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母亲问嘉元有没有开车回来时,她就该警觉到她的用心,不该让那个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的善良青年落入圈套。
他一回了声“有”,她那位想钓个乘龙佳婿想得快发疯的母亲立刻打蛇随棍上,要求眼前的有为青年顺道把她的女儿载回台北。
看出嘉元的表情有些犹豫,她眨巴着眼,诚挚的希望他能勇敢的拒绝,他却因出腼腆、抱歉的笑容道:“可是我最晚四点就要出发了。”
“没问题,没问题!”谢母点头如捣蒜,并在她开口反对之前,迅速以一记冰冷的白眼威吓她。
就这样,原本该在晚饭过后才搭火车回台北的她,在下午四点钟便被她专制的娘亲大人强制塞进嘉元的车厢内,上高速公路。
车里的气氛倒不至于太沉闷,轻松的音乐流泄其间,嘉元的微笑也很温暖。
“不乐意坐我的车吗?”
没想到他的观察力如此敏锐,苦涩的抖落一朵笑花。
“不是啦。是我妈这样赶鸭子上架对你不礼貌。”
“我不介意。”他投给她灿烂笑容,随即语气转为谨慎。
“也没有丝毫勉强。倒是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唉,只是觉得自己像被强迫推销的产品。”她自嘲道。
他闻言大笑。
发现他的笑容甜美,如春阳一般和煦照人。
“你一定有很多女朋友吧!这样的笑不知道要迷死多少芳心呢!”之前她母亲也问过他这个问题,可惜那时她躲过厨房没听到答案。
“没有。”他回答,眼略微羞涩。“只有在亲人面前我才能这样开怀大笑。以往忙学业、忙工作,成天面对挑战,想笑也不见得笑得出来。”
是吗?这么说他是把她当成亲人了。这么想后,轻松不少。
“之前听李妈妈,你留在美国工作,怎么会回来的?”
嘉元操纵方向盘,打从上高速公路,车子便走走停停,让他不禁怀疑起上的是高速公路还是低速公路了。
“大学时的学长热切邀约,要我到他主持的电脑公司工作。戚氏电脑,你听过吗?”
“是戚氏电子的关系企业。在新竹科学园区也有设厂,你怎么不在那里工作?”
“因为我专长的是软体,所以在台北的总公司担任研发部经理。我急着赶回台北是为了后天的产品发表会,我要跟下属确认最后的细节,因为明天下午我要飞美国与重要厂商签定一项合作事宜。”
嘉元这么一说,利環顿时领悟到他有多受戚氏器重。农历年飞欧洲,明天又要到美国签约,好像每隔一段时间便在空中飞来飞去做商务旅行。
“你在哪家公司做事?之前我还以为你会出国呢。你大三那年,谢伯伯便央我帮你查了好多所大学的资料呢。”
“永续药厂听过没?”
“我知道这家公司,像是辜氏财团的关系企业。”
“没错。我担任副总经理的秘书。那时候本来也有出国的打算,可是想到父母年龄都不小了,又……你记得她吧?”
“记得。”
“她那时才升大二,有些毛躁,让我无法放心把爸妈交给她照顾,加上我又没什么野心,便在一位远房表姊兼学姊的建议下,考进了辜氏财团的总管理处。后来担任公关室主任的秘书,半年后我上司因为结婚而辞职,将我介绍给现在的老板。就这样啦。”
“过得不错喔。”
“还好。
“你这么漂亮能干,又在大公司做事,不可能没人追吧。”
溜了他一眼,不确定他是否在试探。
“不好意思说吗?”嘉元从照后镜对她微微一笑。‘别忘了你一出生我们就认识了,你还叫我小哥哥呢!“
想起小时候他对她的照顾,利環心里涌满温暖。以她对嘉元的了解,他是个再率真良善的人不过了,绝不是拐弯抹角想探听什么,而是么诚的关怀她。这么一想后,她心里因时空距离而对他生出的隔阂很快消失,替代的是一抹温情。
“是有人表示过。可是……怎么说呢!大家都是朋友,但要说到更深入一层的交往就没有了。你呢?以你的条件,不该没有女人喜欢上你呀。”
在她狐疑的目光下,嘉元薄薄的脸皮泛起一抹桃晕。
利環咬住嘴唇忍笑,她都忘了他有多么容易脸红了。
“说嘛。人家当你是哥哥,你对我也不要见外呀。”她撒娇道。
他对她的缠功没辙,只好道:“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你也知道我一投入学业和工作时是什么样子的,根本没空理会身边的人。在国外念书虽是拿奖学金的,可是还不够应付日常开销。自己年纪一大把了,要向家里伸手我可不好意思。上大学后。我一直是靠写程式来打工,到美国时也一样。一边要忙着学业,一边要写程式,根本没空和谁交往。就算有女孩子喜欢我,也会因为我没空理人家而作罢吧。”
“这样可不行喔。爱情和事业、学业一样都必须投入时间和精神,你要是一直抱持同样的态度,得打一辈子光棍的。”
“那也没办法,眼前我的确没有交女朋友的时间。”他无奈的道。“有时候想想,人长大真不好,什么烦恼都来了,倒不如小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烦恼。”
“可是你小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呀。我问你什么都懂,而且不管我同样的问题问几次,你都很有耐心的教我,这是我最佩服你的一点了。”
“其实我当时气得想敲你的头。可是你仰头看我的表情实在太美丽了,我怕要是把你敲坏,就没人会用那么美丽的表情看我了。”
“我哪有!”不好意思的捂着发热的脸颊,可爱的表情再度把嘉元逗笑。
两人就这样一路上回味童年往事,聊着分别后各自的境遇。当车子驶下交流道,已将近六点钟。嘉元忍不住道:“要不是有你在车上陪我,这段塞车的行程我会无聊的。”
“不嫌我聒噪?”她挑眉问道。
“怎么会?跟你话就跟自家人一样。对了,晚餐时间也到了,肯不肯赏脸和我一道吃个饭?”
“咦,我以为你很忙呢。不是还要跟下属开会吗?”
“再忙也要吃饭呀。”嘉元失笑。“再说我跟他们约的是晚上十点以后会议展开的消夜会报,之前的时间全是空着的。”
“那我该觉得自己荣幸。能填满你这位大忙人的空余时间,陪你一道晚餐。”利環调侃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别这么说。不过,听你的口气是同意回!附近有一家以药膳闻名的餐厅,想不想去试看看?”
“好呀。但就不知道收不收信用卡,我可不确定荷包里带的钱够喔。”
“我要请你呀。我们好久没见面。而且仔细想想,我好像都没请过你吃饭。”
“可是应该是我请你,算是替你洗尘。”她认真的道。
“替我洗尘就下次吧。反正我回来已大半年,没什么尘可以洗了。这次算是哥哥请妹妹。”
听他这么一说,利環也不再坚持。李家的男人以彬彬有礼著称,不给他们表现应尽的绅士义务,对他们敏感的内心可会带来严重的伤害。
嘉元动作优雅的转动方向盘,将车驶进与主要干线相连的衔道,开进附近的公设停车场。
利環走下他为她打开的车门,站在他瘦长的体格旁,迎他着向她的温暖笑容,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和安全感袭向她。
她忍不往朝他绽开一条甜郁的娇笑,将小手伸向他臂弯。
这家以药膳闻名的餐厅外观上并不特别,有个小巧的日式庭园造景,白石子的地面养几尾鲤鱼。走进充满原木温馨的室内,到处可见原木家具及简洁的布置,搭配适当的照明,提供宾客十分舒适的用餐环境。
“这里所使用的料理材料全是用有机方式栽种、饲养及制作而成。药膳部分是由中医师所调配,依照各人需要所拟。有女士爱吃的甜点,养颜美容喔。”
“你怎会这么了解?好像这家店是你开的。”利環怀疑道。
嘉元则笑咪咪的回答,“我老板戚封铭常带我来,他与餐厅的店东相识,我刚才说的就是他告诉我的。这里的生机沙拉很有名,含有丰富的营养成分,配上生机谷物做成的面包,红枣鸡汤,养颜果冻或是龟冬青,再来杯混合数种有机蔬果打成的蔬果汁,便能满足人体所需的营养了。要不然就吃有机糙米饭,配上该店大厨精心料理的菜色,饭后再来林蔬果汁,也是不错的选择。”
“嗯,每道菜看起来都很不错,让人好想每种都吃喔。”
“如果你吃得下,无妨呀。”嘉元眼里的幽默和宠溺如温泉水流般涌向她,利環不禁逸出水晶撞击的清脆笑声。
像火车头一样冲进门来的男人一听见这笑声,胸腔里点燃引信的炸药登时四炸,带起了空气中一降暴烈的波动,将他独特的男人香迅速扩散朝敏感的嗅觉进攻。
她如受电击的僵住,无法置信的将目光投向波动的源头,和一双冒火的黑瞳对个正着。只见昱棠高大的身影气冲冲的住他们的桌位走来,身后跟着以小跑步追赶他的摩登美女。
嘉元狐疑的看向以目光杀他的男人,心里直嘀咕。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眼前像个阴沉杀手的酷帅男子。
“我在路口看到你走过这家餐厅。”昱棠低沉的咆哮极度自制的从齿牙间迸射而出。
无言的以眼光询问他:然后呢?
“那时候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又如何?她耸耸肩。
“这男人是谁?”他好比逮到老婆红杏出墙的绿云罩项老公般烦躁的追问。
嘉元眨眨眼,纳闷自己是不是卷入了某种桃色纠纷了。
他正想开口表明自己与利環之间是清白时,火爆浪子身后的摩登美女却气喘吁吁的娇嗔道:“昱棠,你怎么不等人家,人家追得累死了!”
这一叫喊可引起了利環极大的不满,恼怒的瞥向脸上涂满时下最流行色彩的女郎,发现对方还有点眼熟。是上回陪昱棠到里岛的女人,她知道她是谁,一家大医院董事会主席的千金,位于昱棠群芳录的倒数第一名,芳名林云雯。
新仇更深旧恨,利環的脸色也不好看。
“辜副总对属下还真关心,居然追进来关心我的交友状况,真是令我感激涕零。”她句句带刺,一点感动都看不出来。
昱棠脸色更加阴沉,强硬的压抑下威胁着要烧尽他理智的怒火,无心理会频频娇嗔的林雪雯,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身边的男子。
从那张端秀明朗、散发着专业菁英气质的脸颜找不出一丝熟悉印象,他立刻判断出他不是公司里的员工,这令他的警觉提高。
“我不认识你。”他直率的道。
我也没见过你呀。嘉元在心里啼笑皆非的嚷着。
“他是我的好友李嘉元,辜副总有何见教!”利環冷笑的为他做介绍。
“李嘉元?”昱棠蹙起眉。“没听过。”
“嘉元和我们工作的圈子不同,辜副总没听过不算意外。”她冷淡的回答。“李先生在哪里高就?”昱棠锐利而冷漠的目光直逼向他。
碍于礼貌,嘉元只好回道:“我在戚氏电脑就职。辜先生可是利環的上司?”
之前曾听利環提过她在永续药厂担任副总经理的秘书,她又称这人为辜副总,他因此大胆猜测。
“嗯。”昱棠再度蹙起眉,一只讨人厌的小虫突然在脑中作怪,他有种欲除之而后快的冲动,冲口道:“你不会是麻省理工学院的高材生吧?”
“我是在那里完成学业没错。”
昱棠听后心中一顾,全身的警觉细胞都提高到备战状态,绷着脸紧接着问:“魔揭座,和利環是同一天生日的青梅竹马?”
“星座方面我没有研究,但我跟的西洋历生日的确是同一天。”嘉元狐疑的着向表情木然的利環,纳闷着她干嘛把他的事跟她上司讲。
听到这里,昱棠心里再没有任何疑虑。他俯着坐在椅子上与他对视却不见任何气弱的男子,发现他比他意料中更加优秀,心情更是往下沉,也使得那股压抑的怒火再度爆发。
“你上次怎么说他还在国外!”他转向她咆哮,那副活像她骗了什么的受伤模样,令利環啼笑皆非。
“当时嘉元的确在国外,他回国也是近期的事。”她不晓得自己为何要跟他解释,大慨是不习惯他既强悍又脆弱的神情吧。
“你怎么不告诉我?”
他是今天才晓得嘉元回国的消息。之前当然没法子告诉他。再说,嘉元是不是回来了,又关他何事?
“辜副总,我想这不关你的事吧?”她狐疑的瞅他。
昱棠脸色铁青,米白色圆领毛料针织衫下的宽厚胸膛剧烈起伏,连站在他身后的摩登美女林雪雯都被那股形诸于外的怒气吓得噤声,首当其冲的利環却只是紧绷着俏脸,不为所动。
“的确是不于我的事!”他从紧咬的齿缓进出激烈的言辞,突兀的转身到一半,又侧了回来,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带着森森寒气射向嘉元。
被他眼中明显的霍霍刀光给砍杀一阵后,个性谦和、不爱与人计较的好好先生不禁也恼怒起来。他是招谁惹谁呀?
这个叫辜副总的家伙为什么这样瞪他?
就在他想开口问个清楚时,昱棠再度开口,“你对她的头发没话说吗?”
嘉元听得莫名其妙,困惑的看向。“她的头发怎么了?”
昱棠气闷的瞪他。“你没注意到她把头发剪了吗?”
在对方暴戾的眼下,嘉元小心翼翼的回答,“剪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难道法律有规定女人不能剪头发吗?他纳闷。
昱棠快被他的冥顽不灵气炸了。“她把那头及腰的美丽秀发剪了,你还问我剪这样有什么不对?你瞎眼了吗?难道你都不觉得可惜?不觉用她没有经过你同意就把头发剪了的行为是不可饶恕的?”
“没这么严重吧?”嘉元不以为然。“头发长在她头上,她爱剪就剪,只要她喜欢,别人应该是管不着吧。”
这话间直是说到她心坎了,不禁对知心人投以感激的眼光,这被昱棠解释为当他面眉目传情,一把妒火在空腹里烧,气得胃痛。
“可是……她之前没问过你一声,而且……你应该能想像那头秀发披散在枕头上……我是说她肩上时有多美丽,这么剪了,简直是破坏美感!”
“这样也很好看呀。而且头发太长并不好整理。”嘉元毫不屈于他暴怒的目光下,本着良心公义对他循循善诱、举例说明。“记得我在赶博士论文时,有整整半年都没去管我的头,结果长到肩上。直到论文写完,我得空把发理了,顿时觉得头上的重量一轻,身心舒适。而且洗发时,省时间、省水,洗发精也只要用一半,用吹风机吹几下就干了——”
昱棠没心情听他的洗发心得,不耐烦的打断地。“她剪成这样,一点女人味都没了!”
“女人味并不是头发的长短来界定,就像男人气概也不是用头发长短可以论定的。布莱特彼得以一头狂野长发演出”豪情四兄弟“,没有一位女影迷会认为他不够男性气概吧。再说利環的头剪得也不算太短。曾有个女明星理了个光头,但还是很迷人……”
听到这里,昱棠终于深深体会到“话不投机半句多”这话的真义了。他狠狠的瞪视正侃侃而谈的嘉元,眼角余光扫到脸上宛如伯牙遇到钟子期那种得遇知音般的心醉神迷,腹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更气人的是黏在他身后的林雪雯也来搅局,一双猫眼饥渴的吞噬向嘉元,用她嗲得让人鸡皮疙瘩直起的声音道:“真没想到世上还有像你这样尊重女性、懂得鉴赏女性美的专家。我一定要认识你!”
嘉元一听鸡皮疙瘩都起来,他承认自己尊重女性,但是“懂得鉴赏女性美的专家”这种华丽的头衔可不适合冠在他身上。
“小姐是?”
“我叫林雪雯,这是我的名片,可不可以也给我你的名片呢?”她伸出一只由专业人土定时保养的修长玉手越过昱棠,涂满紫色指甲油的莹嫩指头夹了张设计精美的名片递向嘉元,后者只好礼貌性的接过,从皮夹掏出自己的。
“林小姐,辜先生,请指教。”他把一张名片送给林雪雯,另一张则递向昱棠。
名片上印的头衔是戚氏电脑的研发部经理,昱棠讶异的看向嘉元。他听过他的名字,只是刚才并没有把利環口中介绍的李嘉元与戚氏电脑从国外礼聘回来的电脑专家联想在一块。他目光阴晴不定的来回打量着嘉元和利環,不得不承认两人看起来很登对。
这领悟像把利刃划过他血红的心脏,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充斥全身。他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反应感到困惑又一筹莫展,为了避免自己当众出丑,倏的踉跄后退,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外走去,林雪雯只好对嘉元投下遗憾的媚眼,匆匆说了声一定会跟他联络,急忙跟了出去。
一头雾水的嘉元转向被昱棠突然的退场方式弄乱心情的利環.“他是怎么了?”
她也想知道呀!她苦笑的摇头,与他相处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像刚才那样失态。这表示什么?她心里一抹希望的火花燃起,但随即嘲笑自己在痴心妄想。谢利環,你还被他伤得不够吗?目睹他一个女人接着一个女人的换不停,速度甚至比时装换季还快,这样还不够点醒你的理智吗?
在合里岛受的惨痛教训还不够吗?他都可以当着你的面和林雪雯亲吻了,不就表示他压根没将你当一回事。
这样的觉悟犹如在她受伤的心口抹上盐巴。她悄悄做了个深呼吸。不愿在嘉元面前泄漏难堪的情绪,故作轻松的耸肩道:“他是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只因为不高兴我把头发剪短,到现在还在气我呢。”
怎么有这种人呢?嘉元在心里嘀咕。就因为秘书把头发剪短而不高兴?这好像逾越了上司的分际了。对了,自己秘书的头发是长还是短的?他在脑中搜索了起来,仅能依稀记得她模糊的脸形,但是头发方面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饿死了,咱们快点菜吧。”虽然胃口不是很好,可是如果突然说不想吃了,嘉元一定会怀疑吧。利環只好勉强自己吃些东西,嘉元随即招来待者,依照利環的提议为两人点了生菜沙拉的套餐,有面包、汤、甜点和果汁。他没有就先前发生的事件发表任何看法,反而了些工作上的趣事娱乐利環.对此,她心存感激。她知道要是换成别人,多半会以关心为借口,多多少少问个几句吧,以她现在的心情无法应付。如果嘉元像旁人一样这么做,她有可能压抑不住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烦乱情绪,撇下他离开。
可是,这不代表他愚钝到对整件事毫无疑心。他心里应该也有疑惑,却宁可忍住不问,只因为不想带给她困扰。这就是嘉元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双清澈明朗的眼眸,看似天真,实则充满智慧,更令人着迷的是他与生俱来的体贴,总在最关键处给人带来没有压力的温暖。
利環感到一阵热血沸腾,心中最后的一丝混乱在他的体恤下消失无踪,连带着失去的胃口也回来了。
餐点就像嘉元推荐的那样好吃。当最后一口果汁喝完,她甚至有种时间过得太匆促的遗憾。
“要不要给妹妹带点什么?”
他体贴的询问带来一阵温暖,她微笑的点头,嘉元建议带份杏仁露,利環很讶异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她爱吃杏仁恒的事。但她没开口问,嘉元对于他所关爱的人向来是这么细心的。她顺从的接受,并在他的坚持下让他送她回家。
“我送你上楼。”他在她公寓附近找到空位停下,绅士的扶她下车时道。
“时间不早了,你不是还要回去和同事开视讯会议吗?
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不行,我答应谢妈妈要将你安全送到。这种公寓大厦虽然有管理员,可是歹徒还是可能入侵到电梯里作案。利環,别问我争,你知道平常时候我是很好讲话的,但有些事情我也是很坚持。”
有谁能拒绝这么温柔的请求?还有那双充满关怀的温暖眼眸?利環自认为拒绝不了,只好让他为她拿小型的旅行袋,陪她走进有着明亮光线的大楼。
利環取出钥匙开门,顺手将客厅的电灯开关打开。利文好像还没回来,她邀请嘉元进来。
“要不要喝茶。还是喝咖啡?”她随口问道。
“不了,我还得回去呢。”话虽这么说,嘉元还是迅速的检查了一下公寓,没发现任何异样,才放下心来。“我该走了。对了,这是我的名片,我把行动电话和公寓的电话写在背面,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他知道了?利環怔了一下。不,他眼中是有疑虑,但连她自己都不弄清是怎么回事,嘉元又怎会晓得?
昱棠就像道难解的谜困住了她,虽然一再警告自己不要再理那道迷了,他生气、发怒、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都跟她无关,但利環心里明白,她仍然无法自拔的深深在乎,毫不理会理智的警告想要弄清楚。
或许就因为如此,嘉元才会为她担心起来吧。
一阵热气往她眼部冲,一种被人关心、了解的情愫温暖了她。尤其是嘉元真诚的眼眸专注的凝视她时,内心深处轻轻颤动着一股放心,好像任何烦恼都可以交给他处理。
这是她长大后,头一次生出一种想依靠一个人的感觉,想要偎向他。让他替她挡去所有的烦恼,全心全意的倚赖他。
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只颤抖的一笑。
“我会的。对了,让我把这里的电话和地址写给你。”她回房取了张名片交给他。
“小心一点。有事一定要找我。”他又殷勤的交代了几句,才往外走。“不用送我了,门户要关好。”
“嗯。再见了,嘉元。”
“再见。”
一直到他俊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利環才收回线关上门。
他真是个彬彬有礼的好男人,为什么她喜欢的人不是他?
利環在洗澡时,苦笑着想。
嘉元其实长得很俊,俊秀端正的脸颜洋溢的知性气质与昱棠潇洒俊逸中的浪荡气质,属于完全不同的典型。
如果说嘉元代表光明的一面,昱棠就是人性中的灰色地带。嘉元为人处事光明磊落,昱棠是为达目的,不在乎使些法律容许下的小手段的那种人,他眼里只有利益,没有真情。
嘉元温柔体贴,昱棠霸道自私;嘉元尊重女性,昱棠将女性为玩物、工具;嘉元了解她,昱棠却伤害她。
嘉元……
昱棠……
每一道比较,都像带着荆棘的鞭子火辣辣的划下她伤痕累累的心,却无法救赎她的沉沦。明知道无论哪点他都比不上嘉元,但她就是无法将他赶出脑海,不再想他。
那双深沉幽暗如宇宙的眼眸,和嘉元温郁如春阳的眼睛是完全不同的,他让她沉溺,明晓得他是毒品,却忍不住上了瘾。
该放手了,她一再的告诉自己。
继续下去不过是自苦罢了,没人会同情她的。
可是……可是对他的情意早在内心生根,要想拔除,除非剜了她的心呀!世上为什么没有一种特效药可以帮人们拔除爱情的苦恼?如果有的话,她一定第一个去求。
温热的水珠不断从莲蓬头洒落在脸上,将从她紧闭的眼睑渗出的泪水一一冲去。如果对他的痴也可以化作泪水而去该有多好!
她疲累的逸出叹息,想到明天还要再面对他,利環觉得自己就像个奋力在深沉黑暗的大海中泅泳,却游不到岸的泳者一般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