “不不,我不是留芳,我叫桂芝。”  

  “你是替王留芳写信的那个人。”  

  桂芝也指着他,“你是替达尔他写信的那个人!”  

  “对,你看他俩在一起谈得多投机。”  

  可不是。  

  他俩坐得很近,谈话声音低低,留芳一脸陶醉。  

  那英俊小生的信原来都是有人捉刀的。  

  “桂芝。”圆脸青年说:“我叫关仁清。”  

  “小关,你的信写得不错哇。”  

  “彼此彼此。”  

  “是怎么一回事?”  

  小关回答:“我的朋友倾慕王留芳,想认识她,苦无良方,来请教我,我建议他们先做笔友。”  

  “啊。”  

  “没想到笔友原来是我同你。”  

  桂芝看看小关圆圆的脸与圆圆的眼睛。  

  那小关忽然福至心灵,“喂,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一边喝香槟一边欣赏月色,何必在这里呆坐?”  

  桂芝立刻站起来。  

  还等什么?  

  桂芝打心底笑出来。  

  他俩离开牛与熊之时,回头一看,只见王留芳与达尔他君喁喁细语,如置身无人之境。  

  几封信撮合了他们。  

  可能也撮合了小关与桂芝。  

  桂芝进牛与熊之前,想都没想到会有这种结局。  

  读者可能也没想到?  

  抑或,读者们是聪明的,早已想到,可是,以一贯容忍的态度,读完此篇?  

  小关与桂芝耸耸肩,他们赶着去看月色,来不及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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