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缓缓地步入草原里,凝烟伸出手,沿途抚过花儿,感受着拂过指尖的温柔触感,轻轻说道:「你好得差不多了。」
雷魈听了,心往下沉。她想走了?
一想到她即将离开,胸闷得厉害,谎称道:「其实……伤还疼,不算完全好……」说完,尴尬了,想留她的意思太明显。
她笑睨他一眼,将他心思看透。「是吗?原来还疼啊……」唉,她觉得自己好残酷。
凝烟停步,摘朵红花在鼻间嗅闻,长睫下,目光闪动。
「小时候,邵赐方最爱摘花,别在我襟上……」这么说着,雷魈也摘了花,别在她襟上,她怔住了。
这情意很明显了,她抬头望他,他也正望着自己,一时都无语,但心领神会。凝烟低头,瞥了一眼红花,然后对他微笑,那笑带着苦涩。忽地踮脚抱住他,伏在他怀里,眼眶湿热,喉咙酸楚。
她就要走了,要去杀邵赐方,但这个男人呢?以后如何?真不在乎吗?可怎么心中会涨满酸楚?
曾经,她可以简单地划分爱与不爱,爱就爱到底,恨也恨得极致,所以她爱邵赐方,所以她恨邵赐方。但雷魈呢?雷魈总让她困惑。
雷魈拉下她的手臂,问:「你要离开了?」她只对他笑着,眼里闪着泪光。他又问:「我跟你走?」
她摇头,拒绝了,不让他跟。
他心中一紧,猛地将她抱入怀里,犹豫着,哑着嗓问:「还……回不回来?」
她苦笑,能不能全身而退她不知道,她是抱着要与邵赐方同归于尽的决心去杀他的。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望住他,又踮起脚,吻了一下他的下巴,算是温柔的告别。
「我们走吧……」她迈开脚步,忽地被他揪住,扯了回来,只觉眼前一暗,猛地惊住——他吻她?!
离别的不舍教雷魈冲动地将她揽入怀吻了,只一个亲吻,让蛰伏的情欲失控!
唇瓣乍暖,她骇退一步,脚滑了一下,整个人往后跌,雷魈忙伸手揽她,她双手也揪住他衣服,结果两个人都失去平衡,一起跌在泥地上。
跌下的那瞬,他及时圈抱住她的腰,她没跌痛,痛的是他的手臂。一落地,怕自己会压伤她,他立即撑起双肘,身体就俯在她身上,他们望着彼此,他气息紊乱,她有点喘。
「你……」凝烟又气又奸笑。「你吓着我了!」她手撑地,略撑起自己。
雷魈却没打算退开,一双炙眸盯着她。他心烦气躁,想到她要离开,就恼得不知该怎么办好。
她脸颊绋红,瞠道:「瞧够没?还不退开?」他的体热迫着她,害她心跳好乱,脑子也昏了。
雷魈打量着她,她好美,身子好软。他舍不得离开,乱发都垂在她脸庞边。
他刚猛坚硬的身体像火似的烫着她,她目光闪动,伸手拨开垂在他额前的一绺头发,迎着那对炙眸,轻道:「雷魈……」
听见这声柔声呼唤,他黑眸更暗更深了。
她伸手摸他的脸,眼色温柔,哑道:「我想,我不会忘了你,永远不会。」在心力交瘁的这段日子,他是她唯一的安慰。他对她的好,她永远珍藏心底。不管未来如何,她与邵赐方有什么下场,她都不会忘记,有个男人,看似残酷而其实温柔,只对她温柔。
想起当初他把她在当铺里当掉的东西,全买回来还给她,可惜,她输掉的心,却再也找不回来;可惜她的恨不能消,心中没容纳他的位置……这样望着他,又勾起了满腔内疚。
她说她永远不会忘记他,但是他听了却更难过,他宁愿她说,她会留下来。
夕光映着他们,云的影子,掠过草原。雷魈将美丽的凝烟,牢困身下,囚在臂间,怔看很久。就是不肯放手。
凝烟耐着性子,等了很久,微笑着,心知他为她着迷,明天……明天她要离开,暂且就由他瞧个够,可是他的眼色变了,看着看着看红眼眶,留不住她,她又不让他跟,他难过,眸色暗了,他说:「我想吻你……」他的嗓音热情低沉。
换她傻住了,他眼中炽烈的光芒令她动情地轻颤起来。想到这一走,他们可能不会再见,犹豫了一会儿,身子往后挪,闭上眼,算是默许了,静待他的亲吻。
等啊等,呼吸急促了,她觉察到自己竟是期待的,撑在地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不是已经被邵赐方伤透?不是对情爱绝望麻木,以为再不会有感觉?
但现在,这瞬间,怎么还会因为雷魈要吻她而心颤得厉害、如此敏感,还紧张得抓紧手下湿冷的泥土……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侵略着她,那是一种陌生的感受,属于男人的气味骚动着她,他的力量正包围着她,铜墙铁壁似地双臂围困她。
怎么回事?她好热,好紧张,好……刺激?!
惶惶等着即将烙印唇瓣的亲吻,脑海也胡乱勾勃着将被吻的感觉,想着那会是什么滋味?方才他的嘴只碰了一下,那炙热的触感就骇得她退开。但现在不同,他是真要吻她,即使闭上眼,仍能感觉到逐渐贴近的巨大暗影,以及拂在脸上的热气。
他的嘴就要碰上来了吗?要吻了?等了又等,慌得心惊胆战,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动作。她睁开眼,他的脸离她好近,他们的鼻子都快碰在一起了,可是他只是盯着她瞧。
她喘口气。「怎么?不是要吻我?」
他眸光烧灼,恼道:「我怕吻了,就停不住——」会失控,怕停不下来,会疯狂地强要了她。
她惊愕,又一阵心疼。
如何能无动于衷?他是这么的护着自己,甚至忍住对她的欲望,她能感觉到他身上因充满力量而绷紧的身体。鹜猛火烫,热得她连带都昏头昏脑了,她伸手,食指描过他的嘴,轻道:「那就不要停。」
凝烟……
这一句,瞬间将他的理智烧毁!
她低估雷魈,他一直对她很温柔,所以她忘了,他原是凶猛噬血的黑罗刹。
在湿冷的泥地,摇曳的香花底,在温柔的夕光中,破碎的树影间,他要了她,近乎野蛮,非常强悍——
雷魈目光一凛,强抵住她,眼睛注视她,她眼色迷惘,她害他疯狂,可是仍美得很无辜。他用拇指迫使她分开嘴,她迷失在他充满情欲的眼神底,任他拨开唇瓣,然后他低头,舌头探入与她相触,深入再撤出,一次比一次亲昵深邃,热情地抚弄她柔软的唇舌,用会把人吞没的吻,模拟着想对她做的事,挑起她蛰伏的情欲。
她被吻得心荡神驰,也大胆起来,怯怯地伸舌与他亲密摩擦,他兴奋得自喉咙深处发出低吼,她的舌头半强迫的被他吸入嘴里,一阵酥麻的感觉窜流过全身,她变得好软好懒,独剩触觉敏感。
他的嘴蛮横而需索,他们的亲吻变得恣纵贪婪。后来亲吻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他动手抽去她腰间系带,解去彼此衣物。
她眯起眼睛,看见他赤裸的身体,强悍骠壮,精壮的肌肉横在古铜色皮肤上,那和她完全不同的雄劲身体,很快俯下来迫在身上,她不怕,反而觉得刺激、新奇。
她想她应该制止他,可是她的身体违背她的理智,她去抱住他,摸着那光滑结实的背脊,心好烫。他钢铁般的胸膛和她贴紧,他热而结实的双腿挤入她腿间,然后是危险的欲望,热而坚挺,抵着她,摩挲她……
她眼色迷蒙,身体潮湿,他火热固执的探索,要埋入她身体。他太坚硬而她太柔软,他强悍的热着,她柔软地蕴着湿意,他用身体试探进入的可能,嘴在她柔白的身体亲吻,烙下爱她的证据。
于是她被欲望折磨得颤抖,于是他再也按捺不住,一个蛮力挺入她的身体,她痛呼一声,束紧他,她仰着脸,眼神更迷魅,身体也更灼热,因为痛,身体的紧窒反勃出快感。
他撑起双肘,好让自己埋得更深,他们激烈探索着彼此身体,他箝制住她的双手,让她没得闪躲,再不能逃避他的热情,他蛰伏太久,爱意时刻灼烧着他,每每就要疯狂 !终于这一刹,他让勃发的欲望一再深入,而她因侵入的热与巨大而不住颤栗,她的心激烈震荡。
他们被原始的欲望驯服,态意纠缠彼此,身体碰撞着,汗水濡湿身体。在疯狂的节奏里,她耳鸣,听觉错乱。蝉鸣,雀儿嘁啾,混着暧昧的低吟……她恍惚地听见自己嘴里不住逸出高音。
她眼色昏茫,光影与他粗犷的身体错乱,四周弥漫着属于他的男性气味,和夹杂着的青草气味,身下湿冷的泥土凉着背脊,身上沉重的躯体压迫着热着,他不断地嵌入她的身体,一直深入,当她快受不住,又稍稍撤出,还来不及喘气,又被穿透。身旁青草刺痒着皮肤,他刚猛的身体热烈震着她,撑开她,近乎要撕裂她,她疼得指甲深陷入他肌里,他固执地埋入她身体,刚猛地贯穿她,欲望白热化,心思震飞。
后来她不痛了,可是很难受,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明明抱得很紧,却还是觉得空虚,空虚得想要尖叫,明明他一直深入,明明到了极限,是不能再要了,可是体内深处却更饿,和他贴得更紧更紧,好让他更深更深……
恍惚中,所有的思绪都净空了,没有记忆,忘了仇恨,只是感受着热情,一起摩擦冲撞柔软的地方,亲密得咬牙,有时太粗暴,她退缩,又忍下住,还是去迫近他坚实的身躯。
是都疯了,才这么忘情激动吗?
痛到麻木的心,不想再爱的心,这时也狠狠颤抖。
就这样粗暴地拉锯彼此,又细腻地扯紧每根神经,兴奋得快断裂,一再疯狂地勒索着彼此身体,野蛮得像要杀掉对方。
一个抓得他背脊红了,一个凿刻得对方痛了。像有条无形绳索把他们缚紧,直到两个变一个,直到抱着共振,强烈的震颤震碎了一切顾忌,心神飞去老远,身体再不能自主。
于是他像热铁铸造的刀,在她颤栗中深入她的身体,而她终也甘心,为他软弱如鞘深邃,包裹住所有的他,湿润又饱满,吞噬整个他。
在销魂的愉悦里,身体的最深处涌出极致的快感,两人热得融化。最后只剩快乐,纯粹的快乐,什么都忘记,一刹欢愉,暂停恨的记忆。抱在一起,迷失在朦胧境地。只剩心跳,身体余震。
激情过后,他们并肩躺着,捱着彼此。凝烟闭上眼,满足而软弱,像把一身力量用尽。
雷魈腾出手,抓了黑袍盖住彼此身体,和她静躺,他们都没说话,心情还很激动,身体还很热。紧紧偎着彼此,看着夕光淡去,天空从橘黄变得暗紫,是不是该回去了?
可是谁都没起身离开,鸟群掠过长空急着回巢,月亮浮上来笑他们了,连飞萤都出来,萤光点点绕着他们飞舞。
可是还舍不得走。
凝烟昏昏沉沉,贴着他胸膛酣睡。雷魈舍不得这难得的亲密时光,陪她躺了很久,最后也倦得睡去。
凝烟偶尔挪左翻右,他有时跨在她身上,有时揽着她,两人摸索着最舒适的姿势,她一会儿伸手抱他,又横跨他身体。他从正躺到侧躺,最后当她翻身背对他,他也翻身贴着她的背,横臂揽她在怀,然后谁也没再移动了,然后酣睡得像初生婴孩,沉醉梦里。
天黑,晈月当空。忘玑阁,一头黑豹,等不到主子归来,奔出去,穿越树林,寻着气味,驰过草原,找到他们。
呜……它呼呼低鸣,焦虑地绕着两个酣睡的傻子转一圈,又一圈,有点不知所措。
后来又用湿濡的鼻尖顶了顶主子的脸,唤不醒。唉,喘着趴下,尽职地看护着他们。等了很久,他们还是没醒,它无聊地昂头,看天上的月又大又圆,眨眨眼睛。
咦?今晚月圆,它嗅到发情的气味……翻身仰躺,呼噜呼噜滚了几圈,背在草地上磨赠几下,也感到心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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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缠绵,待到天亮,凝烟选择不告而别,离开时,天空暗蓝,山路幽静,一切看似平静,只有她知道,心中情意汹涌,那是对雷魈的不舍,还有一份难以言明的情怀,矛盾、困惑。心头本是满腔愁恨,恨不快点去逮了邵赐方杀个痛快,但现在,心中情意依依,竟舍不得抛下雷魈。
迟疑着该不该就这么忘了仇恨?不,绝不!她撇了儿女情长,加快脚程,来到山下。
步入酒肆,她要了一盅烈酒,饮得涓滴不剩,直到胆肺都热了,才走出店门,雇一匹马,拍马上背,找孙无极去。
午时一刻,赶到逍遥客栈,凝烟翻身下马,扯下箭筒,甩挂上肩,将辔绳交给门外伙计,踏入客栈。
「慢着!」左方忽地横来一柄长剑,挡住她的去路。
凝烟定神,一回顾便看见个黄裳女子。
「果然是你,凝烟公主!」楚橙橙惊嚷。
凝烟也认出来人,她是对街四季客栈的楚橙橙,想当初她与银衣护卫返回大理时,正是在她家客栈投宿,被孙无极用计夺去了还魂丹。
橙橙一认出凝烟公主,也不废话,甩了剑鞘,摆个迎战架势。「你休想找孙无极麻烦,还魂丹是我吃的,要打要杀尽管冲着我来!」
凝烟目光一凛,这丫头以为她要来找孙无极麻烦?「就凭你?」瞧楚橙橙摆出的架势,哼,三脚猫功夫也敢在她面前乱吠。她冷哼道:「识相就给我滚一边去。」说完就往里边走。
「站住!」橙橙提剑,咻地一声,刺穿凝烟衣袖。
凝烟退一步,怒目相向。「很好,就先拿你热身。」她抽出一枝利箭,一个纵身就击向楚橙橙。
橙橙转了个势,避掉木箭,后退几步,嚷道:「我不占你便宜!」说着掠身,踩过几个倒霉的路人肩膀,向街旁卖兵器的贩子,抢了口剑,「这剑我买了!」回身,将剑抛向凝烟。「接着。」
铿!剑落在凝烟面前,她不接,反而将剑往旁一踢,连剑带鞘一并插入泥墙里。
什么?!橙橙惊住,街坊闹起来了,客栈里的客人也全跑出来观战,伙计们奔去跟孙无极告状,吼嚷着:「夫人又打架了,快来啊!夫人遇到高手啦,快叫爷来!」
橙橙脸色一暗,真是,把她看扁了嘛!一个掠身,又踩过几个人的肩膀,来到凝烟面前。冲着凝烟嚷:「好心让你拿剑打,你不用,休怪我无情!」
凝烟倒笑了。「既然还魂丹叫你吃到肚里,今儿个我就当街剖了你肚子,看宝丹还在不在!」
橙橙听了,怒得一声呼嚷:「啊——」杀来了!她提剑来战,气势磅礴,惊天动地。
街坊邻居们一见那砍人砍不准,最会波及无辜的楚橙橙抓狂了,顿时争相走避,有挑着担子闪的,有抱小孩躲的,有往梁柱爬的,有趴在地上装死的,立刻让出坦坦大道,留凝烟站在路前,迎着冲来的楚橙橙。
大家瞪大眼,看楚橙橙嚷得石破天惊,朝路前紫衫女子冲去,剑身闪着银芒,状甚骇人,但凝烟不闪不躲,只拿枝木箭迎战。
大家心中惊呼——危险啊!要死人了啊!个个瞧得是目瞪口呆。
只见凝烟咻地将箭往橙橙一敲一横一刷一掠,然后橙橙是手忙脚乱,挡这挡那,乒乒乓乓,最后是唉唉呦呦跌倒在地。
不过一枝木箭,竟打得橙橙手中剑飞出去,身上衣服破了好几个洞,头发散开,人也跌倒,好狼狈啊!
凝烟过来踩住橙橙裙摆,蹲下,用箭尖抬起橙橙下巴,瞅着她。「服不服?」
橙橙吃了败仗,在众目睽睽下,输给一枝木箭,自尊受损,愤得红住眼睛。「我们再打!」说着就要爬起再战,忽地空中伸来长臂,将她捞起。「无极?」
孙无极来了,笑望着爱妻。「橙橙,病还没好,怎么就跟人打架?」
橙橙困惑,病?她什么时候病了?看见孙无极眼中狡光,会意了,一边拍灰尘,一边高声嚷给街坊听:「就是啊,要不是我还病着,怎能容你这样嚣张?!早把你卸成八块,魂飞天外!」说着将孙无极护在身后。「你小心,凝烟公主找你算帐了。」
孙无极但笑道:「不怕不怕,她有更急的帐等着算,暂且轮不到咱们。」
安抚过妻子,把事情前因后果稍加描述了,孙无极便与凝烟辟室密谈。
「答应我的事还记着吗?」她直接挑明来意。
孙无极瞅着紫衣束发的凝烟公主,见她眼色凛冽,知她复仇心切。
「上次为了营救你,鬼医府邸被火龙闹成了废墟,现今还在整修,他们举家避住薛家庄。」
凝烟急问:「薛家庄在哪?」
「甭想杀进薛家庄,你单枪匹马,怎么跟一大伙人战?」
说的极是,凝烟也不想鲁莽行事,便问;「有何高见?」她知道孙无极足智多谋。
孙无极黑眸觑着笑意,问:「雷魈呢?」
「不关他的事。」凝烟答得急切。
「哦?」孙无极羽扇轻挥,黑眸瞅得她心慌,她讨厌这男人犀利的眼神,像能轻易把人看穿。
孙无极打量凝烟一会儿,问:「雷魈舍得让你独自冒险,不会吧……」他寻思道:「按理,他是怎么也会陪你——」
「罗唆什么。」凝烟微怒。
「别气、别气。」孙无极呵呵笑。「我只是好奇,这些日子你们在慕容兄那儿养伤,没养出什么……什么……」见凝烟脸颊微红,横眉竖眼的,他聪明地转了话题。「好奸好,说正经的,别去薛家庄。我已帮你打听好,邵赐方每日午后,会出现在城外姚芩坡,那附近有座鬼医的秘密花苑,他会在那里。」
孙无极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交给凝烟。「里边标示花苑位置,平常人没地图,不可能寻得到那里。」
「告辞。」凝烟收了图,转身就走。
孙无极突然问了一句:「杀了邵赐方,然后呢?」
凝烟怔住,没回答,走了。
孙无极目送她离开,身后暗室,黑豹走出来,磨赠他的脚。他低头,笑望豹儿。「你来了。」
黑豹坐下,望着孙无极。孙无极笑问它:「怎么只有你?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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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邵赐方,然后呢?
凝烟没想到然后。自心碎的那刻起,她的脑海里总是一遍遍模拟手刃他的痛快情景。烈日当空,凝烟拍抚孙无极为她准备的棕毛宝马,随即将箭筒挂上,翻身上马。
「驾!」踢马腹,揽辔上路,离开京城。一路想的都是邵赐方,想得热血沸腾,胸腔发烫。他该死,将定情的衔梦镯送唐婉婉,又在她手腕留下数道疤痕,利用她、侮辱她……一千一万个该死!
「驾!」凝烟加快速度,等不及要杀了邵赐方。穿过山林,按照地图标示,驰过几处岔口,终于寻到花苑。
一瞥见立在花里的人,她胸腔一紧,恨红了双眼,怒吼:「邵赐方!」
听这声呼嚷,邵赐方震住,惊出一身冷汗。在他身旁,唐婉婉蓦地揪住夫君手臂。
「是她?」与夫婿齐看向那策马驰来的凝烟公主。马儿骋得飞快,烟尘扑扬,纵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迎面袭来的杀气。
糟了!邵赐方拽了唐婉婉跃上马,踢了马腹就逃。繁花怒放,生气盎然,他却嗅到死亡的气味,正在迫近,如猛兽追击。
「驾!」凝烟加快速度,稳住身子,抽箭搭弓,瞄准邵赐方坐骑。狂风打痛脸颊,心比箭还冷。咻地一声射出,箭擦过马腿,马儿受惊昂首嘶鸣,将邵赐方与唐婉婉甩落。
「啊!」唐婉婉痛呼,跌坠草丛,连滚了几圈,邵赐方见状,撇了她就跑。
哼,好个薄情郎!凝烟冷笑,揽辔急追——
「公主——」唐婉婉扑过来,张臂挡在路前。「您饶命吧!」
凝烟拽辔,怒斥:「让开!」她速度不减,直冲向唐婉婉。
眼看马儿直踏而来,唐婉婉颤抖,哭嚎着。「饶了他吧,公王,我求你了……」
凝烟咆哮:「我叫你让开!」
唐婉婉不让,凝烟也不减速,马匹抬起前腿就要往唐婉婉踏下。
「啊!」唐婉婉尖叫。
嘶——凝烟及时勃住缰绳,转了方向。回骂:「蠢物!」扬弓拍一下马臀,策马再追。
凝烟饶了唐婉婉,但她又追来,朝凝烟嚷:「公主,我给你跪下了。」唐婉婉哭喊。「你杀我吧,我替他死……我替他死……」咚!唐婉婉扑跪在地。
凝烟听见,霍地拨回马,怒瞪跪在地的唐婉婉。
「他能对我这么无情,保不定哪天也这样对你,这种人,你还想替他死?方才他撇了你就逃,你还求情?」
「我不能没有他……」唐婉婉哭喊。「求你……饶了他吧,你饶了我们夫妻。」
凝烟纵马至唐婉婉身前,咬牙说道:「饶他?你竟敢求我饶他?!」欺人太甚,她眼色骤冷。「我改变主意了。」举弓搭箭就瞄准唐婉婉额头,恨红双眸。「先杀你、再杀他。你们夫妻一起下地狱——」既然都没人在乎她的伤痛,又何必顾及他们死活?统统去死!她恨死他们了。
看着对住额际的箭尖,唐婉婉面色惨白。「公主……」
「放心,很快地,邵赐方就会到地下陪你。」
唐婉婉猛然吸口气。「既然我代替他死了,就饶他吧。」
「不可能!」凝烟铁了心肠。她就是念在唐婉婉是无辜的,所以即使对她有怨,也不想伤她。但现在,在邵赐方对她做了那么多恶事后,唐婉婉竟还敢要她饶了邵赐方?
凝烟忿然道:「我今日定不饶他,你要帮他,就休怪我无情。」很好,都去死!凝烟恨得双眸似要进出火来。
唐婉婉见凝烟杀意已定,便闭上眼。「罢了,你动手,好歹我们一家三口在黄泉路有伴……」
一家三口?凝烟喝叱:「什么一家三口?你们……你们……」凝烟明白了,拈箭的指尖软了。
「我已有三个月身孕。」唐婉婉抚着肚子,哭道。「我夫君即使有再多不是,也是肚里孩儿的父亲,与其让我的孩子一出世就没爹疼爱,不如一家到地下团聚……我夫君他……他也是为我才落得这下场……」为她才辜负凝烟公主啊,她又怎能置身事外?
凝烟听了,勃然大怒。「以为搬出肚里的小孩我就下不了手?」她瞪着唐婉婉,呼息骤乱。「杀两个跟杀三个没分别,我今日就当个杀人魔,我全杀了!叫你们一家死得干净!」箭迫在弦,一触即发。凝烟背脊寒透,冷汗涔涔。唐婉婉闭上眼,等着致命一箭。
凝烟拉箭的手颤抖,视线落到唐婉婉的腹部,那里边睡着一个婴孩吗?为什么?就连复仇都要这样折磨她?让她受这种煎熬?
不,我不心软!
想想那连着几日利刃割肤的痛,想想邵赐方的背叛和羞辱——「你们全下地狱!」咻地一声,箭离了弓,疾射出去。
唐婉婉听见声音,吓得肝胆剧震,瘫倒泥地。
凝烟拍马拨转方向去追邵赐方。「驾!」她加快速度,抬手抹泪,她恨自己下不了手,话说得狠,但就是下不了手。
在她身后,唐婉婉吓昏了,她身边有柄箭插入泥地,箭身犹震着,可见射箭的人是尽了全力。
然而只是枉费啊,箭并没击中目标。方才她一松箭就后悔了,出掌打偏箭的方向。犹记得被囚时,唐婉婉待她温柔,唐婉婉善良,她如何下得了手?