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生当然听过相处易,同住难这六个字。
不过她与父母弟妹实在无法在一起住下去了,老的唠叨小的吵,她夹在当中,好似要窒息一般。
每一通电话打进来,老母总是挨挨蹭蹭去听是什么人找念生,说真了,母亲其实不怎么老,五十多一点点,许多女人在这种年纪还十分风骚,但她却似小老太太,动作言语均开始猥琐。
口头禅是“不要白便宜给人”、“找个有经济基础的人可以帮帮弟妹”、“有适合的人要立刻缠住”……许都是金玉良言,经验之谈,但念生却听不进去。
当母亲开始翻她抽屉与手袋的时候,念生觉得走投无路,开始找房子。
经过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介绍,念生知道一位空中小姐找女生同住。
念生决定应征,听讲一个月只需负担三数千元。
她拿到电话号码先拨上去,“我由罗彼得介绍来看房子。”
那位小姐有懒洋洋的声音,“明天下午五点你有空吗?上来谈谈。”
念生马上答应下来。
公寓在一个中等住宅区,密密麻麻私人屋邨其中一个单位,全无个性,念生倒无所谓,她能力有限,不宜要求太多。
因地下铁路就在附近,念生很准时到,照着地址找上去。
环境还过得去,比念生父母家那区整洁得多。
念生有点茫然,她是逼不得已才搬出来的,她是多么希望父母与她可以交通、多对她讲几句体己话,多表露一点温情与关怀。
念生吁出一口气,伸手出去按铃。
黄昏,光线黝暗,半晌有人来开门。
“我是曾念生,来租房子,由罗彼得介绍。”
“呵,对,请进来。”
门打开来,新粉刷的小公寓,十分干净,念生先有三分欢喜,念生打量房东,她是个长发娇慵女郎,披着睡袍。
“房间在这边。”
门角放着行李,她像是随时要飞走的样子。
那是一间小小房间,窗子有一半对牢山,念生欢喜,“租多少?”
“三千五,其余帐单对分。”
“价钱十分公道,我租下来。”念生马上下决定。
“我明天出门,你方便的话,付一付按金,我把钥匙给你。”
太爽快了,念生喜欢这个女孩子。
她叫童安娜,念生的支票抬头写这个名字。
“我什么时候搬来?”念生问。
安娜耸耸肩,“随时随地,钥匙已交给你。”
念生点点头。
回到家,看见父亲仍然霸占唯一的饭桌在做马经功课,密密麻麻写小字注解,用红笔及尺划了又划,他努力这种徒劳无功的无聊玩艺足有十多廿年,念生觉得她已看够。
好歹出去闯闯。
她告诉母亲要搬走了。
曾太太张大嘴:“我把你养得这么大——”她哭了,她在这个家里兜兜转转,张罗三餐一宿,一晃眼已到了这年头,一生经已消耗殆尽。
她想过了,以后唯一的光彩,将来自女儿,男孩子们要得到念生,首得先上门来巴结未来岳父岳母,糖果、礼物,那是一定的,还有,带他们出去看戏,吃馆子……然后,女婿是半子,经济上也许还会帮他们忙。
没想到念生意要坚持搬出去。
这一走就什么都完了。
她痛骂念生。
念生看到弟妹们仇视的目光,吃力地说:“我仍会拿家用回来……”
念生一直有履行这个承诺,倒是弟妹,后来也一个个出去了,去得更远更高,完完全全丢弃这个家,不过这已是后话,不在这个故事的范围里。
念生只带了几件衣服便出来,行李又放在写字楼一角,待下班,使可以搬到新家。
趁午饭时间,她到附近的家具店去买了简单的折床及台凳,命人送去。
念生在广告公司任职,十分拼命,虽无学历,上司却很尊重她的努力,念生知道,努力许是她唯一本钱,她没有背景,没有管理系硕士文凭,相貌资质也十分普通,不比别人勤力用功十倍八倍,实在无法冒出头来。
下班已是六点多,用锁匙开了门,不见童安娜,怕已经飞到外埠去了,稍后,家具店的货物也已送到,念生安排一下,小房间已是个舒服的窝。
公寓里,只得她一个人,十分静寂,念生冲了杯茶,和衣躺在床上,心境宁静。
家人不知怎么想,也许他们觉得多点空间更好。
既然出来了,很难回得去,好歹咬着牙关过,
她有点累,侧着身子入睡。
念生被细碎的音乐声吵醒,睁开眼,看看钟,晚上八点多,她不觉肚子饿,起床到客厅去探望,乐声自安娜房中传出。
咦,她回来了,莫非飞机班次改期,抑或,她与人调换当更时间?
念生不去骚扰她,如果安娜想打招呼,她会出来。
淋一个浴,念生便睡了。
半夜模模糊糊翻过几次身,不住的提醒自己,搬出来了,已经离开家了,从此以后,一切靠自己双手双脚,茫茫人生路上,不知几许荆棘,不知未来岁月,可能安然度过。
第二天早上,她坐在厨房喝咖啡看早报,收拾干净杯碟才出门上班
同事问她:“搬出来还好吗?”
念生笑笑,“还不知道。”
“多些自由总是好事。”
“我还不晓得该怎样利用额外自由。”
母亲从不钉她的功课,从不为她的前途打算,口头禅老是“你有得吃有得穿还时时不开心真是无理取闹……”最好子女们全无情绪问题。
不过离开了家也就是离开了家,过去的事不用多提。
下了班现在可以名正言顺闭上尊嘴不发一言,多好。
独居有独居的好处。
那天晚上,念生听见有喁喁细语自邻房传出。
隐隐约约,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男:“我说过负责便负责,结婚好了。”
念生既诧异又好笑,这好象是六七十年代电影里的台词,从何而来,由谁的嘴巴说出?
女:“我不想仓促地结婚。”
男:“反正已经搬出来同居,大家都知道我们的事。”
女:“我们没有资格结婚,你我连固定职业都没有。”
念生好奇,噫,女的不是童安娜。
她很想把对白听下去,但是经过一天折腾,累得说不出话来,转一个身,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念生好想探头过去,看看邻房到底是谁,但是侧耳细听,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努力把好奇心按捺下去。
那天下班回家,进门便看见安娜的行李放在门口。她连制服都还没除下,听见念生的脚步声,便探头出来。一脸笑容。
“谢谢你把地方收拾得一尘不染,我很幸运,有个好同伴同住。”
念生说:“你太客气了。”
安娜刚回来?
“我刚自伦敦回来,这回得好好休息一两日。”
邻房没有人?
“你一个人住了这几天,怕不怕静?”安娜笑问。
念生一愕。
“不,我不怕,你呢?”
“我也从来不怕黑。”
念生问:“你有没有开着收音机?”
“我的收音机一向放在浴室。”
那么,一定是隔壁人家传过来的声响。
安娜斟两杯茶坐下来,“你有没有要好的男朋友?”
念生摇摇头。
“我的男朋友在伦敦,催我结婚好几次了——”
正想介绍她的私生活,电话铃响起来,安娜连忙去接听,一说,就放不下话筒。
她的房门敞开,念生经过时一看,只见很简单的一床一几,不禁会心微笑,安娜大概快要结婚,所以这里一切从简,
果然,放下电话,安娜跟念生说:“催我结婚呢,但是我的心绪不安定——”电话铃又响了。
安娜歉意地笑笑,赶出去听了,随即便淋浴更衣,打扮得花姿招展的出去应约。
念生但愿她也有这样忙,被许多异性追求,拿不定主意跟哪一个才好。
念生没有这样幸运,异性都把她当好兄弟看待。
晚上,念生做了一碗面,在小客厅里边看电视边吃,享受宁静。这次,再清晰没有了,她听见安娜的房间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你毫无上进心,即懒、又凶,同你在一起,没有前途。”
念生轻轻抬起头来,她不动声色放下碗,缓缓站起来,走到安娜房门口,推开,房间是空的,但适才的声音,明明白房里传出。
念生仍然把门关上,回到座位,把电视节目看完了才上床睡觉。
谁,谁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人走了,声音与故事仍然留下来?
那一晚念生睡得非常好,安娜半夜回来,曾探头到她房间问:“要不要吃宵夜?”
念生头也拾不起来,回答:“怕胖,不吃了,谢谢。”
真好,两个女孩都大胆,绝不胡思乱想。
第二天,念生提早一点下班,找到司阍,闲闲地问:“十五楼丙座,在我们搬进来之前,不知道谁住在那里?”
司阍想一想,“不是董小姐吗?”
“董小姐之前呢?”
“董小姐住了一年多,之前,我还没来上工。”
未必有这样巧,可是人家既然什么都不肯说,也就算了。
那天念生本想与安娜详谈,偏偏她又要飞伦敦,见男朋友嘛,有机会不可放弃。
临走之前,安娜与念生在厨房喝咖啡时说上几句。
念生有意无意问:“你听不听到过这间公寓有怪声?”
安娜笑了,“怪声?中学毕业以后我已学会不去听我不喜欢的声音。”
念生讶异,真没想到外表时髦美艳的安娜有这样高的智能。
她拍拍念生的肩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平安相处,不要多心,不必去理会任何声音。”
安娜什么都没有说,念生已经明白一半。
她喜欢这里房租便宜,负担得起,回到小小公寓,打开门,是她自己的天地,她可以伸长手脚,做自己爱做的事。
奇怪,许久没有听见父母弟妹的声音,却一点也不觉得挂念。
父母想必亦有同感。
母亲最喜痴痴地问:“你中午吃什么,我真担心你没得吃,你有没有得吃?”
可是当念生要求母亲帮她做便当的时候,又被母亲一口拒绝。
那只不过是老人家的口头禅,其实她并不关心成年的女儿吃些什么。
连上了年纪的人都那么虚伪,念生失望。
弟妹此刻一定争着用她腾出来的空间吧。
妹妹不止十次八次地说过:“霭然的姐夫愿意资助她去留学,”蔼然是她们的表妹,“蔼然每星期必定到姐夫家喝茶打牌,蔼然真幸运。”
是,蔼然的姐夫比真父母真兄弟还强,所以引起不少人眼红,也希望姐姐去找一个好姐夫。
念生只得对妹妹说,“你也是别人的姐姐,你争点气去成全你的弟弟吧。”
念生不知道蔼然的好姐夫有没有稍微照顾一下自家的弟妹,抑或,他只是一面倒,努力做一个姐夫。
一搬出来,使少了这层为父母找好女婿为弟妹找好姐夫的压力,她甚至无需为自己找好丈夫,念生只需要做好她的工作
也许,家人的苛求才是最可怕的声音。
安娜晚上出门去,整间公寓只剩下念生一个人。
两位女同事上来探她。
小坐一会儿,谈得很投机。
“有个自己的窝真是第一步。”
“一个人住又太静,最好与人合住。”
“主要是租金太贵,有人分担比较合理。”
“那里去找念生这样好的同住。”
念生心念一动,“喂,我招租的话,你们来不来住?”安娜也许快结婚了,念生想把公寓自她手上顶下分租。
“喂,”女同事大喜,“是不是真话?”
“不过,这间公寓有怪声音。”
女同事大笑,“什么声音怪得过老板那把声音?”
念生也笑。
“唉,有时做梦都讨厌她那种吼吼吼乱吼的声音。”
“听说此人即将被调。”
“别谈她,说我们的事为正经,这里只得两间房,我们岂非要抽签?”
“客厅不需要这么大,”念生说:“窗户这边还可以间多一间。”
“哗,那我们可以共进退共出入,多好。”
念生兴奋地说:“还可以合用一个钟点女工,回来一切家务妥妥贴贴,不必操心。”
“太好了!”
念生忽觉不对,“我并非诱你们离家出走。”
有人搔搔头皮,“不知恁地,人一长大,家就变得鸡肋一样,不知是否我们天性凉薄。
“肯定是,小时候容易满足,三餐一宿,洗不洗澡都没关系,一到十五六性子就野,贪念也大,一天到晚幼稚地与人比较,常嫌父母老土,唉,一报还一报,说不定将来我们的孩子就那样对我们。”
“我才不要孩子。”
“越是说这样话的人,越会生养,哈哈哈哈哈。”
念生说:“我只想争取多一点自由。”但是母亲不明白为什么由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会决绝地要离开她。
人大了总要离开家。
“有些女儿婚后把女婿也往家里带。”
“人家父母有容乃大,爱屋及乌,不比我,”念生叹口气,“家母对家父的无能失望,希望女儿为她争气,要我替她找一个英明神武的女婿。”
女同事笑,“一定要威风凛凛的女婿?聪明能干的女儿不行?”
念生深知母亲的旧思想转不过来,在她心目中,最值得骄傲的女子,乃是嫁得好的女子,而嫁得好,不过是四肢不动,但衣食无忧。
这种标准在今日说出来吓坏人。
念生深知做工的女人是痛苦的女人,但是,没有工做的女人是更痛苦的女人。
做工的女人为生活付出的是劳力,不做工的女人为生活付出的是自尊。
两者之间哪一样比较重要,真是见仁见智。
就在这个当儿,念生忽然侧起头
同事们静下来,隔一会儿其中一位站起来,走进浴室,半晌出来,手中拿着一只收音机,笑道:“你忘了关这只闹钟收音机。”
是吗,就那么简单?
同事们走后,念生犹自为家人感慨不已。
父母亲也为家庭尽了力,爸从来未试过失业,妈妈也从未试过不煮饭,但不知恁地,仍然不够好,仍然追不上社会标准。
父母与子女均怪对方不够体贴了解。
念生靠床上看小说。
悠悠然,她又听到广播剧似的对白。
这次,是一个年纪较老的女子:“山穷水尽思回头?这个家可养不活你。”
另一个较年轻的女子分明是她的女儿,央求道:“我养下孩子马上走。”
“你去求你父亲,他让你住才算数。”
念生放下小说。
女儿太不争气,母亲也太过残忍,到了这种关头,都是自家骨肉,还弄什么手段,争什么闲气。
奇怪,念生已经不去追究声音来源,听惯了,就似听长篇广播剧似听下去。
就让那些声音与她同住吧。
只听得那年轻女子哀哀痛哭。
“你爸失业,你弟尚未毕业,只靠你兄每月拿些少家用来,你缘何百上加斤?”
呵这一家人,像所有家庭一样,未能同舟共济。
老一脱父母生得密,对于女并无太多怜悯之心,念生的女同学结了婚,养下个女儿,拿着小小的汗衫给念生看,泪盈于睫地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怪她,一定原谅她,从这么小养大,由我把她带到这个孤苦寂寥的世界上来,母女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找不到好丈夫,至少还有好妈妈,找不到好丈夫,更加需要好妈妈,怎么可以落井下石。”
但许多老一脱的母亲不会这么想。
哭声渐渐远去,念生渐渐如梦。
一边牵记着那个年轻女子,后来她怎么样,后来她有无养下那个孩子,有没行再一次站起来?
连亲生母亲都以为她此生已完,别人会怎么想,亲友一定勤加白眼践踏,她可能翻身?
新一代女性真的学了乖,即使搬出来,也是几个女孩子一起住,绝不轻易与人同居。
接着两天,念生一下班便回到公寓休息。
一个人乐也悠悠,有点牵挂安娜,希望她回来一共说说笑笑。
念生已经对小公寓熟悉了。
关掉灯,总有不知来源的声音。
念生听得出对白与对白之间往往隔着几年空间。
那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却仍然是主角。这次有人劝她:“不要想不切实际的事,找个归宿是正经。”象是她妯娌。
她说:“我相信女性终久还需靠自己一双手。”
念生觉得安慰,这么肯争气,她会爬起来。
“有个家才靠得住,他不看你的面子,也看孩子面子。”
“成日价看别人面色做人,多么难受。”
“哼,你现在不难受?”
“我会熬出头的,此刻手上那盘小生意已有起色。”
“祝你幸运。”语气相当讽刺。
“前日见到家母。”
“啊,她好吗?”
“现在只得我一个人负责她的生活费用呢。”
“既往不咎?”对方有点惊奇。
“我有弟有兄。她从来毋须看好我,总拿我来出气,总是为难我:童年时整个月不让我洗头发,一切都历历在目,她的家,有她的法令,子女在她的屋檐下吃点冷饭菜汁,要绝对驯服……”
这话使念生跃起床来,天,难道天下有那么多不讲理的母亲?
想到自己也有一日要成为母亲,真是心惊胆战。
她醒了。
那日下班,安娜正等她。
先赠她自伦敦带回来的小礼物,然后吞吞吐吐怪不好意思地说:“我决定结婚了”。
念生笑开了怀,“那多好!”
“婚后到伦敦长住,顺便弄张护照,”安娜停一停,“这间公寓——”
“没有关系,”念生爽快地说:“我租下来,我有两个同事会搬进来与我分担开销。”
安娜放心,“那太好了。”
念生笑说:“恭喜你,安娜。”
安娜到这个时候才说:“这间公寓,租金要比外头便宜一半。”
“我知道,我就是喜欢这个。”
安娜又问:“你知道为什么?”
念生笑笑,“因为有些古怪声音与我们同居。”
安娜也笑,“你早知道了。”
念生点点头。
“那是前头住客留下来的吧。”鸩娜说:“我把整间公寓当一架巨型留声机器,说不定将来下一任住客也会听到我们的生活片断。”
念生失笑,“找的生活一片空白,没有人会听到什么。”
安娜设:“我们的确比上代少却许多抱怨。”
“一切由自己选择,怨谁?”
安娜问:“你不想追究声音来源?”
念生笑,“也许那就是我们的心声,彷徨矛盾幽怨无奈,永远在歧途上。”
“说得真好。”
安娜过一个星期就搬走了。
念生居然做了房东,把公寓略加装修,便租给两位女同事。
小小地方虽然住了三个女孩子,假期却很少全体在家,一点也不觉得挤逼。
念生问她们:“有没有听到怪声?”
她俩异口同声:“什么怪声?”
“一个少妇以对话方式向我们道出她的前半生。”
“念生,你说些什么!?”
“你是说电台的广播剧?”
念生扬扬手:“算了算了,别再提了。”
“每晚都累得呼呼入睡,哪里听得见什么异声,连闹钟都差点听不见。”
只有念生比较心静,便想,或许那位女子已经翻了身,走上一条平坦的道路。
那一夜,念生听见有人轻轻说:“一切最坏的已经过去,原来生活得更好,便是最佳报复。”
念生跳起来,是晚,她忘记拉拢窗帘,发觉邻居单位有人还没睡,正在交谈,朦胧听到的对话,便自那处传来。念生隐约看见对面客厅里也是两名女子,莫非也像她们那样,合资租屋同居。
念生不去想那么多,明天一早还要起来上班,转个侧,再度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